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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蕭言在球場雅間靜候之時,時間推到前一夜去,京華冠蓋,各有不同表現。
大宋皇城禁中兩門之內,這兩天來,是一種別樣氣氛。
唐代中期以降一直到唐朝滅亡,內臣宦官的跋扈到了一種登峰造極的地步。后世明朝的九干歲,清朝安德海李鴻章之類的是完全不夠看。不過到了五代十國,內宦在失卻軍權之后,地位就一落千丈。到了大宋開國,隨著文臣士大夫的地位提高,內臣宦官們就過得越發苦逼了。只有是一個文臣就敢指著內臣宦官的鼻子痛罵,文臣土大夫在得用之后,對內臣宦官的提防更是空前的。
但是還是那句話,開國運轉良好的制度,到了末世就完全走形了。大宋中期以來,內臣宦官的地位漸次提高,李憲童貫可以外出領大軍,梁師成可領隱相之名,楊戩之輩也是風頭一時無兩。內臣宦官們已經漸次可以和文臣士大夫們幾乎是平起平坐。原來禁中事,文臣士大夫們都可以摻一腳進來,現在隨著梁師成強勢,幾乎就完全是這些內臣的天下,時于禁中家事,現在官家似乎也更信任內臣一些,很是反感文臣們時他自家禁中生活指手畫腳。而且還有極隱晦的傳言,官家接位,很有些陰微事情在其間,多是內臣參雜其間,文臣士大夫們不得預聞。所以官家即位之后,對內臣們信重一時無兩,讓文臣士大夫們很是在私底下吃了點飛醋,感慨了一番以前大家的美好時光。
不過公平的說,雖然現在內宦得用,日漸薰灼。但是和前代的景況還是不大一樣。這些得用內臣,得用之后,其實都是脫離了純料為內臣而設的班次,進入了正式的文臣或者武臣的班次當中,應該被視為士大夫團體的外延。
最先得用的一些內宦,基本上操守行事,都不亞于當世的士大夫階層,當然現在是越來越不堪了。(北宋滅亡得早,所以沒有內宦之禍,看這個發展勢頭,要是北宋滅亡推遲個百十年的,說不定就是中晚唐氣象一一奧斯卡按)禁中之事,除了官家之外,基本上就是梁師成一言而決。不少嬪妃皇子帝女還要看隱相臉色。這些大家倒是習以為常了,隨著梁師成歲數漸大,精力不濟,其實時禁中事情控制是漸漸放松的,不過在這兩天,一切突然又為之一變。久矣不宿禁中的梁師成這兩天吃住都在這里,還將官家哄回了禁中,內外交通,都盯得緊緊的。禁中之人言行都變得異常謹慎,大家多少也知道,這些變故,多半都是因為柔福帝姬一句話而引起的,大家不是柔福,可架不住說錯話做錯事得罪梁師成他老人家!
大家都不是笨人,梁師成此番作為可知他老人家真是被蕭言那個南歸之人逼得急了,他老人家這么大權勢,這么大影響力,居然被這個南歸之人逼得要用斷然手段,撕破臉去時付他,這蕭言還真不是省油的燈!
官家回禁中而宿,看來也是給了梁師成面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他行事了。讓人不得不感慨官家對梁師成寵信之深。隱相既然下定了決心,大家這幾天謹言慎行就是了,平安熬過這幾天,就比什么都強。
禁中當中,自然有些人不見得那么樂于見梁師成時付蕭言,原因無他,利益使然。蕭言經營起足球聯盟這么大一注財源,禁中之人在其間分到了相當大一塊蛋糕。梁師成時付蕭言不要緊,要是借機將這注財源一。氣吃掉,大家不和他鬧到天崩地陷不算完。
梁師成這兩日留宿禁中,除了以資震懾,不讓再有不開眼的人能到官家面前,說錯什么之外。就是要和禁中有力人士交涉,讓他們放心自家財源不會受損。而且蕭言占了這金山的兩成收入,蕭言去后,自然要分派出去,如何個刻分方法,也得好好商量。他梁師成花了這么大氣力時付蕭言,也不能白吃辛苦的。
說到底,蕭言讓梁師成最后下定決心時付他,大頭當然是他影響了黨爭大局,讓蔡京可能再度獲得以前的強勢地位,這是梁師成絕時不能容忍的。另外一部分,也未嘗不是看到這座金山有些眼熱一一不管是老公相還是隱相,可都是要吃飯的,老公相有大家族,要為子孫計,隱相身邊又何嘗沒有一個大利益團休?
