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平沉著臉講了會議室,從桌子旁隨便拉了把椅子知右下來。
柳銀河一聲不吭的緊挨著王學平,也坐了下來。兩位級別最高的縣領導落了座,李官鄉黨委班子成員,一個個低著腦袋,小心翼翼地按照各自在黨委會里的排名順序,依次圍妾成了一圈。
坐在王學平右側的周達,偷眼觀察了下田子良,發覺他的臉色十分難看,心里不由暗爽。
周達和田子良明爭暗斗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一般情況下,多以周達的勝利而告終。
掃視了身邊的眾人一眼,王學平語氣平和地把可能發生泥石流的嚴重性,詳細地介紹了一遍。
田子良聽罷之后。惡狠狠地瞪了周達一眼,心里大恨,他心想,姓周的,算你狠,居然隱瞞了這么重要的事實,老子以后再和你算這筆帳。
聽了王學平的分析。在場的李官鄉黨委委員們,一個個面面相覷,心里異常震撼。
因為轄區靠近山區。在場的人大多了解一些關于山體滑破的巨大危害性,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搞不好,整個村子就被全滅了。
眾人驚疑不定的神色,盡收王學平的眼底,他羊靜地說:“現在,我們要盡快商量出一個整體性的遷移辦法出來,務必確保在轉移過程中,不出現一起死傷的事故。同志們,任務確實很艱巨,但也并非是不可能完成的。下面,我先說,需要補充的地方,暢所欲言。如果,該說的時候,你不說,我把丑話撂在這里,在我下臺之前,一定會讓你到霉在先。
王學平硬梆抑的話,直刺眾人的心窩,令人不寒而栗。大家都不是剛進官場的菜鳥了。王學平如今的身份已經不是縣長秘書,而是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
即使這一次在王學平分管的防汛區域里出了大問題。按照下管一級的干部管轄制度,只有經過市委常委會做出決議,才有可能處分王學 要知道,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嚴明高可是王學平的大后臺,有老嚴在暗中斡旋,有些事情就很難說了。
這就意味著,鄉里真出了大問題,處不處分王學平尚在未知,而在座的鄉黨委成員,很可能直接倒大霉了。
道理是明擺著的。沒人不懂,更重要的是,柳銀河也正好坐在了王學平的身旁,兩大縣委常委親自坐鎮,一旦惹惱了王學平,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就在眾人思考利弊的失的當口,柳銀河心里卻一片坦然,王學平的話。雖然不多,分量卻相當不輕,近乎于赤裸裸的威脅!
柳銀河點燃了一支煙,瞇起眼睛瞅著王學平,他心想小王已經拿捏住了這些官迷的基本心態,接下來,就可以予取予求了。
這年頭,干部們心里也都清楚一個潛規則:平日里,無論你貪污也好,受賄也罷,甚至是包二奶,在官官相護的大背景之下,上面前有人幫你擺平一些麻煩事。
俗話說得好,共產黨的干部,最怕的就是認真二字。只要動了真格的,沒有拿不下來的困難。
恰好,防汛救災就屬于各級黨委政府極其關注的一個環節。只要出了人命,那事情就必然會鬧大了!
正是因為掌握了這種微妙的游戲規則,王學平才有底氣公然和全體李官鄉的領導干部們叫板。
沒辦法,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氣候條件也越來越惡劣,在這個關鍵時刻,王學平只能采取霸道的做法,來推行他的意志。
周達見室內的氣氛過于壓抑,就打了個哈哈,插話說:“事關重大,王縣長,咱們就別浪費時間了,趕緊拿出一整套辦法來。現在,消息已經外泄了,你也看見了,有些村民已經自發地跑到了鄉里來,下一步咱們該怎么安排?”
周達不愧是鄉里的一把手,說話也很有條理性,王學平扭頭瞥了他一眼,沉穩地說:“首先,要把各個村里的村干部們都發動起來;其次,你待會通知下去,凡是主動離開危險地帶的村民,只要人出來了,就好,由此產生的一切經濟損失,由縣里給予適當的補貼”
王學平本想宣布。凡是離開林子的村民都可以獲得上百元的補貼,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話都已經到了嘴邊,又收了回去。
與其現在把縣長基金分散到每個農民的手上,不如把錢留到災后重建設上面去,這才叫作好鋼用在了刀刃上。
記憶里,受災的只有一個村子,其余村子的村民,只需要做好住宿安置,保障食宿,再根據實際的困乍竹貼一些損失,其實也就可以了。王學平雖然身家不菲,卻也不是圣人,面對這種應有政府承擔的救濟責任,他絕對不想掏自己的腰包去處補貼村民。
人怕出名豬怕壯,他要是用自己的錢發給了老百姓,表面上可能收獲一點點可憐的名聲,實際上。弊遠遠大過了利,智者所不為也!
