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橋之旁,蔡相府邸。
蔡攸急急忙忙的直入內院,這位到了五十許歲年紀,還是一副衙內習氣的小蔡相公,這些時日難得的滿臉憂色。讓途中遇到的下人使女都覺得有些奇怪。
小蔡相公最近時日,可謂是極為滋潤。自從宮變之后,蔡京掌握了整個大宋帝國幾乎全部行政權,除了蕭言與之分庭抗禮,連皇帝已然都不在老公相眼中之際。小蔡相公也擺脫了伐燕戰事失敗之后不斷的霉運,再度迎來了作為蔡家第一號衙內的幸福生活。
原來縱然西府都承旨的差遣,已然無法安排。就是蔡京也無法伸手到蕭言掌握的西府之內當中搶奪這么一個重要的職位。小蔡相公就換了一個政事堂公事檢正的差遣。
這個差遣,也是宮變之后臨時設立,完全是為蔡攸因人設事。習的是當日王安石變法時設立五房公事檢正差遣的遺意。可并沒有原來這個差遣的重權。蔡京也不需要自家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在公事上有所建議,無非就是將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省得生事而已。
對自家這個兒子蔡京了解得很,成事絕對不夠,敗事綽綽有余。
這差遣聽起來權位甚重,可在這差遣上頭,其實清閑得很。
放在以前,眼高手低的蔡攸自然會滿腹牢騷,甚而生出什么事端來。當年不就是蔡京抑他權位,才讓這位小蔡相公投到了梁師成王麱之輩旗下,狠狠的坑了一把爹。
但是此次小蔡相公卻在這清閑差遣上呆得穩穩的,渾沒有半點怨言。
一則是蔡攸就算不滿,也沒有其他大腿可以抱了。自家老爹已經站到文臣士大夫百余年來的權位巔峰,最粗的大腿就是自家老爹了。投靠蕭言,這個念頭簡直就是笑話。
二則就是雖然重要事情蔡京不敢交給蔡攸去辦。可蔡攸還是憑借老爹現在的地位,賣官粥爵之事做得是熱火朝天。在這上頭,蔡京從來不拘管自家兒子。只是由著他。除了名府大邑。中樞政事堂翰苑三司之內的要緊差遣,其他的任由自家兒子施為。像是提點宮觀之類的清貴加官。都不需要蔡京點頭,蔡攸自己就能一手收錢一手交貨。
這些時日雖然短暫,可蔡攸收入囊中財貨不下數十萬貫。本來他和蔡京就已然分家另過了。享用又豪奢得很,伐燕事敗退職閑居之后,一份家當幾乎敗得精光。現在財貨滾滾而入,蔡攸全身心的就撲在上面,暫時還沒有更高的追求。整日除了拉皮條賣官掙錢,就是不斷的酬酢筵宴。享受著眾星拱月一般的地位,每天都是笑呵呵的。
可是今日,小蔡相公面上,卻是難得的有憂急之色。更從無窮酬酢中抽出身來,趕赴兩月來都未曾一臨門的蔡京府邸之中。
今日蔡京,正在府中。
在燕王蕭言中軍將發,東府與禁中連成一氣,軟抗蕭言欲奉趙楷,兩代君王御駕親征河東。京師之中,暗流涌動。地方強鎮。秣兵厲馬。天下郡縣,翹首仰望此次汴梁政爭結果之際。
蔡京反而沒了此前時日的勤政,又以老病為由。回府中安養。似乎刻意避開了現今政爭的漩渦中心。
他這一抽身退步,反而讓天下人看明白了。蔡相東府,與燕王西府,只怕真的是要攤牌了。不然蔡相不會這般故作姿態!
