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門宋時歸正版閱讀地址 在汴梁金水門大營外足球賽事如火如荼展開之際。大宋在朝之人,自然不會對這個鬧得頗為聲勢浩大的事物當作未見。
對于還在朝中選海里頭掙扎的小官吏而言,倒不會想到其他太多的什么事情。無非是多了一個耍樂的地方。對于那些花樣百出偏生好像還有一絲道理的各種投注方法。這些自然是自詡為大宋最高智商群體中人興致反而要比旁人大上許多。來自后世的博彩方法就是存在這么一個陷阱,這些投注方法似乎是可以計算,其間有邏輯可尋。只要你比旁人聰明,能掌握到其中現律,似乎怎么也有發財的機會。
卻偏偏是自恃聰明的人輸得最多。
這些天來,去捧場的汴梁朝中小官吏很是不少。金水門那里對他們的招待也算殷勤,只要夠得上點頭之交,或者不要臉一點的自揚官身的。不管是門券還是投注,都走的是便捷通道。位置也盡量給最好的,要是雅間不滿,說不定還免費為他們升升艙。
在做生意上頭,這些禁軍將門世家,絕對是和氣生財。已經是標準的商人思維。不到萬不得已,絕不仗勢欺人。倒不是自己有多高的約束能力,而是什么事情一旦牽扯到暴力,結果就變得不可控。世家比起暴發戶不一樣,圖的還是一個安穩。
對于這些小官吏來說,大宋官制本來就是重床疊屋,一件活兒幾個人干。甚或沒有差遣照拿寄祿的俸祿。整日里閑得蛋疼。這么一個新鮮有趣的事物突然出現,真能讓人沉醉其間。官家發給的豐厚俸祿,流水價也似投入了投注席棚里面。自然大多數輸得灰頭土臉回家再細細鉆研,有的人行險得逞,贏取了高額賠率,就成了新的財富神話。更惹得其他人加倍勤快的朝著金水門那里跑。
唯一遺憾的就是金水門這里配套設施還未曾完全跟上,瓦子酒舍,各種銷金庫所在。雖然看出這邊大利,紛紛來賃鋪面或者自家買下在裝修鋪設,一家家還都是半成品。每日除了四輪比賽,實在沒其他好耍樂處。要不然一天到晚都是可以泡在這里的。
對于他們這些選海中人而言,自然也知道這位蕭顯謨和用事的梁隱相蔡太師之間的那些糾葛。這些高層的官場爭奪對他們太過遙遠,也無所謂支持那一方的意思。以前不過笑看而已。現在卻不自覺的有了點傾向,這蕭顯謨還是不要刻大霎的才好。不然金水門這里不知道又要起什么波折,我輩難得找到這么個有趣事物,這些天一人少說幾十貫輸將下去了。還指望將來回本,要是蕭顯謨當真支撐不住,金水門這里凋零。汴梁風物不就少了一分?這豐亨豫大的局面,可就有些美中不足了啊。
而對于那些位置高得足夠參與這場藏在一片平靜下的政爭中的人物。對蕭言一舉用這般手段再出現在汴粱中人視線當中,還暫時拉攏了一個有力盟友的驚人變化。全都知道這其中份量到底如何,或者在焦躁,或者在觀望,或者在暗中用力,各種暗流,仍然死死的糾纏在一起,還遠遠未曾到要平息的時候。
汴梁朝局暗流,似乎沒有影響到蔡京太師府半點。這座大宋頂尖的豪門宅邸,還在維持著往日的節奏,太師蔡京兩日一朝,不太要緊的公務在宅邸當中就處理了。除了幾個交情實在太深的客人,其他外客始終一客不見。就算是蔡京下臺,在部門當中氣焰也照常薰灼的太師府邸家人,這些日子都謹言慎行,少有什么表現。最出奇的就是,這些家人,明面上竟然未曾有一個人去過金水門那里汴梁新開的銷金窟去!
