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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風起兮,水生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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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京師距離北邊的蒙古腹地最近處不過百余里,但楚朝立國百多年以來,真正被蒙古人打到城下的情形一次都沒有,只有那些沿北部而建,一座座如同釘子一般楔在最前沿的堡壘承受著一次又一次的打擊,但也磨練出了不少精兵強將。因而,盡管從北到南一年四季都有的是零星軍情,但八百里加急的軍情急報幾年也難得有一次。這會兒,街頭的行人紛紛避讓不迭,等到那兩騎人先后疾馳而去,倏忽間就消失在了視線之中,大街上方才恢復了之前的熙熙攘攘和嘈雜喧鬧,仿佛是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而掌柜見陳瀾站在那里仿佛有些發怔,忙上前解釋道:“三小姐不用擔心,雖說八百里加急罕見,可料想不是南邊出了什么岔子,就是北邊哪個堡又遭了韃ZI圍困。”

  一旁的帳房也幫腔道:“南邊的蠻子常常鬧騰,可大軍一下去就立刻消停了,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至于北邊就更不用說了,以前也不是沒出過一統蒙古各部的人物,可依舊沒法盡破那一個個最前沿的堅堡,畢竟那里有太祖爺當初留下的千里眼在,斷人后路是最有效的。除非韃ZI們失心瘋了,否則斷然不至于大舉進犯。”

  陳瀾即便兩世為人,可從前就不是對軍事地理最留心的人,眼下也不過是想到晉王和陳瑛去宣府查案,這邊突然來了八百里加急的軍情急報,其中會不會有什么關聯,因而,旁邊的掌柜和帳房先后解釋,她便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候,另一輛轎車也在臺階前停好了。百度貼吧,之前那個中年婦人卻站著沒動彈,突然對旁邊的仆婦說道:“看那戰襖的服色,應當是宣大那邊過來的,莫不是興和又有什么戰端?”

  陳瀾聞言不禁一愣,但這會兒身邊的紅螺已經提醒著上車了,因而她只朝那邊又瞅了一眼,隨即便低頭貓腰上了車。昏暗的車廂之中,蘇婉兒仿佛這半個時辰一動都沒動過,此時見她上來也只是微微點頭算是全了禮數,隨即又發起了愣來。見此情形,她也就樂得坐著思量了開來,連轎車已經開始徐徐前行也沒察覺到。

  這邊廂陳瀾一行走了,那邊廂那帶著仆婦的中年婦人也預備上車。那仆婦一邊笑著攙扶了中年婦人下臺階,一邊在口中說道:“就算是那邊的軍情,如今咱們又不住宣府了,大人也調了回來,老太太何必擔心這一茬?再者,那邊兵強馬壯,韃ZI哪一回討了好去?”

  “哪一回?之前那一次,要不是將士們拿命去拼,援軍到得還及時,指不定就整個陷進去了!”中年婦人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說,“我們如今雖不在那兒,可終究是住了那么多年了,他又是在那兒好些年打拼,如若袍澤有什么三長兩短,他只怕又得一個人憋在心里失神好一陣子。唉,回頭你讓人去打聽打聽,有個數目總能安心些……”

  由于府里在前門大街上還有另幾家店鋪,陳瀾便猶如點卯似的往各處轉了一圈,快到中午方才往回趕。涅磐,或許是為了借科舉發榜的吉利,或許三月十七真是黃歷上黃道吉日,這一天前門大街上竟有好幾家鋪子開門營業,沒走多遠就能聽到一陣炮仗聲。由于這聲音實在是太響,車夫不得不放慢速度,以免駕車的騾子受了驚。陳衍的坐騎是侯府訓練有素的駿馬,再加上楚平趕緊給套上了耳罩,走得還算穩當,但大街上受驚嘶鳴的騾馬卻不在少數。

  就連低頭沉吟的陳瀾也忍不住將窗簾拉開了一條縫向外張望,見那邊一家放完了炮仗的店鋪在一個衣衫鮮亮的掌柜主持下,揭開了上頭的金字招牌,赫然是一家綢緞莊,不禁眉頭微蹙。等到又走了一段路,她發現新開張的鋪子幾乎清一色的綢緞莊和布店,立時讓車夫停下了車,又把陳衍叫了過來,輕聲對他囑咐了一大通。

  轎車在嘴邊停了約摸一刻鐘功夫,陳衍就回轉了來。這一回,見蘇婉兒坐在最后頭發呆,他索性鉆上了車,低聲對陳瀾言語了起來。

  “姐,我按照你的吩咐找了家小茶館進去,給了那小伙計幾個銅板就都打聽了出來。這幾家新開張的店里頭,兩家綢緞莊是廣寧伯府的產業,是老伯爺去世的第二天就兌出去的,接手的人家據說和李淑媛的娘家有關,指不定孝敬了淮王多少干股。一家藥行是威國公羅家開的,經營的是云南的天麻三七等等特色藥材。兩家布店說是汝寧伯府的,可那伙計卻神秘兮兮地說,那是給楊家四小姐的陪嫁。至于剩下的,也有這樣那樣的靠山。”

  官商官商……果然在這天子腳下,若沒有權貴保駕護航,根本別想經營產業!