蔡攸要上門尋他老爹,這個時候也只有找回家里來了。
蔡攸熟門熟路的直奔內書房而去,在內書房外,卻被蔡京親信侍候人小心的攔下。
蔡京雖然號稱在府中安養,可大宋要緊政事,哪一樣不需要他點頭?無非就是將辦公地點。從宣德門內政事堂,移到自家府邸之中罷了。
被蔡京親隨攔下。蔡攸也知道蔡京正在見客。不過他身份畢竟是不一般,能踱入室內。只隔屏風,靜靜聽著蔡京在說什么。
蔡京內書房的格局也是甚大,外間廳堂全是雕花隔窗,罩以細紗。老人目力不及,這樣采光最好。廳堂四下都是高大的書架,上面密密層層的擺放著各色書冊,散發著墨香。宋版書籍裝幀精美,雕版印刷細致,放在那兒就如藝術品一般。四面墻上,掛著的全是名家書畫,還有不少蔡京自家的墨寶,與那些前代名家放在一處,不僅毫不遜色,甚而猶有過之。
書房廳堂南面,用一扇屏風相隔,在里面設了一個陳設富麗的靜室。本意是主人讀書寫字累了,便可在此間歇息。可蔡京現在但在府邸之中,都喜歡在這小小靜室中安坐。雖然現在這個藏書豐富的內書房蔡京已經不大用得上了,親自執筆寫字時候更少。但是作為一個真正的文人出身的大宋重臣,到了晚年,還是在這離墨香近一些的所在,更覺得心安一些。
而蔡京在此所會賓客,不是真正腹心佐助,朝廷重臣,等閑不得踏入一步。
蔡攸躡手躡腳的走到屏風之外,聽到里面傳來的,是一個清朗有力的聲音。這聲音蔡攸倒也識得,正是何栗。
何栗此人,是趙佶政和五年欽點的狀元郎。蔡京從始,就很看重這個年少有風貌的人物。蔡京用人,喜歡文采斐然,喜歡辦事細密精干,喜歡聰明善觀風色之人。何栗正好每樣都占到了。
在蔡京的照應之下,何栗一路順風順水的走來,從秘書省校書郎到提舉京畿諸學事,然后起居舍人,中書舍人,一路都是清貴差遣。就是儲相種子。也曾隨蔡京數起數落而遭遇貶斥,曾為遂寧知府。這位一直在清秘圈子里面打轉的狀元郎就顯出他真正精明強干的本色,將地方治理得四方安堵,山蠻束手,名聲反而鵲起。
隨著蔡京地位的再一次恢復,何栗也跟著回返京師。這一下子就跳到了御史中丞這樣的重要職位。這樣再養數年之望,穩穩的就進政事堂了。結果其間又發生了梁師成王麱等輩最后一次攻到蔡京的事情發生。何栗上疏。歷數梁師成王麱等輩十五條罪狀,請斬之以謝天下。結果毫無疑問的又跟著蔡京一起下臺,趕到泰州去當知州了。但這奏章。也讓何栗聲望一時無兩。
宮變之后,蔡京獨掌政事堂大權。自然忘不了這個得力助手。何栗立時回都門。進位參知政事,清涼傘到手,且領開封府尹。如此安排,可見蔡京對何栗的重視!
讓何栗以大參身份兼領開封府尹,這也算是知人善任。第一何栗有地方治政經驗,能耐繁鉅,能理細事。第二何栗曾提點京畿諸學事數年,都門士子。都要給這位老山長面子,也聽他招呼。三則以狀元領開封府尹,已經是多少年未見了。現今蔡京,正需要各種聲望與蕭言爭奪汴梁人心,正是這掌握政治資源的人能經營起來的種種聲望,才能讓蕭言這等坐擁強兵的權臣一時束手束腳!
蔡攸倒是很想聽何栗這等人物說些什么。不過偏偏只趕到一個尾巴。就聽見何栗只是道:“…………公相措置,學生敬服。一切遵辦就是。”
蔡京溫和的聲音也跟著響起:“開封府之事,就盡數交予文縝了,某自然也放心得下。且將那些太學生看緊了,不要貿貿然就發作。燕王震怒。可不是耍處,此刻一切都是安靜為上。”
然后蔡攸就聽見衣衫響動之聲,想必是何栗起身行禮領命。
接著蔡京又慢悠悠的動問:“雨時。燕王所需援河東先發之軍所需之費,安排得如何了?”
