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民族的良心 “盛總,你今天來找我,是為了……”王學平繼續裝糊涂。
盛名達憋得很難受,喘了幾口粗氣,翻著白眼,好不容易,這才稍稍緩過勁來,嘆了口氣說:“王局,唉,我今天是來賠禮道歉的。上次,吳主任到我們公司去公干,我正好沒在家,負責接待的辦公室副主任不懂禮數,怠慢了吳主任,也怠慢了市局。盛某調教無方,部下不懂事,我這個當領導的,不能不懂啊。這不,就跑了來,當面向您表達咱們省石油最誠摯的歉意。”
官場上,但凡有個一官半職的領導,都非常講究“臉面”二字,盛名達剛才的這番話,姿態擺得非常之低,就差當面作揖磕頭了。
王學平只是悶頭吸煙,壓根就不接盛名達的話茬,視線又回到了桌面上的文件上頭,一聲不吭。
“王局,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知道您給咱們省石油留了余地。這么著,只要我能夠辦到的,您盡管吩咐。”盛名達來之前也曾經研究過,王學平若是真想一擊斃命,市局經偵處的人就不會去分公司了,而會直奔省公司。
省石油公司除了油之外,就剩下堆積如山的銀子了,據盛名達自己的判斷,王學平的文章恐怕還是落腳在“供油計劃”這四個上面。
看明白了王學平的意圖,盛名達這才有底氣,壯著膽子來找王學平談判,以便找到安穩下梯子的臺階。
王學平仰起臉,淡淡地說:“省石油沒做錯什么吧?小吳回來后,好象蠻高興的嘛,據說,當天下班后,他還專門請辦公室的同事們大吃了一頓海鮮。”
盛名達心頭一凜,他馬上意識到,王學平之所以故意裝傻充楞,要價絕對不會很低。
“娘的,一般的油商來找我,哪個不是規規矩矩,恭恭敬敬的,像供菩薩一樣供著老子?”盛名達越想越覺得窩火,可是,矮檐之下,豈容他隨心所欲?
畢竟做官多年,盛名達也不那等不懂事的草包,在這場較量之中,他這個手里銀子多得花不完的正廳級企業老總,其實遠遠落在了下風,手中可用的籌碼少得可憐。
以盛名達豐富的經驗來判斷,真要是和王學平撕破了臉皮,他只會輸得一敗涂地,毫無勝機。
反過來說,王學平其實已經穩穩地立不敗之地,省石油那家分公司的帳本都在王學平的手上。即使那只是應付檢查的假帳,可是,只要王學平下了狠心,紙里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忍下一口惡化,盛名達干干地咽下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問王學平:“王局,您的意思是?”
王學平皺著眉頭說:“盛總,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么點小事?”
見王學平軟硬不吃,始終不上道,盛名達真有些急了,把心一橫,說:“王局,您前途遠大,何必和我這種干不了幾年就快二線的小蘿卜頭一般見識呢?”
王學平微微地翹了嘴角,冷冷地挪開了目光,緊接著,他按鈴叫來了柳暢,吩咐說:“替我送送盛總。”
“請吧,盛總。”既然王學平已經下了逐客令,柳暢自然不會客氣,他拉下臉來,走到辦公室門邊,將房門大大地推開,冷冷地開始趕人。
盛名達手足無措地站起身,一張肥得膩人的冬瓜臉臊得紅里帶紫,紫上添綠,他很想甩袖而去,可是,理智又告訴他,如果他今天就這么離開了王學平的辦公室,后果將不堪設想。
“王局,時間不早了,咱們該動身了,省委常委大院那邊已經來過好幾個電話了。”柳暢見盛名達想走又不敢走的尷尬架式,在好笑之余,他忽然靈機一動,索性幫著王學平將這幕大戲進一步推向了。
眼看著盛名達的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灰,最終黑得嚇人,王學平暗帶欣賞的眼神,掃過柳暢的那張俊臉,他心說,這小家伙進步很快啊,看來那句古話沒說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王……王局……”盛名達想給自己轉彎,卻又一時間沒招到理想的突破口,原本口舌極為伶俐的他,結結巴巴的語無倫次。
王學平知道已是關鍵時刻,只有徹底地把盛名達壓服了,接下來,這老家伙才會乖乖地接受被任意魚肉的結局。
毫不遲疑地站起身,王學平走到衣帽架前,剛將頂著國徽的警帽罩在腦袋上,就見吳逸杰興沖沖地從門外跑了進來,歡喜地大聲匯報說:“王局,好消息,有人開口了,有人開口了。”
