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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花朝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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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轉眼便到了二月初二,這一日乃是太子大婚的吉日。因是杜淵如出嫁,蔣氏向于老夫人匯報時,文怡也留心聽了半天。

  雖然因為北疆軍情告急,以及災情剛剛緩和等緣故,太子屬意一切儀式從簡,但畢竟是一國儲君大婚,再簡也是有限的,該有的程序不可能有所刪減,否則豈不是貽笑大方?

  從正月末開始,皇宮便開始忙碌起來,宮使早早去了東陽侯府,打點太子妃入宮事宜,而東陽侯府也從三天前開始便閉門謝客,專心為嫡長女杜淵如出嫁事宜做準備了。禮部官員事前已經在京城里看好方向,太子妃從娘家出來后,鳳輦該走哪條道,從哪里轉彎,在哪里停頓,從哪個門進入皇宮,進宮后又走哪條路,太子妃在什么地方下輦,除此之外,還有太子與太子妃需在哪個宮殿內行大禮,在哪個宮殿向皇帝皇后以及太后見禮,宮宴要開在何處,參加的都有什么人,要向新人行何種規格的禮,等等等等,都已規劃妥當。

  二月初一那日,全京城開始清掃道路,工部官員帶人將從東陽侯府到皇宮大門之間的這段路反復灑掃干凈,并鋪墊上一層薄薄的新土,同時五城兵馬司的人手持長鞭,配合著工部的行動四處鳴示,開始攆逐閑人。待清道完畢,禮部的官員又接應著,四處安排人手巡視關防,擋圍幕。等到初二清晨時,整個京城已是一片靜悄悄的,宮里宮外、禁軍侍衛、禮部、工部、太常寺、光祿寺、太仆寺、鴻臚寺以及宮內二十四衙門,還有各家官員勛貴、命婦官眷等等,據已嚴陣以待,只等吉時了。

  顧家大老爺身為禮部侍郎,自然是要參與其中的了。一連三夜,他都沒能回家睡一覺,連帶的蔣氏也擔心不已,但說起丈夫能參與如此榮耀的一件大事,她又覺得臉上有光,不停地在婆母于老夫人面前重復自己從丈夫那里聽來的儀式點滴。

  于老夫人雖經過的事多,但這樣的盛事確未曾見過,倒也聽得津津有味,還道:“這東陽侯家的千金真是天大的福氣,象她這樣,正經從皇宮正門迎進去的太子正妃,已經整整六十三年未曾有過了。上一位有此殊榮的,還是先帝的生母,太宗皇帝還是太子時迎娶的元配太子妃,后來追封為孝德莊皇后的那一位,只是那位在生下先帝三年后,又生了已故的老康王,不久便薨了,竟連在皇宮正殿受皇后金冊的命都沒有!太宗皇帝一直到登基,也不曾再迎一位新的太子妃進門,還是朝臣再三叩請,方才松口將潛邸時的良娣扶正為后。再后來,先帝的太子妃,也是沒當上皇后就薨了,當今太后是先帝繼位后方迎進中宮的,沒做過太子妃。而當今圣上雖是正宮嫡出,卻遲遲未能封太子,故而皇后娘娘也不曾做過太子妃,是在先帝駕崩后,經過一場亂局,直接隨著圣上進宮登位的。這么算起來,杜家千金,還是六十多年來頭一位從皇宮正門被迎進去的太子正妃呢!只是不知道……”她頓了頓,沒再說下去。

  文怡皺了皺眉頭,心想難道她的意思是,不知道杜淵如是否有那個福氣,可以順利地坐穩太子妃寶座,又在太子登基后正位中宮嗎?文怡心里有些不大高興,只要今天一過,杜淵如便是太子的妻子,一生榮寵俱與太子惜惜相關,太子只要不是傻子,就不會做出犧牲妻子與妻族,扶植舅家的事情來,而只要鄭家不再出妖蛾子,杜淵如的太子妃之位又怎會不穩?據她所知,杜淵如身體很好,一年到頭幾乎沒生過一次病,東陽侯夫人又處事小心,絕不會坐視親女的身體有變故的。就算東陽侯一家離了京,還有滬國公府在呢。

  不管如何,于老夫人說這種話,若是沒傳出去還好,傳出去了,又是一場風波。

  文嫻似乎也想到這一點的,臉色蒼白地看向祖母,欲言又止,手里的帕子都快絞成布條了。文慧則是皺皺眉頭,瞟了祖母一眼,然后撇了撇嘴,卻沒說什么。文娟似乎沒聽出有什么不妥,文雅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但很快就消失了。

  蔣氏倒是三番四次地看向婆母,躊躇不決。

  大概于老夫人也有些后悔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清咳一聲,便抬手揉了揉額角,閉眼道:“我累了,你們且散了吧,午飯各自在屋里吃就好,待晚上再過來陪我說話。”然后往身后的引枕一靠,“如意,過來給我捶腿!”