靜室之內,又響起了高屐的聲音。這位蔡京手下理財之事最重要的助手如今也進了參知政事,還是管著蔡京的錢袋子。
蔡京動問,高屐立即回答:“本來東府與西府井水不犯河水。燕王抄沒之都門禁軍所有所得,都不入三司。神武常勝軍養兵用兵之費,也全是燕王自己措置。此次出師先發援河東軍。燕王獅子大開口,向東府索要開拔犒賞之費七十萬貫,行裝借支五十萬貫。雇募民夫車馬費二十二萬貫有奇。還有行糧折錢三十一萬貫有奇…………加起來就是近二百萬貫之費!老公相也知道現今三司家當,隨收隨支。哪里還有什么余錢?不過還是謹遵老公相吩咐,拆東墻補西墻。籌措了八十二萬貫使費,先打發了燕王,隨后也答應一月內補足。總之這個時候不要給燕王挑出半點錯處就是。”
蔡京默然少頃又慢悠悠道:“……就是這般了,燕王要什么,破家也予他什么。不要推搪,不要生事。還是一切安靜為先…………明日燕王河東援軍當發了罷?”
高屐和何栗都應了一聲:“明日誓師當發,想必河東軍情緊急了。”
蔡京再無什么說得,輕聲送客而已。
蔡攸站在屏風后,就聽見腳步聲響,然后就見兩名渾身朱紫的官人繞了出來。其中高屐正是熟識,見著蔡攸一驚之后就熟絡的見禮。而何栗是個面白身長,風度閑雅的中年帥哥。見到蔡攸臉色就沉了下來。而蔡攸也不鳥待見他,兩人就當做互相不識。
蔡攸當初投入梁師成王麱門下,何栗如何能看得起他。而蔡攸這等天字第一號衙內脾氣,如何又會俯就。雖然都是蔡京最親近的人,可這兩人路上對撞一個跟頭,都是爬起來各自走路,絕不交一言的。
此間不是說話鬧意氣的所在,兩人也沒作色得更加不堪。高屐就扯著何栗趕緊離去了。蔡攸看著何栗背影哼了一聲,才整整衣冠,高聲稟報:“父親大人,孩兒求見。”
蔡京聲音自內響起,讓蔡攸入見。蔡攸轉過屏風,就見蔡京靠在胡床之上,腿上堆著金絲猴毛的絨毯。胡床后還站著兩名侍女捧著炭火溫著的參湯暖籠,唾壺之類的器物,無聲的侍立著。
蔡相這些侍女,不僅青春年少,嬌艷如花。而且都是經過嚴格訓練,哪怕在蔡京背后站一天,也能一動不動,一聲不發。而蔡京面會朝廷重臣,甚而在政事堂中理事。也向來都帶著侍女伺候。哪怕性子再剛直的大臣,也不敢說半點不是。
蔡攸不敢多看那些侍女,深深朝著蔡京行禮下去:“拜見爹爹。”
蔡京臉上微有疲憊之色。卻沒有失位之時裝出來的老態。眼神之中,仿佛比二十年前還要靈動銳利一些。淡淡的擺擺手:“罷了。你難得來見某一次,這次又惹出什么禍端了?”
蔡攸起身,自己尋下首坐了,頓時叫起了撞天屈:“孩兒如何又是惹禍?現今局勢微妙,孩兒提心吊膽尚且怕有錯處,如何還敢生出什么事端?”