“呃……老盛,你怎么還在這里啊?”吳逸杰驚愕地望著木然站在原地的盛名達,趕緊掐下了話頭,閉口不言。
王學平心里也有些奇怪,吳逸杰這是演的那一出啊,事先他并沒有安排他這么干,如今卻成了神來之筆 柳暢緊緊地抿著嘴唇,暗中沖吳逸杰挑起了大拇指,吳逸杰得到了贊賞,心氣越發高了,表演才能幾乎在瞬間爆發了出來,他快步走到王學平的身邊,湊到他的耳旁,小聲嘀咕說:“老板,您要怪就怪柳暢,都是他安排的。”說話間,他那不懷好意的眼神,在盛名達的身上溜上竄下,表情十分可疑。
盛名達剛才還可以強撐著想保留討價還價的余地,現在,讓吳逸杰這么一攪活,方寸大亂,一對已經變綠的眼珠子,嘀溜溜亂轉一氣,一直冷眼旁觀的柳暢分明從盛名達的眼神里,看出了濃濃的驚懼。
“王局,您聽我說……您聽我說……”盛名達徹底地崩潰了,哆嗦著走過去想拉住王學平的衣袖。
王學平加快了腳步,恰好避過了盛名達伸來的肥爪,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話來:“逸杰,好好地陪盛總聊聊。”
“好的,我一定好好地陪陪盛總。”吳逸杰眉花眼笑地脆聲答應了下來。
等王學平的身影消失在了過道里,吳逸杰望著盛名達,皮笑肉不笑地調侃道:“盛大老板,咱們是去我那里,還是到外邊下館子?你放心,王局當家,規矩特嚴,嚴禁我們這些做部下的吃拿卡要。今天我請客,免得有人老是說咱們GA機關的人架子大。”
我x,盛名達差點沒有氣昏過去,這個姓吳的太壞了,頭上長角,腳底流膿,壞透了 吳逸杰也不管盛名達是個啥臉色,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勾肩搭背地拉著他,就出了局長辦公室。
小車開出去老遠,柳暢“哧”的一聲,笑出了聲,感慨地說,“這個盛名達別看是個正廳級的高官了,和平叔您比起來,差老鼻子了。”
王學平沒吱聲,靜靜地靠在后座上,欣賞著車窗外的街景。
領導帶秘書,說起來簡單,其實難度不小。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王學平主政市局之后,面臨的最大的問題,不是梁紅旗這個對手,而是手中沒幾個可以撐起大梁的人才。
這些年,王學平象坐火箭似的,起家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身邊的心腹雖然有一些,可是,無論是資歷、級別還是政績,都不足以頂起一片天地。
王學平非常看好柳暢,只是,玉不琢不成器,還需要慢慢地夾磨他,不能讓他有了點小小的成績,就翹起尾巴來。
滿招損,謙受益,乃是天朝官本位的體制下,顛撲不破的真理啊 “老板,姓王的當眾打人,還有一點領導干部的風度么?這一次無論如何,您這個市領導都應該站出來主持公道,替咱們GA機關挽回在群眾中的不良影響。”謝南國坐在梁紅旗的對面,一個勁地鼓動他站出來,狠狠地打擊一下王學平的囂張氣焰。
梁紅旗只是笑,卻并不答腔,兩手不停地把玩著手里的一對“和田”玉制太極球,上下翻飛,玩得嫻熟之極。
“老板,姓王的自損威信,您可不能不說句話啊?沒得,真會寒了廣大一線干警們的心吶”謝南國鼓動著三寸不爛之舌,努力爭奪說動梁紅旗出手。
“南國啊,你跟了我這么些年了,吃喝玩樂全學得爛熟,這沉得住氣,怎么始終就學不會呢?”梁紅旗兩手不停,仰面靠在皮轉椅上,斜眼瞅了眼一直坐在一旁不出聲的心腹愛將市局的副局長劉保國,含笑問他:“保國,你怎么看?”
劉保國抬起頭望著一直不露痕跡的梁紅旗,重重地嘆了口氣,說:“大哥,如果那天強調戲的不是王學平的老婆,這事就大有說法了。可惜啊,那小子不開眼,居然想當眾劫人,這不是找抽,又是什么呢?”
“呯”梁紅旗將手里的一對太極球隨手扔在了桌面上,兩只太極球一前一后,轉轉悠悠地就落到了地上,發出沉悶的怪響。
“南國,你聽明白了么?”梁紅旗抬手撫摸著微禿的頭頂,瞇起兩眼,冷冷地眺望著窗外,輕聲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們聽好了,只要我還是市委常委兼政法委書記,馮書記還是市委書記,只需要靜靜地等著,還愁沒有大好的機會么?”
“哼哼……”一只晶瑩透亮雪潤的太極球,給梁紅旗踢出去老遠,碰在墻上,又彈了回來。
謝南國點頭哈腰地說:“還是老板英明啊,我怎么老是沉不住氣呢?”
