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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霹靂(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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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友最愛]景靈宮門外,馬蹄聲雜沓錯亂的疾疾響起。轉瞬間就看見何灌只帶著三兩個從人疾馳而來。

  在門外值守的道童裝扮的小內使沒好氣的翻了一個白眼。

  這個何太尉,整個大宋,仿佛就放著他一個人這般忠誠勤謹。今天跟個沒頭蒼蠅也似竄來竄去。一趟接著一趟,就是他老人家不覺得累,這里所有人都覺得煩了。而且隱相剛才已然出了景靈宮,現在哪里還能尋著什么人?

  這小內使對梁師成倒有幾番愛戴之心,忍不住還為梁師成有些不平。隱相恁大歲數了,最近因為朝局風波,也未曾如何休息好。難得今夜圣人去馬前街處瀟灑快活,隱相才得在景靈宮偷閑養養靜,恢復些元氣。被你何太尉一攛掇,又得趕去尋圣人。

  先不說現在去打擾圣人快活,是不是要招圣人暗自怨憤。就是這般奔忙,梁師成身子骨也撐不住啊。隱相他老人家倒下來,現在內使當中也沒什么出色的大珰,俺們這些人將來指望誰去?

  何太尉啊何太尉,你是武人,打熬得好筋骨。卻不知道俺們這些沒的人苦處。身子就是比你們常人弱一些來著…………至于童貫,那是異數,誰知道當初他割干凈沒有……

  何灌疾馳到景靈宮門前,也不下馬,疾聲喝問:“隱相還在此處么?”

  他胯下坐騎也有些跑發了性子,雖然為何灌勒住韁繩,襠勁用足,不能前行。卻仍在那里團團轉著圈子,蹄子亂刨。馬蹄鐵打在景靈宮門外青石路面上,錚錚冒著火星。

  深宮當中長大的內使,如何見過這等急切甚而帶點殺氣騰騰的場面?本來還有些愛搭不理的準備慢些再答話。這個時侯身子都軟了半截,也有些夾不住尿了。撇著腿忙不迭的迎下來:“太尉,隱相他老人家適才才備好車出門,向著馬前街方向去了。太尉是在此處坐等還是…………”

  不等那小內使說完話,何灌就松開韁繩,重重一踢馬肚子。坐騎掉頭,后腿一撐,一下就躍出去丈把遠。隨侍幾騎,頓時跟上。火星亂濺當中,幾騎頓時就去遠了。

  那小內使嘴一咧,卻是就這般尿了出來。他愁眉苦臉的尋思:“今夜怎么了?難道要出什么大事?還是回轉趕緊閉上宮門要緊…………最近這汴梁城,就是透著古怪!”

  何灌幾騎飛也似的轉上大路,直向東十字大街方向追去。此刻已然是掌燈后一個多時辰了。畢竟不是什么大的節氣,街上行人已然少了許多。何灌幾人此刻又跑發了性子,也不減速,就是大聲呵斥讓人避開。街上行人都朝著兩邊店家跳,差點給奔馬刮倒幾個。

  何灌未曾帶著他的儀仗,行人也不知道他身份。一個個都跳腳大罵。

  “直娘賊,這般趕著去尋死不成?奶奶個熊,汴梁城是鐵打的江山,還有什么事情都上火成這般?有種下馬,俺們好好比劃比劃!”

  何灌此刻哪里管得這個,急追之下。在東十字大街街心就追及了梁師成的車馬儀仗。

  梁師成不比何灌,輕車簡從就能出門。哪怕是漏夜因為要緊事情去尋趙佶回稟,出門行頭還是一應俱全。護衛的人就有幾十個。正是因為準備這些,哪怕何灌在石崇義那里耽擱了好一段時間,現在也還能追得上他。

  在街心當中,何灌就揚聲大叫:“恩府先生,恩府先生,且住!”