自從蔡京幾起幾落,以望八之年再度站到另一種權臣的巔峰之上。五十多歲的小蔡相公就再沒了此前背離父親門下的意氣,說話都顯得諂媚了許多。那刻意在自家父親面前裝嫩賣萌的模樣。蕭言要在旁邊看著,估計能吐出來。
蔡京冷淡的一笑:“有什么事情便說罷,這次又看上什么差遣了?是近畿,是河北,還是江南?是親民官,還是提舉鹽務綱引,還是何處稅監?”
蔡攸搖搖頭,臉上露出了罕見的戒懼之色,輕聲道:“蕭賊…………”
兩個字才吐出來蔡京便打斷了他:“是燕王,朝廷體制相關。豈能輕忽?”
蔡攸咽了一口唾沫,訥訥道:“蕭……燕王遣軍而發,都中暗流洶洶。但有心時局之人。都知燕王對京中掌控浸弱…………兒知朝中諸公,定然對燕王有所舉動。不然如何用御駕親征事,將燕王拖在汴梁?只是爹爹明鑒,焉知燕王不會魚死網破,在都門之中大開殺戒?那時候又將如何是好?”
蔡京定定的看著自家這個不成器的兒子。
眼前時局,連蔡攸都看得出來。身在局中之人,又有何不明白的?和蕭言攤牌,眼見就是不遠了。可蕭言還敢將自己親衛中軍遣出,無非仗恃的就是自己手中還握有軍馬。上陣也許尚不足用,但是血洗汴梁。還是綽綽有余。蕭言許是以為如此,便大膽讓麾下最得用的中軍出發。就是打著以整個汴梁文武百官為質的主意罷?
想及這南來子一向慣于行險,以撈取最大好處的舉動,也應該是他會做出的選擇。
這是汴梁之中能看明白點時局的人最普遍的想法。
而蔡京,自然想得更深一些。
細算蕭言麾下能掌握的實力,無非就是河東神武常勝,汴梁新軍而已。燕地可能還有布置,但是吳敏通報的消息,只是模模糊糊提到一點,還說燕地蕭言私軍,據傳都已經抽調到了云內。連在燕地主持的叫做王貴和湯懷的主將,都盡數趕到了云內坐鎮。燕地軍馬可以不論。更不必說永寧軍應該足可阻隔壓制這支遠懸在外的孤軍。
河東神武常勝,已然被牽制。汴梁新軍,已然空虛。且蔡京等人還有其他手段分化瓦解。
只要西軍和永寧軍各一部能及時回師汴梁,那都門當中,就有一夜之間將蕭言掀翻的可能!
至于蕭言會不會行魚死網破之舉,蔡京自然也有所預備。
在西軍和永寧軍到來之前,蔡京和其心腹布置的所有一切,絕不會發動。而且是蕭言要求什么,便盡力滿足什么。只求能拖住蕭言這一段短暫時間!
當西軍和永寧軍距離汴梁不過一日兩日的行程之際。那時候再發動以拱衛禁軍為主的新軍上下解體鼓噪。而士子輩裹挾汴梁都門民意,全都反對蕭言。這一兩日之間,想必蕭言也來不及做出什么太大的舉動!也許未及收攏軍心,西軍和永寧軍就已然殺到了汴梁城中!
至于其間多少會有些傷損,汴梁百姓又要遭一次劫難。最了不得是蕭言沖入禁中挾持了趙楷,帶著兩代君王試圖逃亡。這些蔡京都全不在意。趙家子孫頗多,再奉一個出來就是了。汴梁百姓,坐享了這么多年的都門繁華,付出點代價,又豈在上位之人眼中?