此時此刻,在無比低調的蔡京府邸的內書房當中,那位小蔡相公蔡攸,又在那里等候。
今日這小蔡相公卻沒多少翰林氣度。哪怕是在等自己老爹,都顯得有點焦灼的模樣。不停的去抓自己三縷長髯,也不知道扯下來幾根。屁股在胡椅上就根本坐不住,不時想起身到門口看自家老爹來沒來。
畢竟是分家另過的兒子,怎么也不能如以前養在府中的時候,可以直入老爹內室。現在按照宗法規矩也只有老老實實的在內書房以最私密來客的地位在苦苦等候。每多挨一刻,蔡攸都覺得急切,這每一刻時辰,金水門那里就要收多少的真金白銀!
正等得不耐煩的時候,就看見蔡京一個心腹下人挑簾而入,在門旁垂手侍立,低聲通稟:“太師來了。”
蔡攸忙不迭的起身,就看見蔡京在兩個使女的扶持下,這個天氣還穿著夾綢扇,如老封翁一般戴著一頂方巾,氣度儼然的走將進來。
兩個使女將蔡京送至內書房榻上坐下,輕手輕腳的送上補血氣的湯水,才斂衽一禮,無聲的挑簾退了下去。聽腳步聲,這幾個貼身的伺候人都退出了二十步開外。完全不可能聽到這內書房當中說些什么了。
蔡攸深深行禮下去:“見過爹爹大人。”
蔡京擺擺手,示意罷了。皺著已然純白的眉頭,冷淡道:“又來做什么?讓你安心旁觀,潛看這汴梁風云。一趟趟的朝這里跑做什么?難道要讓滿朝的人看,你是純孝之輩。老夫和你決絕,也是作假。是給蔡家留一條后路么?”
蔡攸忙不迭的陪笑:“如果沒有要事,豈能來尋爹爹?爹爹近日深居簡出,可知汴粱城中出了一樁大事?”
蔡京撥弄一下手中茶盞,又輕輕放下,語氣依然冷淡:“還不是那位蕭顯謨,從別人未曾想到處著手,一下和三衙禁軍將門世家站在一處。將金水門那里經營了起來那個什么足球之戲?也算是撓到了汴粱中人的癢處,一下就是好大聲勢。更有百般生發花樣,眼看著每天仿佛都是金山銀山入心你是不是瞧著眼熱了?”
蔡攸咽了一口唾沫,他是當真眼熱了。以蔡家擬于帝王的豪奢享有。蔡家出來的子弟,哪有一個不好財貨的小沒有大量的收入,支撐不起這位太師還有表面上分家另過的蔡翰林的日常用度的。
蔡攸用事的時候,撈錢之狠,絕不亞于他老爹。當了參知政事河北三路宣撫制置副使,在伐燕戰事當中也能插一腳去。兩年平燕戰事打下來,多了不敢說,一兩百萬貫入腰那是有的。
這么巨大的一筆財富,就算蔡攸分家另過,十年內也是不用太擔心的。可是偏偏風云突變,他們這幫當日主持伐燕戰事的人物,都成了罪人。童貫王黼去位。雖然他只是奪了差遣,但其間除了蔡京的老面子,往梁師成那里蔡攸又豈是送得少了的?這位梁隱相,撈錢之心黑狠之處,絕對是小蔡相公的前輩!
兩年參知政事所積宦囊,至少搗騰出去八成。而蔡京在明面上也和自己這個兒子斷絕了關系。就算還有點接濟,一則怕人發現,二則也有限得很。蔡攸是從小到大,未曾吃過半點苦楚的衙內,守著僅存這點積蓄。而老爹又在玩命韜光養晦,對梁師成處處退讓,新差遣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到手。想著將來苦況,叫他怎么挨下去?
每日看著幾十名伺候的姬妾美婢,小蔡相公都忍不住浩然長嘆:“將來將養你們不得,讓你輩落入村夫俗子之手,此種境況,叫人思之如何能不腸斷?”
蔡京讓他靜觀汴梁風云變幻,看什么時候時機合適再向蕭言或者梁師成靠攏一一言下之意,蔡京還是想自家兒子將來朝蕭言靠攏多一點,不知道怎的蔡京總覺得蕭言能從梁師成手里逃出生天,還能在汴粱城中出頭,得以大用。和蕭言靠攏算是雪中送炭,能得到最大的利益。而梁師成已經位高權重,伐燕戰事灰頭土臉已經讓梁師成不大看得上蔡攸了,就算再度靠過去,也不見得能有什么大的好處一一一一可是蔡攸左看右看,都不覺得蕭言是有恁大福分的人。
看不到前途有多大光彩,蔡攸自然就是懶洋洋的。卻沒想到,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況下,平地一聲雷也似,蕭言又出現在所有人視線當中,還經營起這么大一注財源!
