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劉彥打完電話,安在濤這才緩緩起身去打開了辦公室的房門,準備敞開門辦公了。
沒有多久,辦公室主任孫振林就笑著敲門走了進來,“安市長,按照您的指子,我們辦公室初步擬定了一個職工安置方案,您審閱一下吧。”
安在濤哦了一聲,卻擺了擺手,“職工安置的事情暫且先放一放,你現在集中精力協助老梁做好與資河生態農業開發區、歸寧陽光汽車節能設備開發有限公司兩個新項目的合作,爭取在本周內舉行一個合作簽字儀式,到時候,我請請市,里的領導出席一下。”
孫振林一怔,心道這職工安置方案你年前要得這么緊,怎么過了年就要“先放一放。呢?難道?
在孫振林看來,趕緊想盡一切辦法把這批職工安置下豐,等于是讓公司甩掉包袱輕裝上陣,成立集團公司后,機關上只留不到百人就可以維持運轉,就算是沒有新的主營業務收入,單靠下屬企業的分紅,母公司這些人也能養活。
孫振林的心態代幕著很多房山煤氣在崗職工的心態。所謂屁股決定腦袋,時下里,似乎也只有這百余名在崗的職工才真正關心母公司的前途命運問題,希望這個,企業能有美好的發展前景。
“安市長,還有件事要向領導匯報。”孫振林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道,“雖然是財務問題,與我們辦公室的職責無關但我作為辦,公室主任,作為公司的一員,作為公司領導的參謀和助手,我想我應該提出這個問題來。”
“安市長,據我所知,我們公司賬面上還有很多欠款沒有回收回來。死帳壞賬太多市里很多小煉鐵廠、軋鋼廠都欠著我們的貨款,有些恐怕已經關門大吉,找不上債主了孫振林稍稍一頓,“安市長。我認為,公司應立即成立清欠部門,由分管領導親自抓,抽出專門人員清收欠款 安在濤點了點頭,沉吟了一下,向孫振林投過贊許的一瞥,經過了這么一段時間的接觸,孫振林給安在濤留下的印象還是良好的。
孫振林是一個沒有太大能力、做事古板,但服務意識和集體觀念卻很強的人,在房山煤氣現有的中層管理人員中,相對來說私心還是比較輕的。遇到事情首先想到的是公司利益,而不是個人的利益。
而這,也是安在濤一直沒有更換辦公室主任的根本原因。而彭軍。也因此一直沒有一個明確的崗位,一直以“幫助工作”的身份在公司內部出現原本,安在濤是想要讓彭軍臨時兼任這個辦公室主任的。后來見到孫振林覺得這人還不錯。就打消了之前的決定。
“孫主任,你的建議提的很好。我也正在考慮這個問題。作為公司的一員,我們每一個人都必須要看重公司的利益。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離開了公司這個集體,我們的個人利益也就無從談起了一這樣。你馬上跟財務處對接一下。我建議從辦公室和財務處、企管處三個。職能處室中抽出幾個人來,成立一個臨時機構清欠辦 “公司目前工作很多,千頭萬緒,集團公司的成立掛牌迫在眉睫,公司領導們都很忙我看這事兒就由你來牽頭吧,你下去打一個組建清欠辦的報告來,我批復下去。”
“好好干,我還是那句話,只要我們上下一心,就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你工作認真負責、組織協調能力很強,這些公司黨委是看在眼里的”集團公司組建之后,你和很多的同志一定還會有更大的舞臺安在濤起身笑著拍了拍孫振林的肩膀,一句不疼不癢的暗示悠然飄出了嘴邊。
孫振林心頭大喜,但卻沒有形于色,只是態度變得更加恭謹,“我明白了,安市長,我一定會按照領導的指示不折不扣地貫徹落實!”
孫振林剛走,李杰和彰軍就聯袂而至。
“來,李杰,彭軍,坐。”安在濤笑了笑,示意兩人坐下說話。
李杰和彭軍你看我我看你,忍不住呵呵一笑,彰軍擺了擺手,“李總。還是你來給老板匯報吧,反正我們兩個已經碰過頭了 李杰點點頭,“老領導,我和彭軍這兩天費了不少功夫做出了一個,市場調查報告,還算全面吧,您抽空看看房山市目前共有管道煤氣用戶8萬戶,潛在用戶起碼刃萬(包括周邊市場和區縣市場),但因為供應能力不足,房山市燃氣供應日缺口在舊萬弈左右,而如果是冬季用氣高峰期,則這個缺口就會擴大高婦,萬方!”
“所以從理論上說,老領導您提出來的建設四萬噸產能的焦化煤氣項目是可行的。這個項目建成之后。日供氣量可以達到沁萬立方。減去我們的燃氣供應缺口,也就是說,公司還會因此增加田萬方日供氣規模的用戶市場,可以將我們的管道蝶氣引入到各區縣去。”
李杰說到這里,靜靜地抬頭來望著安在濤,
安在濤笑笑,“怎么,有話繼續說!我這里洗耳恭聽!”