  “是,老太太。”如意柔聲應了,取了美人錘過來,看了蔣氏等人一眼,蔣氏一個激靈,忙笑著招呼一眾小輩們行禮離開了。只是她實在很想再繼續先前的話題,便把文慧與文怡都叫到了自己屋里,又講開了。文嫻則悶悶地帶著文娟回房去,文雅自去尋其生母不提。

  文怡就這樣又聽了半天的太子大婚禮儀事項,直到臨近傍晚,外頭有人進來向蔣氏回話,方才脫身。

  在回房的路上,文慧眼中還帶著幾分羨慕,說起杜淵如進宮坐的是什么樣的車輦,戴的是什么首飾,穿的是什么衣裳,今后又會如何受人尊崇,但文怡心里,卻只記得了一個“繁”字。

  簡化的大婚儀式,已經如此繁雜了,若是正常的,又會繁重到什么地步?這還只是大婚,等于日后每逢年節,或是朝廷有大典時,身為儲妃的杜淵如又要如何應對?怪不得大伯祖母于老夫人會質疑杜淵如是否有福氣坐上皇后寶座呢,這樣的日子,便是身體再好,又能支撐多久?怪不得總聽說那些宮里的貴人,還有各府王妃郡主總是生病了……

  文怡心中隱隱有個念頭:其實嫁的夫婿身份不顯,也是有好處的……

  太子的大婚結束了,期間除了出過一點小事故,諸如香爐御燈的鏈子斷了,或是彩旗被風刮破,又或是禁軍儀仗的座騎被人發現出了問題,不過幸好發現得早,及時換上了好馬等等,整個儀式完成得很順利。鄭家很安份,東平王府很安份,東陽侯府與滬國公府也很平靜,甚至在大婚結束后的第二天,東平王府便派人上鄭家商議婚禮的事了。至于那位太子良娣以及一干孺子,則是在禮部安排的日子里,悄悄乘轎進了宮,除去林良娣還有一個小小的儀式,并得到向太后、皇帝與皇后晉見的殊榮外,其余人等,不過是安份在東宮的小偏院里住下罷了。新上任的太子殿下,是個勤于政事遠勝過后院享樂的人,太子妃持事又正,因此大婚十天后,太子也不過是在太子妃那里連著宿了三日,又在林良娣處宿了一日,其余人等,竟是一個也沒臨幸過。

  曾有官員上書勸太子重視子嗣,卻被皇帝罵了回來,嫌他多管閑事。后來有人告發說他是其中一位孺子的伯父,上書是有私心的,于是他就被徹底嫌棄了,遠遠地打發到偏遠之地做官,那位孺子更是未得寵便失了寵。

  接著就有小道消息說,皇帝與太子都希望能先得一位嫡出的皇孫,因此后者才沒去找其他侍妾,即使是林良娣那里,事后也是賜了藥的。

  這消息傳出來的時間有些微妙,因為鄭家正好在近日將長年養在老家的一個十四歲大的庶女接了回來,還請了宮里出來的嬤嬤教導。只是沒過兩日,便傳出消息,說皇后娘娘親自召了鄭家的這名庶女進宮接見,十分喜歡,當即便將她指婚給了娘家姚氏的一個中了舉人的偏支子弟。鄭家庶女出宮還家后不久,便有宮中使者送來了鄭貴妃娘娘為她添妝的首飾。

  鄭家無奈應下了婚事,專心先操辦起長女的婚禮來,同時送信給正準備上京的家人,讓他們不必再帶上其他庶女了。有些事,先不必忙著做,日后再做圖謀也是可以的。

  這些小道消息雖然都是勛貴高門之家的陰私,但不知何故,居然很快就傳遍了整個京城。有些曉事的人家,便在懷疑這是有人在背后算計鄭家,不然,為何他們才有了動作,立時就傳得眾人皆知了?只是宮里的反應,又叫人不得不多想,也許這算計鄭家的,正是皇家?

