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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梁辛之外,幾乎所有人都明白生了什么事,在略略一呆之后。轟地一聲炸開了窩,各自忙碌起來。梁辛再想幫忙但是卻插不上手了,升帆轉艙這些事情,自然是力氣越大越好,可除了力大,還要有十足的經驗。
不過片刻,整支艦隊都歪歪斜斜的。沖進了梁辛先前所見的夜霧中。
夜霧,是咸的。哪里是什么夜霧,干脆就是被激起的細密海水!
梁辛在海上漂泊了大半年,對此他絕不陌生,不遠處肯定有一場可怕的暴潮,將海水卷揚而起,遠處飄揚似霧,而近處則灑落如雨。
司無邪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在甲板上快奔跑,嘴里不停,連串地頒下一個個命令。海匪們個個肅穆,雖慌卻不亂,令出必行。比著粱辛先前所見,完全變了一副樣子!
到了現在,最閑的只有兩個人,梁辛自不必說,另外一位就是專門負責做飯的瘸子大師傅,這個人年紀老邁,渾身水銹,在風浪里打滾了不知多少年,后來瘸了一條腿。又不愿在島上養老,這才跟著大船出海,負責燒飯。
瘸子大師傅也站在甲板上,一雙渾濁了的老眼?,滿是虐戾目光。
梁辛躍到他身旁,低聲問:“到底怎么回事?”海上遇到暴潮不稀奇。可稀奇的是,洋流為什么了瘋,毫無征兆地徒然提。還有滿船的老海狼,竟然沒有一個人現風暴的預兆?
老瘸子緊緊盯著桅桿,似乎想要上去幫忙,可晚輩們做得絲毫不差。就算自己全勝時也未必能做得更好了,低聲回答梁辛:“咱們搭上的這道洋流,每年都會幕,只不過是以前很弱,現在漸漸增大有了規模。咱們能找到它,是因為它有跡可循。”
粱辛點了點頭,瘸子則繼續道:“不過,大海里,因為天氣變化、日月潮汐或者海底地震的緣故,常常會突然竄出來一些沒頭沒尾的岔流。”
這些岔流大都湍急,但是對于梁辛等人所乘的大船來說,卻沒并沒有什么危害,要是遇到了,最多會被帶得偏離航線。
見梁辛還不明白,老瘸子嘿嘿的笑了起來,聲音嘶啞的問道:“只有岔流,自己成不了什備氣候。可是,如果岔流在亂闖的時候,遇到了咱們搭著的這條洋流,會怎么樣?”
梁辛一下子融會貫通了!兩道洋流。一道勢大綿長,另一道則迅猛突兀,從兩個方向撞到了一起,那便是一只連天都敢去吸的無底漩渦!
老瘸子翻著眼睛,臉色青佞:“兩股子洋流也是剛剛相遇,只能怪咱們命不好!”
前面有巨大的漩渦剛剛成型。梁辛等人腳下的洋流,正是釀成這道漩渦的罪魁禍之一。同樣,也正是因為這道漩渦,洋流才突然加。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把整只船隊都帶到海底去。
司無邪能找到的自東而來的洋流。卻算不出突然出現的暗潮。
他要帶著大家搭順風潮,不料卻走上了黃泉路!
老瘸子還不住口,又莫名其妙的說了句:“也不知道還能兜上幾圈。”
梁辛微微一愣,隨口問道:“兜圈子?咱們不是直著向前猛沖么?”話音網落,他就已經恍然大悟!
洋流帶著船隊,看似直線向前迅猛沖刺,可前面出現的是漩渦,不是斷崖瀑布,又怎么會跑出直線來?
看似直線,只是因為前面的髏渦太大了,正處在外旋邊緣的船隊,根本感覺不到洋流的兜轉。
若從高空鳥瞰,海面之上,方圓數十里的海水塌陷,邊緣處濁浪翻滾。就好像一群嬉戲月影的錦鯉。搖頭擺尾的推動著、催促著海坑緩緩旋轉,巨大的漩渦正緩緩成形,周遭數百里的海水都被盡數懾服,一路奔騰咆哮,圍住它層層打轉!
幾句話的功夫,遠處隆隆的水聲轟鳴就傳了過來,被卷到天上再落下的海水,早已化作大雨,傾盆而落。
梁辛情不自禁的摸了摸皮囊中的蛇蛻,可這個寶貝,能護著兩三個。人。卻保不下一共八艘巨艦!