“但是,從我們公司目前的狀況來看,結合現實,老領導,請恕我直言,這個。項目暫時是建設不起來的李杰嘆了口氣,“第三,這么大的焦化項目在環保立項上能不能通過卓批,是一個問題。市里前兩天網下通知,要整合淘汰落后產能”環保局整天盯著我們的天星燃氣。只要我們的煙白一冒黑煙,他們就跑去罰款!”
“第二,土地問題,這個項目起碼需要勁畝地。而且還不能建設在城區里,必須要在郊區或者城郊結合部,土地怎么辦?我和彰軍在房讓周邊開車轉了一圈,適合建焦化廠的的方實在不多。”
“第三,程建設資金問題。就公司現有的財務狀況,不要說再投資。如果繼續沒有主營業務收入,將來的生存都是問題。這個項目我找人匡算了一下,如果上齊上全環保設備的話,大體需要資金朽個億 李杰說完,就坐在那里默然等候著安在濤的指示。如果不是兩人關系太熟,中間還夾著一個李湘,李杰也不會這么跟安在濤“直言不諱”一領導想辦的事情就去辦好了,只要撞到了南墻,領導自己會醒悟的,不需要做下屬的提醒。
安在濤突然朗聲一笑,“拋去你們后面的三個問題,看來我提出的這個項目構想,還是可行的 安在濤慢吞吞地起身來,清朗的眼神在李杰和彭軍的身上轉悠了一下。然后沉聲道,“這個項目是冷須要上的,否我已經決定了。安置職工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為公司新建主營業務來源。”
“彭軍,你馬上去給我給市政府報告,在報告中把我市的燃氣供應缺口著重寫一寫,同時拔拔高。把這個項目未來潛在的市場前景、重要意義,對于經濟社會發展的推動作用等等,都闡述明白 “去吧,明天一早給我,我明天去市政府開會,正好向東方市長匯報一下。”
“好的,我明白了,老板彭軍起身就要離開,安在濤卻望了他一眼,突地一笑,“你先等等。”
李杰見安在濤似乎是有事要跟彭軍單獨說,就趕緊起身告別。
其實他也是有一大攤子事情。沒時間在安在濤這里閑扯。天星燃氣的生產經營不能落下,這一段時間市里對安全供氣抓得很嚴,安監局和公用局天天來檢查;而因為安在濤最近不在房山,作為房山蝶氣的二把手,李杰同時還得擔負起房山煤氣的管理重擔來,上上下下,企業政府,組織協調,你說他能不忙?
“彭軍,這里有幾張購物卡,是我們家曉雪給你家屬的過年禮物,本來想年前給的,但我事情一多就給忘記了。”安在濤從自己隨身的包里掏出幾張卡來,扔給了彭軍。這還是細心的夏曉雪來房山時從房山一家大商廈辦的購物卡,留給安在濤讓他打發關系用的。
彭軍一怔,馬上就漲紅了臉,低低拒絕道,“老板,這怎友行?我不給領導買禮物就算了,怎么還能要領導的東西”不行,絕對不行!”
安在濤擺了擺手,抓起卡就硬塞入了彰軍的手里,“行了,你也跟了我好幾年了,我的為人你該清楚,不要跟我來這些無謂的客套了。我也沒有別的意思,你工作很辛苦,這些卡拿回去給你媳婦和孩子買點東西”,嗯?收下!”
彭軍知道安在濤的脾氣說一不二。嘆了口氣,只好紅著臉收下,“老板,您這樣讓我很不好意思,”
“呵呵,沒啥不好意思的。你跟我這么久了,既沒升官又沒發財。如今竟然跟我來了企業前途未怕家里的老婆孩子都要怨聲載道了吧?”安在濤半開玩笑地打了一個哈哈,“再堅持一段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彭軍心底一顫,恭謹地點點頭。“老板,那我回去寫材料了,”
第二天上午十點,房山市要召開奶年經濟工作會議。作為市長助理。安在濤當然要參加會議。他趕到房山禮堂時,禮堂門口的停車場上已經停滿了各種車型和品牌的黑色轎車。
政府官車一般是黑顏色,這個顏色莊重肅穆,正好與渾厚的權力相配。
下了車,安在濤遠遠地就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張欣笑吟吟地站在禮堂門口。身邊圍著幾個各區縣的頭頭腦腦,安在濤順勢掃了一眼,發現其中認識的有兩個,一個是孟川區區長劉家祥。另一個,是谷瀾縣新任縣長周麗麗。
張欣神采飛揚,站在那里跟幾個區縣級的領導寒暄著,有幾個人臉上明顯表露出某種逢迎和巴結之色。
張欣要提副市長的消息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在官場內部悄悄傳開,這今年輕氣盛、來自京城的紅色三代即將成為房山市一級的領導干部,很多人對此都沒有太大的懷疑。
安在濤心里暗暗冷笑了一聲,臉上卻很平靜。他慢慢向禮堂里走去。就在他即將跟張欣幾一茶肩而討的時候,早有準備的張欣故作訝然道安市長舊刻久不見了”。
眼看副市長的寶座唾手可得。張欣有一種非常強烈的、要在安在濤面前顯擺示威的欲望。
在他看來,兩人同為后備干部。能力相當,但安在濤卻一直走在了他的前頭,死死地壓他一頭一而這一回,他終于走到安在濤并面去了”來到房山之后,他跟安在濤明里暗里“爭斗”了很多回,連連“敗北。”而這回終占上風,讓他焉能不興奮?