  馬車停了下來。何灌也匆匆勒馬跳下,大步就走上去。他這個架勢,也沒人敢攔著他了。直到走到馬車面前,就聽見里面梁師成慢悠悠的道:“仲源,你今夜是怎么了?事情已然議定,某也漏夜去拜圣人,顧不得圣人對某有什么不滿了,還要來盯著某行事不成?這般模樣,實在是有失大臣體。”

  語氣當中,不滿的意味怎么也藏不住。

  舊黨清流一班人,連同他們背后的太子,現在未免也太有些咄咄逼人了。不僅要強自家和他們一起趟先收拾了蕭言這混水,還不依不饒的要盯著他梁師成行事!須知道他梁師成還沒衰頹到任人欺負的地步!

  在這一刻,梁師成真想掉頭就走。反正趙佶看起來圣壽還長,自己也用不著在太子和嘉王之間選邊站。隨他們鬧去,自己今后十幾二十年的富貴還是可保。

  何灌卻沒心情想那么多有的沒的,一僚衣襟就跳上馬車來。他實打實在邊地領兵奔襲廝殺過的武將,雖然歲數不輕,但是一動作起來還是敏捷,這一下誰都沒攔住。

  梁師成聽見動靜,更是惱怒:“何灌,你想做什么?”

  何灌掀起車簾就鉆進去,梁師成正欲大聲招呼,先將這狂妄的家伙趕出去再說。自己也不是沒勢力,碰就碰罷。反正這幫人也著實來伺候,和他們攪在一起,不見得有什么好結果。

  但是何灌一句話就堵上了他嘴。

  “恩府先生,如何那南來子的別業突然起火,更有人潮舉火,從那里出發,向汴梁而來?那南來子現在是為恩府先生遣人看住,現今變故,恩府先生可知曉?”

  梁師成臉色大變,猛的揮手示意要跟著鉆進車來的侍衛們退開去。

  這可是了不得的消息!蕭言那里突然火起生變,誰知道里面有什么勾當!不知道蕭言是準備在汴梁城中行什么事情,還是就此干脆逃向河東路與神武常勝軍勾連一處起事。

  都是足以讓大宋震動的要緊事情。他現在又是為趙佶寄托先看住蕭言的重任,出了什么事情,他都脫不了干系!

  在這一瞬間,他忍不住都要懷疑是舊黨清流之輩先動了手。但是想想又不至于,要不然何灌何必今夜鬮這么一出?現在看何灌臉色,陰沉鐵青惶急兼而有之,也實在不象作偽的模樣。

  舊黨清流連同他們身后太子一輩,現在穩穩的占據著上風。不必再出此徒然生亂的舉動。到最后壞的是他們自家的事情。

  而這事情也絕不是他自己下令做的。梁師成還沒老糊涂,不可能挖個坑將自家埋進去。他遣出去接手蕭言經營的財計事的那般人,貪婪或者有之,可絕不是愚蠢之輩,也不會生出此等變故來。

  其他一切不可能的因素排除,剩下的就只有一樁事,這就是蕭言自家生出來的事端!

  這南來子,一把火燒了自己家業,到底是想做什么?是沖著汴梁而來還是逃往河東?

  此時此刻,梁師成與何灌還不大怕蕭言是想在汴梁城中生事。蕭言根基畢竟太淺薄,就算他能勾連上嘉王,趙楷也是個沒什么大用的人物,徒然有個好皮囊而已。至于滿朝文武,就算是有人同情蕭言大功不賞,也絕不會和他站作一處。他想生什么事情也動搖不了汴梁的根基。

  而且汴梁如許之大百萬之民,更有幾十萬禁軍,蕭言能有多少人?就算個個以一當十,也撼動不了汴梁一角!

  最可慮的,還是他干脆就逃向河東。現在想來也是蕭言最可能的行事。哪里有他的嫡系神武常勝軍,回旋余地頗大。到時候就能生出無數變數出來!

  梁師成和何灌此刻都忍不住深恨知道這南來子向來膽大妄為,既然都決定拿下他了。怎么就不行斷然手段,早早將他看住,讓他動彈不得呢?

