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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箭已上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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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問哪位是劉向前?”郎錫榮站在原地沒動地方,嘴上雖然發了問,其實那幽深冷漠地視線,早已盯在了省廳部主任劉向前的身上。

  就在劉向前戰戰兢兢地直起身子的時候,三個中山裝已經到了他的身前,虎視眈眈地盯住了他。

  “你就是劉向前?”郎錫榮冷冷地盯著劉向前,再次發問,很顯然,其目的是確認劉向前的身份。

  我就是劉向前。”劉向前的兩腿抖得很厲害,以至于,整個身子也跟著晃動了起來,撐在桌面上的那只右手,白里透青,青里發紫,活像一只被福爾馬林泡了很久的僵尸之手。

  一向在廳里霸道慣了的汪猛,此時此刻,耷拉下了眼皮子,不敢去看可憐巴巴的劉向前。

  “劉向前,我以特別專案組組長身份,現在正式向你傳達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常委會的決議,對你執行雙規。”郎錫榮簡略地宣布了中紀委的決定之后,毫不遲疑地下達了抓人指令,“帶走”

  “請吧”三名中紀委的干部,將惶恐不安的劉向前夾在了中間,打算帶離小會議室。

  沒想到,劉向前忽然掙扎著大聲叫道:“汪廳,汪老板,救救我啊……我是冤枉的……”

  汪猛臉色一片鐵青,猙獰已極,厲聲喝道:“你鬼叫個什么?難道中紀委的領導會冤枉你不成?進去后,老老實實地交代你自己的問題,爭取組織上的寬大處理。”

  劉向前聲嘶力竭地想掙脫束縛,夾住他的三位干部,其實都不是普通人,他們全都是從最高檢借調來的精兵強將,對于抓人這種行當,自有其絕招。

  三個人連拖帶拽的,架起劉向前,快速出了小會議室。坐在桌子旁,臉色自若的王學平,聽見,劉向前即使被架進了過道,依然不住嘴的大呼小叫,哀求汪猛出手救他。

  王學平心說,以汪猛對劉向前的器重,既然劉向前出了事,還真不準,老汪會不會也給牽連進去?

  今年第25次會議通過的《行政監察法》規定:監察機關有權責令有違反行政紀律嫌疑的人員在指定的時間、地點對調查事項涉及的問題做出解釋和說明。

  在后世,雙規,這兩個字眼已經被人們所熟悉,可是,論及其具體的含義,也許就不太明白了。

  王學平曾經在后世寫過好幾本官場小說,在采訪某些紀檢干部的時候,得知了“雙規”的厲害。

  “雙規”是一種限制黨員干部人身自由的特殊措施,經過紀委常委會討論,決定對線索材料初核之時,就可采用。

  在檢察機關最初無充分證據,又必須依法辦事,不好直接出面的情況下,為防止串供、毀滅證據等情況的發生,往往由紀委出面先行采取“雙規”措施。但也因“雙規”是在證據還未確鑿的情況下展開,就是一個沒有確定的狀態,這也是導致紀檢辦案避免干擾、不能公開的原因。

  “雙規”的背后,是一整套辦案指揮體系為之運轉。生活保障組負責案件調查所需的車輛和食宿、“雙規”場所選擇和專項經費的管理。

  對于“雙規”地點的選擇,也是非常有講究的。需僻靜,外界人員來往少,吃住條件比較方便,例如,招待所、賓館、培訓中心、軍事基地等等,不一而足。

  因為可以規定時間、規定地點且規定權由行使“雙規”的各級紀律檢查委員會自行掌握,由此成為了組織內部涉及黨員人身自由的最為嚴厲的強制手段。

  在后世,無論級別多高,地位多顯赫的領導干部,大多聞“雙規”而色變。

  其中的原因,其實很簡單。雙規,作為一種限制黨員干部人身的措施,即使是中紀委領導也不敢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胡亂采用。

  按照中紀委辦案的潛規則,據王學平自己的理解,劉向前一旦被中紀委采取了“雙規”的措施,其實也就意味著,此人的生命,正式宣告終結。所差的只是,有期徒刑、死緩或是死刑的區別而已。

  劉向前被帶走了,孟昭雄要送郎錫榮,被其堅決地拒絕了。

  孟昭雄也是政壇的老手了,心里自然懂得,中紀委秘密辦案的質,決定了他們的言行和舉止,都必須符合相關的組織紀律,也就沒有強求。

  孟昭雄抬起手臂,輕輕地拍了拍汪猛的肩膀,沖他使了個眼色,汪猛渾身一戰,這才如夢初醒,趕緊抬腿跟在孟昭雄的身后,一路把郎錫榮送出了小會議室。

  劉向前像死狗一樣,被帶走了很久之后,小會議室里,依然處于動蕩不安的氣氛之中。

  班子成員們想啥的都有,大家琢磨得最多的,就是,廳長汪猛究竟在劉向前這事里邊陷入多深?

  如果,劉向前在被中紀委帶走之后,抗不住雙規的巨大威力,有無可能招出汪猛這個大后臺來?

  假如汪猛真的陷了進去,在座的人里邊,誰最有可能接任廳長一職?