  皇上可是對鄭家有所不滿了?鄭家雖是太子舅家,但手里已經有了軍權,心卻越來越大了,如今又要與東平王府聯姻,皇帝對東平王府的不滿誰都看在眼里,說不定皇帝心中已經開始防備鄭太尉了吧?在這種時候,鄭太尉還企圖送女入東宮為妾,簡直就是觸怒圣顏之舉!

  也有人說,這是皇家做給東陽侯府與滬國公府看的,畢竟北疆告急,如今能在北邊打勝仗的將領,就只有他們這一系的人馬了。

  這種猜測才一傳開,便頓時引發了京城內外的一陣小驚慌。莫非北邊真要開戰了?

  不過這陣小驚慌并沒有持續太久。二月十五,正值花神節,皇后娘娘在宮中開起了賞花會,宣各家王府、勛貴女眷及命婦入宮參加,到了第二日,又有幾家王府在各自的花園里籌辦起賞花會,四處派帖子請客,儼然是一片太平盛世的氣象。

  侍郎府中,文嫻、文慧與文怡都受到了路王府小郡君朱暖的邀請。

  文嫻在多日之后終于接到了來自路王府的帖子,頓時松了一大口氣,暗暗心喜不已,告訴自己之前的一切擔憂都是多余的,其實是因為要過年了,路王府事情多,沒顧得上她罷了。由于太開心了,她連文娟因為沒收到帖子而生氣都沒注意到。

  文怡倒是很平靜,專心看了看帖子上的內容,抬頭看向前來送帖子的婆子,問了幾句話,得知阮家姐妹、龍家、查家以及李家的小姐都受到了邀請,心里倒是十分歡喜,又有機會再與朋友們見面了!

  文慧卻盯著那帖子發了一會兒呆,方才板著臉看向那婆子,問:“鄭家小姐可有收到帖子?!”

  那婆子微笑答道:“是,鄭家兩位小姐都在京城呢,小郡君都送了帖子去。”

  這話一出,不但文慧,連文嫻、文怡,還有于老夫人、蔣氏、文娟文雅以及蔣瑤等人,都愣住了,接著其他人便立時將目光投向了文慧。

  那婆子這時卻又添了幾句:“還有東平王府的世子,以及柳尚書家的少爺小姐們,全都得了帖子呢!小的剛剛從柳尚書家里來,柳夫人還說,幾位少爺、小姐是必去的!”

  眾人的臉色更微妙了。

  文怡輕輕咳了一聲,悄悄拉了拉蔣氏的袖子。蔣氏這才醒過神來,勉強擠出一個笑,賞了那婆子一個厚厚的賞封,吩咐古嬤嬤把人送走了,然后回過頭來,有些手足無措地對于老夫人道:“婆婆……賞花會那天……不如讓慧兒告病吧?”

  “不行!”于老夫人斷然否決了她的提議,“你沒聽見么?柳家的人那日也要去!前些日子我們才送了信去柳家,說六丫頭已經好全了,可以開始籌備定婚的事了,若是這時候讓她告病,柳家會怎么想?!”

  蔣氏眼圈一紅,看向女兒,幾乎要掉下淚來。她何嘗希望讓女兒錯過這次賞花會呢?自從女兒被禁足,她盼著女兒能出門交際,不知盼了多久,只是……若東平王世子與鄭麗君等人都要參加,那女兒還真不如不去的好!雖然有可能引起柳家誤會,但那好歹也是親戚,只要過后想法子解釋一下,還是可行的。

  文怡瞥了文慧一眼,小聲道:“六姐姐怎么想?其實……路王府花園大得很,姐姐只需要與我們一起走動,不要上前與其他人打招呼,要避開也不難。”

  文嫻則欲言又止,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方才沒回絕,到了那天才說不去……好象太失禮了些,會不會得罪路王府?六妹妹還是去吧,安安靜靜地與我們在一處,別惹事就行了。”

  文慧瞥她一眼,露出一個冷笑:“不勞五姐姐操心,我自有分寸!”接著便站起身,走到于老夫人面前,鄭重一禮道:“祖母,請您讓孫女兒去吧,孫女兒已經改過了,斷不會做出讓顧家蒙羞的事情來。孫女兒可以發誓,若此行再犯錯,便任憑祖母處置!”頓了頓,又放軟了身段:“祖母,都是親戚,將來我與她各自嫁了人,還是有再相見的一日,難道還能避一輩子么?倒不如拋開顧慮,大大方方相見好了。她總不能當著眾人的面跟我吵鬧吧?”

  蔣氏激動得連連抹淚,于老夫人猶豫了好一陣子,方才點了點頭:“好吧,那你……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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