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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宴鴻門(三十九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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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特大聲呼號,聲類負創野獸。

  他也的確是如負創野獸一般,左肩肩甲已經被鈍兵器打得扭曲變形。幸得特特及時卸力,才躲過筋斷骨折之劫。但左手使用之際,已經不大給力。

  特特兜帽也早已打飛,露出了長出一層短短發茬的光腦袋,金錢鼠尾也都變得雜亂,更形丑陋。

  衣甲之上,滿是血污,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那些南軍的。

  在他身邊,聚攏著百余名女真甲騎,以特特為核心,結成陣列,出盡死力而戰。七名蒲里衍還剩下三名跟在身邊,壓住這小小陣列各處,指揮廝殺。這些蒲里衍苦戰之余的狼狽之處,也絕不下于特特。

  其余四名蒲里衍,不是親眼戰亡,就是找不到了。如此混亂的戰陣,估計存活下來的可能性也是渺茫至極。

  北岸女真軍馬,已經向前沖突不動。只能結成這樣的陣列,反過來抵擋南人騎軍前仆后繼的沖擊。

  這支敗殘南軍的難纏程度,已經超過了女真戰士最高的估計。

  南岸據守,北岸死戰。同時水上搶渡。在南北兩岸女真大隊都出了死力的情形下,仍然將大隊人馬,不住的轉運過這條岢嵐水來!

  怎能讓這支敗殘軍馬逃出生天去?這定然是這個南朝所有軍馬之骨之魂之脊梁之精髓。只要將這支軍馬徹底打掉,一騎不剩的葬身在這岢嵐水邊。則自此而西。所有南軍就會喪膽,任女真勇士縱橫馳奔。一如當年護步達崗之戰以后,整個契丹帝國就再無什么抵抗的勇氣一般!

  北岸女真戰士,就咬牙死死的釘在這里。擋住這些不斷加增的宋軍騎士的沖擊。而岢嵐水上那女真軍十幾條木筏,也在盡最大努力輸送兵力到北岸去。這些零星上岸的女真甲騎,一抵岸上,同樣是毫不猶豫的就催馬直加入戰陣之中。

  就算加入不到戰團之內,這些女真甲騎也會結成游騎小隊,在外騷擾宋軍。迫使宋軍或者分出騎軍以對,或者分出步軍結陣相抗。只要能稍稍牽制住北岸宋軍的猛撲之勢,就算是成功。

  牽制住這些南軍!等南岸席卷了渡口。然后總能不斷加增兵力到北岸來。那個時候,這些已然做背水之勢的南軍,總會越打越弱,直到士氣崩潰,最后哭嚎著奔潰填入這岢嵐水中!

  雖然這些女真勇士戰意極堅,但是面對這些南軍,卻覺得支撐得竟然是如此之艱難!

  這些南軍甲騎。戰力戰技還頗不錯。但在這些遠征萬里,擊滅帝國,身經百戰的女真勇士面前還不夠看。更不必說馬力體力都跌落到了相當低的程度,沖擊力自然就是大打折扣。

  正常而言,拉開了打這些南軍甲騎就算是有人數優勢也不在話下。

  可現在北岸女真甲騎卻已經被死死糾纏住,再無退步的余地。而南軍甲騎前面的打光了,后面又上。從對岸運上來來一隊。就撲上來一隊。人馬似乎都紅了眼睛,好像打著用性命去填。去耗,也要將他們消耗干凈的主意。說什么也要沖出一條生路來!

  哀兵之勢,竟然是如此可畏可怖!

  一排又一排的南軍甲騎撞上來,每名甲士胯下戰馬都是瘦骨嶙峋,奔跑之際肚腹拼命起伏,顯然已經是竭盡了最后一分氣力。

  每一次沖擊,就是雙方一次狠狠的碰撞。馬戰長兵如林遞出,互相交錯戳刺。身手敏捷的就扭身讓過如林長兵,反應稍稍遲鈍一些的便被戳下馬來,隨即就被無數馬蹄踐踏而過。

  長兵一交,雙方搶入,就是馬上短兵對戰!鐵錘鶴嘴鋤鐵锏骨朵蒺藜此起彼落,敲砸在兜鍪上,敲砸在甲胄上,就是令人牙酸的金屬碰撞刮擦,就是筋斷骨折的沉悶聲響,就是一聲聲壓抑不住的慘叫響起!

  每一波交手戰過后,地上就多了一層尸首,炸韁空馬長聲嘶鳴亂竄而去。空氣中的血腥氣就更濃重一層。到了最后這種血腥氣似乎凝聚成為實物,身處其中,哪怕身經百戰的女真勇士,都覺得直是中人欲嘔!

  又是一排南軍甲騎從正面涌上,廝殺得已經眼冒金星,身上又負創幾處的特特強撐著望去。就見當先一騎是一員持著鐵锏,滿面滄桑的軍將,身上魚鱗細甲已經在數次沖殺中甲葉七零八落歪七扭八,渾身俱是血污。

  這正是南軍重將!

  此前幾次率領親衛直撲而前,揮舞鐵锏勇不可當。幾次幾乎要沖動女真甲騎陣列,最后還是被擊退了回去,甚或差點就沒于陣中,卻被親衛以身相代,舍死忘生的搶了回去。這般舉動,也讓特特認定,這名揮舞鐵锏的南軍重將,就是這支南軍的靈魂人物!

  而這個時候,這名南軍重將再度沖殺上前。追隨而前的親衛都比此前少了不少。可見南軍甲騎在反復沖陣之后,也已然廝殺得近乎于山窮水盡,再無多少余力了!

  只要陣斬這名南軍重將,也許南軍的攻撲之勢,就再也難以為繼。就再也沒有死戰到底的心氣。也許就如上次岢嵐水邊一戰,數千號稱敢戰的所謂折家軍,突然之間就成自相崩潰之勢!

  殺了他!

  特特深吸一口氣,只覺得帶著濃重血腥味道的空氣進入肺葉中都只是火辣辣的生痛。回顧左右,赫然發現自家女真勇士組成的陣列也已然凋零不堪。腳下盡是人尸馬尸,污血已然將馬腿染紅半截。往常謀克內熟悉的面容,已然沒有多少。人人都是神色呆滯,只是望著對面沖上來的這一波南軍。

  一名以敢戰聞名的蒲里衍,甲胄腰肋之處,有著一個長矛捅出的窟窿,青灰色的腸子已經流了出來,卻不知道他怎么還能坐在馬上。

  而在外圍,兩翼女真游騎還在拼命應對那些宋人步軍,讓他們不得合圍。零星渡河而來的援兵,也在外配合。箭矢亂飛,長矛互刺,同樣是廝殺到了最為艱難最為殘酷的時候。

  能陣斬這名南軍重將么?能取得這場戰事的勝利么?

  特特已經疲倦得無法思索,只能下意識的盯著那名沖殺而來,鐵锏已然揚起的南軍重將,緊緊握住了手中被鮮血染得濕滑的馬槊。

  一定要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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