官家回到禁中,表明了官家的態度就是默許兩個字,對這一切裝不知道,一切以朝局平穩,他不操心為要緊的事情。梁師成看來是橫下一條心了,禁中這些有力人士,也就和梁師成緊鑼密鼓的交涉,激烈之處,只怕比在國家大事上面花的精力還要多上十倍不止。
梁師成雖然已經將樞府和王稟那里所有一切都準備好,卻還不能立刻發動,就是因為這方方面面還需要擺平。一切妥當了,才好行斷然之事。
蕭言經營這足球之戲的全部成效這個時候才能看得完整,一則是重新出現在汴梁舞臺上,一則是拉攏禁軍將門團休,還有一則是就是在別人時付他的時候,總有不少顧忌,多少還有些緩沖時間來讓他應對!
當然和人裸的談這些相關的事情,不用他梁師成親自出馬。他只是擁被在自己禁中寢處高臥,等著人不斷的將消息傳回來。天色雖然已經很晚了,可梁師成還遲遲未曾入睡,睜著眼睛在軟榻上半躺半坐,他雖然權勢薰灼,卻也沒有用宮女服侍自己的道理,只有幾個小內使在小心翼翼的幫他捏著腿腳。
梁師成的居所之外,又傳來了低低的通傳之聲,然后就是一個居中奔走的內使快步走了進來,晚上并不算熱,但是這內使臉上全是汗,臉色潮紅未退,看來和時手爭論得并不輕松。到了梁師成這里,他順順氣息,恭謹的行禮下去:“恩府先生。”
梁師成仍然半閉著眼睛,輕聲問到:“如何?”
那內使看看梁師成臉色,卻看不出什么來,小心翼翼的拿捏著詞句,低聲回稟:“這次還是不成,那南來子的兩成,禁中諸位要一半。而且那些武臣的份子,也分毫不肯讓。總之是小人無能”梁師成睜開眼睛,冷冷道:“就一成?”
三個字吐出來,那內使就覺得自己脊梁全被汗濕透了,囁嚅著不敢答話。梁師成冷淡的看他一眼:“還有什么,盡管說出來罷。”
那內使無法,只能吞吞吐吐的回稟:“禁中諸位說了,現在用度窘迫,伐燕戰事打下來,三司空空如也,天家俸祿也是如此。官家用度都不得不儉省,更不用說他們。鈔法也給弄壞了,諸務生意也越來越難做,好容易有蕭言經營起這么一個足球之戲,多少家都指望著這個。恩府先生要行事,自然由著恩府先生,可下札子的是樞府,行事的也是原來童宣撫的手下,還不都是恩府先生的人馬,萬一番了大家的養命根本,大家也只能白眼看著恩府先生要行事,先押兩百萬貫財貨在諸家手里,交鈔的話新屆還要翻倍。有個萬一,大家也好貼補,一旦球市子發還,大家仍然如前進項,自然將抵押歸還給恩府先生不然官家面前,還是有人說話的,只怕恩府先生也行不得快意事了一開始這內使說得提心吊膽,但是梁師成一直不吭聲,他也就壯著膽子一氣說完。梁師成固然得罪不得,但是那禁中諸位,又豈是輕易能招惹的?自己居間傳話,少說一句都是罪過。現在直覺得命數不好,隱相怎么就選自己做這么一個中人?
其實還有些更難聽的話,這位內使都瞞了下來。禁中那位作為大家代表的中人,還冷笑著說風涼話:“蕭某人南歸之人而已,恩府先生對付來時付去,現在卻轟動汴梁。禁中諸位也算是得了他的好處,本不忍心就撇下別人的。不過總是恩府先生的面子不然豈有這些麻煩?說來說去,還是恩府先生當日太過心慈手軟!”
這內使也算是梁師成在禁中的心腹之一了,知道這句話要是如實轉述,絕時引得梁師成暴跳。他已經隔絕中外了,硬生生將一個平燕按祖制都能封王的功臣晾在一邊,無人理睬。在任何時代都是相當威福自用的表現,算是頂峰權臣才拿得出的手段。誰能想到蕭言這么能折騰,居然將梁師成這頂尖權臣都逼到這一步份上!
蕭言回汴梁以后,就一直將梁師成的臉打得啪啪作響來著。
等到那內使好容易說完,梁師成沉默半晌,才冷冷問道:“我們拿得出兩百萬貫么?”