如果說之前,梁紅旗對謝南國還隱有一絲懷疑,但是,從今天他的表現來看,梁紅旗的疑心消去了大半。
假如,謝南國真的投靠了王學平來做臥底,肯定不可能這么急切地竄掇他出手去整王學平,除非是腦子進水了,沒人會去干這種傻事。
王學平的那輛公爵王,沿著錢州大道駛了一段路之后,拐上了去云州的高速路。
之所以要把洪九以及強等人關在云州市武警支隊這邊,王學平有著深層次的考慮。
雖說市局的黨委會已經集體靠向了王學平這一邊,可是,梁紅旗畢竟在市局掌權多年,局黨委的成員們更多的是講政治、講站隊、講利益,而下邊的人難免會隱藏著對梁紅旗感恩戴德的小人物。
人心隔著肚皮,為了不至于走漏消息,王學平那天索性就讓項明波的人把洪九等人,直接押出錢州,關進了云州市武警支隊控制下的訓練基地里面。
王學平本想帶著李小靈一起回云州,可是,略微一想,又否定了這個想法。李小靈好不容易請一次探親假,就讓她在錢州市多住幾天吧。
小車緩緩駛過高速公路的收費站之后,林猛沖著柳暢使了個眼色。
柳暢會意地點了點頭,從副駕駛室位置上扭過頭,小聲對王學平說:“老板,那輛紅色的花冠轎車已經查清楚車主住哪了。”
“哦?”王學平立時睜開了雙眼,目光炯炯地望著柳暢。
“那輛紅色花冠車的女司機,并沒有注意到后邊可能有人會跟蹤,警惕心也不高,被林猛一路跟到了她的臨時住處,就在云州大酒店的1808號行政套房。根據徐揚的人在前臺調查的結果,花冠車主的名字叫張靜,身份證號顯示,她的戶籍所在地是京城西城區。”柳暢是個細心之人,在象王學平匯報之前,他曾經詳細地詢問林猛,一切相關的細節。
“嗯。”王學平心中有數,張靜既然開的是一部京城牌照的紅色花冠,那么,她多半就是車主了。
“據徐揚說,因為擔心打草驚了蛇,他沒敢給京城市局方面發傳真。”柳暢補充說明了,徐揚做出的決定。
“嗯,老徐做得沒錯,高曉林不是一般人,高家也不是尋常的小戶人家。在京城那邊的情況,我自會安排人去查。”王學平淡淡地做出了最終的決定。
有薛文這個土地神坐鎮在京城,自有其查找消息的門路和渠道,何必正式地發傳真查詢呢?
按照徐揚的脾氣,張靜的照片一定會想辦法拍下來,到時候,連照片帶身份證號,一起交給薛文去查個底兒掉。
直覺告訴王學平,這個叫張靜的女人,和高曉林的關系,應該非同一般。
和梁紅旗這種即將失去靠山的土霸王不同,王學平至今還沒有找到對付高曉林的有效對策。
高曉林雖然是個副省長,目前手握市局實權的王學平,其實對他無所畏懼。
但是,至今健在的高老,就像漫天的烏云一般,籠罩在王學平的心頭,始終揮之不去。
高老素有天朝政壇常青樹的雅號。不管是風云變換的運動年代,還是成祖掌權后的改革歲月,高老始終屹立潮頭不倒。
高家的門生故吏遍及天下,權勢顯赫無比,在沒有獲得何尚清全力支持的情況下,王學平即使用腳趾頭去想,也知道,他也許可以斗垮高曉林。
可是,高曉林的親爹,黨國九老之一的高老,只需要伸出一根小指頭,就可以讓他這只小螞蟻,跌得頭破血流,再無翻身之日。
王學平細細地琢磨過無數次,其實他目前和高曉林之間,并無不可調和的矛盾,也沒有你死我活的利益之爭。
高曉林之所以三番五次在暗中搞鬼,不過是出于挖何尚清墻角的考慮,為兩年多后換屆時,將何尚清一舉拉下馬來,打下堅實的實力基礎罷了。
僅僅從利害關系上來說,王學平其實也可以投進高家的陣營,為高曉林絆倒何尚清立下大功。
當年,何尚清在陰溝里翻了船,黯然下臺之后,接任省長的,不是別人,正是高曉林。
而何尚清在蹉跎了幾年歲月后,直到幾年后,才重新登上了省長的寶座。但為時已晚,因為資歷和政績等方面的綜合性因素,何三公子一步錯,步步錯,永遠失去了成為接替人的機會。
即使有了選擇的余地,王學平卻始終不改初衷,異常堅定地站到了何尚清的陣營中去。
這是因為,高老去世之后,已經登上了高位的高曉林就像是脫了韁的野馬一樣,貪婪地攫取民族的血液。
更可恨的是,這小子為了鞏固個人的權位,竟然伙同一幫無恥之極的犬儒、買辦以及一大批無良官僚,大肆出賣整個民族的根本性戰略利益。
試問,一個老婆孩子都在米國拿了綠卡,并且,資產已經多得數不清的貪腐家族,值得王學平去追隨么?
與高曉林不同,何尚清雖然不太重視民生問題,眼里只有GDP政績,為官卻是基本清廉的。更重要的是,他在國史之上,留下了千古流芳的重重一筆。
后世的實例為證,在維護國家和民族根本利益的斗爭中,何尚清勇于沖在最前面,成為紅朝建政以來,第一個登上了釣玉島的國家級領導人。
也正是由于何尚清冒著犧牲自己前途的巨大風險,喚醒了國民以及軍方的愛國熱情,這才迫使即將秘密簽署的賣國協議,最終胎死腹中。
想當年,已經看透了世情,不再熱血和憤青的王學平,通過外媒的朋友看到了那感人至深一幕后,也不禁熱淚盈眶,仰天高呼:“天佑中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