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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鳥鼠移穴營新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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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著幾個月,狀態都差得可以,對各位書友很是不好意思。水印測試  云南這個地名喬二茍知道,戍邊這個詞,喬二茍也明白,兩個詞合起來的意思,他一樣清楚。

  若是臉上刺字,那是發配充軍,本來喬二茍以為會被這樣處置。充軍可不是當兵,是在軍營里面做雜役,吃得最少,干得最累,逃得最晚,死得最早,若是充軍在邊地,多半就等不到刑滿釋放的一天。

  可現在字刺在手背上,又是戍邊,這是當官軍、吃官糧了嗎?雖然這不比在京城做乞丐的舒坦,但好歹能留下條性命,比配軍要強。

  但喬二茍的美夢很快就被打破了。

  改頭換面的乞丐們被集合在大營門口,原來載著他們過來的貨運大車換成了客運的四輪馬車,還有一隊比軍營中的同袍,看起來更加彪悍的軍漢正等著他們。

  在大門前等了一陣,那些軍漢也沒什么動作。喬二茍的手上一陣一陣的刺痛,他心里開始擔心傷口會不會爛掉。抱著右手,不想惹事的他蹲在了靠邊的位置。

  一名軍漢來回踱著步子,最后晃了過來,喬二茍忙起來讓開,賠笑道:“官人……”

  “什么官人?”喬二茍剛開口,那軍漢就瞪起眼,“俺哪里像官人了?叫俺十將。等指使過來,你們再喊官人。”

  十將是一都中的小軍頭,比都頭低,比隊正高,的確不能算是官。

  這位十將將一眾乞丐看了一圈,陰森森的道,“你們仔細別犯了事,讓指使拿鞭子抽你們。一路都聽話點,想吃殺威棒,現在就說,免得道路上傷了還要人服侍你。”

  喬二茍討了個沒趣,小雞啄米般的點頭退開。剛退回來,旁邊就擠過一個人,一張讓人厭惡的笑臉,“原來二狗哥也來了,小弟真是瞎了眼,方才都沒看到了。”

  喬二茍定睛辨認了一下,放松下來,“是李花子啊。”

  “現在可不是花子了。”李花子咧開嘴,身上干干凈凈,但一口爛牙卻是污糟的讓人惡心,他故作神秘的低聲道:“你聽說了沒?”

  “聽說什么?”

  “李大官人啊。”

  “哪個李大官人?”

  “還能有哪個李大官人?”

  兩個人的對話仿佛在打啞謎,但喬二茍聽明白了,也知道是誰,城中有名的李大官人,娶了妻,捐了官,妾室成行,兒子一堆。場面上光鮮得很,但他出身是乞丐,營生也是乞丐,是京師中有字號的丐頭之一。尋常人說李大官人,可能性多了去,但乞丐中提到李大官人,那么就只有一個。

  “他怎么了?”喬二茍張望一下左右,也同樣低聲,“這一回,哪個頭領都沒送來,是不是出了事。”

  “他啊,”李花子捂著嘴,卻沒遮住幸災樂禍的笑容,“前幾天過堂,被挖出了舊賬。”

  “舊賬?”喬二茍哎呦一聲,“這不是死定了?”

  李大官人在乞丐中素來是個名人。一個丐頭出身,平素里做買賣,便是拐了好人家的小孩來,女的留在家中淫辱一番,然后遠遠的賣出去,男的就挑斷腳筋,毀了相貌,然后拉出去行乞。父母看見都認不出,后面有人盯著,小孩兒也不敢認。

  每天這些孩子都要上繳討來的錢,討了再多也吃不飽,到最后沒一個能活過五年。李大官人呢,一看到人死了,就丟出去喂狗,最是狠毒不過。而他最狠的一面,是將小孩兒砍了手腳塞進壇子里養起來,十個里面不定能活一個,但活下來一個,一年就能帶來上百貫的好處。

  手中掌握了這么十幾二十個殘疾乞丐,每年都是幾百貫的收入,再摻和些其他買賣,那就是上千貫了。可為了這上千貫,禍害了的孩子不知有多少。大多數丐頭都看不過眼,暗地里咒他生兒子沒屁眼。但京師中能買房買馬的丐頭,就他一個。其他的丐頭,有錢歸有錢,最多在城外買個小院子。

  更是因為有了錢,李大官人手底下的亡命之徒也有好幾個,奪田、奪產的事情也沒少做,手底下的人命官司堆起來能有一人高。

  聽到這樣的一個人的壞消息,喬二茍半點同情心都沒有。他平素里最多也只潑人一身糞水,那等絕子絕孫的陰毒勾當,喬二茍可從來沒干過。

  “可不是就死定了。”李花子嘬著牙花子,對喬二茍道:“俺聽牢里的孔目說,當天這案子就報上去了。太后娘娘大怒,不但定了凌遲,還把李知府叫了過去一陣痛罵。”

  “太后都知道了?”喬二茍吃了一驚,這不是捅到天上去了嗎?