  梁師成負有領導責任,何灌將來是要出鎮河東的。想著河東可能因為蕭言生出的變故,兩人都忍不住有些胃疼。

  不過還有火光,向著汴梁而來又是什么道理?

  何灌與梁師成此刻還想不到過些時侯,兩人就恨不得蕭言真的是逃去河東了!

  梁師成沉吟半晌,苦澀開口:“仲源,現在該當如何是好?”

  何灌搖搖頭:“現在樞密無人高太尉也病重,要調動都門禁軍,非得求見圣人不可。說不得,俺就陪著恩府先生將這責任攬下來。先將禁軍調出若干得用的再說話!有幾千得用軍馬在手今夜汴梁城就亂不了…………直娘賊,這南來子當真是恁的能生事!”

  梁師成訥訥點頭說實在的。他真是不愿意去趙佶那里走一遭。這位君王心性梁師成摸得通透,怕的就是麻煩。偏偏他又喜歡攬權,將所有大權都抓在手里,臣下也只能干看著,什么事情都要他來點頭!如此行事,大宋還有什么事情做得好?

  現下生出這么大事情來,不管如何處置,自家這個霉頭是觸定了。何灌心熱,想趁著今夜將自家的地位確定——西軍不論,他何灌就是大宋武臣第一人了。不管是內掌三衙,還是外放為數路安撫制置使,除了老種之外,誰也漫不過他去。將來就是執掌西府的樞密使,也不能對他何灌指手畫腳。

  …………可是他梁師成在其間又能撈到什么好處了?別最后落個重罪,就算是好。

  可是現今自己卻又如何能將這麻煩事推拖掉?

  梁師成最后只能將滿口苦澀都咽了下去,強打精神吩咐:“去馬前街!某與仲源一起求見圣人,無論如何,不能讓這南來子攪動汴梁!”

  馬車吱呀一聲,又開始前行。何灌與梁師成在馬車中不住挑簾向南而看。

  何灌也還罷了,梁師成卻一直在心中喃喃念佛。

  今夜事情,到了這一步就算至矣盡矣也罷,千萬不要再生出什么事情出來了!

  轟的一聲,房門為不知道從哪里尋來的大木撞開。

  劉乙橫眉豎眼,身邊是兩名號稱東宮宿衛班直的貂帽都親衛同行。帶著數百人舉著火把大步走入離南門不遠處的一個禁軍軍將宅邸當中。

  這個禁軍軍將,不屬上四軍當中。早前在驍捷軍當中。驍捷軍是馬軍建制,到了此刻早就無馬。一軍當中最多還有千把人。

  這個將主也不算禁軍軍將當中最為得意的那一批。管的生意就是爐作。正好算是劉乙的該管上司。

  此刻宅邸當中,這軍將的仆役中健壯者,占役使用的軍漢都操持著家伙,呆呆的看著走進來的人物還有院內院外涌動的火光。

  那軍將姓秦,大號單一個褒字。一身家常輕便衣服,手里握著不知道多久未曾拔出來的佩劍,燈火之下,反射出的劍光亂晃成一團,手抖得幾乎要拿不住兵刃了。

  一看到走進來的是劉乙,秦褒膽氣似乎就壯了一點,厲聲喝道:“劉乙,你這是要尋死么?鼓噪生變哪個有好下場的?早些退出去,本將也就當沒發生過這件事情。帶著家眷早些跑出汴梁去罷,天下之大,總有地方可去,要是短了盤纏,本將送你一些就是…………這樣如何?”

