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一章正有此意現在梁辛的情形,就仿佛把百年人生生老病死濃縮入一盞茶的功夫里,不停的新生衰老,一次又一次輪回不停,而七竅中的膿血也涌流不休,不多時,在他所坐之處,就已經淤積起一座小小的血沼不過,在這個時候要是有人不嫌腌,去給梁辛洗上一把臉的話,就能看出他的神情里,不僅沒有了先前的驚恐,反而還帶了些暢快笑意身處的情形異常恐怖,但是梁辛卻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每一次舊皮脫落白發散斷,自己的身體就會變得更輕盈一份,而七竅中的流出的膿血,帶走的也是以前無法感覺到的身體中的那份‘濁’每一次‘生老病死’的輪回,都會帶來噬魂劇痛,但同樣,也會讓梁辛清晰體會那種生命原力的旺盛與流轉 梁辛不是傻小子,到了現在,已經隱隱想到,之所以會這樣,就是因為四個字:吐故納新……
涅劫數,死中得生,當梁辛成功度過殺劫之后,被接引到莫名之地,同時他的身體也得到了一次洗煉不同于飛升劫后的五行靈元洗煉;更和仙界惡土之力的洗煉真身毫不沾邊,涅對‘過關’之人的洗煉,是‘生命’是‘活著’
陷入接引時,梁辛體驗到的那盞‘透骨清泉’,就是他的成功渡劫的‘報酬’:強大而旺盛的生命原力;‘落地之后’,通過骨骼撞擊,這道原力被徹底激發,運轉開來;而后一次次的生老輪回,才是真正的洗煉,濁氣與根骨中的凡性被不停送出體外,新的元基緩緩成形,膿血四溢發膚散落中,醞釀的卻是又一次脫胎換骨梁辛在莫名之地,得涅洗煉,而這個時候,在中土大合的賈添,也把有關梁辛應劫時的諸般情形都清楚交代完畢老蝙蝠等人盡數沉吟,默不作聲,沒人再向賈添發問……最后的也是最關鍵的一個問題,就是梁辛到底去了哪里,可這件事賈添也回答不來 賈添轉目望向了曲青石:“梁磨刀走前,給我留下了一句話:磨自青石刀自柳亦他說,憑著這句話,我能問你們一些事情”
曲青石和柳亦都是一愣,又在對望了一眼之后,曲青石對賈添緩緩點頭:“什么事?”
賈添揚起了手中的墨劍:“就是它,有關它的所有事”說著,賈添微微猶豫了下,再度揚手,把墨劍擲還給了曲青石:“它已被你所得,是你的東西,現在物歸原主”
曲青石長著一副小白臉的陰狠涅,但為人卻痛快得很既然有了梁辛的‘磨刀’留言,他就直接把有關墨劍的事情告知了對方,不過把得到墨劍的青蓮小島和魯執的尸身所在這兩件事略過不提青蓮島是日饞的后院仙草園,是他們最大的依仗,如此重要的地方,當然不能透露給賈添墨劍重逾千斤威力了得,但是真正能稱得上‘稀奇’的地方,就只有一處:劍中的封存的那一段無智元神 賈添聽得認真,立刻追問曲青石:“你現在探一探,劍中的元神還在么?”
曲青石苦笑了下:“我探不出,還是你來吧”說著,又把墨階還給了賈添曲青石在來之前就受傷不輕,尤其元神受創,難以動用靈識,何況憑著他的修為,就算全盛時也無法探查墨劍,之前他也是在煉化墨劍認主時才發現那段有元神的賈添并不廢話,接回墨劍凝神探索,片刻之后說了句:“現在劍中什么都沒有,那段元神已經散去了”說話的時候,他并未抬頭,仍舊皺眉思索著,入神的很 足足過了有半柱香的功夫,賈添才舉目望向了曲青石:“劍中元神的事情,你怎么看?”