說實在的,蕭言將來如何。小蔡相公是不如何放在心上了。蔡家出來的人物,自己也曾經坐到過副相的位置。自然都是從鼻孔當中看人。就算真的是后來靠向蕭言,自然也是借重利用蕭言為多。小蔡相公是絕不會將蕭言當成政治上平等的盟友的。
可是蕭言手里握著這么大財源,帶挈著一幫三衙禁軍中武夫發財,卻是讓蔡攸看得眼熱!
蔡攸想得好,要是這個時候向蕭言示好,以他的身份,再顧慮他背后那個老子。誰都以為蕭言是真正貼上蔡京了。再沒人敢動這注驚天財源。以他小蔡相公加背后老子的身份地位,這注財源,多了不敢說,三四成應該是能拿到手的吧?要是談判的時候心狠手辣一點,對半也不是沒有指望他已經遣多少下人細細觀看過每日金水門那里動向了。而且都是對經營生發之道精通的門下客。估算出來的數字,一年凈利少說也是七百萬貫以上。為了自己一年能安穩落袋兩百萬貫的財貨,就算是惡了粱隱相又如何?他老子已經復相了!
難道蔡京,對這么大一筆財源也不動心?
就算是蔡京老了,還要為他們這些子孫計呢!
聽到蔡京一下子就抓住重點,蔡攸沒有感覺到到半點訝異。自己老爹到老靈醒不見,實在是一個很逆天的存在。既然還這么精神健旺頭腦清醒,對梁師成步步退讓做什么啊,兒子我在這里等實職差遣可是等得辦官家忌憚,又有什么了?這浮浪官家,只要能哄得好,就漫天大事,全都皆無 當下忙不迭的陪笑道:“爹爹見得是果然爹爹慧眼,這蕭言不是凡俗人物!這等局面,都給他翻過身來了還拉攏了三衙禁軍。這些可是汴梁城中地理鬼,為了這筆財貨,也是要死保蕭言到底的此時再不向蕭言示好,更待何時?不僅能狠狠報回粱隱相一遭,還有恁大好處,天底下這般便宜事情,可是不多!再后面蕭言地位穩固,我們再去示好,只怕就沒多大便宜了爹爹不是也一直想將蕭言此子收人囊中的么?”
蔡京哼了一聲,定定的看著自家兒子。最后卻是滿臉疲倦的輕輕搖頭。自己幾個兒子,這蔡攸已經算是爬得最高的。還是沒擔當沒眼色,為小利而能不顧惜身,逢大事卻怎么也挑不起來。其他兒子,還不如這個,蔡家將來,到底怎生是好啊 他語調當中也多了幾分譏誚:“那你還知不知道其他幾樁事情樞密西府,這些日子甚至都動用到皇城司人手,一直在緊緊的盯著蕭言?金水門足球賽事起后,吳敏又急急去拜會了高俅?而梁師成已經幾次遣心腹人去逼迫吳敏,讓他趕緊著手處置?”
蔡京語調冷淡:“官家那里,梁隱相仍然控制得緊緊的。汴粱有如此大的舉動,官家那里仍然不知曉什么。就算那些得了好處的禁中人物,這個時候也還都在觀望聲色,不肯為這幾十萬貫貿然去得罪梁隱相你曉得什么?就你這般心急!將來到底如何,還在兩可之間,要知道雖然制度崩頹,可名義上,樞府仍然是三衙直接該管上司,金水門那里事物,樞府仍然可以名正言順的插手!”
蔡攸畢竟沒有那么笨,頓時就明白他爹爹說的是什么。金水門那里經營一切,全都是在三衙禁軍的地皮當中。是不折不扣的禁軍駐兵大營。雖然不能用這軍國事物用來牟利早就成了笑話,連禁軍士卒都早就成了趕車的,拉纖的,卸貨的,跑堂的,磨面的,榨油的,打制金銀手工器物的,甚而還有大量看場子的但是樞密院要直接插手金水門大營當中發生的一切,還是名正言順,下手封了這賽場,追究當事人責任,還是名正言順!
