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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天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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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十支羽箭撲面而來,都是由那些草原雜胡慣常所用牛角弓發出,準頭極佳。

  草原上雜胡生涯,小兒不過六七歲就騎得小馬駒,抄軟弓射骨箭為戲。但凡部族之間爭戰,最倚靠的也是騎馬馳射或者步下而射。總之就是主要倚靠著弓箭打仗。

  距離牛皋他們最近的那個堠臺中,藏著數十名雜胡。最后隱藏不住現身而出的時候,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亂射。就看他們隨手一抹羽箭就跳入掌中,弓弦飛速的在滿月和半月之間變動,只不過幾十人的規模,就潑灑得好大一蓬箭雨!

  可這等箭雨,對于訓練有素,久經戰陣的神武常勝軍而言,還不夠看!

  大宋軍馬,百余年來,就靠著弓弩立足。陣列而成,不論是契丹精騎還是西夏鐵鷂子都不敢撞上來。

  這強弓硬弩,可不是說說而已。弓力不強,則無法在足夠范圍之外破甲,迫得敵人鐵騎不敢近前。大宋合格甲士所用步弓,都是一石半的弓力起碼。而所用強弩,則弓力更不用說了。正因為弓力如此之強,所以一場大戰之中,能發射的次數只能是有限的。湯懷應州一戰,連射如此之多,所以才傷了筋骨,再也不能達到以前神射的水準。

  和大宋纏戰這么些年,不論是契丹還是西夏,都是文法的國家,如何不會學習宋軍的長處。但用弓弩,都變得越來越是勁強。宋軍與之而戰,同樣要應對著鋪天蓋地而來的勁厲箭雨。

  可是這些草原雜胡,雖然突然而起。羽箭射得快且準。但是他們的最大弱點之一。就是裝備太差!最倚仗的角弓,也弓力太軟!

  在另一時間線上,統治草原諸部的,不管是契丹還是女真,都將按期去草原殺戮減丁,并且限制鐵器軍器流入作為壓制這些雜胡的基本國策。直到蕭撒八之亂以后,這種控制才大為松動,草原雜胡也逆天的出現了一大批人杰。最后才有黃金家族那種最為野蠻的輝煌。

  弓力疲弱的角弓射來潑灑出來的箭雨,驟然而至。幾名前去哨探的宋軍甲士立即抬鐵臂護住面門,有攜小盾的也豎起遮護。羽箭撞在鐵臂上,叮叮當當的就斜飛開來。落在小盾上,就是沉悶之聲,只穿透牛皮蒙住的盾面,淺淺沒入木質盾身上。

  至于撞在胸甲兜鍪上的羽箭,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見這些神武常勝軍甲士身上各處火星飛濺,然后一支支羽箭不能破甲,跌落在地。

  這還是因為完顏婁室撥給。再加上繳獲宋軍,才用的鐵箭頭羽箭。若是草原雜胡慣用的骨箭。只怕連這點火星都撞不出來!

  大量繳獲自遼人的強弓硬弩,完顏婁室說什么也不會給這些草原雜胡所用。就算從宋人守軍那里得了些。短短時間,慣常用軟弓的這些雜胡,如何就使喚得了?這不是力量大小的問題,而是整個使用弓箭的習慣都要改變。更不用說宋軍那些強弩了,對于雜胡而言,簡直就是高科技。上弦用力,都是有法度的,不然力量再大,恐怕都得扭傷筋骨。且發射速度太慢,也不為此時雜胡所喜。

  一陣箭雨潑灑,看似場面驚人,寥寥幾名先出查探的神武常勝軍甲士,最倒霉的一個也不過就是羽箭穿透甲葉縫,淺淺入肉而已。

  而真正讓神武常勝軍甲士稍稍有些震驚的,不是羽箭,而是山鳴谷應一般的胡虜嘶吼之聲。不知道在洪谷寨內外,此刻潛藏了多少韃子!

  牛皋呼喊聲大聲響起:“直娘賊,結陣!”

