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還能撐,僅僅是因為‘戰場有限’
傀儡雄兵有千萬之中,層層疊疊圍在外面,但是真正沖到最前方廝殺的傀儡能有多少?十萬?二十萬?真正的草木大軍都還在集結著,等著前面的死掉騰出地方它們再殺上……
三天時間,日饞北荒的精銳,仍未能與苦修匯合,雙方戰團還差數里之遙瑯琊還在長春天身邊,在場眾人里,她最最熟悉的,就是這個殺盡她父母親人又悉心栽培于她的師父了,梁辛未回來,所有人都在拼力奮戰,所有人也都在苦笑,瑯琊也不例外,真正沒什么消了吧,守在最熟悉的人身邊,她的心里好過些 黑se長藤揮舞不停,把沖上近前的傀儡層層絞殺,長春天殺得無聊了,隨口笑道:“小瑯琊,找些有趣的事情說來聽聽”
瑯琊咬著嘴唇尋思片刻,而后一本正經地開口:“以前我游歷時,曾在在南疆深處,結識一支隱族,他們身負創世仙魔血脈,擁有毀天滅地之力,說白了吧,他們就是天兵天將,剛剛我已經得他們傳訊,天兵天將已經傾巢而出,要來助我們殺滅傀儡”
話說完,周圍所有的人都樂了,長春天搖頭大笑:“你想逗我開心,也不用說這么蹩腳的笑話吧?”
瑯琊笑得花枝亂顫,還不忘故作驚訝:“呀,你們都聽出我是在瞎說了?”
可是還不等別人回答,正在北斗陣中風習習忽然開口:“噤聲,聽!”
老叔人緣好,但他太厚道所以威望不高,他讓大家‘聽’,大家就去聽,可沒人‘噤聲’,血河屠子甚至還笑著說了聲:“聽個爪子么?難不成是天兵天將真來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從極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呼呼’的破空聲,仿佛正有一群大鳥在向著他們振翅飛來,破空聲中,還隱隱夾雜著一串串清脆鈴聲片刻之后,一片巨大陰影遮蔽夜空,疾飛而至,逼近戰場 來的不是天兵天將,是巨蜥三百頭巨大的‘麒麟蜥’,卷揚狂風,鼓蕩著悶雷般的巨響,不緊不慢地飛向戰超還有兩個小小的蠻子娃娃,坐在在為首巨蜥身上,手中金鈴不停搖動……
當初梁辛用天舟把親友屬下送往仙界避難的時候,可坤蝶只有三里大鞋裝下了親友,就再容不下那群巨大蜥蜴,只得把它們都留下,大毛小毛舍不得這些大家伙,也一起留了下來,它們一直呆在青蓮小島不久前梁辛‘落地’,日饞眾人以鈴聲傳訊通知所有留守中土的同伴,兩個娃娃蠻也接到消息,立刻催動巨蜥啟程,此刻終于穿越大海,來到了南疆 兩個娃娃也沒想到,這里竟然在打仗,他們哥倆修行淺目力差腦筋更不怎么樣,只能看出這里有大片傀儡,卻看不到想不到挨打的是誰……
蠻子兄弟糊涂,被困住的妖人們可不傻,柳亦第一個開口吼喝,出聲示警,大毛小毛一驚而醒,本來徐徐有序的金鈴聲陡然急促起來,三百頭巨蜥同時發出窒悶長嗥,收斂肉翼亮出利爪和獠牙,從空中轟轟烈烈地俯沖下來,狠沖敵陣!
這邊的魔主也傳令下去,所有妖人同時發力,戰陣運轉的速度猛地提升,自內而外向著援‘兵’方向猛沖!一個瞬間里,本來已經膠著的戰超陡然沸騰了起來!法器翻飛,神通滾滾,仿佛再次攪翻了血海,四處跌宕而起的血光,幾乎遮蔽了所有法術蕩起的光華 數里之外的苦修們也得了妖人揚聲傳訊,鼓足余勇,奮力沖殺,向著‘友軍’方向兇猛突去……
這一年多的功夫里,大毛小毛在青蓮小島,一直沒閑著……苦乃山一役,眾多妖人被困于六趣三返,其中大批人馬都是靠著巨蜥‘首尾相銜’的肉盾陣法,才得以幸存,在梁辛等人走后,兩個小蠻子一半是為了以后打仗一半是覺得好玩,開始以金鈴為訊訓練巨蜥結成這樣的陣法去沖鋒,已經有了小成,此刻剛好派上用場 整整三百頭巨蜥,干脆結成了一片筋肉丘陵,全不理會周圍的傀儡猛撲,只在金鈴的催促下,一個勁地向著敵陣中猛突,在它們面前,慘叫不迭草木傀儡人影亂飛;而在巨蜥身后,則是一條寬闊平坦的血腥大道!