天海之間。水聲滾滾,大船上卻一片肅靜,海匪們已經停止了忙碌。神情里卻沒有絲毫的放松,看上去。他們先前的諸般忙碌,都是在為了一個大動作而作下的準備。
司無邪瞇著眼睛,扒著船舷緊緊盯著身邊的海流,雙唇不停地嗡動著,似乎在算計著什么。
大船仍舊急前行,海面已經翻滾沸騰,數不清的大魚都被突如其來的怒潮擊暈,翻起白白的肚皮,或沉或浮!又過了一陣,司無邪緩緩舉起了手,立刻,十幾名漢子將粗大的號角舉起,湊到了嘴邊,同時深深吸氣,其他人眼睛眨也不眨,牢牢盯住了司老六,只等他一聲令下!
梁辛還不知道他們要做什么,可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跟著只覺得胳膊一緊,側頭一看,老瘸子牢牢抓住了自己,幾乎把全身的分量都掛在了自己身上。
終于,司無邪猛地大吼了一聲:“落!”高舉的右手重重落下。
與此同時,持號的漢子們鼓起雙腮,嗚嘟嘟的吹響長角,片刻后,其他巨艦也紛紛吹響號角回應主船,轉眼之間,低沉而鏗鏘的號角聲連綿而起,直沖蒼穹!
隨即,一個個以內家真力灌注丹田的大吼,從每一艘巨艦上響起:
兩個大漢揮動巨錘,砸斷了盤轉鈷鏈的輪盤絞井的銷子,粗大的鐵鏈與絞井之間出刺耳的摩擦聲,八艘大船同時拋鈷!
梁辛終于明白司無邪要做什么了:司無邪,要拼命!
大船飛馳向前,要想逃出漩渦的吸引,第一件便是要掉頭。可激流端涌,且不說舵力根本無法抗衡。就算靠著舵力勉強轉向,大船緩緩斜橫之下只會被激流掀翻,所以司無邪才想出了這個拼命的法子。
水聲轟鳴,號角跌客,重逾千鈞的大錨被投入海中!
所有人都死死盯著絞井上越來越少的鐵鏈,梁辛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口水,雙手探出,牢牢扶住了胖海豹和司無邪。
胖海豹的臉色蒼白,司無邪卻依舊面色正常,甚至還對梁辛微微笑了一下,淡淡地問道:“真要陷入大海。你不會死吧?”
梁辛緩緩的點了點頭:“再大的漩渦,也奈何不了我的,你們兩個,和我一起,也死不了。”
不料司無邪卻搖了搖頭:“我與這條船共沉浮。你若能不死,請在八月十五前,務必趕到轱轆島。”話才網說完,突然一聲震天價的大響震裂長空,絞井上的鐵鏈,放光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里,八艘大船全部狠狠的一跳!
大船一路急沖的勢子,巨鈷入海后的千鈞沉穩,兩股巨大的力量徒然相抗,饒是海匪們的戰艦無比堅固。也出了一連串吱吱呀呀的怪響。每一艘大船都一樣,在劇烈的旋轉之中,迅傾斜,仿佛一個喝醉后又遭重擊的巨人,搖搖欲墜,隨時都會一頭栽倒。
海匪們早有準備,人人都抓得極牢。待劇烈的晃動稍稍減弱之后,司無邪第一個怪聲大笑了起來:“兄弟們,拼了!”
轟然而起的應諾之聲,有人調帆,有人把舵,更多的人則負起沙袋。縱躍著、翻滾著、大聲咒罵或哈哈怪笑著,不停地在甲板上轉圈移動。維持著大船的平衡。
顛簸里,不停有人被甩出大船。梁辛早已幻身鷹隼,鬼魅般縱躍穿行,一俟有人摔出,在落海前便會被他從半空兜截住,再扔回到甲板上,被據回來的漢子放聲大笑,一邊連連吼著“過癮”一邊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的崗位!
梁辛不僅護住了主船,還有距離他們最近的另外一艘大船,也被他救起了不少人,可其他幾條船距離稍遠,人力有時而窮,梁辛拼勁了全力,卻也只能保住身邊的這兩條船。
大船跳躍顛簸、團團打轉、可怕傾瀉,海匪們早都忘了恐懼,這群海狼們哪個沒再風浪中死過兩次活來三回?既然坐上了這條船,生、死、拼命便都成了一件有趣的玩意!
