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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卻慚橫刀問戎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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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在很對不起各位書友,又斷更一天。兩個多月來,一直都是斷斷續續,也不能按時更新,說補更又不能做到,人品丟光了。不過為期八十天的學習終于結束了,昨天吃過散伙飯,今天又開過結業報告會,算是功德圓滿。從下個月開始,本書的更新基本上就能恢復正常了。

  太原新城中的主要街巷,極少有橫平豎直、貫通四方的十字大街,就是州衙所在,也一樣是斷頭的丁字路。這樣的城市格局,打巷戰不錯,但防守城壁時,卻是給守軍的往來調度平添了許多麻煩。

  另外韓岡估計趙光義還有另外一重算計,規劃失序的城池,對于城市的發展也是一個巨大的阻礙。也許太宗皇帝認為這樣建起的城市,已經不可能再發展到舊日的規模。

  趙光義的行為,如果讓韓岡來評價,評語只有極其愚蠢四個字——絕對是個極其愚蠢的做法!

  當晉地回歸中國,太原便是開封的北方門戶。廢棄有山河之固、城壕之險的舊日堅城,遷到汾河東北重建新城,一旦北敵南侵,想要攻下來可就容易了許多。

  韓岡就算再不了解歷史,幾十年后,天下半壁淪喪他還是記得的。從河東、陜西和中原的地理戰略來看,太原若不失守,陜西可以高枕無憂。河東、陜西皆在,金人即便占據了河北,最多也只能南下劫掠一番,不可能順利的占領中原。

  不過話說回來,攤上幾個昏君,有多少天險也是無用。對于家國存亡,太原城建在哪里并不是至關重要的一件事。

  日后如果不是那位擅長書畫的道君皇帝登基,大宋的江山想敗掉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但這些事放在現在來考慮還是太早了一點。

  韓岡忽然自嘲的笑了起來,讓廳中的門客和胥吏茫然不知是何意。

  韓岡搖搖頭,翻看著桌案上壘得老高的公文。全都是從治下各縣、監送來的,政務、軍事、刑名、財計,亟待他這位知府來處置的大小事務林林總總百余件,這還僅僅是一天的份量——盡管這其中有一部分是因為夏稅入庫對帳以及處在戰爭中的緣故,但就是太平時日,至少也有一半的數量。

  看到這堆滿桌面的公文,就能看得出太宗皇帝當初的決定有多愚蠢。

  即便趙光義對屢屢成為叛臣據點的太原深惡痛絕,可地理位置上的優越性,讓太原的發展不因人心而轉移。

  從開國時被摧殘得只剩數萬丁口的破落之地,經過了百多年的發展,今日的太原已經是一個擁有十五萬戶,人口總數大約在七八十萬上下的大州府。

  幾近百萬人口的州府,除東京城外的其余四京,也不過如此。所以就在去年,天子趙頊不得不下詔,將并州升格為次府,復名太原府。而韓岡,算是大宋開國以來的第三任太原知府——第一任是潘美,楊家將中潘仁美的原型,他之后就毀太原改并州了;第二任是韓岡的前任孫永,第三任便是韓岡。

  韓岡對此倒沒多少感到榮幸的心情,就像剛剛度過假期的學生,對現在的繁忙甚至有幾分不習慣,懷念起在群牧司的輕松日子來。

  也是自家幕僚和門客的不能提供太多幫助的問題。韓岡一邊飛快的批閱著公文,一邊苦笑著。自家一向是實事做得多,下面的人立功得官的機會便也多,其得到一份告身的幾率甚至比得上宰執官門下的幕賓。有點能力的在自己一任過后,全都得了推薦,最差的也能做個學官,領取朝廷俸祿。剩下來的就遜色許多,辦事都談不上牢靠。

  還有一批新人,全都是氣學弟子,一時間根本派不上用場,只能先安排他們看一看城防、倉庫,然后讓他們在衙門里體驗一下生活,得慢慢培養起來。而且得時刻幫他們盯著,以防被胥吏所欺,否則自家也要被牽累。

  也是關學底蘊太過淺薄,橫渠先生的大名名傳天下士林也不過數載,之前僅僅是在關中享有盛譽而已。而關中士人黃榜留名的寥寥無幾,為了能讓他們有晉身機會,韓岡也只能將身邊的位置給他們騰出來。等再過些年,傳習氣學的士人不再以關中人氏為主,那時候,韓岡也就能省心了。

  不過事有兩面,自己培養出來的幕僚,總能更讓人放心一點,等他們上手之后也很容易配合起來。

  又是忙到三更天,韓岡終于將所有的公文都批閱完畢。揉著酸澀發脹的雙眼,韓岡聽著外面更鼓聲,上床睡覺。枕在藤編的枕頭上,韓岡還在回想著今天批閱的那些公文,會不會有什么問題。