這位內使之所以能成為中人為梁師成商議這些涉及財貨的機密事,自然就是因為替梁師成管著一部分家,當下就愁眉苦臉的回答:“恩府先生用度也是浩繁艮岳大工,恩府先生前后貼進去何止五百萬?每次官家游宴,做道場,封贈賞賜宮觀道官,無一不有恩府先生貼補朝中仰仗恩府先生之輩不少,也是開銷浩知兩百萬貫是拿得出,只是未免將來用度就窘迫了梁師成之所以能得寵,投趙佶所好絕時是最為重要的原因之一。趙佶修建如許宮觀,養了那么多道官,梁師成支撐了相當一部分開銷。趙佶游宴無度,國家財政日非,又有伐燕大舉,在以前財計尚好的時候,自然是理直氣壯的用國家的錢。后來隨著鈔法日壞,國庫匿乏,也不得不表示要儉省。這個時候寵臣之所以得寵就顯出原因來了,寧愿拿自己的錢貼補官家游宴享樂,史書記載趙詰屢屢臨幸寵臣宅邸的原因不少就在于此,花大臣的錢維持生活水準,哪怕是官家,這種便宜不占也是王八蛋。
史書上康熙南巡六次,多少接駕大臣因而背負虧空,就是這種情況的注腳之一。而趙詰游宴大臣之家,幾乎每月都有,梁師成承擔了這種安排官家享樂的大頭,真不知道這些年貼補了多少!所以才一直寵信而不墜。
他也算得過來,只要一直在這個地位上,還怕這損失彌補不回來?不過趙詰花錢實在太狠,這么個大宋都能給他折騰得河干海落,梁師成撈錢算是狠的了,也覺得大是支撐不住。
更不用說梁師成自己排場也是極大,宅邸擬于王侯,享用不下于禁中,內臣陰微,更崇信神佛,每有布施動則干萬。漸漸也覺得內囊有點上來了,就如大宋國勢一般。
對付蕭言關系黨爭要緊,在足球聯盟這金山當中分一杯羹,也是要緊!
不過梁師成之所以是隱相,就是因為比起一味逐利之輩,他知道其間輕重。最要緊的是維持自家地位,和蕭言在這般僵持下去,時他聲望大是有損,要知道蔡京可一直在旁邊虎視眈眈!
當下就打斷拿內使的訴苦,冷冷道:“給他們!諒此輩也不敢吞沒我這兩百萬貫不過還要和他們競逐一下,一成是不夠的,我只要蕭言那兩成,其他的一介不取,不動他們分毫!再和他們商量!”
那內使知道禁中諸人在錢財上看得有多重,苦著臉動問:“恩府先生,要是禁中諸位不肯相讓,又當如何?”
梁師成沉默一下,垂首思付,再抬頭的時候老眼當中似有精光四射:“最多再遷延三日,不能再耽擱下去了,三日內他們還不曾改。就一成也罷!要緊的事情就是,趕緊將那南來子逐出汴梁知什么軍州,遠竄途中,一份牽機藥就了結了他!”
被蕭言這么一個南來之人逼迫到如此地步,梁師成饒是久在高位,可稱有宰相氣度,也恨絕了蕭言!
此刻在汴梁城西一處宅邸當中,七八人在此間宅邸的一處內書房內,同樣未曾入眠,一邊密密而議,一邊等著禁中傳來消息。
此間宅邸,就是大宋開國,藝祖義社十兄弟之一,生前累任節鎮,加銜累至侍中,中書令,死后追封武威郡王,謐武烈的石守信石郡王的傳家宅邸。
現居宅邸當中的,是石守信二兒子,尚公主的石保吉一支傳承下來的。此刻自然已經沒有了祖宗雄烈風光,不過累世任職禁軍當中,和皇家關系不淺,仍然是三衙禁軍當中數得著的將門,也算是與國同休的勛戚之后。
這石家,正是石行方石胖子出身的家族。
此刻在石家宅邸內書房當中人物,無一不是三衙禁軍當中累世將門里的要緊人物,此刻大家都是一身舒適的便裝,也沒要人伺候。書房里面布設了酒菜,但是伺候人都趕到了外面,只是偶爾招呼換熱酒才讓使女下人進來一趟。七八個人隨意散坐著,一人一席,低低的談論著些什么。
剛才禁中來人,石家當今家主已經匆匆忙忙迎出去了。等的消息雖然重要,但不過也就是寥寥幾句,立談片刻就已經知曉。當下就滿面春風的回返,一入內書房當中,七八個早就等得不耐煩的人紛紛起身,大家就一句話:
“石兄,如何?”