巨蜥的身骨結實力量強大,在鈴聲之下,也和傀儡一樣不畏生死不怕疼痛,在這樣的混戰中,三百頭巨蜥結成的‘沖車大陣’,甚至比著三百個大宗師還要更有效;而援兵殺到,不管它們的實力如何,單只‘援兵’兩字,就足以讓被困數天的妖人和苦修精神大振,三個方向同時發力,又殺出了一個血腥天地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一團澎湃妖氣從視線盡頭彌漫而起,陣陣腥臊沖鼻,可這股難聞味道,在日饞眾人聞起來,竟是無比香甜……妖云搖蕩轉眼即至,云頭上一只身形魁梧腰挎葫蘆的猿猴精怪負手而立,下頜微揚,雙眼微微瞇起,臉上的笑容高深莫測,盡顯得道仙家的氣度 苦乃山,群妖殺到!
和大毛小毛一樣,葫蘆也在幾天前就得了妖人傳訊,得知梁辛歸來,憑著這群大妖的本領,本來早就應該趕來,但葫蘆老爺是什么人?豈能‘屈尊降貴’出山去見徒弟,硬是憋住勁不出山,等著自己的開山大弟子回谷來覲見師尊等了兩天,葫蘆還在咬牙強撐,得了消息的銅頭卻先耐不住勁了,不去守衛赑屃神碑,率領著自家兒郎溜出苦乃山,直奔南疆而來葫蘆‘大怒’,立刻點起谷中妖猿,打著‘捉拿擅離職守的銅頭歸案’的旗號,追了出來,山中妖王一動,苦乃山中其他妖族也盡數出動至于‘天猿不得離開苦乃山’的祖訓,之前已經破過了,這回再破一次也無所謂的 路程未半的時候它們就攆上了銅頭,不過葫蘆又一本正經地傳令下去:不要打草驚蛇,看它到底要去干啥……
山里最傻的妖怪都知道銅頭去干啥更知道葫蘆心里想的是啥葫蘆師父不管那套,老神在在,不緊不慢地跟在銅頭身后,直到發覺南疆正打得天昏地暗,才知道出事了,立刻趕上銅頭,聯袂殺到葫蘆率領妖精趕到南疆,它的修為本來就強,再被草木妖元‘洗煉’一次之后,實力更上層樓,打從老遠就發覺正挨打的,除了那伙瞎子外幾乎都是老熟人老朋友 妖精好熱鬧講義氣,但最要緊的是…它們天生就喜歡打架……打是一定要打的,可葫蘆是個講究人,入戰之前,它還想先說上兩句不過一時之間,又找不到合適的成語,正賣力琢磨的時候,在場中苦戰的小媳婦青墨咯咯脆笑著,大聲喊道:“火尾天猿……”
四字之后,所有妖人齊聲歡呼:“德藝雙馨!”
猴兒谷神碑八字威名遠播,葫蘆老爺神se大喜,吼了聲:“啥也不說了,下去打!”話音落處,千萬妖精沖出妖云!
世上妖人山中精怪冰原苦修三百巨蜥,幾乎是中土世上最后的精銳力量,同時殺入南疆……
混戰半晌,眾人終于匯合到一起!
可也僅僅是匯合而已……不是日饞苦修沖出了包圍,而是妖族和巨蜥突入了戰場傀儡實在太多,千萬之眾,其中最弱者也差不多有三步修士之力,面對這樣一支大軍,突圍又談何容易?何況傀儡的陣勢也在時刻變化著,哪里出現空暇,傀儡們有的是‘預備隊’補充上去……蜥蜴沖車和大群精怪向前突破的時候,在它們身后又已經補充上無數傀儡大毛小毛不用吩咐,在與眾人匯合后,立刻指揮著大群蜥蜴擋在正前方;而生力軍苦乃山精怪則擋在陣尾,妖人們壓力減輕不少,老蝙蝠也暫頹陣稍事休息,接連幾天苦戰,對他消耗甚巨,再看北斗星陣中的其他幾個人,就只剩老叔精神依舊 老蝙蝠喘了片刻,轉頭對守在身旁不遠處的柳亦:“照咱們現在的實力,有機會突圍么?”
柳亦搖頭,實話實說:“沖不出去”
傀儡的圍剿,與地形無關,也不需要輜重補給,幾乎沒有任何條件的限制,修士精怪們一旦動起來,傀儡們的包圍圈子也會隨之而動,這倒有些像被倒扣在箱子里的貓,貓一跑,箱子也會被帶著一起跑 老蝙蝠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最好的情形,就是帶著傀儡的包圍圈子一起動起來……”
無法突圍,但是有消‘移動戰場’
這個時候不遠處的曲青石忽然開口:“要是把戰場挪到離人谷呢?”
