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在濤怕耽誤竹子的卜學,回家匆匆洗了把臉就下樓穿操場去了教學樓上。安家住的是二中的教師宿舍樓,就在二中院內。去母親的辦公室找到了安雅芝,將教育局的批準文件給了她。
安雅芝正在備課,見兒子已經辦好了手續,不禁也很高興。她囑咐安在濤先回家照看下竹子,然后自己就帶著文件去了校長的辦公室。安在濤長出了一口氣,知道事情已經搞定,便放心地回家了。
他打開門,竹子網好從安雅芝的臥房里露出頭來,清秀的俏臉上還是怯怯的神色。
“竹子,來。”安在濤招了招手。
竹子猶豫了一下,低著頭輕柔地走了過來,身上穿著一件寬大的,恤。瘦弱纖細的身形在,恤里一搖一晃,猶如飄風的細柳。
這是她姑媽馮霞花十塊錢給她買的一件廉價新,恤,她一直不肯換下來,安雅芝拗不過她,只好由她。
“竹子妹妹,明天你就可以去上學了,我已經去給你辦好了手續。”安在濤輕輕拍了她柔弱的肩膀。“好好學,努力一點,把落下的課程自己補上去。”
竹子微微有些蒼白的臉色浮起兩朵紅云,眼神中閃過一絲喜色,薄薄的嘴唇咬了一陣,這才輕柔地說道,“謝謝哥哥。”
安在濤呵呵一笑,正要往自弓屋里走,突然回頭來望著竹子,“竹子。哥哥帶你去買幾件衣服可好?你穿著這,恤太不合身。”
竹子漸漸有了一些生氣的眼睛眨了一眨,默默搖了搖頭,“不用了,不用再花錢了。
安在濤心里嘆息一聲,俯身拉過竹子有些冰涼的小手來,“竹子。你3歲了,哥哥相信你已經懂事了”記住哥哥的話,只要我們自己努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安在濤輕輕拉著竹子的手。坐在沙發上向竹子緩緩而低沉地講述著自己的身世以及母子兩人相依為命這些年的一些生活片段。他的話顯然在這個歲的農村女孩心里激起了很大的漣漪,或者說,竹子沒有想到安雅芝母子竟然有著這樣凄涼的過去。
她的神色變得異樣地溫柔起來,她輕輕地扯了扯安在濤的衣襟,眼圈紅腫著,竟然再也忍不住,撲在安在濤懷里放聲痛哭起來。
安在濤騎著摩托車帶著竹子去了商場,臨到商場門口才驀然想起,自己不懂女孩子服裝,這才一個傳呼把閑在辦公室里看報紙喝茶的夏曉,雪給召了過來。
兩人一邊一個,牽著竹子的手,在三樓的服裝商場里費了好大地勁才給竹子買了三套衣服,一件鵝黃色的連衣裙,一套運動套裝,一身搭配起來的上衣和褲子。之所以費勁,倒不是竹子的衣服難買,像她這今年齡的女孩子的衣服款式遠遠比小孩還買,只是竹子顯然是一個非常自尊的女孩,她只要看見標簽上的價格超過兇,就死活不肯要。
最后。夏曉雪無奈,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硬給她買了這三套。而細心的夏曉雪還給竹子買了一些女孩子的內衣內褲之類的小物件。畢竟,竹子已經歲了。
就在兩人還要去給竹子買幾雙鞋的時候,竹子再也不肯挪動腳步。面色漲紅著,連連擺手。
夏曉雪向安在濤使了個眼色。安在濤會心地走到了一旁,坐在了商場里的休閑躺椅上。夏曉雪蹲下身來,輕輕拉起竹子的手,柔聲道。“竹子妹妹,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了,哥哥嫂子給妹妹買衣服很正常哦”聽嫂子的話,乖!”
