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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老不悅地說道:“小夏,年輕人,要有朝氣,該說就說,別吞吞吐吐的。史潔是我的女兒,她是個什么脾氣我心里清楚,當年都是我忙于工作,對她疏于管教,才讓她長大后,從來不知道尊敬別人,以至于落到今天的下場……不說她了,說說你的想法。”
話已至此,夏想也知道史老確實想聽聽他的真實想法,也就說出了實話:“我想包括李書記在內的任何一個男人,都不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天天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真正出身高貴的人,哪怕站在世界的頂峰,對別人是俯視而不是輕視。俯視是月光,不管月光灑在金碧輝煌的宮殿,還是臭水溝中,月光依然是月光,不會高貴半分也不會臟上一分。輕視就是雪花,落在黃金之上,會被染成金色。落在臟泥之中,就會被化為臟水。”
夏想說完之后就后悔了,他知道話說得有點重,也不清楚一向沉穩的他,為什么會因為史潔的輕視突然生發出這么多感慨?其實以他的容忍,史潔不過是一個過氣的高官子女罷了,犯不著和她一般計較。或許是在替李丁山打抱不平,又或許是因為在連若菡身上受的氣無處可發,正好遇到史潔,就不可避免地發作出來?
史老臉色一變,目光中隱隱閃過一絲怒意,緊盯了夏想半晌。畢竟曾經身為封彊大吏,他的官威一旦發作,也是氣勢逼人,夏想是平生第一次和省部級高官面對面交談,盡管史老已經賦閑在家好幾年了,但他一生為官,久在官場之上,又身居高位,久而久之養成了壓迫人心的氣勢讓他頗不好受。
夏想不說話,目光清澈如水,強行壓下心中的慌亂,努力保持一臉鎮靜和史老對視,心中告誡自己,要是史老也和史潔一樣,自負而自大,他回去之后就如實地李丁山,至于李丁山如何抉擇,他甚至不用猜就能知道結果。
也不知過了多久,史老手中的健身球因為轉動而發出磨擦的聲音,他的氣勢也隨之一消,隨即哈哈一笑:“為官之道,并非處處謹小慎微才好,對領導,有時要敢說真話,敢頂撞,敢發表不同意見。縣一級,想要升到市級,除了要有政績之外,還要用心鉆營。到了市級又有不同,大部分官員,一旦升到市級,就會有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覺悟,因為由市級到省市,百分之八十的官員會過不去這個坎,既然過不去,就要留下名聲。而一旦升到省級,就有了放眼天下的雄心,這個時候,他就會希望他的手下不全是溜須拍馬之人,他需要手下有一批實干家,有創新精神有務實能力……小夏,路要靠你自己,但地位不同,眼界不同,每一級領導的心態又不同,你還嫌我這個老頭子羅嗦嗎?”
幾十年的從政經驗,由基層一步步升到省委書記,史老的經歷就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他以個人的體驗現身說法,雖然沒有深說,但短短幾句話也讓夏想受益匪淺,讓他懂得許多如何和三級領導相處的道理,讓他眼前一亮,有撥云見日的感覺!
史老坦誠相告,是對他的一種肯定,也是鼓勵,他欣喜若狂,猛然站起,向史老深鞠一躬:“多謝史老的教誨,我會銘記在心。”
史老滿面春風:“我剛才只是在自言自語,說什么了?人老了,容易健忘……”
夏想笑而不語,史老這么說,其實還是有點生他的氣,也是剛才他的話有點過分了,不過他也確實出自好心,如果想和李丁山復婚,史潔必須收斂脾氣,否則以他對李丁山的了解,就算二人勉強復合,也難免還會以失敗收場。
夏想也知道史老對他看重,也是因為他現在是李丁山最信任的人的緣故,所以他猶豫一下,還是說道:“史老,就如您剛才的教誨,我就再多嘴說上一句,不順耳的話,您就當沒聽見好了,但我還是要說,因為李書記這些年一個人過得很累,也很辛苦。他很要強,不想被人左右,也有大部分男人的共同心理,希望有一個賢內助……”
夏想點到為止,他清楚史老肯定知道他自己女兒的性格。
史老緩緩地點點頭:“你丁山,我待他如親生兒子,對他和史潔一視同仁。還有,不到合適的時候,我不會再讓史潔煩他,讓他安心工作,在力所能及的范圍之內,為當地百姓謀些福利……讓他不要怕沈復明,沈復明不太過分的話,一切好說,他要是仗著有高成松撐腰,非要斗一斗,就讓他來好了……”
見史老瞇上了眼睛,好象說話間就困了一樣。人老了,覺就多,容易犯困,夏想就當他是普通的老人,朝他鞠了一躬,悄悄地推門出去。他剛一出門,史老就又睜開了眼睛,得意地一笑,就象一個騙到了別人一樣的小孩。
小老孩,人老了,或許又變得和小孩一樣,性格多變。
夏想走后不久,史潔從外面回來,一進門就埋怨:“爸,何必非要跟一個小跟班的說那么多話,讓他傳話就可以了,跟他有什么好談的?”