聽到他說話的幾個人,同時都是一愣……離人谷和南疆唯一的區別,僅在于:小眼如果把戰場挪到離人谷,眾人就能遁入小眼避難他們的隊伍中有大群巫士,個個都帶著些喪家法器,足夠大伙進入靈穴,而傀儡們卻沒法進入其間追殺下來,只要能沖到離人谷,大伙的性命就算薄了只是巫士們都修煉喪術,進了小眼就夠嗆能在出來,不過被困在里面,也比著死在無智傀儡手中強得多了 其實曲青石早就想到了這一節,但是就憑著先前的日饞巫士,又怎么可能帶動千萬傀儡的包圍圈子,但現在,諸多勢力匯合一處,讓他們實力大增,至少可以試試了!
老蝙蝠點了點頭:“所有人都向著離人谷的方向突進,只要能撐到小眼,就不用死了”
大眼小眼兩處靈穴,幾個首領同時選擇選小眼而非猴兒谷,主要有兩重原因:小眼天成,有吸陰規則守護,傀儡下不去,大眼則不是,就算日饞眾人逃進大眼,傀儡們也能跟著殺進去;另一重原因則更現實了些:鎮百山距離南疆,要比猴兒谷更近得多 離人谷中,一線生機!
眾多首領層層傳令,還有清脆金鈴搖動,眾人同時發動,開始向著離人谷的方向發動猛烈沖擊!神通轟鳴不休,血漿層層飛散,苦修妖族日饞北荒和巨蜥,幾大勢力彼此策應著交替前進,滾滾惡戰之中,龐大到難以想象的戰團,終于緩緩移動起來……正如魔主們先前所料,他們無法突圍,但是他們能帶動戰場巨蜥猛沖,嘶吼,聲音沉悶卻能惹出土石共鳴共振,在這場血腥惡戰中,像極了悲壯號角 到了現在,從一群魔主到大毛小毛,竟沒有誰還把消放到梁辛身上,不是他們以為梁辛會輸,而是……惡戰至此,不論是誰,心底那一份兇性都被徹徹底底的激發出來,所有人都打發了性子,這是他們自己的惡戰,不用別人來管!
哪還有人會念記傀儡也是可憐人;
哪還會有人再去琢磨,他們把戰場從南疆轉去離人谷,這一路迢迢萬里,究竟會連累多少凡間無辜 時至此刻,胸中就只剩一份殺心惡性,眼中就只有那道燦爛到心驚肉跳的血腥顏se……
生生死死,一戰到底,想要抓住那萬里之外的一線生機,就要用人命去鋪路,敵人的命同伴的命,無辜的命,或許還有自己的命 當突襲開始,除了‘目眥盡裂’外,在妖人們精怪們的目光里,也都透出了濃濃瘋狂,老蝙蝠帶動星陣沖在最前,狠打著,咬牙著,怪笑著:“不知前生幾次修行,才換來了這場放手大殺”
長春天附和著大笑:“按照老爹的意思,這場打殺,倒是咱們的造化了既然如此,殺吧,殺吧!”
妖女瑯琊沒有了道心,此刻反倒比著師父更清醒些,撇著嘴嘟囔了:“要是再有些援兵就好了……”眾人合力帶動戰超‘推搡’著戰場向中土內陸移去,看似勢頭強勁,可實際里他們推動的是千萬傀儡,又豈是件輕松差事?
但他們又哪還會再有援兵,中土世界所有能與傀儡一戰的勢力,都已經集結南疆,都以并肩在此!妖女也只是隨口感慨一句罷了,不過就連她自己都沒想到,話才剛剛說完,遠處就傳來了一陣雷霆般的大吼:“梁磨刀可在陣中,梁辛在不在?”
雖是從遠處傳來,卻仿佛在耳邊斷喝,震得瑯琊都有些發懵……聲音剛勁有力,但陌生得很,苦戰中的大多數人都不識得,但也有人面露驚愕,老蝙蝠跨兩曲青石等兄妹三人就在此列,其中柳亦最為詫異,揚聲怪笑:“你竟還活著?梁磨刀不在!”
對方也聽出了是柳亦,悶哼了一聲,顯然對他不存什么善意,片刻之后又問道:“梁辛不在,那纏頭老爹可在?”
柳亦滿臉不耐煩:“你到底要找哪個?”
老蝙蝠則開口應道:“我在此,忙得很,怕是沒工夫見你了,有什么事情你說就是了”
對方笑了起來,他對柳亦滿是敵意,但對老蝙蝠說話時,語氣中卻充滿敬意:“晚輩沒事,拜見纏頭老爹”說完之后,他又陡地提高了聲音,怪聲斷喝:“佛昂開……吶律喝愛!”