夏曉雪牽著竹子的手去了四樓的買鞋專柜,半斤。多小時的功夫就帶著煥然一新的竹子走下樓梯,向安在濤走來。
白色的短袖,恤”恤正中還印著一只毛毛熊,天藍色的裙褲,一雙白顏色的旅游鞋,長發用一個黑色的蝴蝶結梳起,經過了夏曉雪一番精心的打扮,竹子跟來之前好像是變了一個人。
只是,她的神色還是有些怯怯地,走路的時候,多低著頭,而小手更是緊緊地拉著夏曉雪的手,一刻也不肯放開。
第二天一早,竹子背著安雅芝早就給她準備好的書包,穿著昨天安在濤和夏曉雪買來的衣服,怯怯地跟在安雅芝的屁股后面去了教學樓上。手續都已辦好,她插入初二四班就讀,班主任是二中很有朝氣很有責任心的一斤,青年女教師。
望著母女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教學樓里,安在濤心里暗暗祝福這個苦命的小竹子,希望她能撇開一切。開始新的生活。
安在濤扭頭便走,先是跑到街上買了一份濱海晨報,然后掃了一眼以他和李湘聯合署名的那篇發在頭版的報道,望著那碩大醒目的黑體字標長喬遷新居,學生調課老師賀喜?他嘴角浮起一絲笑容。
不用說,這則報道又會成為今天濱海人議論和關注的焦點,洶涌的民意輿情適當加以引導,就會爆發出巨大的力量來。果然,他到到報社進了辦公室,張綱就面帶笑容地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安,今天見報的稿子很好,現在我們的熱線都快被打爆了,很多讀者都來電反映這種類似的事情沒想到。這種事情竟然這么多,這些校長瘋了嗎?為了斂財,一點也不顧及 安在濤嘿嘿一笑,“張主任。我和李湘今天會繼續做追蹤報道。另外。我想,省報對這種題材也會很感興趣的”
門敞開著,夏天農靜靜地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望著桌上放著的一張濱海晨報,神色淡然。他緩緩轉過頭去,眼角的余光發現了副市長周聯華手里捏著一張報紙,出現在他的辦公室門口。
他起身來笑了笑,“老周來了。”
周聯華眼中的那一絲淡淡的興奮,也就只有夏天農這斤。敏感而有心的人才能看得出來了。周聯華微微一笑,“老夏啊,我找你有點事情。”
夏夭農擺了擺手,“請坐。”
周聯華隨意地坐在了沙發上。搖了搖手里的報紙,“老夏,你看報紙沒我可是聽說,這城東中學的譚亞寧是你的親戚哦。你看看,股“四七談者是怎么搞的,胡球整亂寫氣,占么屁股大的事表大做文老夏啊,要不要我跟區局的張秀德打個招呼,把這事兒壓下去?”
夏夭農淡淡笑了笑,“譚亞寧雖然是我的親戚,但他嚴重違規違紀。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一老周啊。我們這些當市領導的,身邊難免會有幾個鉆空子的親戚朋友。胡亂打著我們的旗號亂搞,民憤極大,這種風氣不可漲,要堅決剎一剎!”
還沒等周聯華緩過勁來,夏天農又道,“而且,我還聽說這種事情在濱海教育界很多,剛才我們家小安來電話說,譚亞寧的事情曝光之后。濱海晨報接了很多學生家長的投訴,好幾個學校都有這種現象老周啊,你說說,這些芝麻大的校長就敢這么以權謀私,這還得了?事關教育,我看要樹幾個反面典型,嚴肅查處!”
夏天農娓娓地說著,周聯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低低道,“老夏。你方才說你們家卜安?”
夏夭農朗聲笑了一聲,“采寫這篇報道的濱海晨報的首席記者安在濤。是我們家曉雪的未婚夫,他們剛剛訂婚,你們家那口子那天不是還去喝過喜酒來著?”
周聯華哦了一聲,匆匆起身來。“我馬上去通知教育局的林虎,必須要嚴肅查處!嚴肅查處!”