石家當代家主也如自家兒子一般身形富態,一笑起來就看不見眼睛。走幾步就發喘,怎么也瞧不出這是一個武臣。當下滿臉都是笑意,示意這幫老兄弟稍安勿躁:“還能如何?”
禁中諸位本和我們將門世家是一體,還能害我們不成?咬死了就是蕭言那分的一半,讓一成給他們,絕不會退讓一點。而且梁隱相要行事,還得有兩百萬貫押頭在俺們這里,不然絕不要讓咱們點頭,要知道,今夜在官家身邊的,可是懿肅貴妃,稍一不時,就可直達官家那里。再不成,我們舍了老臉,去官家那里叩闕去,我們勛戚世家,祖宗余烈,在文臣士大夫底下卑躬屈膝的,還忍氣吞聲的衛護大宋這么些年,再絕了我們養命之源,還有什么奔頭?”
老石胖子一番話,底下人頓時應和。“豈不正是這個道理?開國藝祖要解兵權,我輩先祖從命。文臣大頭巾用事,我輩退避三舍,對朝廷官家已經是沒話說了,現在無非就是守著自家過日子,再絕了我輩生發,還成一個什么道理?”
“又豈是我輩而已,禁中誰不是靠著我輩才有日子過?當今官家,是用度太過。禁中諸人,無非就是那么一些俸祿添妝,天家體面,還不是靠我輩支撐?這些也不必說,天家本來就是和我輩是一體,該撐持著天家場面,但是可不能又要馬好,又要馬不吃草!”
“隱相用事,我輩束手聽令就是。可總不能盯著俺們家當用事!就是這番回話,絕不退讓!”
還有的腦子快的在算帳:“足球聯盟之戲,一年瞧得見的收入不足干萬貫,開銷就得三成奔四成,隱相要干沒這筆生意。人手他難召集,沒有我輩方便,現在足球隊伍也全是我輩,方方面面都離不得我輩再有兩百萬押頭,也舍不得就這樣虛拋了,這么一算,也只能還回我輩手中,如此行事,也還罷了。真能談下來,點頭就是。”
老石胖子一笑:“現在急得可不是我輩,而是恩府先生他和蕭言這般拼下去,旁邊須還放著一個老公相!要行事,也就是這幾日間的事情,禁中傳話,必然讓他點頭就是。“
內書房中這些人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這兩天誰也不覺得松心。自家幾個閑散子弟與蕭言結交,是他們這些家主不會在意的事情。結果卻是這些閑散子弟伙同蕭言搞出一個什么足球聯盟出來。一正式開張,本來還在觀望的備家立刻就加大了投入,原因無他,收益實在太過巨大。
對于和蕭言站在一起,是不是會招致梁師成忌憚對付,時這些禁軍將門世家而言是不用擔心的事情。他們這些與國同休的勛戚,只要不爭權,不謀反,誰也動不了他們。梁師成就算要動手,也得保證他們的利益不受損。所以這些世家立刻和蕭言打得火熱,背后含義就是要在盡可能短的時間里面,讓這球市子站住腳,將蕭言那些經營的本事盡可能多的壓榨一些出來。所以這些時日,蕭言說什么就是什么,一些子弟為蕭言奔走行一些私密之事,各家也是眼睜眼閉眼,這些將門世家和蕭言好得穿一條褲子也似。
現在梁師成終于再也按捺不住,要對蕭言動手,大家和蕭言的情分,也算是到頭了。
對于這些將門世家而言,也談不上什么涼薄。要是蕭言的對手是另外一個人,甚或和梁師成有什么私人恩怨,而不是牽扯到黨爭當中,蕭言這么會生財的一個人,說什么將門世家也會保他一下。
但是作為一個個傳承上百年的大家族而言,不卷入大麻煩當中是歷代傳下來的世家心法。
朝中黨爭,已經讓無數人落馬,讓國事變成這般模樣。如果說以前黨爭還是爭什么新法舊法,大家的的確確是政見不同。現在黨爭就純料是我在臺上你就不能在臺上,完全都是利益之爭,國家如何,朝廷如何,已經顧不上了。正因為如此裸的,才更顯得加倍的殘酷劇烈。現在朝中兩黨爭斗之首,一個隱相一個老公相,都是厲害人物。一旦卷入其中,破家都是論不定的事情,要知道大宋傳承下來的祖宗法度,現在可不知道還剩下多少!