  唉呀,小會議室里真叫一個亂啊,各種奇思妙紛紛涌上大家的心頭,如同一團亂麻一般,剪不斷理還亂。

  王學平倒沒有這些雜念,他剛剛升任副廳長兼市局局長不久,即使汪猛也被雙規了,以王學平如此粗淺的資歷,要想接任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兼廳長一職,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才有一絲可能。

  無則剛,王學平悠閑地抽煙喝茶,對左右同僚們眼里流出的各種異樣的神色,視若無睹。

  曾經享受過隔離審查待遇的王學平,心中暗想,雙規這種極其嚴厲的措施,就像是一把雙刃劍,既可能打擊黨員干部的貪污行為,也有可能傷及無辜,更會被人拿來打擊政敵。

  這年頭,提拔一名高級領導干部的理由,成千上萬,可是,拿下一個黨員領導干部,最主要的還是經濟問題。

  王學平的兜里從沒裝過不義之財,平生不做虧心事,豈怕半夜鬼敲門?

  孟昭雄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穩穩當當地坐在主持席上,動作居然和王學平差不太多,左手夾著煙,右手捧著茶杯,時不時地喝上幾口,接著,平靜地看幾眼在場的眾生相。

  不經意間,孟昭雄恰好碰上了王學平那淡定自若的視線,他心中不由一動,暗道,這個小年輕確實不簡單吶,初次遇見這么大的事情,居然有股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大將風度,也難怪秋蘭對他如此的推崇。

  孟昭雄既當過一屆縣長,又曾是一任縣委書記,起家于基層的他,豈能不知,縣長和書記之間的矛盾之深,其實很難調和。

  當初,侄女孟秋蘭第一次和他談及縣長王學平的一些事跡,那副眉飛色舞的模樣,至今依然令孟昭雄記憶猶新。

  孟秋蘭對王學平的評價頗高,她話里話外,除了贊賞,就是佩服,也許從那時起,孟昭雄就已經默默地注意到了時任南云縣長的王學平。

  前段時間,秘書會定期送來有關南云縣的經濟發展以及王學平的許多情況,換句話說,對于王學平的一些經歷,孟昭雄其實一點也不陌生。

僅僅是目光碰觸到一起的剎那間,王學平從孟昭雄雙瞳里,捕捉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那雙看透世情的老眼里,如同寒淵深潭一般,深不可測  孟昭雄不動聲色地挪開了視線,今天他故意表現出來對王學平的親熱,其實是在替侄女孟秋蘭還一份不輕的人情。

  原因很簡單,王學平做縣長的時候,十分知趣地密切配合了孟秋蘭的工作,讓她在縣委書記任上,干得順風順水,不僅政績可觀,而且頗受省市領導的好評。

  孟昭雄非但不是傻蛋,反而是人精中的人精,他心知肚明,如果沒有王學平在任縣長之時,大力發展起來的以旅游業為龍頭,帶動縣域經濟發展的正確思路,以孟秋蘭的經濟底蘊,絕難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打開工作局面。

  當初,王學平被調到省里來的時候,所兼任的副廳長職務,其實,孟昭雄也在暗中了使了點勁,拉了他一把。

  很多人以為大人物是不講人情的,領導提拔鐵桿心腹,就是為了關鍵時刻的丟車保帥。

  其實,這是一個美麗的錯誤。

  權力的滋味,一旦享受過后,就如同吸食了鴉片一樣,絕對會上癮。

  就以孟昭雄混跡官場這么多年,豈能不知道,地位其實并不能代表實質的影響力,這個官場上極其粗淺的道理?

  權力是上級給的,而威信則需要靠自己去樹立,領導干部也是講人情的,只不過,玩的人,大多會權衡保護與包庇之間的區別和代價。

  這年頭,當領導的,誰下邊沒有一攤爛帳?誰不知道拔出蘿卜,必定帶出泥的道理?

  換句話說,只要有一線希望,領導必定會想辦法,保住至關重要的那棵小蘿卜。

  老話說得好,官官相護,這話一點沒錯。

  在利益息息相關的情況之下,當領導的不死命地護住心腹部下,難道還會幫著沒有任何關系的草民,去挖他自己的根么?

  行為之所以愈演愈烈,根子就在上梁那頭,上梁不正,下梁怎么可能不歪呢?

在天朝,講究的是,爹親媽親,不如黨親。究其實質,還不如說是,天王老子都不如切身利益親  又過了一支煙的工夫,室內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王學平也大致猜出了孟昭雄今天出現在小會議室里的來龍去脈。

  中紀委專案組突然去了省委,要求省委配合雙規行動,省委書記吳重恰好在京城出差,脫不開身。于是,吳重就委托孟昭雄代表省委,對此次雙規劉向前的措施,表達中夏省堅決支持的態度。

  抬眼看了看一直平靜如水的孟昭雄,王學平心里暗暗佩服他的城府,以及巧妙的領導藝術。

  剛才,孟昭雄完全可以借題發揮,大談黨風廉政建設的重要意義,號召大家向某某優秀黨員干部學習。

  類似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套話,在之前的氣氛之下,即使孟昭雄說了,也等于是放屁一般。官場上,拉幫結派、瓜分利益的大氣候如此,誰有心思聽這種老掉牙的廢話和空話?