  直到四更的更鼓響,韓岡猛然一驚,最多也只有兩個時辰能睡了。再這樣下去,就得學司馬光了,弄根圓木做枕頭,什么時候睡滑下來,驚醒了,那就繼續去做事。

  嘆了一口氣,韓岡強行清空腦中的念頭,數著羊讓自己睡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過了五更,韓岡就在雞鳴聲中醒了過來。盡管只睡了兩個時辰多一點,但沖了冷水澡后,又是精神奕奕,這就是年輕的好處。只是當韓岡走進公廳,無奈的發現,在他的桌案上,各方公文又壘起了城墻。

  今天并不是開公堂的日子。在桌后坐下來,韓岡有點發呆瞅著堆起來的文書。等到用一兩個月熟悉了太原府內外,就能知道許多事該往哪里推了,至少現在,他還需要通過這些公文來了解太原府,還不能交給下面的官員。

  過了卯正,李憲前來報道,韓岡得以趁機從公文地獄中抽身出來。兩人寒暄了一番,又待韓岡問候了李憲的家人,終于說起了正事。

  “彌陀洞及葭蘆川四寨,現有河東兵馬四萬,糧草轉運殊為不易,而且在如今的局勢下也沒有必要。是否方便先調三萬回來?在彌陀洞留下六千騎兵,四千步卒,已經足以在必要時援助夏州,并守住彌陀洞!”

  韓岡與李憲有商有量,這是他給面子,李憲自不敢拿大,點頭道:“只要龍圖下令,末將便依令而行。”

  李憲如此識趣,韓岡臉上的微笑又多了一分:“其實都知身上的差遣是經制河東兵馬,并不一定要留在彌陀洞。如今遼人在大同蠢蠢欲動,若是都知能坐鎮代州,韓岡也就放心北方了。”

  韓岡并不認為北方能打起來,但將李憲丟到代州,自家便可趁機插手黃河西面的軍務。否則隔了李憲一層,總歸有許多不方便的地方。

  “龍圖有名,李憲豈敢不從。”李憲早就想從西北戰場脫身了,韓岡等于是給了他一把下臺的梯子,哪里會不愿意,只是有些事他需要交代一下,“不過,鄜延路體量軍事兼計議邊事的徐禧徐直閣,他前日曾致信末將,想要調用一萬兵馬……”

  “做什么用?”韓岡心中警惕起來,眼神一下變得凌厲。

  “龍圖沒聽說嗎,”李憲總覺得種諤應該向韓岡通氣才是,至少有韓岡在,說不定還能壓制住徐禧的盲動,“徐直閣想要守住鹽州,將整個銀夏之地全都占據下來。”

  韓岡的心猛地一跳,右掌一下攥緊了扶手。

  得速遣人去種諤那里詢問明白!韓岡有幾分惱火的想著。如果徐禧真的犯蠢,怎么也得設法阻止。

  韓岡心中憂急,但他說出口的話,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不意徐禧竟然如此貪功。”

  李憲審視的目光掃著韓岡,卻見韓岡神色依然如常,喜怒不形于色,倒還真是一點破綻不露。“許是看著瀚海難渡,所以有恃無恐。僅僅是兩路兵敗,其他幾路都是順利的撤了回來,相對而言,西夏的損失要大得多,這樣的情況下,只要繼續消耗下去,西夏必定支撐不住。”

  韓岡心情更壞一分。自己倒是多次說過瀚海難渡,對宋夏兩國都是一樣,只要占據銀夏,就能逐漸困死西夏。說不定這番話倒是不幸成為了徐禧佐證。要是徐禧拿著這番話來為自己的行動做依據,那還真是讓人心頭不痛快到極點。

  而且徐禧跟呂惠卿的關系又親近,通過呂惠卿,得到天子的認同,應當不是難事。

  如今王珪因為靈州兵敗,圣眷大衰,呂惠卿則是正得意的時候,也許再過一陣就能宣麻拜相。有他的支持,徐禧若當真要力保鹽州,多半當真能給他如愿以償。

  “不知以都知看來,徐德占能有幾分成算?”韓岡問道,他想知道李憲的想法。

  “這就是跟當初攻打靈州的情況一樣,不是贏不了,而是不值得去冒那個風險。”李憲坦誠的說道,“現在大宋也冒不起風險了。”

  李憲和韓岡的觀點可以說很相似。經過靈州之敗后,絕大多數人都認同了郭逵和韓岡的預見,徐禧那是例外。如果不是李憲說謊的話,那就是徐禧想立功想瘋了。

  不過在靈州兵敗、萬馬齊喑的情況下,如果當真給他守住了鹽州,將西賊擋在瀚海中,一舉成名是不消說的。但在這樣的情況下要冒的風險,絕不比之前攻打靈州小多少。

  雖然不在職權范圍之內,但韓岡既然聽說了,便是責無旁貸,肯定是要阻止。不過……韓岡十分隱晦的瞥了李憲一眼,關鍵先要確定徐禧是不是當真犯蠢了。自家不是御史,可以風聞奏事,聽著風就是雨,那就要讓人笑話自己太不穩重了。

  其實韓岡有幾分疑惑,按理說種諤那個脾氣,就是徐禧手上有密詔,他也不會善罷甘休的。不過也說不準,種諤畢竟是武將,要跟名聲不小的徐禧相爭,恐怕心里還是有些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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