換在前代,蕭言這么一個平燕功臣,縱然不會重用,但也免不了富貴尊榮高位,豈會招致現在的命運?大家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罷禁中有了消息,這些養尊處優的將門各家家主們就覺得倦意上來了,很有人連著打了三兩個哈欠,眼角也沁出了淚花。
石老胖子笑著趕人:“去休去休!都且安置罷這些年來,誰吃過這般辛苦?俺是不要面皮了,誰要俺上陣,俺就辭官。你們不少還號稱騎射傳家的,人前總吹噓騎得劣馬,開得硬弓,端得使得一手好馬槊,瞧瞧這般模樣,讓你們上陣。身不解甲,夜不安眠,飲食粗劣,誰還耐得一”
當下就有人笑罵:“誰還指望俺們上陣?伐燕戰事兩萬禁軍到河北走一遭,誰還看不明白?眼看著整練禁軍事情,也就要敷衍了事,蕭言如此下場,誰還敢來趟這趟混水?大家還不是該怎生就怎生照常過日子,這陣,是輪不到我輩親臨了!”
不知道有個人是不是累得糊涂了,呆呆隨口說了一句:“那萬一有敵,誰來上陣?西軍平燕,打得也是不堪,全靠蕭言撐持門面,蕭言平燕大功,都沒下場了,下次換誰?”
一句話說出來,內書房內才泛起的輕松慵懶的氣氛頓時就沉默下去,大家都眨著眼睛不說話,一時間變得安安靜靜,只聽見燭臺上浸香大蠟燭花爆裂開來的輕響。
半晌之后,才聽見一個人喃喃道:“蕭言此子,可惜了武能滅國,文不知道如何,但經營這足球聯盟,也是有丘壑的。現在國事就重財計,只怕比老公相還強一些這等人物梁冠蓋濟濟,容一個能廝殺的也罷”幾聲嘆息,不知不覺的就這樣在倦極的時候滑落出來。
石老胖子見大家說得不是路數,當下也只能強笑:“國事如此,我輩武臣勛戚計較多了,反倒是罪過,說那么多有的沒的做什么?
平白給自家招晦氣。煌煌大宋,能人異士盡有,到時候還怕乏人不成?叨擾俺家也足夠了罷,瞧瞧這清雅地方,給你們折騰威什么模樣?去休去休,等一切風平浪靜,汴河邊上我在設宴,灌倒你們這幫老驢!”
在這一夜,禁中官家居所,官家也是久久未曾入眠。
在官家趙詰身側,正是茂德帝姬和柔福帝姬的生母懿肅貴妃。生女兒或媚艷無雙或蘿莉賣萌,懿肅的姿色自然不差,快四十的人了,保養得仍然極好,一頭青絲仍然光可鑒人。
宋時皇帝臨幸妃子,沒我煌煌大清那么多變態的家法。禁中地方不大,寢宮也不很大。
官家和懿肅在一起,時坐小酌,然后閑話一陣洗漱就寢,跟正常夫妻居家過日子也差不到哪里去。宋時本來就是皇帝煙火氣最足的一個時代,雖然這當媳婦兒的見著老公的日子實在是屈指可蜘,懿肅久曠,又是如狼似虎的年紀,兩人就寢,未免有番需索。趙佶保養得當,身子相當壯健,雖然身邊女人從大奶可以排到奶,應付得也算游刃有余。
龍鳳合歡一番,懿肅渾身酥軟,膩著趙詰沒多久就沉沉睡去。不知道什么時候醒過來的時候,睜眼一看,寢富內仍然紅燭高燒,幾個宮女仍然在紗帳外侍立在自己位置,垂首默不作聲等著官家和貴妃的吩咐。身邊趙佶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望著帳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懿肅才醒,聲音猶自發膩,水蛇一般纏上去,低聲問道:“好官家,怎么還不睡?”
趙詰眼神一動,轉頭看看懿肅保養得精致萬分的臉。在這一瞬,心下竟然略微有點愧疚,這個女人當初進宮的時候很得寵愛,可惜的是只生了兩個女兒。歲數大了之后,自己關顧得就少,可她仍將茂德和柔福教養得很好。茂德害羞靦腆文靜,柔福天真爛漫活潑。天家兒女其實是最容易有怪癖和扭曲性格的,茂德柔福卻沒有這些毛病,也是他最疼愛的兩個女兒。
陪兩個女兒的時間也不少,對她們的娘卻見得極少。想起當年他也曾整日都寵愛著這個女人,一旦撤手,在這個年紀,火熱之后的冰冷寢殿,這些日子她是怎么熬下來的?