  “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讓太后知道?”

  朝廷每年秋決名單,皇帝、太后都是要過目的。而京師里面發了大案,又有誰敢滿著太后而不上報?

  李花子先向軍漢那邊張望了一眼,手臂一伸,摟過喬二茍的脖子,將聲音壓得更低:“你家的劉黑頭,這一回,那顆黑頭多半也是留不住了。十幾家丐頭,家全都給抄了,家里的人不分老幼也都給抓起來了,運氣好發配云南,運氣差就全家死光。就像那位李大官人,手上苦主太多,被判了凌遲。過兩天就行刑。”

  凌遲!喬二茍渾身一個激靈。

  他可是看過凌遲的,前些年有個宗室打算謀反,給抓了起來,有兩個想要跟他一起謀反的蠢貨,一個被判了腰斬,一個就被判了凌遲。

  行刑的那一天,法場那是人山人海,住在京城內的人,怕是有十分之一來看熱鬧,比大賽馬場和大球場人都多。喬二茍也擠過去看了。

  一開始的腰斬就已經很慘了,在鍘刀上被攔腰斬成兩截,只剩半截的人,拖著腸子慘呼了許久才死。喬二茍感覺他叫了足足有半刻鐘,跟他一起去的也有說一刻鐘,也有說兩刻鐘,總之感覺很長很長。

  可腰斬雖長,卻不如凌遲。人犯給綁在柱子上,腳下放了個大瓦盆,里面都是灰。儈子手就提著一柄牛耳尖刀,在那人犯身上一片一片的把皮肉割下來,丟進腳下的灰盆中,血也是流到盆里,一點也沒外濺。一千多刀后,柱子上就只剩骨突突的一個紅人,皮給割干凈了,紅的肉、白的筋,還有肚子上的一塊黃色肥油,都是血淋淋,可人還活著,還在有氣沒力的慘嘶著,一直叫到兩千多刀后。

  這一場戲,喬二茍看了足足兩個時辰,看到一個大活人變成了瓦盆中的一堆碎肉,事后他回去,做了整整三天的噩夢,幾日沒有吃好一頓飯。

  想起舊事,李花子的聲音聽在喬二茍的耳朵里,就變得分外陰森,“他的兩個兒子都要陪著一道上路,菜市口上的梟首一刀等著他們。可惜我們看不見了。”

  李花子與喬二茍說了一陣話,又悄然離開,看著他轉頭又找上一人,喬二茍心想,這樣的人,難怪能夠左右逢源。還有那些被捉走的丐頭,喬二茍私下里恨不得他們去死,但表面上,也要為他們唏噓幾分。

  不過那個劉黑頭,喬二茍在他門下快十年了,對人還是夠仗義,拿完份子也會給人留下吃碗湯餅的錢。想到他就要被處死,喬二茍心中一股兔死狐悲的感慨還是免不了。

  所在墻角邊,望著門前的車馬、軍漢。

  守在門前的這一群軍漢。幾個坐在馬車邊,經過喬二茍的仔細打量,都是要走遠門的裝束。兩個軍漢在那邊不知說了什么笑話,一群人在哈哈大笑。另一頭是一對夫妻,看起來才結婚的樣子,丈夫是軍漢,渾家來送行,手里提這個包袱,拉著手說話。渾家抹眼淚,丈夫直嘆氣,一對兒難舍難分的模樣。

  喬二茍明白,這隊人馬,將會押送他們南下什么云南路。

  又等了一陣,軍漢們終于有了動作,但他們并沒有立刻趕喬二茍等人上車,而是先過來幾個人,先給喬二茍右腳上給拴上了繩子,然后又拴上了旁邊的葉小三,接著又加了三個人。五人一組,被一根繩子連在了一起。

  喬二茍原本篤定的判斷,這下又沒了把握。心中惶惶不安,這是要上法場嗎?他圍觀過不少次法場,要處死的罪囚,都是全副鐐銬枷鎖,腦袋跟手綁一起,腳上也套一條兩尺長的索子,讓犯人只能走不能跑。

  旁邊就是十幾個人拄著長槍,稍外一點,還有人提著神臂弓,盡管人人都是百無聊賴的懶樣,但看見周圍戒備森嚴,兵器羅列,喬二茍都不敢亂動一下。身邊的葉小三更是嚇得差點就要漏尿,眼淚水也是咕嘟嘟的往下滾。

  “別怕,到了地頭就給你們解開。”過來綁腳的倒是個和氣人,對葉小三這個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的后生好聲好氣的說話,“到了那里有房住,有地種,只要老實肯干,也不會再餓著,日后還有自己的產業。”

  “李老實,話挺多啊!”

  聽到這個聲音,正說話的李老實立刻閉了嘴,慌慌張張的站起身,與其他同袍們一起向來人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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