終于,粱辛等人所在的主船。在司無邪親自指揮下,傾斜的船體漸漸恢復,一幢幢巨帆也調整到了順應風向的角度,大船正漸漸的平穩了下來。
可距離他們最近的另一艘船。卻在劇烈的旋轉中,猛然爆出一聲悶鈍的巨響,就那么毫無征兆攔腰而斷!船頭轉眼被激流帶走,剩下半截船尾,在鐵鈷的拖拽下也迅沉沒了。
梁辛怒聲長嘯,飛身入海去救人,可一切都生的太快,大部分人都隨著船頭一起被卷走,能浮在附近海面的幸存者并不多”
隨即,又一艘相距較遠大船。最終沒能扳回傾斜的勢子,緩緩地栽進了大海中!
是一聲來自幽冥的斷裂爆響,從第三艘巨艦的船身上響起!
前后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八艘巨艦組成的船隊,最終只有三艘大船。在掉頭之后成功地穩住了勢子。余者盡數覆滅。極遠處,巨大的漩渦已經正式成型,船下的洋流越的湍急激烈,就連巨鈷也漸漸穩不住局勢了。
司無邪仿佛頃刻間老了十年,身體佝僂著,突然哇地一聲大哭了出來。對著那些傾覆的巨艦嘶聲哭喊:“三五十年,還有一場好相聚!你們,走好吧!”
哭喊落處,三條大船號角沖天。所有的海匪盡數瞬吼,南腔北調,放言俚語,可喊出的全都是:等著那場好相聚!
司無邪伸手抹掉眼淚,神情再度恢復肅穆,低頭看了看周遭的海水之后,揚聲傳令:“落擼、起鈷,咱們沖出去!”
甲板下,八只巨接從底艙伸出,平貼海面,蓄勢以待;甲板上。一群大漢搶到絞井前,推轉絞輪迅收鈷。三只巨艦,數十柄長角再度響起,而此刻的號聲之中,再度揚起了激昂之意!
梁辛則在海面之下穿梭巡戈,又尋找了一陣,確定再沒有生還之人。這才躍回了甲板,對著司無邪緩緩地搖了搖頭。
司無邪的目光渾濁,沉沉地嘆了口氣,張開嘴巴正想說什么,可誰也沒想到,就在此玄異變突起!一連串炸雷般的可怕巨響中,不遠處一艘本來已經幸存下來的大船,好像被一道看不見卻威力磅礴的大神通擊中,突然四分五裂,一眨眼中散碎成數十段,散于激流。
一時間所有人都目眥盡裂,嘶聲怒吼,可誰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大船,為何突然爆炸。
片刻之后,當那艘大船徹底散碎。一道濃濃的血紅色,霍然掙裂了粱辛的目光!
半只船。
夾角狹銳,線條鋒利,半只不知來歷、成血紅色的怪船,正被激流裹蕩著,沖向了梁辛等人的大船!
雖然只是已成殘骸的,沿可與海匪們所乘的戰艦比。就仿佛只正向著穆臍…不的犀牛!
紅色的怪船,不知什么時候葬身大海,當漩渦成形的時候也被吸引了過來。
司無邪的船隊集體落鈷、轉向,雖然與那只漩渦比可以忽略不計,可在附近著方圓百余丈的范圍內。也著實引一陣巨力翻騰。激流跌巖之下,正經過此處的半只紅色的怪船被卷出了海面,甫一沖出。便撞碎了那條海匪的大船。
隨后又挾帶余勢,風馳電掣般地沖向了梁辛所在的主船。
不知沉在海底多少年的怪船。不僅沒有被侵襲,反而在海水的洗刷之下,紅得更加刺眼、更加犀利!
眼前的情形,就仿佛一座批滿鮮血的大山,從海下竄出,向著眾人撲面砸來,胖海豹立足不穩,一屁股坐倒在甲板上,張大嘴巴出響亮的哇呀怪叫,而怪叫才響了半聲。就被一聲清冽的長嘯截斷,一道森森的鬼影,自海匪戰船沖天而起,光禿禿的頭皮在明月之下閃閃亮,出了一道有些可笑卻也足夠暴戾的弧,兇狠的撲向紅色怪船。
在胖海豹的眼里,梁辛是一頭撞向了怪船,就像只不知死活的大頭蒼蠅,嗡嗡地向著磨盤沖鋒,,
就在梁辛撞上怪船的同時,一連串的漣漪跌負而起,彼此勾連,若此刻抬頭望向天空,便會恍然現。北斗七星仿佛分外明亮!