心下既然有了點愧疚,心里在想的事情,自然而然就滑出。來了:“實在不覺得倦,只是思量,梁師成怎么就容不下一個蕭言呢?”
懿肅心里頓時咯噔一下,睡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蕭言此人他如何能不知道?那個足球聯盟,她的外家投入不過幾干貫,就占了足足一成的股份。官家子女那么多,和王皇后生的長子當今太子殿下不論,最喜歡的子女就三人,一個是三子趙楷,另外兩個就是她的女兒。因為這兩個女兒,懿肅在禁中地位可以想見。今夜她外家心腹,代表從蕭言手中得利的整個利益團體,正在禁中和梁師成討價還價,為的就是這蕭言之事。
禁中之人地位如何,完全依附于官家的好惡。一切都從順官家之意這個原則出發。廳才無意間聽官家一句話,仿佛有保全蕭言之意。
如果這般,還要不要和梁師成談下去了?或者干脆就站到蕭言這邊去?要知道梁師成一年給她的孝敬,不過就幾萬貫,而蕭言帶給她和她外家的,卻是一年幾十萬貫!一旦這生意易主,天知道會有什么變故!
懿肅心里飛快轉動,一時則聲不得。而趙佶本就不是一個心思多深沉的人物,一旦話不經意間出。,忍不住就繼續說下去,將心頭縈繞盤旋的事情都說出來了。
梁師成有大功,調和內外,羽翼天家,節制大臣,都得用得狠。朕修真養性,大有進益,也少不得他提點富觀的功勞。
蕭言是得蔡京支撐才得最后成就大功,朝中現在動輒結黨,蕭言一旦立足,怎么會不為蔡京所用?太師權重,復相本來就有些勉強,不能再重其權了,將蕭言盡早放出汴梁,也是保全伽只是薄待功臣這個名聲不好聽罷了,梁師成也替聯擔了這個罵名若不是如此,梁師成這般隔絕內外,朕豈能視而不見?’’
看著官家又在說梁師成好話,懿肅已經打定了主意,官家是念舊之人,梁隱相寵信未衰,何必和他打這個擂臺?蕭言去后,就算勒措了別家,梁隱相也未必敢少自家這一份,一切就裝傻也罷。
枕邊人一瞬間轉了不知道心思,趙佶卻還在那里苦惱的自語:“可這蕭言也是難得有才具之人啊練兵打仗不用說了,又是一個秋武襄,出身南歸之人,也和秋武襄差相仿佛。財計之事,看來也頗有一手,要不然怎么整治出一個日進斗金的足球之戲。
可保全了他,又傷了梁師成的一番誠心,他也是為了朝局”說到這里,趙詰才想起來,蕭言經營起這個足球之戲,自己枕邊人外家也是側身其間,自己嘮嘮叨叨說了這么多,要是走漏出去,讓眾多揣摩圣心的人知道,又是一場麻煩!自己已經默認的逐走蕭言的這番事情,不知道還要生什么變數!
他雖然有心事,反復思量到難以入眠。但是為了蕭言壞了現在好容易形成的平衡朝局還是不愿意的,最重要但是趙詰卻不會承認的是,梁師成和他親厚,蕭言就遠遠看過一面,按照他的性子,怎么會去偏向蕭言?趙詰雖然容易沖動,處理國事散漫,憑的多是好惡而不是理智,但總得要給趙詰一個沖動的由頭啊。
這件事情,只要沒什么太大的變故也就是這樣了,他趙佶裝聾作啞,梁師成逐走蕭言順帶敲打蔡京。國事就這般繼續維持,他也樂得省心。雖然這國事說好實在有點虧心,但壞也壞不到哪里去了吧?不是已經攻滅了遼國么?
女真再強悍,難道還能比當初遼國還要厲害?
就如此罷,就如此罷只要再不煩神就好。這兩年因為伐燕戰事,平白添了多少風波!
趙佶心里面已經做了結論了,面上卻還是重重瞪了懿肅一眼:“此乃國事,你聽之過耳就罷。不是婦人能插嘴的!若有什么風聲走漏,朕卻是不答應的!”
懿肅一笑,依著趙佶:“妾身女子,依附官家如絲蘿而依喬木。大宋攻滅遼國,西賊也已經束手。國家正是豐亨豫大的局面,妾身只是安居享福便是,其他的什么也不懂。哪里會去多說什么?大宋是官家的大宋,什么還不都是官家決斷?”