曲青石略感意外,他可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居然會和賈添湊到一起探討些什么……但曲青石也不去矯情,應道:“劍中的那段元神,是因為那兩重劫數才蘇醒的,魯執把煉化它入劍,是為了應劫……”說到這里,曲青石的神情微微一悚,語速也明顯緩慢了許多,一邊思索著,一邊緩緩開口:“這樣算來,魯執生前預知自己將有一次劫數,煉化元神封印劍中,是他為了應劫準備的手段但是直到他坐化,他以為的那道劫數也沒有降下,由此,墨劍也始終保持原樣”
‘法隨身滅’,是修真道上亙古不變的真理,但魯執不知靠著什么手段,打造了一段古怪的元神,將所有應劫時所需的法術,都承載其中,只要元神不滅,那些法術就永遠有效曲青石在得到墨劍之后,也曾遇到過‘飛升劫’‘大五行劫’,介始終沉睡不醒,唯獨這一次爆發了,可見魯執準備渡的劫,是‘逆鱗’和‘涅’的其中之一無需特意催動,將介煉化成功之后,只要一遇到魯執‘指定’的那重劫數,墨劍便會自行發動魯執以為自己要渡劫,但劫數并沒有來 他要防備的,不是逆鱗,就是涅……這個時候,賈添忽然開口:“是‘逆鱗’其一,涅劫天下無人知曉,魯執也不例外,他連劫數是什么都不知道,又何談‘防備’;其二…你剛才不在場沒看到,墨椒打的,始終是逆鱗龍云,對涅鳳翎幾乎不聞不問,只不過兩重劫數貌似分明實際已經合在了一處,所以墨劍也擔下了‘涅’的大部分威力,梁磨刀這才僥幸過關”
墨劍闖入天劫,事情看似離奇,但稍加推敲之后,很快也就清楚了,歸根結底也就是一句話,魯執生前,準備了一個手段,專門用來對付‘逆鱗’之劫 到了現在,別說曲青石柳亦這些‘明白人’,就連一向迷糊的曲青墨都恍然大悟,指著賈添毫不客氣地罵道:“你這人狼心狗肺,還誤會魯執要殺你,卻不知,魯執為了你專門煉化了墨劍,準備來幫你擋下‘逆鱗’,他要真想殺你,又何必煉化介”
這個說法順理成章,魯執曾派賈添去巨島摧毀大眼,逆鱗劫就只有在靈穴被毀的時候才會出現,那魯執煉化介的目的,當然也是為了保護賈添不受劫數所傷 青墨出言不遜,又句句不離‘魯執’‘大眼’這幾個賈添的心結,眾人全都暗中戒備,以防對方會惱羞成怒突然翻臉發難,霸王更是橫踏兩步,直接把青墨擋在了自己身后,對賈添道:“丫頭罵你的事,算在我頭上,你要氣不過,大可沖我來”
謝甲兒和曲青石,兩人以前說過的話,全部加起來也湊不齊一百個無交情可言,不過憑著霸王的性子,把強敵擔在自己身上,也再正常不過了 賈添的神情并不見慍怒,更沒有要出手傷人的意思,聽到霸王的話,也只是搖了搖頭:“沒事,我不會計較,她說的不對”
這次倒是謝甲兒有些迷惑了:“丫頭說的哪里不對,我覺得挺對呵”
“魯執點化我們十九大獸,早在我們出山飛升之前,他就曾明言相告,在我們摧毀大眼后,會遭逆鱗劫數反噬,不過那時大眼已經荒棄,逆鱗威力有限,莫說我們十九個人合力應劫,就算只有我一個……”
剛說到這里,青墨就又忍不住納悶問道:“不是說劫數只針對毀滅靈穴之人么?怎么你們還能合力應劫?”
“如果我們十九個人同時出手擊毀靈穴,逆鱗不就是會同時來打我們十九個么?當初,我們本來也是這樣算計的”說完,賈添又‘由衷’的嘆了句:“梁磨刀的小妹怎么這么笨啊”
青墨用大白眼珠子翻他 賈添笑了笑,把話題拉了回來:“要知道,那個時候誰都沒想到我們飛升過去之后會修為驟降而巨島大眼被毀之后,逆鱗的威力,魯執早就算準了,根本就傷不到我們”
按照魯執的算計和賈添對天道天命的認知,巨島大眼衍生出的逆鱗劫數,威力只會隨著中土格局的改變而改變,和真大眼荒廢的時間長短并無關聯這便是說,賈添和十八同門如果在千萬年前執行了魯執交代的任務,擊毀了真大眼,他們要承受的逆鱗威力,和不久前梁辛抵御的龍云,是完全一樣的如果沒有涅,只有逆鱗,梁辛一定可以安然渡劫傷不到梁辛的劫數,自然也傷不了賈添 賈添的聲音不停,又繼續說:“何況,巨島和中土有混沌之海的阻隔,連魯執本人都過不去,他的法術就更不用說另外,墨劍應劫時爆發出的威力,也遠遠超出了巨島大眼被毀后的天罰之力他以墨劍為基,煉化的迎劫法術,根本不是為了救我……”
到這里的時候,賈添的眼神里已經沒有了疑惑,目光異常平靜,在停頓了一陣之后,對著面前的眾人的問道:“現在…明白了?”