史老臉色一寒:“住口!這么多年了,你的脾氣也不知道收斂一下,你知不知道,你和丁山離婚,都是因為你自以為是的性格。夏想現在是丁山的秘書不假,你卻沒有看出來,丁山對他有多器重,有多信任?現在別說你,恐怕我的話都不如他的話,在丁山面前管用!”
“怎么會?爸,你也太抬舉夏想了吧?”
“要是你有眼光,懂事的話,也不至于和丁山離婚,也不會到今天才是處級!我只說一句話,什么時候你覺得自己不是省委書記的女兒,不再要求所有人都對你笑臉相迎,可以心平氣和地接受你只是一個普通人的事實,你再找我,我們再提和丁山復合的事情!”史老揮揮手,不讓史潔再爭辯,“我去院子里種花去了……”
出了省委一號院,夏想心情舒暢了許多,感覺一號院雖然景色怡人,但總給人一種壓抑的陰森感覺,或許是里面的人在權力圈子里沉浸得過久,性格上放不開,再加上里面的人不是家屬就是退下來的高官,對過去的風光又難以釋懷,越懷戀越沉悶。
夏想笑笑,將省委一號院拋到腦后,見天色還早,就猶豫著是不是見上肖佳一面。他先給李丁山打了一個電話,將和史潔、史老見面的事情說了一遍,李丁山聽了只是淡淡地說道:“知道了。”沒有再對此事多說一句話,只是交待他在燕市多走動走動,有時間可以回老家一趟,現在壩縣一切平靜,他也不必急著回去。
李丁山的話倒是提醒了夏想,燕市離老家單城市也不遠,200多公里的路程,要是有車的話就好了,全程高速也就是兩個小時左右。
肖佳的電話一接就通,夏想正要問她有沒有想他,卻聽肖佳驚呼一聲:“夏想,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報喜,我的肖夏蔬菜批發公司正式成立了,注冊資金100萬,剛成立就做成了一筆生意,你猜猜賺了多少?”
肖佳的聲音興奮得有點失真,夏想不忍打擊她的積極性,只好順著她的話說道:“三萬還是五萬?蔬菜批發利潤不高,主要還是靠走量。”
“十萬!”肖佳的聲音提高了八度,震得他的耳朵嗡嗡直響,“我費了好大勁才談了下來,也沒想到第一筆生意就能賺十萬元,太好了,以后打開了市場,不愁不發達。可惜你不在我身邊,要不我們可以好好地慶祝一下。”
“誰說我不在你身邊?”夏想覺得現在的肖佳肯定熱情似火,他是正常男人,對于目前來說唯一有過關系的女人,說不想絕對是騙人,“我就在燕市,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呀………你別騙人,你真的在燕市?”肖佳的聲音隱隱有一絲驚喜和期待,讓夏想多少找回一點平衡,他剛才甚至覺得肖佳就沒有在意他,盡管她第一次給了他,但她好象從來沒有把他當成她的男人,和他不管是見面還是電話,說來說去總是她的生意,不過接下來一句話就讓夏想哭笑不得,“我在齊省魯市出差,一時半會回不去,怎么辦?”
齊省魯市是著名的蔬菜批發基地。
夏想不高興了:“肖佳,你能不能和我談點別的,好象我只是你的商業伙伴一樣,你是不是只把我當成了你的參謀和后臺?”
肖佳愣了片刻,忽然聲音輕柔起來,如一層漣漪在夏想心中蕩漾開來:“也不是了,我知道你的心思,其實我也想你,就是,就是,就是我不敢對你說,怕你起了別的壞心思,想別的壞事……”
肖佳談起生意來頗有女強人的味道,一旦溫柔起來,也是柔情似水,聲音好象要把人融化一樣,夏想就有點口干舌燥:“我想什么壞事了我?再說,那個又不是壞事,難道上次的事情,你后悔了?”
“我就是后悔了,怎么了?”肖佳賭氣似的說道,“我以為那事有多好,沒想到那么疼,害得我好幾天就不能正常走路。一想起來你那么壞,我才不想和你在一起,離你遠遠的,省得又想弄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