  分散開了的甲士,頓時收攏,結成陣勢。都頭十將等,都回頭看下面韓世忠那里旗號。不知道將主是個什么盤算,是硬沖上去搶洪谷寨,還是暫時后退。

  而韓世忠那里,兩指揮箭陣,也暫時停住,暫時沒有號令給出。越是合格軍將,這個時候越要沉得住氣。不能一頭撞上去,也不能倉皇而退。總要瞻望敵人軍勢如何,才能迅速做出判斷,拿出應對之策!

  而這個時候,無數雜胡,早就從山間寨中幾處荒廢堠臺小寨之內,蜂擁而出。就準備將這些神武常勝軍甲士,撕得粉碎。一時間有如山洪奔瀉一般。有些雜胡的潛藏之處,離頂在最前面的牛皋他們這一隊,不過百余步的距離,短短時間,就要狠狠撞上來!

  牛皋用力一拍帶隊都頭:“你帶兒郎,站定了!”

  接著就怒吼一聲,左手挽盾,右手鐵锏,已經直沖而出,撲向那幾名放出去哨探偵查的散兵。屈蓋歡快的大叫一聲,也跟上牛皋。兩人就直迎向堠臺中沖出來的大群雜胡,想將那幾名哨探接應回來!

  都頭一怔之下,牛皋和屈蓋已然殺出。都頭撇了一下嘴,揚手下令:“張弓!”

  匯攏的神武常勝軍甲士,頓時擺出一個三面迎敵的方陣。倒有泰半甲士攜弓,頓時摘下,扣箭認弦,穩穩對準那些面目猙獰,如野獸一般瘋狂涌來的雜胡們。而其余甲士,就持盾揚刀,在側遮護。

  都頭揮手用力一劈:“射!”

  數十羽箭,頓時脫弦飛出。直越過七八十步的距離,沒入胡虜亂紛紛的隊形之中。血花立刻飛濺起來,雜胡們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中,又傳來了慘叫!

  每一支羽箭,但凡撞上這些雜胡,都痛痛快快的撕破甲胄,沒入體內。三棱破甲錐箭頭的羽箭,撕裂皮膚血管內臟,箭羽顫動之間,就將創口拉扯得更大。三棱箭開出的創口,因為奔馳車標也似的放射性創口,開了口就走氣透風,那血簡直就是飚射而出!而且這種傷口,哪怕以后世的醫療手段,縫合都不好縫!

  十余名雜胡。如遭雷擊一般滾落山道。黑血潑灑一般涌出。只能在地上翻滾慘叫掙命。

  只是這一擊,就讓拼命涌下的雜胡心里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突。一路順風順水殺來,南朝軍馬或者望風潰散,或者漫然無備。讓這些雜胡都不將南朝軍馬當成一回事了,只恨當年不早知道,過來搶掠個幾十次。但是真正撞上漢家能戰之軍,他們才知道厲害!

  雖然借著慣性,雜胡們還在滾滾涌下。可都知道這次不豁出去上百條性命。怕是啃不動這些南朝軍馬了。不過心中還存了指望,但愿這些南朝軍馬,面對面打交手戰的時候就吃不住勁兒了。南朝人錦衣玉食的過得這般滋潤,一個小村莊就能讓雜胡們看直了眼以為天堂。真面對面分生死,還不嚇得手軟腳軟掉頭便逃?

  哪能比得上長生天庇佑下草原上的雄鷹?

  幾名離開大隊為尖哨的神武常勝軍甲士,也都拔出了兵刃。迎著那些從堠臺中涌出來的雜胡們。

  雖然眾寡懸殊,這個時候也不能轉身就退。自家都是披著鐵甲,跑也跑不過那些只是穿著皮甲甚而就是一身皮袍的雜胡韃子。要是自家弟兄出而接應,說不定還亂了陣列。不如就地站穩腳跟,和這些韃子狠狠拼一場。就算不幸。也能將這方面雜胡韃子腳步拖住。自家弟兄就更安全一分!只要結上陣站穩腳,哪怕一都神武常勝軍的小陣。也足以讓這些騷韃子頭破血流!

  幾名甲士都心意相通,怒吼一聲,揮舞著兵刃不退反進!

  距離實在太近,不過幾個呼吸間。眾寡懸殊的兩方就在這洪谷寨下山間撞在了一起。這些雜胡韃子,個個索頭科發,面目猙獰,身上全是臭烘烘的騷氣,脖子粗壯短腿羅圈。又是人多勢眾,雖然只是不成陣列的涌來,膽氣稍稍弱一些,只怕就手軟腳軟握不定兵刃。

  可神武常勝軍的甲士,又豈會將這些雜胡騷韃子放在眼中?就是再多一些,也就是死戰到底而已!