  說到后來,終究有些情虛。最后嗓門也抖起來了。

  自家對麾下軍士從來不善。一旦軍中生變,彈壓不住,少說性命也得去掉半條。要是劉乙肯走,幾百貫他都是肯赍發出來的。

  劉乙臉色陰沉沉的盯著秦褒,看看身邊兩名東宮宿衛班直,猛的也吼了回去:秦褒,俺們不是作亂,是扶保太子,誅除奸邪!這場富貴,俺不念著你,還念著一起曾在軍中吃糧的弟兄,你要識趣,就莫擋路,乖乖回宅子里面窩著。不然殺了你,又直得什么,誰知道你和那姓蕭的是不是竄通一氣,準備作亂?”

  吼完之后,他又轉向那些宅中為秦褒所占役的軍漢:“兄弟們,聽聽外面動靜,看看這個場面!現在俺身邊,就是太子身邊心腹宿衛!那南來子蕭言挾持圣人在汴梁作亂,俺們是來勤王的!事平之后,都是有功之臣,何必還在這寒薄將主麾下苦熬?而且這姓秦的,還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自家權位,還畏懼他作甚?是好漢子的,就跟俺行事,…………你們聽聽外間的聲音!”

  滿城呼嘯之聲,早就越過院墻傳了進來,在這宅邸當中四下碰撞激蕩。八個字的口號越來越清晰,不知道為多少條喉嚨同聲喊出,敲打在每個人心底。

  “扶保太子,誅除奸邪!”

  對于扶保太子什么的,如今朝局,這些軍漢如何理得清爽?但是身為為軍將所苛待的軍漢,一旦有變,趁間鼓噪生事也是大宋的常態。百余年來,就未曾斷絕過。哪怕在大宋腹心之地,都門禁軍也算是大宋軍中待遇甚好的了,這般小規模的生變也未曾斷絕過。每隔一段時間,就來一遭。

  更不必說秦褒實在不是一個好將主。宦途上面沒什么前景了,就加倍在錢鈔上花功夫。驍捷軍中,空額他就吃了一大半還多。就算還能領名糧的,折扣也不知道打了多少。還占了多少軍士充役,或者在他宅邸中服侍奔走,或者就在爐作當中操持生活。活計既重,動不動還加以責罰,待遇也甚菲薄。

  前些時日過年,這些軍漢為他操勞一年,不過每家發了幾斗米,再加一貫鈔。米是陳糧,鈔也非新屆。巴巴的指望了這么久,這點東西不如不發。徒然遭怨。

  劉乙原來是驍捷軍中之人,后來挑入拱衛禁軍。拱衛禁軍自散,只能回到老地方尋生路。可是名糧準定是補不上了,在爐作當中,也只能拿最菲薄的錢鈔,干最苦累的活計。一般前拱衛禁軍的軍漢,在秦褒手里苦頭不知道吃了多少。

  身為軍漢,大多數時侯也只能苦忍。不然如何?天底下其他地方還不如汴梁,江南有叛亂,河北支撐了一場平遼戰事,河東路又是這般。陜西諸路現在已然是西軍地盤,外路軍漢根本別想在那里立足。汴梁這里討生活還算容易一些,雖然辛苦一些,但是粗茶淡飯勉強還是能吃飽的。

  軍漢放到什么地方都是吃苦的,這就是大宋的規矩。雖然大宋默許軍將可以發財,以換取他們對文貴武賤的統治體系的服從。但是發財的也只是軍將!

  作為軍漢,遇到機會,怎能不跟著鼓噪生事。怎樣對這種刻薄將主還有忠誠之心?說重一點,對這個大宋,還能有什么忠誠之心?

  西軍能戰,因為西軍始終是頂在與西夏作戰的第一線。西軍軍將還知道輕重,空額吃得不算多,克扣得也不算重。有什么好處,也愿意分潤一些。

  畢竟要帶著這些軍漢上陣廝殺,他們不肯效力,自家就是一個死字。

  而都門禁軍久矣不曾出戰,沒有戰事上壓力的都門禁軍的將主們,在克扣壓榨軍士上就肆無忌憚,竭盡所能許多。要不是汴梁討生活容易一些,又不用隨時冒著上陣送命的危險。都門禁軍,每年不知道要多生出多少事情來!