趙佶勉強一笑,閉上眼睛。卻還是怎么樣也睡不著。半晌之后,才無聲的嘆了一口氣,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起了李師師。這禁中之人,哪怕是身邊嬪妃,也都是和這紛繁的汴梁城中一切糾纏不清,對著他只會曲意討好,背后卻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時這仿佛始終理不完的國事,趙佶實在覺得厭倦透了。
只有在李師師那里,這個清清亮亮的女子,才會和他說些真正的家常話,時他使些小性子,她才和這汴梁城中所有一切沒什么糾葛,說的都是些真話實辦要不然天下美女盡有,他怎么會就舍不得這么個李師師?
讓梁師成一一算了,這幾天自己就當見不著他罷,隨他行事去一一找個內使安排一下,過一兩日就去李師師那里歇一宿罷 趙詰入睡之前,最后的念頭就是這個。
在這一夜,球市子不遠處的環慶軍大營當中,王稟和馬擴端坐在王稟衙署內院私室當中,默然對視。
兩人不知道已經默默時坐了多久,幾案上本來還有酒肴湯羹,這個時候都已經變得冰冷了。
馬擴突然起身,一張英武面孔漲得通紅,攘臂怒道:“俺們豈能如此行事?就算和蕭顯謨不做一路也罷,就算此刻不能為蕭顯謨功不得賞而不平也罷再不濟也不能時蕭顯謨落井下石,對他行此等事!”
他吼完之后就呆呆站在那里,神色從激憤又變為悲涼:“正臣兄,王將主,百世之后,這是要被人指著脊梁罵的亦這么個大宋,就容不下一個蕭言么?”
王稟呆呆的坐在那里,一聲不吭,之時臉色也漸漸變得蒼白起來。
馬擴又怔了一會兒,突然身子一動:“不成,俺得去知會蕭顯謨,讓他叩闕,讓他去尋老公相,去尋任何能幫一把手的人!為國立下奇功之人,不能落一個沒下場,不然還有什么天理,有什么人心?將來還有誰肯為大宋死戰?”
他是身手矯捷的武臣。說到身到,一說要動身,幾步就竄到了門。王稟突然重重一拍面前幾案,大聲怒吼:“馬子充!你就想讓這大宋黨爭,再起波瀾,讓老公相和隱相斗得不可開交,讓伐燕戰事之后干瘡百孔的朝局再難以支撐,讓這汴梁,再亂成一團,比伐燕戰事進行時的朝中時局,還要更不堪一些么?”
馬擴身子一震,雖然站定了腳步,卻不服氣,扭頭過來憤憤的看著王稟。仿佛只等王稟說完他的話,就要不管不顧的繼續沖出門外,和蕭言站在一處,與蕭言共進退同生死一般。
梁師成和吳敏與王稟計較定后,當時就擬下札子,交給王稟秘藏,讓他揀選心腹,做好準備,只等梁師成的號令行事。而王稟回來之后,將自己關在衙署之內,遲疑了一天,才將馬擴召來,將所有一切都和盤告之與自己這個左右手。
結果就是這般模樣,仿佛在下一刻,這自從如環慶軍以來合作得親密無間的兩人,就要馬上決裂一般。
王稟神色悲苦,輕輕的搖著頭:“你馬子充少年英俊,得官家賞識,奔走南北,與女真締結海上之盟,參與了商議攻滅遼國的大事。
臨陣的時候也絕不退縮,沖殺在前,將士歸心,宣帥愛重,就是蕭言南歸,也將你引為知己。克復涿易,死戰古北,無役不與,行事光明正大,事事時得起良心俺王稟卻是何人?背門而出西軍,投效新恩主童宣帥,伐燕戰事要緊關頭卻無寸獻,束手坐看宣帥去位,不能隨之同歸,反而得環慶軍大鎮這名聲實在夠壞的了罷?現在還不止此,俺王稟就要去對付一個為國立下平燕大功之人,再換自己更高的身價地位。你馬子充自始自終,聲名得保。俺王正臣卻不是個東西。王稟說的痛切,馬擴有點遲疑。最后卻還是咬牙低聲道:“這是要去對付為國宣力功臣平燕戰事死人堆里面滾出來的袍澤弟兄!說到什么地步’這事情也做不得!”
王稟重重拍案,滿腔覺得都是莫名的怒意,這怒意卻不知道由何而發,更不知道這怒意要傾瀉向何處,這時候他恨不得自己就在戰場上,砍下幾個西賊韃虜腦袋才好發泄!