七字咆哮,發音詭譎,既不是法咒也不是梵唱,可每一字都仿若驚雷炸斷,吼聲中并無靈元顫抖,但充滿了無形卻有質的洪浩大力,比著宗師法術也毫不遜se,直直轟入傀儡陣中雖然此人距離他們還遠得很,但場中高手都能‘聽得明白’,他是以聲入道,他的聲音就是神通,就是本領,就是力量,比起中階宗師還要更加兇狠些……胖海豹,天眷,天音神力整座中土,就只有胖海豹一個人,因為‘啃’了天地歲,讓他的天眷神力真正覺醒,從一個海匪中的小腳se,一舉突破到宗師戰力胖海豹平添巨力,整個人也為之‘虛浮’起來,叛出轱轆島,與青衣爆發嚴重沖突,一夜之間從一個有些傻乎乎的海盜化身殺人兇魔,一路殺到中土內陸,被柳亦生擒,交由青衣大老板石林收押,石林因為他和梁辛的交情,當時曾承諾,容梁辛見他最后一面之后再開刀問斬可這‘最后一面’始終未能見到,石林也始終留著胖海豹沒殺再后來傀儡邪術爆發,九龍司大牢中從看守到兇犯,或成了傀儡,或被傀儡所殺胖海豹是天眷之人,不受邪術,趁機逃脫了,那時九龍司已經徹底癱瘓,哪還有人顧得上一個逃犯胖海豹游蕩良久,差不多三個月前進入了苦乃山,他了解梁辛出身此間,進山就是想看看老朋友,但山中妖怪不怎么待見外人,他也不敢走的太深直到不久前山中妖傾巢而出,他也遠遠綴在后面跟來看熱鬧果然,被他看到一場大熱鬧……胖海豹知道山中妖不理外物,絕不會平白無故去打仗,除非戰場中有精怪熟人,胖海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梁辛被困于此,立刻揚聲詢問梁辛不在,他又多問了句纏頭老爹,老蝙蝠在在他們探險麒麟島時,大家都得了好處,唯獨他兩手空空后來老蝙蝠傳了一道‘咒法’給他作為補償,就是他剛剛大吼的‘佛昂開…吶律喝愛’這道‘咒’,和法術全無關系,是吐納順氣抑揚開聲的法門是老蝙蝠查閱古籍記載后又按照胖海豹的特殊力量,專門研創出來的‘吞吐開聲令’,雖然只有七個字,看似簡單,但修習熟練之后,能把胖海豹的天音之力硬生生提高一個檔次老蝙蝠于他有恩,小恩……所以胖海豹殺向傀儡 平添巨力,讓他的眼界空了,讓他的心思飄了,可不管怎樣,至少他的骨性沒變,當年海匪與梁辛初遇時,他為了找梁辛,一個人跳入大海,此刻為了恩人被困,他又發動神力,孤零零,一個人,沖入無盡傀儡之中!
胖海豹,小角se,不入流,自己為是,恃強殺人,嗷嗷怪叫著往傀儡大軍里沖!
柳亦全沒想到對方竟殺了進來,手上的蠱術都不禁一緩,老蝙蝠更是皺眉,開口欲喊,這才發現自己根本都不知道對方的名字,略略遲疑了下才揚聲道:“速速退去,多你一個也沒用”
佛昂開吶律喝愛……回答老蝙蝠的,就只有這一聲聲毫無意義,卻充滿力量的開天大吼!
身邊全無同伴策應,日饞苦修等人距他數十里之遙,胖海豹一個人,即便他已跨過逍遙中階之力,在浩瀚若汪洋的傀儡雄兵之間,又能算得什么?
所有人都明白胖海豹的下場……老蝙蝠不再開聲勸阻,而是轉頭望向柳亦:“你曾把他抓了送官?”
“是我該死”柳亦獨手揮起,自扇一記耳光,不算響亮但下手奇重,半張臉都變得血肉模糊了 老蝙蝠的嘴角抽動了一下:“該打,卻不該死……該死的是它們”說著,他伸手面前無盡傀儡雄兵,而沉默片刻之后,老蝙蝠忽然跳腳嘶吼:“老子連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啊”
吞吐開聲,七字喝令,才剛剛念到第四遍,就戛然而止,再無聲息而日饞苦修精怪的陣中,卻同時爆發出浩浩長嗥,神通法術在一瞬間里幾乎掙裂天空……有人想哭,有人怪叫,有人發瘋般的跳腳怒罵,中土世間,最后一個援兵已死中土世間,最后一個援兵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