  都門禁軍,早已上下解體,早已將都門禁軍養成了既不能戰,又對上官沒什么忠誠,對大宋也沒什么歸屬感的一個連團體都稱不上,不知道算是什么樣的玩意兒。一旦有事,號稱幾十萬的都門禁軍望風就潰,連城墻都不愿意去守!郭京鬮出六丁六甲的花樣不成之后,女真軍馬撲城,這樣一個堅固的汴梁城墻,上面竟然是空空蕩蕩!

  此刻外間不管到底是扶保太子也罷,還是扶保那南來子也罷,或者隨便扶保個什么東西。現在卻是自家正經跟著生事的好機會,在這場變亂當中,博一個能得將來富貴的機會。至不濟,也能對這刻薄將主,狠狠的出一口氣!

  驚天動地,席卷全城的呼喊聲中,宅邸當中軍漢們,不善的目光就轉向了秦褒。秦褒自然也發現了宅中情勢轉變,手忍不住就抖了起來,瑟縮道:“你們,你們想做什么?”

  劉乙大步上前,毫不客氣的就一巴掌打掉秦褒根本握不牢的佩劍:“賊娘的,跪下來罷!你就是與那南來子勾結的奸邪之輩!不是吃好草料的物事!正好砍了你的腦袋,在太子面前獻功!”

  宅邸中本來是秦褒手下的軍漢,這個時侯也發出一聲歡呼,都涌上來。靠得近一些的拳腳就朝著秦褒劈頭蓋臉的招呼下來。秦褒給打得哇哇亂叫。內院里面似乎也聽見了這里動靜,跟著哭喊聲響成一團。

  不知道有多少軍漢跟著喊了起來:“入娘的沖進去!讓這奸賊先操了家!入娘撮鳥的,這些年壓得俺們好苦,你也有今日!”

  兩名貂帽都親衛大步向前,劉乙看見大呼:“這是太子身邊心腹!大家讓開一下,聽他們說話!”

  一名貂帽都親衛抓起軟癱得跟泥也似的秦褒,笑問道:“姓秦的,愿意從太子之命行事否?不然就是先抄了你的家,又能怎的?”

  秦褒給打得滿臉是血,兩只眼睛青腫著。看看眼前幾百雙噴吐著怒火的眼睛,再聽聽內院里面的哭嚎聲音,垂頭喪氣的道:“你們說是什么,便是什么。真要是太子號令行事,俺就謝謝皇天還給俺一條活路了,現在還有什么說的?”

  那貂帽都親衛冷笑一聲:“你本來就沒得選。”

  接著就轉頭對著滿院軍漢呼喝:“這個姓秦的直得什么?現在太子還有用得到他處,奸賊勢大,多一人就多一分力量,此次事成,只怕你們哪個將來地位都不下于這秦將主!財貨又直得什么?太子到時將庫藏打開,只要你們這些有功之臣拿得動,還怕不能富貴?現在先擁著這秦將主去辦大事要緊!”

  軍漢們猶自不依:“如何就能輕輕放過此人?俺們為太子效力,這上頭也總要給俺們一個交待!”

  秦褒此刻福至心靈,扯開嗓子大呼:“俺出五千貫,都是純銅,不是交鈔,在場弟兄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有份!就當為這些年的小小不快,給弟兄們陪不是了!”

  有五千貫將出來,在場每人多少也有幾貫純銅到腰。在加上汴梁城中現在呼喊喧囂錯雜之聲響成一片。向著整個城市蔓延開,四下都在狂亂的涌動著。今夜之事,看來已經鬧將起來了!再沒有眼色的人,也知道是一場大變,在這場大變中,多做些事情,將來才好多分潤些功績富貴。趕緊聽這兩個號稱是太子心腹的號令行事罷!這姓秦的已然倒了威風,將來還不是想什么收拾,就什么時侯收拾?

  當下人人都是高呼:“謹遵太子號令,誅除城中奸邪!”