他的聲音也越拔越高:“難道就僵持在這里?蕭顯謨縱然闖過這一關,難道隱相還能放過他不成?神武常勝軍久在汴梁這樣虛耗’也就廢了。而蕭顯謨那邊不得了事,誰也沒有心思顧及到俺們這支環慶軍這里,什么時候才能出鎮河東?如此世道,如此朝廷,要展胸中抱負,要無所掛礙效力沙場,也只能依靠一頭!
你馬子充是干凈了,什么齷齪事情都不肯沾手,矯矯不群,但是看你又做得甚事了?蕭顯謨立下平燕大功,也是先在宣帥麾下效力,然后抱上老公相粗腿,來回之間,沒有半分猶鄂現在蕭顯謨卷入汴梁黨爭當中,必然已經難以再有寸進,這戍邊為國,效力沙場的事情,總得有人去做,難道要讓俺們和蕭顯謨一起,在這汴梁城沒頂么?俺們地位若穩,還能多保全蕭顯謨一分!”
王稟激憤,這番話說得并不是多有條理。
馬擴是才兼文武的少年才俊,卻將他話底意思聽得清清楚楚。
政治本來就是再骯臟的東西不過,側身其間,難道還能指望自己雙手清白,良心永遠都說得過去?在大宋這個黨爭劇烈的大環境之下,要做點事情,也只能依附一黨,盡量抱著最粗的大腿。不然就留在這汴梁爛泥塘里面,載沉載浮,渾渾噩噩的了此殘生、
他馬擴在蕭言童貫破臉的時候,兩不相幫,后來身體也大好了,卻還裝病臥床。倒是全了童貫對他提拔之恩,蕭言和他并肩死戰之情。但是卻又鋒過多少建功立業的機會?
王稟也有一顆雄心,也是難得的能做事,能領軍,能廝殺的將領,一身本事,滿腔抱負,只會在他馬擴之上,不會在他馬擴之下。
他如何不想建功立業?他和馬擴要將這支環慶軍帶出來,成為大宋重鎮,成為御虜雄師,只有依附一黨,而且不得不做一些違心的事情。
現在汴梁朝局明顯是梁師成強勢,蔡京居于守雌地位,他們也別無選擇,只能牢牢依附于梁師成,納了投名狀,才能移鎮河東,血戰邊關沙場,成為將來大宋中流砥柱之一。
蕭言惡了梁師成,在黨爭這個大背景下,梁師成說什么也一定要將蕭言扳倒。從現在這個局勢來看,蕭言的實力和梁師成的實力實在是不成比例的懸殊。雖然蕭言在竭力掙扎,居然還小有成效,但是這種掙扎,還能堅持多久?既然他們就算束手旁觀,也救不了蕭言。
還不如忍著將來罵名之憂,納了這個投名狀也罷。
大宋政爭好歹是死不了人的,他們地位能穩住,將來還能多照應蕭言一下,此間情狀,細思下來就是如此不堪。在大宋此刻朝局當中,要做一點事情就是這么難。
一腔熱血,滿腹報國之心的壯士,每前行一步,就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價,甚而要出賣自己的良心!
一時之間,馬擴再難挪動自己的腳步,呆立在門。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王稟爆發完之后,渾身也沒了氣力,軟軟的靠在椅背上,緩緩用手捂住自己臉,疲憊的話語從指縫當中吐露出來:“俺已經求了恩府先生,顯謨是沒什么大礙的,逐出汴梁,讓他和神武常勝軍再無瓜葛就算完知一軍州也是論不定的事情。子充,就這樣罷,就這樣罷這事情,你要不愿意做,束手看著或者干脆知會蕭顯謨那兒都是由你,俺卻是必行不可,只等著恩府先生那里傳來號令,就即刻行事。有什么罵名,生前死后,俺王稟擔著就如何”久久之后,馬擴才嘆息一聲,語氣似笑似哭:“如此大宋,如此大宋!京華冠蓋之下,望之不似人間!還是去河東罷,邊關沙場之上,那里說不定還干凈一些正臣,既然在你麾下,軍中自有階級法,俺效命就是。
和蕭顯謨那里,就算是絕了交情當日在燕地,俺就應該明白,這世上本來就沒什么兩全的事情!”
他轉身踉踉蹌蹌走出門外,突然對著頭頂夜空一聲大吼:“將來只有戰死沙場,俺馬子充才得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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