只是吳敏這廝,有這種膽色么?要知道這得罪的可不是蕭言一人,可是多么龐大的一個利益團體!
蔡攸疑惑的望向自家老爹,還未曾說話,蔡京已經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在想什么,冷冷道:“反正這事情梁隱相也不必直接出面,做惡人的也是吳敏。樂得朝死里去逼迫吳敏。吳敏反正絕不可能靠向老夫,最后多半還是橫心為梁師成行事,有梁師成照應,再有他那一黨清流支撐,就算罪過,也不是太打不了的事情,無非出外知一大咐了事。而對他這黨而言,卻是和梁師成真正勾結在一處,納上過投名狀了將來必然更得到粱師成的全力扶持,來和老夫做對。反而是不壞的事情至于那些禁軍將門團體,固然是根深蒂固,很不好開罪。但是最后只收拾了蕭言一人,還是將這個生意還給他們呢?再加上吳敏去位,只怕也無事了現在人家和蕭言貼得那么緊,什么事情都如火如茶的操辦起來,就是打算在萬一起波折之前早點將這生意經營得固若金湯,到時候有沒有蕭言都不大妨事的這班人才是真正滑頭,好處得了。到時候蕭言沒被整到,自然是會錦上添花。要是蕭言不成,也坐擁了大利。百年這些世家不倒,相位上卻來來去去,這豈是輕易的事情?只你還這般熱衷,看著點好處就半點也不惜身!”
今日蔡京看來是想痛訓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了,抬起手來幾乎都快要指到了他的額頭上:“想這好處,這好處就是這般好拿的么?你以為蕭言能占多少?最多不過三成罷了。這三成難道還能全給你?難道你還想從禁軍將門世家,還有那些禁中貴戚手里挖肉?不過幾十萬貫的財貨,便這般不要命了,還是那個字,村!”
蔡攸訥訥的實在不知道說什么才好,額頭上也滲出汗珠。照他爹爹這么說,梁師成那里還是掌握著全部主動。蕭言雖然突然風光起來,但命運還是注定的了?
“爹爹的意思,難道就是蕭言怎么都不成了?這朝中最大的整練禁軍歸屬何方的事情,還是要落入隱相那一黨去”蔡攸已經在盤算了,是不是再厚厚臉皮,趕緊貼向梁師成那里?自己爹爹這里,只有絕足再不上門。說不定還得暗自踩幾腳表示一下忠心。
蔡京臉上失望色彩更濃,蔡攸那點心思,如何能瞞得過他。不過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下一代里頭,還就指望這個不成器的兒子稍稍能支撐起一點門戶。
“話也不是如此說蕭言突然躍起,已經讓梁師成那里亂了手腳。除了決絕手段,一時是再壓不下去的了而蕭言這時不管是不是長久了,也在汴粱城中掌握了足夠的資源,必然還有后手。他豈是輕易束手待斃的人?且慢待就如火候一定要看老!只要有什么機會,老夫自然會通知你行事就是!”
蔡京再不敢指望自家兒子的眼光了,所有一切,只能包辦。蔡攸已經聽得有些暈了,擦著額頭冷汗,半晌才能勉強道:“兒子領爹爹大人命就是蕭言還有什么后手?”
蔡京冷笑一聲,朝東北方向努努嘴:“……馬前街,李師師!只有這各路,才是梁隱相無法完全卡死。蕭言此子精明靈動,豈能不朝那里打主意?這些時日,多關注一點那里發生了什么就是!”
在西府衙署偏廳一個隱秘所在當中,幾個人在黑暗當中默然對坐。
這偏廳光線不是甚好,大白天的也顯得陰沉沉的。卻怎么樣也超不過在座幾個人的臉色。
在座之人,自然有吳敏還有宇文虛中,另外兩個,一個就是那晦氣臉第八平,還有一個卻是禁中貉珰服色。不問可知就是梁師成手下的心腹內使。
座中沉默半晌,最后還是那內使先開口,尖利的聲音在這陰沉室中,顯得分外的刺耳:“吳樞府,咱們皇城司這些時日也是全力的在聽樞府使喚了,國朝以來,就沒有這般幫襯樞府過。現在吳樞府卻還下不了決斷,難道真覺得老公相將來會對你如何,而隱相現在就不能對你如何么?”