鄉里的干部們都深切地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不敢不賣力,大家根據各自掌握的情況,你一言我一語。不到一個小時,就拿出了整體性的轉移方案。
臨近散會的時候,周達忽然說了句殺氣騰騰的話:“大家下去后,告訴那些村支書和村長,不管是誰,都必須馬上離開村子。誰敢不走,抬也要抬走。媽的,這個要命的節骨眼上,老子也顧不得什么狗屁法律的,把民兵都集合起來,不管采取什么手段,把人搶出村子,就是勝利。”
王學平和柳銀河不舟而同地皺緊眉頭,兩人對視了一眼,卻都沒有出聲阻止。
在這個時代,鄉鎮的工作確實相當難做。很多時候,鄉鎮干部們在征收提留款,農業稅款等等方面。采取了一些見不得陽光的暴力手 這個時候,已經火燒眉毛了。不是和農民講大道理的時候。王學平對農村的工作并不算特別陌生。多少知道一些實情,鄉里的干部們固然有違法亂紀的行為,有些農民確實也很難纏。
現在的形勢是,只要死一個人。王學平的處境就會在剎那間,變得極其被動。
柳銀河身處治安機構,見多了一些不好公開的內幕,他擔心王學平不了解基層的情況,于是小聲提醒說:“現在不是講理的時候,有些手段不想用,也得用。
見王學平沒有表態,柳銀河又說:“自古以來,成大事者必有夫氣魄。和慘重的死傷相比,采取一點手段,目的又是為了救人,我看是可行的。再說了,這個時候要是拘泥于教條,捆住了鄉村干部的手腳,搞不好就要失去控制,那今后果就難以想象了!”
王學平心里暗暗自嘲,他非常認同尊重人權的基本原則,現在,卻又默許了違反人權的行為,這還真是一種莫大的諷刺啊!
周達喊了話之后,王學平站起身,說:“我希望大家的行為,不要超過必要的限度,尤其是借機會搞打擊報復的,我絕不姑息!”
不一會兒的工夫,鄉干部們在領了詳細的蹲點包片任務之后,紛紛離開了會議室。
這時候,那位武警上尉推門走了進來,柳銀河站起身,笑著給王學平介紹說:“這位就是咱們縣武警中隊的指導員錢楓小錢,這位是咱們縣的常務副縣長王學平同志。”
王學平握住了錢楓的手,笑道:“感謝人民子弟兵對我縣救災工作的大力支持。”
錢械爽朗地一笑:“王縣長,快別這么說,軍民魚水情可是我軍的老傳統了,絕對不能丟的。”
錢,坐吧。”柳銀河和錢板早就認識了,而且非常熟悉,說話間也就少了幾分拘束,多了幾分親切。
“王縣長,柳局長,我已經安排戰士們把裝現金的那車,圍了個水泄不通,保證萬無一失。”錢楓一開口,就說到了重點問題。
現在這個節點,正是人仰馬翻的時節,這么大一筆的巨款,絕對出不得亂子。
想到這里,王學平把目光投向了正在喝茶的柳銀河,老柳仿如不覺,吹散了浮在茶杯上的茶葉。小啜了一口,根本不去理會王學平。
王學平心里明白,老柳這是故意為之,既然這樣,再多說什么,就沒意思了,反正領情就走了。
過了一會,鄉政府大院門外傳來了巨大的轟鳴聲,錢械細細地傾聽了一陣,笑著對柳銀河說:“柳局。好象是軍車車隊。”
王學平望了眼錢械,心想。這個上尉還真有兩把刷子,僅僅從聲音就可以判斷出是軍車車隊。
不用問,應該是張文天派來送帳篷的車隊到了。平時還看不出來,到了關鍵時刻,王學平覺的。軍方的行動比地方政府或是公司,效率要高上不少。
王學平之前安排林洛施趕緊轉運另一批帳篷過來,沒想到,路途遙遠的省軍區汽車團反而搶先趕到了。
留守鄉政府的周達抬手推開房門,王學平和柳銀河并肩走到了廊檐下,只見,一輛國防綠色的軍車,已經駛進了鄉政府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