  幾名甲士都放低重心,低頭迎上。左手舉盾掀開刺來砍來砸來的各色兵刃,接著一進步手中長刀就刺當面韃子胸腹之間。鋒銳長刀一刺即收。接著再進,再刺!

  刀光飛舞,轉眼間數十上百的雜胡韃子就如狂濤巨浪一般將這幾名甲士淹沒。但是刀光一直都在卷動,幾起幾落,已然深入數步。每進一步,就是數名雜胡韃子丟掉手中兵刃,捧住胸腹間拼命飚射出污血的創口,倒在這些宋軍甲士的腳下!

  就是打交手戰,你們這些胡虜也差得遠!

  慘叫聲拼命響動,而這些雜胡也紅了眼睛。人多勢眾,還是埋伏以對。居然連寥寥幾個南朝軍馬都啃不下來。各個只是拼命裹成一團,各色兵刃亂舞。而埋頭以進的神武常勝軍甲士,身上一時間不知道中了多少下。背后無陣列依托,陷入群敵之間,就是神仙,也無法遮護完全。

  長刀,鐵骨朵,短矛。各色兵刃,只是落在甲胄之上,頓時就人人負創。可這幾名宋軍甲士,仍然在掀盾,前進,出刀!

  就在這個時候,牛皋和屈蓋兩人怒吼聲震天響起。鐵锏舞動,長刀揮舞,一下就從外殺入!

  牛皋鐵锏,單只都至少在十三四斤上下。舞動起來,沉若山岳。只要一掃,就是砰砰噗噗一陣悶響。挨著的雜胡韃子,不管在部族中是何等樣的好漢,也只有筋斷骨折。稍稍擦著一點,也要內臟都被震傷。鐵塔般的牛皋沖殺進來,單靠一柄鐵锏,就掃出一條通路,一時間不知道將多少雜胡韃子打翻在地!

  而他身邊屈蓋,只是揚盾四下遮護牛皋。被牛皋漏過去的,屈大傻子臉上就帶著興奮笑意,狠狠一刀揮下。往往一刀,就能破開粗壯的雜胡韃子半邊身子。血雨能灑得屈蓋一頭一臉!

  步戰之將不比騎戰之將,必須身量長大,氣力不虧。這才能披得堅實重甲,遮護自身。而且最好選用重長兵刃,這才能掃得開足夠大的圈子,殺出一條通路!

  牛皋在這兩方面,都絕對不缺。更兼身邊遮護配合的屈蓋是個老兵油子,戰陣經驗不知道比牛皋豐富多少。有他在旁配合,牛皋只要橫下一條心朝里撞就是了!

  兩條大漢一旦撞入,頓時就殺得那些亂紛紛不成陣列的雜胡韃子們慘叫連連。

  步戰陣列之法,對于此刻這些雜胡韃子而言,實在還是一件太高深的東西。就算他們憑著本能是不錯的輕騎。但是到真正步下打交手戰的時候,他們還差得遠!

  這些雜胡韃子猬集在一團,互相妨礙,互相推擠。真正能當在牛皋和屈蓋面前的,沒有多少。對上配合無間的這兩人,更是連稍稍抵擋的功夫都沒有。只能被牛皋和屈蓋如湯潑雪一般直透而入,轉眼間就殺到了深入陣中的那幾名傷痕累累的神武常勝軍甲士之前!

  牛皋怒喝一聲:“走!”

  幾名甲士頓時互相護持,轉身便走。而牛皋和屈蓋斷后,猬集在四下的雜胡韃子,竟然在一瞬間情不自禁的退后幾步!

  滿地都是雜胡韃子的尸首,更有胸腹受創,或被鐵锏敲得筋斷骨折的雜胡韃子慘叫著掙命滾動。一場短暫廝殺,這些雜胡韃子丟下了不知道多少傷者性命,沒留下一名漢家甲士下來。一時間還在威風凜凜的牛皋和屈蓋面前,竟然失去了撲上去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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