周聯華勉強笑了笑,跨出了門去。見周聯華走出門去,夏天農冷笑一聲,重重地將房門關上。
身后傳來一聲關門響聲,周聯華腳下一滯。他咬了咬牙,大步向自己的辦公室行去。
皇甫琪去教育局投訴譚亞寧。他的心腹區教育局的局長張秀德立即覺得這事兒大有文章可做,便暗暗通知了他。而接下來,他又吩咐張秀德暗中“引導”皇甫琪四處投訴甚至到市政府來上訪。
正因為周聯華想借著這事兒搞出些動靜來,所以張秀德才會這么痛快地接受了安在濤和李湘的采訪。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采寫這個報道的記者竟然是夏天農的女婿。而且。他不但不害怕惹火上身,還意欲將這事搞大這意味著什么。周聯華作為分管教育的副甫長,比誰心里都清楚。
譚亞寧一個人的丑聞,如果引發了群體性的投訴,再讓媒體進行大面積的追蹤性曝光報道將諸多隱藏在幕后的類似教育丑惡現象都給晾曬了出來,那就不是讓夏天農難堪的事情了,而是他這個分管教育的副市長和濱海市的教育行政主管部門尷尬的局面了。
高層領導干部之間的勾心斗角絕不是街頭小市民之間你一句我工句的罵架,或者辦公室小職員之間你整我我整你的互相傾軋,而是一種點到為止的“權術攻擊”極富有“領導藝術”
所以,夏天農的一番話下來,周聯華馬上就意識到自己落了下乘,夏天農不僅事先有了防備且有了先著,所以還沒有展開的“后續計劃”全部告吹。
引火燒身,將自己搞的非常被動。周聯華越想越氣,心頭火氣一生。情緒就變得非常惡劣。他的秘書站在辦公室門口笑著跟他打招呼,他都陰著臉擦肩而過,沒有理睬。
坐在辦公室里沉吟了一陣,他才讓秘書去把市教育局局長林虎給找了來,讓他立即去濱海晨報“疏通”盡最大可能地壓住此事,務必讓濱海晨報取消下一步的曝光;同時,他直接打電話給張秀德,命令區教育局立即對譚亞寧進行撤職查辦。在最短的時間內平息輿論的憤懣。
教育局方面的反應之快,倒是讓安在濤有些驚訝。他本來以為,得等他再做一期報道之后,教育局方面才會有動作,誰知道卻來得這么快。反正他和李湘正要出門繼續根據讀者的爆料進行追蹤采訪的時候。張綱匆匆從樓上跑了下來,喊住了兩個人。
安在濤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兒。但李湘卻很不理解。她沖著張綱嘟嘟囔囔了一路,張綱苦笑不語。其實張綱也覺得這事兒該追蹤報道下去,因為這會大幅提高濱海晨報的訂閱量。再者說了,讀者的投訴不加以回應,以后晨報熱線還能有什么信譽可言?但是,教育局的局長林虎和市教育局辦公室的馬主任就呆在黃總的辦公室里,總編大人發話事兒到此為止,他又能如何?
回到辦公室里,李湘郁悶地一屁股坐在那里,瞥了一眼無動于衷的安在濤。“安在濤,你倒是說說看,這么好的線索,多難得的機會呀,就這么說放棄就放棄了如果這樣的話,我們以后也不用做曝光新聞了。涉及到哪個單位,哪個單位的領導來找一找說說情就不了了之一我們這報社成了啥了?”
安在濤笑了笑,“你也別太在意了。領導也有領導的難處。其實這些事情你就是曝光了,教育局也不見得就一定會查處總之,有了譚亞寧這個事件在前,在輿論的壓力下,他們也不敢不處理,這樣一來,媒體監督的作用就基本上達到了行了,別生氣了,我們是報社又不是反貪局,你何必這樣!”
“你說得輕巧!”李湘皺了皺眉。“算了,我也懶得生這些閑氣,下午的熱線你來值守吧,我要出去透透氣去。”
說完,李湘提溜起自己的紅色女士背包,大搖大擺地離開了辦公室。
安在濤笑了笑,也沒在意,坐在了電話跟前;順手從李湘的桌上拿起了一本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已經被翻爛了的時尚美發雜志,隨手翻閱了兩頁,見沒啥意思就又扔在了一旁。
電話鈴聲刺耳地響了起來,安在濤皺了皺眉。他一直認為這幾部電話的鈴聲太難聽,要求報社后勤中心給更換兩部,但報告打上去了,至今也沒批下來。
安在濤拿起電話,剛剛喂了一聲。電話那頭就傳來似曾相識的低沉略帶磁性的男聲,“我找牛刀。”
安在濤心里咯噔一聲,定了定神。“我就是牛刀,你有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