曲青石柳亦老蝙蝠的等人都點了點頭 青墨急得直咬牙,一個勁地拽柳亦的袖子:“明白啥了?什么跟什么,你們就明白了”
柳亦明白了,但媳婦不懂,他也堅決‘不懂’,搖晃著腦袋低聲道:“誰知道他說的是啥,我點頭應酬他呢…我看天嬉笑目光清透神情舒展,他應該是真明白了,咱問他去”
丑娃娃哭笑不得,不過也還是應道:“魯執煉化介以求‘逆鱗’不假,但他要對付的‘逆鱗’,威力遠超巨島大眼衍生出的‘逆鱗’,此事與救賈添無關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魯執打算親手摧毀一座靈穴……當然就是賈添出身的猴兒谷大眼了介應劫的法術,是他自己渡劫用的”
賈添是‘假大眼’,但他這座靈穴已經在‘格局’之中;而巨島大眼雖然是真的,可它已經不再格局中是以,擊毀前陣爆發出的‘逆鱗’,要比后者衍生出的劫數威力大上許多墨解一次‘發作’,幾乎抗下了兩重劫數,單以魯執留在墨劍中的應劫法術威力而論,就能明白,他不是為了對付從巨島來的逆鱗謎團揭曉說來說去,魯執墨劍的‘爆發’,更證明了賈添的‘魯執要殺我’之也許因為面前眾人‘不是親戚’的緣故,賈添這次提及此事,并沒像皇宮時那樣痛哭流涕,從眼神到語氣,都異常平靜 賈添吸氣,長吸……猶如巨鯨取水,仿佛不如此,就無法再壓住五內的躁動無法再維持現下的心境一口氣,整整吸了一盞茶的功夫才作罷,賈添對著曲青石點了點頭:“事情弄清楚了,多謝你還有…墨劍已殘,無法再煉化,沒什么用處了,你還要么?若你愿意,我用這幾樣寶物和你換”
著,一抖袖子,亮出七八樣古怪法器,就連見識最廣的老蝙蝠,也不知道它們的來歷用途但是即便一行人中修為最差勁的幀道,也能看的出,賈添亮出來的法器,無一例外玄光流轉古篆清晰,現身后或與蒼穹呼應或融入大海之勢,絕不是凡物憑著賈添的修為,大可帶著墨劍一走了之,謝甲兒也未必能攔得下他;論起傳承的話,不管賈添和魯執之間都發生過什么,他也還是魯執的傳人,本就應該是墨劍的主人 可他全不提這些,只說要‘換’
賈添毫不掩飾目光中的期盼,認真盯住曲青石:“請你成全”
也許是曲青石心底對賈添的遭遇也稍有些同情;也許是賈添的態度正迎上小白臉‘吃軟不吃硬’的脾氣,曲青石擺了擺手:“也不用換,墨劍你想要便送你了”
“我又哪能白受你的好處,這幾樣東西你拿去吧”賈添笑了笑:“即便如此,我也要多謝你了”說話時,身邊幾件寶貝凌空飛起,落到眾人身旁,曲青石還想說什么,柳亦卻一點沒客氣,揮了揮大袖把它們全都收下了賈添哈哈一笑,又不嫌嗦地對曲青石重復了句:“多謝你”話音落處,雙手忽然用力一搓,在他手中的墨劍猛地發出一串哀鳴,被賈添徹底碾碎,化作片片凡鐵賈添目無表情,揮手把殘劍碎片拋入大海,曾隨魯執征戰八方揚威諸界的金尊墨劍,就此被毀散碎眾人吃驚之余,這才明白過來,賈添換下墨劍,就僅僅是為了毀掉它來泄憤 老蝙蝠不為了墨劍可惜,反倒覺得賈添這人挺對胃口:“你這人,倒還算得上有趣今天打不起來了,有什么事情都放到下次見面時吧”跟著回過頭對著眾多晚輩一揮手:“走了,先去合,把那個老實和尚找回來再說”
完,也不再和賈添道別,招呼著大家就要離開卻不料,就在他們施法的時候,賈添忽然咳嗽了一聲:“就這么走了?還有件事,你們可始終沒說起過,我還一直等著呢……魯執的墨劍既然被你們得了,那他的尸身坐化何處,你們總該知道吧”
聲音里帶了幾分笑意,語氣也變得懶懶散散,又變回了平時的那個賈添 老蝙蝠轉回頭:“你找他的尸首做什么?好像你對付墨劍的樣子,把他挫骨揚灰?”
賈添點頭而笑:“正有此意,還是要請你們成全”
“這件事成全不了,我生平敬佩的人不多,魯執算一個……”說著,老蝙蝠桀桀地笑了起來:“還以為今天打不起來,原來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