按照吳敏身份地位,還有大宋土大夫一向標榜的氣節。此等卑微內使陰人如此說話,當下就應該作色才是。可是既然已經卑詞投靠了,而且對自己顧慮得越重,就越發的顧不得面子了。只是仍然在那里躊躇沉吟著不開口,臉上神色猶疑已極。
那內使重重哼了一聲,表情已經不耐煩到了極點。
宇文虛中本來一直默默旁聽,到了此刻,也不得不開口了。吳敏一人事小,他們這一黨的事情卻是事大!
當下嘆息一聲,輕聲道:“樞府明鑒,此舉不過是惡了禁軍將門世家,了不得再有一些禁中貴戚牽連。國朝以來,一向是士大夫為重。禁軍將門世家雖然與國同休,根深蒂固。但是要在朝政事情上說話,卻是為朝野上下所深忌之事。只要到時候不動他們該得的那份,總有彌補的機會至于貴戚宗室,比起禁軍將門世家還不如,雖然親厚,卻更遭提防。輕易不得有什么激烈的舉動如今之計,也只能用決絕手段了時間拖得再久,讓周遭看出隱相在苦苦支撐而已,說不定就再壓不住了,總有人在其間會動手行事的。到時候這些禁軍將門世家,貴戚宗室們,就當真將這蕭言捧將出來!”
吳敏有氣無力的看看宇文虛中,喃喃道:“可是這惡了這么多人,一時間總要有個交代,此輩都是朝廷心腹爪牙,更有貴戚宗室,官家仁厚,也得遮蓋一下他們的顏面”
宇文虛中自然知道吳敏到底在忌憚什么,無非就是擔心自己地位。不僅樞密使的位置再沒有指望了,就是樞密副使也未必保得住。將來還不知道去哪一咐走一遭。文臣土大夫們窮措大出身,金明池唱出。選海沉淪,五削圓滿之后才得朝官。一任任的熬資序,最后立足于大宋最高層的兩府當中,其間多少辛苦,行差踏錯一步都不成!要是吳敏當真已經坐過了樞密使的位置,資序就到了火候了,出外也不太忌憚了。這種資序,隨時都能召回朝中大用。
偏偏他現在就差這一步,一旦出外,天知道還有沒有巴望兩府位置的機會再出現了!
想到吳敏此刻心境,這些年宦海沉浮。同為正在位置上的土大夫的宇文虛中又嘆了一口氣,不知道到底如何開口才能說服吳敏了。勸別人頂缸去位,實在有傷厚道。
這個時候,一直比他還要沉默的第八平卻淡淡開口:“樞府無非出外知一咐罷了。隱相照應,同僚呵護,黃河以南都不必過。定然是一要州這些且不必說。就算樞府將來再難指望兩府位置,然則樞府此為,一黨之人,誰不仰樞府為泰山?得這個聲名地位,也抵得過要是再這般迸下去,蕭言上位,隱相究其責任。就不單單是樞府一個人的事情了,一黨同氣連枝之輩,誰能不心里埋怨樞府?”
這第八平說話可謂肆無忌憚,一下就說到了根子上。你吳敏行此事,最后頂缸去位。將來一黨當中地位可保。吃幾年苦頭,說不定還能順利起復。要是真在這事情上再猶疑下去,惡了隱相,引得一黨都倒霉。到時候難道就能坐穩樞府位置了一說不定下場還要更慘一些!
雖然話是實話,但是此話從任何一個白身幕僚口中說出,都是極大的冒犯。但是第八平卻實在不知道到底有何經歷。吳敏不過看他一眼,愁眉苦臉的默默點頭。那內使似乎也識得第八平,對他還甚是客氣,點首贊道:“第八先生所言,誰云不是?隱相已經說了,黃河以北知名州軍,到時候任樞府選就是。不出兩年,定然保樞府回朝。樞府同僚,隱相也是要大用的難道便宜老公相提拔自家人不成?盡管放心就是!”