  陳瀾原只是一時起意,可此時的結果卻讓她異常警醒。耽誤了這么一會兒功夫,她也就不再多問,當下就讓陳衍下車,又吩咐車夫啟程徑直回府。涅盤,等到進了正陽門,一路沿江米巷子拐上宣武門大街,最后又從崇和坊下進了陽寧街時,她就覺察到轎車的速度突然放緩了下來。

  “小姐,似乎有些不對,咱們侯府門口大約有數十個兵漢。”

  聽到車夫如此說,陳瀾不禁大吃一驚,隨即就沉默了下來。待到車徐徐駛近,她聽到外間傳來了陳衍和人說話的聲音,只兩邊的聲音最初還響亮,漸漸就聽不清楚了。她正疑惑心急,左邊窗簾被人揭開了一條縫,外頭的陳衍在馬背上彎下腰湊了過來。

  “姐,是錦衣衛。說是今天急報,不知怎的有韃ZI的細作進了京城,如今奉了圣命護持京師各勛貴和部閣高官的府邸。帶隊的是一位百戶,問別的再也不肯說。”陳衍說著,臉上也露出了幾分驚懼來,聲音又壓低了三分,“要不,我再去使些錢仔細問一問試試看?”

  “不用了,人家既已經說是奉了圣命,再三探問不妥。”陳瀾深深吸了一口氣,見陳衍那掩不住的惴惴然,她便放緩了語氣說:“你別胡思亂想,須知之前方才有緊急軍情的報馬從前門大街上飛奔而過。別耽擱了,徑直進府吧。”

  蘇婉兒說是在懊惱兄長只得了三甲,可她從不是自甘下乘的人,早在陳瀾陳衍進那綢緞莊一會兒之后,她就想通了。之后在那里坐等的時候,她就忍不住思量著這一雙姐弟今日出門的由來是否并不在于看榜,而在于到外頭巡查家中產業。涅磐,因此,當陳瀾一行居然在里頭耽擱了半個多時辰才出來時,她更是對此確信無疑,一路上少不得暗暗觀察留心。無論是陳瀾吩咐陳衍去打聽那些鋪子的情況,還是此時的囑咐,都讓她認識到了一個事實。

  看來,陳瀾貨真價實當得起那位陽寧侯太夫人的左膀右臂!

  轎車從西角門進了侯府,最后在二門停了下來,陳瀾一下車就看見十幾位仆婦迎了出來,好些都是管事媳婦管事媽媽,根本不是在二門值守的婆子。見她們雖說臉上強笑,但舉止都是惶惶不安,她便沉下臉說:“又不是頭一次見錦衣衛,如今他們只是在門外守衛,又不曾登堂入室,有什么好緊張的!該干什么干什么,天塌了自然有高的人頂著!”

  這一厲聲喝斥讓一應人等都有些訕訕的,只看陳瀾鎮定自若,想起之前分明是老太太生病不能言語,三老爺陳瑛占盡上風,可到最后宮中來人,三老爺當了副欽差往宣府去了,轉眼間就扳回了一城,面面相覷的眾人方才慌忙散了。

  后頭的陳衍見陳瀾三言兩語就鎮壓了場面,小眼睛不禁直放光,而蘇婉兒則是目光閃爍。只這會兒陳瀾也顧不上他們倆,當下就直奔蓼香院。一進正房大門,她就正好看見綠萼從里間出來。一見著她,綠萼立時喜上眉梢,慌忙將她拉到了角落。

  “三小姐您可回來了,我都不敢稟報老太太!”

  陳瀾聽說朱氏還不知道,暗自松了一口氣,隨即就問道:“那鄭媽媽可知道此事?”

  “就是鄭媽媽聽說之后,嚴密叮囑咱們不許讓老太太知道的。”

  得知這么一回事,陳瀾略一沉吟,等陳衍進來,兩人就隨綠萼進了東次間。炕上朱氏正歪著,鄭媽媽在一旁剝瓜子仁,她上前行了禮,見朱氏指著炕沿讓自己坐下,她便先說了今日出去的情形,末了才提起了前門大街上遇到的八百里加急軍情報馬,又言道旁邊有人說像是宣大的報馬。說完這個,她頓了一頓,發現朱氏眉頭微蹙思量了起來,她方才又開口說了一句。

  “我回來的時候,門前已經來了錦衣衛,說是有韃ZI細作進了京城……”

  “三小姐!”

  鄭媽媽聽到陳瀾竟然把她苦心隱瞞的這個也說了出來,頓時再也忍不住了。可是,她才急急忙忙叫了一聲,就看到朱氏那犀利的眼神掃了過來,不覺又驚又氣,可到了嘴邊的搪塞卻說不下去了。

  眼看陳瀾又叫了陳衍上前,讓其復述了錦衣衛帶隊的百戶說的話,繼而又徐徐解釋說,錦衣衛也不是頭一次登門,且待明日看看再說,朱氏竟是輕輕點頭,她頓時更是心亂如麻。緊跟著見陳瀾又說起了前門大街上各府店鋪的變化,她的拳頭松開了又攥緊,攥緊了又松開,最后只余下滿臉復雜的神情。

  沒想到,老太太如今竟然對三小姐有這樣的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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