一月、二月、三月,北斗指東。天下皆春!梁辛三陣連打,拼出了全力,比起六步初階的宗師一擊也不遑多讓。
轟鳴之中巨力跌負,讓梁辛大吃一驚的是,紅色殘船竟然沒有被北斗春陣之力擊碎!
不過,怪船的船身雖然結實的離譜,可畢竟是被托在激流中,被梁辛的巨力正面擊中之后,船身下的海水轟然炸起沖天巨浪,瞬間塌陷。怪船也被囫圇個重新砸回了海下。
梁辛自半空里翻身,好像只靈巧的鷂子,躍回到到甲板上,一把拉起了胖海豹,學著他的東南口音。嘿嘿的笑道:“我的身手也不錯,不過全靠著邪門的身法。要是遇到了你們的大爺,也只有逃命的份 胖海豹立玄瞪起了圓滾滾的小眼睛:“誰說的?”
這時,就站在他們身旁網松了口氣的司無邪,仿佛又想起了什么,猛地怪叫道:“還沒完!”隨即轉頭向著船尾正收鈷的海匪同伴大吼:“快躲開 話音未落,本來已經穩住了勢子的大船,倏地又是狠狠一跳,在吱呀怪響里,隨著洋流又帶動,向著漩渦的方向,倒行著急駛去。
船錨的絞井也爆出摩擦的巨響,絞盤瘋狂轉動,正在收鈷的海匪們猝不及防,全被絞盤上的銅扛打的骨斷筋折,連慘叫都沒來得及出就變成了一團團爛肉。
半只紅色怪船,就好像是閻王拋出的索命令,被梁辛砸回海里后,又被激流帶著經過他們的船下,卻纏住了正收起一半的鐵鈷!這下子相當于激流又添巨力,拖起了大船,再度向著漩渦沖去。
變故來得太快,所有人都不及反應。驚呼喝罵中紛紛摔成了滾地葫蘆,只有梁辛,在異變突的時候就已經沖到絞井之旁,七盅星魂流轉之下神力徒,猛的按住涂滿滑膩血漿的絞盤。
吱吱巨響,可怕的摩擦聲一直鉆進了眾人的耳鼓深處,梁辛身上的肌肉高隆,粗大的血脈寸寸賁張。穩穩扶住了絞盤!隨即再度力,反向轉動絞盤,緩緩收鈷。
梁辛此玄出手,純粹是慣性使然。只想恢復先前的操作,卻壓根就沒去想這樣做的后果!而司無邪卻失聲驚呼道:“不可再收錨!輕緩放錨,不可急!”船鈷所勾的赫然是個龐然大物,梁辛收鈷之下,不僅未能擺脫它,反而把他們的大船都帶的船尾一沉,險些被拉進大海。
幸好梁辛應變迅,見勢不妙立刻收力,從全力收鈷變成了緩緩放錨。船尾這才再度翹起。可危機仍在,大船還是被拖住一路倒行。
海匪們再度忙碌著,又去轉舵調帆。也僅僅能保證件行中的大船不會翻倒,八只巨椿拼命地撥水,卻無力扭轉局勢。
想要活命,要么斬斷巨索,要么甩開下面被船鈷勾住的紅色怪船!
梁辛不用吩咐就知道該怎么做。星魂凝力之下,全力一掌轟在了絞盤上,只聽嘭的一聲悶響,巨大的絞盤被他打了個稀爛,剩余的錨鏈墜入絞井,出一串嘩啦啦的鈍響。
可大船的逆勢卻絲毫不見減慢。梁辛不知道,海匪戰艦的設計無比精巧,絞井貫穿整座船尾,錨鏈從其中穿過。經過十幾道齒輪的咬合。另外還有七道純鋼打造的鎖扣。會在鈷鏈放到盡頭之后自動將其末端鎖住,以防船鈷遺失。
梁辛打碎絞盤,根本就沒有一點用處。錨鏈已經放到了盡頭,留在絞井中的鈷鏈都被鎖住了。現在。半只紅色的怪船在前,他們的戰船在后,“大車拉小車”一起向著絕路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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