  宅邸當中頓時就忙亂起來,秦褒作為將主,宅邸當中多少有些兵刃。反正只要不藏盔甲弓弩就不妨事。大宋制度早已廢弛,只怕有的軍將家中,這些軍國器物也不見得沒有。

  這些兵刃都將出來,劉乙揀心腹得用之人都發給了。將驍捷軍這些軍漢充實分伍,各自統帶了。

  宅邸里面廄房馬騾也牽了出來,得用領隊之人翻身騎上了。儼然就是軍將。這般一擺弄,就是有點約束有點節制的隊伍了。只要有此等顯眼的領頭人物,這一支隊伍就好管束許多。

  宅邸里面銅錢也搬出來,四下分發了。還造了點干糧揣上。今夜不知道要鬧到什么時侯,有點吃力就更健旺一些。

  大家都忙亂得滿頭是汗,想早些操持停當,早些出去加入這滿城的變故當中。先不論是不是能在太子面前露臉得功。城中軍將可多,到時候一家家打開來。不見得每家都是情愿給太子效力的,總有死不悔改的奸邪之輩。到時候太子心腹就不見得這么好說話了,哪怕不讓大家放手大搶,這好處也是少不了。

  再說深一些,就算沒什么好處,能好好報復這些往日騎在頭上的將主們,也是狠狠出了一口鳥氣!

  忙亂當中,秦褒就垂頭喪氣的坐在院子中心,也沒什么人來理他,只是自家將臉上血跡擦干凈了,茫然看著眼前這一切。

  直到一切都料理停當,劉乙與兩名貂帽都親衛這才過來將他夾起,劉乙對他冷笑道:“將主,請一同行事罷。放心,馬有得你騎的,還是原來將主威風。只是還想有什么別樣心思,就別怪俺們不客氣了。”

秦褒苦笑:“只要不滅俺的門,還有什么說得?準定遵奉號令就是了,熬一日算一日,直娘賊,誰知道汴梁也有這一日!這大宋怎么了  兩名貂帽都親衛卻厲聲號令四下:“遵奉號令行事,自然有你們的好處。誰要擅自騷擾民居,外間此刻已經不知道砍了多少腦袋下來!也不少你們幾個!俺們不是亂賊,是堂堂正正的勤王之師,是太子心腹精銳!今夜過后,保你們封妻蔭子!”

  宅邸當中不管是前拱衛禁軍,還是現驍捷軍軍漢,人人叉手行禮,大聲應答:“敢不為太子效死力!”

  呼嘯聲中,這又壯大了不少的隊伍魚貫而出。秦褒就為劉乙等人所挾,就走在隊列前頭。數百人馬,就朝著皇城方向進發而去。

  文臣宅邸,都沒受到什么驚動。這個時侯大頭巾們也不敢出來義正詞嚴的喝止住這些亂軍。而禁軍軍將宅邸,到處都有人進進出出,不時發出或者歡呼,或者哭喊的聲音。不多一會兒,就有更為壯大一些的隊伍從軍將宅邸涌出。原來宅邸主人,或者就在隊伍當中,或者就變成了涌出軍士身上的血痕。

  汴梁此刻,已然完全騷動起來,到處都是呼喊之聲。百姓民居,家家閉戶。而街面上也沒什么騷擾,倒是丟著幾具無頭尸首,想必是四下行劫之輩。

  一個團體起事,最怕是沒有人站出來約束四下。只要有這么個核心團體,紀律還是勉強能維持住的。更不必說汴梁城是本鄉本土,而且還有個為太子效力,勤王鋤奸的大義名分。紀律更容易維持一些。

  不過饒是如此,汴梁城中,已然有火頭升起來了,還隱隱有哭喊之聲。這已經是將破壞竭力控制在最小程度的情況了。

  身處這樣的汴梁城中,每個人心里都有一種莫名的意味。

  這個大宋,再不復往日那種死氣沉沉的氣象了。從此往后,卻不知道會向著什么樣的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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