宇文虛中沉默而已,卻對這第八平越來越好奇。這個晦氣臉漢子,到底是何等樣的人物,經歷了何等樣的事情。白身而在這大宋中樞當中,哪里都說得上兩句話的模樣?他在官場當中畢竟是后輩,這些年才在汴梁為朝官。
以前的事情,畢竟隔膜,也沒到那個地位。也知道怎么開口打聽也打聽不出來,只能將這好奇憋在心里頭。
吳敏又沉默良久,最后才低聲道:“為國朝大計,也只能不惜身了然則要行決絕手段,就得有人手。從哪里調一支禁軍軍馬出來奉札子行事?西府札子好發,人卻難找。三衙禁軍已經和蕭言通同一體,高太尉此刻,只怕連隱相的話都不肯聽的。這卻如何是好?”
話說得慘淡。實際也的確是這么可憐。大宋樞密院,這大宋最高的軍事機構。連調動汴梁都門一支禁軍,此刻都做不到了!
當下那內使卻是淡淡一笑:“這事情卻是隱相早在料中,只要樞密院出札子就是這些日子就將童制置那里書信取來。環慶軍王正臣雖然竭力請出外,不肯攙合在都門諸事當中。但是他是童制置使出來的人,怎么也要念這份舊情。加上樞府給了名義,還怕他不聽命行事?此事卻是可以確保只要王正臣那里一點頭,就只管行事就是!”
吳敏更是萬念俱灰,梁師成那里都連王稟這個后手都準備好了。無非是借樞密院名義而已。此事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到時候無非就是自家發札子,環慶軍以樞密院名義出動封了金水門球場。拿下蕭言。罪名現成的,仍然擅自交接軍伍,以禁軍大營軍國重地經營牟利,實屬膽大妄為,需得窮治。只要人一拿下,就盡可以羅織罪名了。蕭言再跋扈,那些禁軍將門世家再根深蒂固,也不敢當場造反。
蕭言也只有束手待擒,這些禁軍將門世家被掃了這么重一記臉,暫時當場也只能隱忍。
至于為什么要說動王稟配合行事是如此重要,原因也很簡單。樞密院發札子調三衙禁軍任何一支軍馬行事,都是沒問題的。再怎么不滿也得敷衍配合行事。而蕭言與禁軍將門世家在軍馬到來封場子的時候也是絕不會反抗的。
但是此舉本來就是大違大宋官場成例,大招禁軍將門世家這個利益團體憤怒的。你們與蕭言斗就是,朝堂上面羅織好蕭言罪名,拿下他也成。只要不來動俺們生意就是。到時候俺們絕對袖于。現在卻行封場斷然拿下蕭言之事,卻是刨到了俺們根子上。朝政不許俺們參與了,武臣地位遠不如文臣士大夫也罷了,現在連俺們做生意發財也不許了?
到時候接札子的禁軍定然立刻就將消息走漏出去,自家再在那里磨磨蹭蹭的準備。這些利益團體立刻就會加以最強烈的反擊。說不定還有幾家宗室縣主駙馬都尉什么的馬上到禁中抱著官家大腿哭訴。到時候蕭言只用抱著膀子看笑話就成。
只有環慶軍現在和三衙禁軍不是一體,王稟也力請出外,沒有和三衙禁軍勾結。人也是深沉能守密的,聽命行事不會走漏什么風聲,可以行此斷然之舉。一下將蕭言拿下。
行此斷然之舉也是無奈。如此嚴防死守,都讓蕭言有咸魚翻身的機會。再拖延下去,只怕蕭言根基越來越穩。就再壓制不住了。現在蔡京復相,梁師成本來就忌憚提防。竭力維持著自家地位。現在滿朝都知道他隱相要對付一個區區南來子,最后居然不能得手。隱相的虛弱就暴露無遺,到時候能不能維持這個和蔡京分庭抗禮的局面都說不準了。一直不吭聲的蔡京萬一再有什么落井下石的舉動,隱相可不想去黃河以南的軍州走一遭!
既然已經騎虎難下,就只有斷然行事。讓蕭言徹底不能翻身!
將來善后,無非就是這幾條。擔著名義的吳敏去位,出外知一州去。王稟趕到河東成鎮,反正這也是他的心愿。金水門足球生意發還給禁軍團體,只有利益不受大損失,吳敏更擔了責任,總不會至于和粱師成徹底破心其實這已經是不得已的選擇了,但是又是在粱師成這等地位上的人不得不做的事情!