  “咳”孟昭雄見眾人的情緒穩定了許多,就沖著面前的麥克風,輕輕一咳,老練地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到他的身上。

  “同志們,劉向前被帶走了,雖然具體原因不明,不過,在我看來,一是他自身的道德修養不夠;另一方面,我想,咱們更應該透過現象看本質,建立健全完善的領導干部提拔和任免制度,堅決杜絕帶病提拔,越告越提,諸如此類的怪現象……”孟昭雄的話依然不多,但頗能打動人心。

  王學平心想,孟昭雄說的一點沒錯。現在這年頭的官場上,小圈子盛行于世,只要進了某個小圈子,就等于是進了保險箱一樣,圈內的各種資源彼此共享,大家齊心協力地應付,可能面對的各種危險。

  在這種圈子文化的基礎上,很多原本就有問題的領導干部,屢告不倒,反而隨著群眾的告狀步伐,一步步獲得升遷,屢見不鮮。

  如今,告不倒已是常態,告倒的畢竟是極少數,只能自認倒霉。從上到下,大小官僚們的成本極低,久而久之,已經形成了一種嚴重扭曲的碰運氣的貓鼠觀念,吏治豈能不壞?

  尤其惡劣的是,按照現行的信訪體制,上訪信件之中的很大一部分,居然被堂而皇之地轉入被告者的手上。

  在這種情況下,實名舉報,等于是把自己當作任人宰割的,送上了為惡者的砧板,腦殘者才有可能為之。

  孟昭雄只是簡短地講了十分多鐘,這期間,王學平注意到,坐在孟昭雄身邊的汪猛,完全恢復了正常的狀態,只是臉色多少還殘留著幾分蒼白。

  僅從汪猛的臉色上面,王學平也看不出他此時此刻的真實心理活動。畢竟,老汪不是一般的小干部,堂堂省委常委,副省部級領導干部,豈會沒有城府?

  孟昭雄話音剛落,汪猛率先鼓掌,笑道:“孟書記講得真好,理論水平之高,別人我不知道,我汪猛已經心服口服了。”

  汪班長帶頭鼓了掌,成員們誰也不甘落后,大家都跟著拍動著手掌,七嘴八舌地夸好。

  “吳重同志在打電話的時候,專門做了相關的指示,類似劉向前這種分子,經受不住人民的考驗,嚴重地違反了黨紀國法,應該受到嚴厲的懲處。省委的態度是明確的,那就是,不管是誰,只要膽敢搞,都將一查到底。當然了,省委對省廳的領導班子,還是信任的,希望省廳黨委積極開展自查自清活動,以嶄新的精神風貌,迎接更大的考驗。”

  大領導講話,字里行間,大多充滿了藝術,吳重的這番話,在王學平看來,等于是給汪猛吃了一顆定心丸。

在座的人都是明白人,吳重的言外之意是,到此為止,不會繼續往上面追了  可是,包括孟昭雄在內,硬是抓不住吳重的一丁點話柄,由此可見,這是一個妙不可言的指示。

  王學平心想,越是大領導,越難垮臺,說話的藝術,絕對是其中一個重要的因素之一。

  班子成員集體送走了孟昭雄之后,汪猛并沒有馬上宣布散會,他耷拉著眼皮,冷地說:“劉向前平時不注意學習先進的理論知識,不注意維護自身的道德修養,以至于,走到了今天這一步,著實令人感到痛心啊。”

  王學平馬上意識到,汪猛肯定還有下文,矛頭應該是直指任鴻達去的。

  果然,汪猛接下來就提議說:“為了貫徹落實省委吳書記的指示精神,必須成立咱們省廳的糾風領導小組,由我任組長,建議由學平同志任常務副組長,大家議一下吧?”

  “哇”會場上的眾人,都被汪猛臨時放的這一炮,給驚呆了。

  王學平也沒料到,汪猛竟然對任鴻達如此的忌憚,蓄意搞小動作,以圖松動任鴻達目前的二把手地位。

  更令眾人沒有想到的是,任鴻達居然沒有絲毫的猶豫,平靜地說:“我同意班長的意見。”

  短短的的八個字,令人不由得浮想連翩,大家都在考慮同一個問題,難道任鴻達就這么心甘情愿地放棄老2的地位么?

  王學平目光一閃,立時明白了汪猛的“良苦”用心。

  劉向前被帶走后,省廳的氛圍已經出現了明顯的變化,最主要的就是,汪猛下邊,那把原本牢不可破的金交椅,已經出現了松動的跡象。

  盡管省委書記已經放出了風聲,可是,人家專案組是中紀委的人,其中藏有太多的不可確定。

  在整個省廳班子里面,王學平的資歷最淺,在短時間內,他也是最不可能危及到汪猛地位的唯一的一名副廳長。

  汪猛在這個時候,把王學平抬出來,很可能采取的是一箭數雕的策略。

  在這個節骨眼上,王學平有可能被汪猛推到火上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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