安在濤慢慢停下了腳步,站在那里靜靜地望著張欣,他的臉上浮理著溫和而平靜的笑容,但眼神中的一抹深深的蔑視卻落入了張欣的眼里。
安在濤這種發乎于心的、并非是假裝出來的、高高在上的蔑視和不屑一顧,讓張欣幾乎要發狂。
在張欣眼里,安在濤只是一個走了狗屎運的草根子弟罷了,縱然是當了官也改變不了其低賤的出身。與他出身豪門的血統高貴相比安在濤就是地上的小臭蟲,本該抬頭仰望他,但事實上卻是他這個權貴子弟屢屢在安在濤的面前吃癟。
安在濤,你憑什么蔑視老子?你憑什么?你傲什么?你有什么資格狂傲?你算個什么東西?!張欣心里憤怒地咆哮著,臉色微微有些泛紅。
“劉區長,好久不見了。周縣長是越來越年輕漂亮了”安在濤笑吟吟地伸出手去,跟眾人也寒暄了起來,甚至還拉著周麗麗的手,裝作“色迷迷”地,跟她開了幾句玩笑,引得眾人大聲哄笑起來。
從始至終,安在濤都沒有再看張欣一眼。
只是在跟眾人家暄已畢,這才將手伸向了張欣,淡淡一笑,“張區長。這個春節是回燕京過的吧?現在還沒有出正月,就給你拜個晚年吧。祝張區長羊年大吉大利,身體健康全家幸福了!”
明明是喜慶的祝福話兒,但在張欣這個有心人的耳朵里,安在濤的這幾句話卻是正話反說,蘊藏著也只有他才能聽明白的譏諷和機鋒了。
張欣心里冷哼一聲,臉上卻神色淡淡道,“同喜同喜,也祝安市長工作順利吉祥如意了。”
眾人慢慢往禮堂里行去,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間,安在濤和張欣都同時落在了最后面。
同樣來開會的歸寧市委書記李南。夾著黑色的公文包匆匆而來,似乎是“心有靈犀”的緣故,安在濤和張欣同時停下腳步,往后望去。
見到李南,兩人的表情和態度自是不同。
安在濤微笑略有欣喜,但神色卻很平和。李大年雖然能量大、是趙老身邊的紅左,但終歸還是一個外人,與孟菊相比,李大年根本就不算什么。因為有孟菊的存在,安在濤與李大年父子之間的交往,始終處在一個平等友好的關系中。
安在濤固然有求于李大年,但卻并不巴結他,也不需要巴結。
但張欣卻不然。雖然張家在燕京也算是一號人物,但跟趙家比起來,那就是小巫與大巫的區別,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李大年雖然只是一個“御用總管。”無職無權亦無太高的行政級別,但卻是趙老身邊的紅人,十幾年間深得趙老的信任,恩寵不減。而這一點,就足夠了。當前來說,李大年這顆大樹也是張家不敢招惹的。
所以,張欣一看到李南,就滿臉堆起了略帶些許諂媚和討好意味的笑容來。在整個房山市里,能讓張欣下意識地流露出如此情態的人,恐怕也就只有李南了。
哪怕是面對張鵬遠這個市委書記和東方筏這個市長,張欣都還能保持著幾分權貴豪門子弟的矜持和高傲。但在李南的跟前,他就是一只紙老虎,無法裝也裝不起來。
“李書記!你好啊,過年回燕京了沒有?”張欣主動笑著迎上了一步。
但李南卻只是對他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后大步走過去,親親熱熱地跟安在濤兩人擁抱了一下。
“小濤,春節聽說你在燕京,我一直想要找你一起吃頓飯”。李南跟安在濤親熱地“勾肩搭背”地走進了禮堂。
張欣被涼在了后面,他的面色漲紅且僵硬著,肩頭微微有些顫抖,好半天才緩和過來。他暗暗咬了咬牙。心頭卻又浮起一絲疑問:安在濤怎么跟李南這么熟悉?這李南對他的態度怎么看上去反而有些”
恐怕張欣永遠也不會想明白,李南與安在濤之間極其微妙的關系。作為同齡人,兩人首先是談的來的朋友;因為孟菊的存在,兩人又是同一個陣營中的“螞炸”擁有著共同的政治利益;最后,也是很重要的三點:李南的未婚妻云水謠是別彥名下娛樂公司的簽約藝人,目前正在被公司大力捧紅之中 捧紅一個新人是需要砸很多錢的。這一點。云水謠明白。李南明白。安在濤當然也明白。只是這種“明白”又同時是一種默契,誰也不會說出口來。
所以,在李南心里,安在濤的身份比較“復雜”、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