直娘賊,這個南來子怎么就這般難纏?
吳敏左思右想,覺得自己出外已經成了定局,自己總不可能這個時候惡了隱相。心思既然定了,患得患失之心一去,頭腦自然就靈醒了許多。宦海沉浮幾十年,坐倒這等地位,就沒一個笨人。當下緩緩道:“恩府先生既然如此決斷,此間干系,老夫擔了就是。出去知一州也沒什么,去外間做點實事,也是回報官家圣恩的正途只是這王正臣那里,卻要抓緊,這中間總有幾天耽擱。那南來子花樣百出,人也狡黠,定然也知道那些禁軍將門世家不足全恃,定然在想門路溝通自獻于官家面前,這幾天是緊要關頭,卻得要加倍提防才是!”
宇文虛中和第八平幾乎同時開口:“馬前街,李師師!”
這個不算是多么難猜出來的事情,梁師成身在禁中,比蔡京在官家身邊最得寵的時候還要親厚十倍。蔡京怎們也不能陪官家到后宮之內。官家身邊,粱師成真能一手遮天。在朝中梁師成也有足夠的震懾力,在蔡京不開口力挺的情況下。這么些年黨爭下來,都學會了明暫保身的朝官,誰會多一句嘴,發杖馬之嗚?當年唯一一個骨頭最硬,嘴巴最大的李綱,現在早就給梁師成王黼趕到了朝外,在地方州軍沉沉浮浮,兜兜轉轉來著。
但是梁師成也有控制不到的官家身邊人,就是那位馬前街的李女史。這位容顏絕麗,在官家心頭地位極重,禁中幾位太后皇后嬪妃等要緊人物全裝著看不見的女史。卻是真的誰都不交接,蔡京薰灼,她不搭理蔡京示好。王黼用事,求上門能聽一曲清歌都難。粱師成強盛,陪著官家親自上門,在旁邊對李師師也是極力客氣。李師師卻仍然淡淡自持,沒有理會梁師成的示好。
偏偏李師師那里名義上誰都能去的,天知道那狡計百出的南來子會不會想法摸上門找到李師師處自獻于官家面前。本來這樁事情近乎于不可能,但是看到蕭言短短一月內居然就靠一個足球博戲拉攏禁軍將門團體,讓大家如此狼狽。誰也再不敢忽略這等微小可能了!
那內使也神色凝重,拍胸脯道:“此事盡管放心。李女史處,時刻都有人在。那媽媽處,投貼客人俺們也都查得清楚,絕不會讓那南來子能挨近就是只等王正臣那邊回話,就立刻行事,看那南來子能耍出什么花樣來!”
吳敏強笑一聲,拍掌道:“既然計較已定,如此行事便罷。但愿那王正臣能順利聽命!他不是想出鎮河東么?此事倒是遂了他的心意。那南來子不得用事禍亂朝綱,老夫就是出外走一遭又有何憾?上可報于官家與恩府先生,下對得起身邊同僚。去休,去休!”
他在那里強作豁達,宇文虛中和第八平都知道他心里是極難受的。不好再在這里給他添堵,當下都躬身告退。
到了室外階前,宇文虛中看了一眼和他并肩而出的那第八平的晦氣臉,下意識的就動問一句:“第八先生,你卻要跟著樞府出外么?”
第八平晦氣臉上似笑非笑,緩緩搖頭:“俺卻不是樞府身邊的幕官,白身之人。不必跟著出外了就留在這汴梁,看這濤生云滅罷只是計較蕭言都是如此艱難,卻不知道還能做得什么大事學士,男女就請安置。”
他深深一禮,和宇文虛中告辭。搖搖擺擺的就走遠了。宇文虛中看著他的背影,也半天則聲不得。這第八平,實在是奇人也。可是這句話卻說得實在。他們在絞盡腦汁的對付的,是一個有功之臣,在汴梁毫無根基,卻還這般費力。朝中禁中,各方勢力糾纏在一起明爭暗斗,哪怕是害一個人都要使出全部精力。如此朝局,就算自己這一黨得以用事,難道就有回天之力了么?
卻不知是誰,才是真正破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