蕭言能逃,無非也就是去往河東。而那時失卻中樞的資源,只靠河東一地。如何當得住北有女真,南有朝廷討逆軍馬的夾攻?至于南下女真,就算是將云內之地許給他們,再多給財貨,想必這些胡虜也就樂為之用。至了不得,就算許點歲幣,又怎的了?大宋給遼人歲幣。給西夏歲賜,也不是沒有先例。
若是蕭言中軍不動。足夠制壓新軍。蔡京絕不敢有這種斷然舉動。蕭言汴梁的人馬,只要稍稍阻隔個西軍和永寧軍三兩天。就足夠蕭言將朝廷血洗個好幾遍的。可是蕭言偏偏行險,中軍出外,沒了骨干,則想瓦解新軍的手段就太多了。軍隊必須還是要有足夠爪牙來控制管束的。蕭言露出了破綻,蔡京就敏銳的抓住!
這是作為文臣士大夫之首,必須要承擔的責任。不然實際統治了大宋百余年的文臣士大夫體系,如何會將蔡京推出來。還給了他人臣從未擁有過的權柄?
身在巔峰,看似風光,實則危險。
五代記憶未遠,留給現今地位高高在上的文臣們記憶太過慘痛。武夫當國,文臣直如奴婢。一次兵變,一次換皇帝,一次軍閥之間攻戰,就是砍瓜切菜般的血洗一次。就算僥幸得生,無非也就是在武夫軍權的縫隙中茍延殘喘,誰也不知道有沒有明日。
大宋建立以來。所有制度建設,所有統治方式。都緊緊圍繞著一個中心,就是防范武臣。壓制武臣!文臣士大夫們,絕不容許這些武夫輩再翻身過來!
所以憑借軍權起家的蕭言,開了一個危險的先例。要不就被蕭言徹底打服,要不文臣們就要瘋狂的反攻倒算!如此潮流趨勢,哪怕蔡京如此地位,也無法抗拒。
這是你死我活的爭斗。人可以背叛自己的階層,但是階層不會背叛自己的階層。
與其最后被裹挾其中,隨波沉浮。然后作為文臣之首還得承擔一切后果。不如在蕭言羽翼未豐,根基未固之際。由自己主持。只要一有機會,就果斷行事!
如此惠及整個統治階層的舉動。才是真正保住自家富貴與大宋同始終的行為。
其間勝算,蔡京仔細推敲。至少有八成以上。剩下兩成,歸諸天命而已。真的讓蕭言勢力壯大了,他們這些人等,難道又有什么好下場不成?前朝舊臣,從來都是清洗的對象。
此刻投效蕭言,當然是一個選擇。可是誰又會在此刻去投效根基薄弱,隨時搖搖欲墜的蕭言這股勢力?
又不能投效,又不能坐看他壯大,唯一選擇,就是盡早動手。不管如何選擇,總比優柔寡斷,錯過時機的好。更別說現今細算雙方實力對比,蔡京這一方,還在蕭言之上!
做出這個決斷,別看蔡京人前都是風度閑淡,舉止若定。只有身邊貼身侍女,才知道這個老人思慮得有多深,糾結得有多苦痛!
可是這些思慮,又何必與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兒子說?
他的眼光,只能看到眼前一點,也只在他自己身上。只要還能能力,全他富貴,也就罷了。
蔡京這一沉默,就是長久。蔡攸坐在那兒,渾身不自在。正被看得發毛之際,就聽見蔡京悠悠長嘆一聲。
“攸兒,再過兩天,你便告病在家。某遣幾名心腹管事,護送你出京去河北之地暫時住一陣也罷。汴梁的事情,你就不要參與其間了。若是為父有什么思慮不及處,汴梁近日有變。你便歸去木蘭陂老家罷。一時之間,變亂還波及不到那里。若然無事,過些時日再回汴梁。那時候你便一世荒唐任性,也只隨你。”
蔡京容色,隨著這番話語,顯露出深深的疲憊。再無執掌權柄幾十年的重臣氣度。反倒是這些年來,難得對這個兒子的慈愛表現。
哪怕以蔡攸的涼薄,這個時候也忍不住動容,頓時就有點急淚涌現,站起身來驚惶道:“爹爹…………”
蔡京猛然斷喝一聲:“出去!聽某安排!”
這一聲怒喝,如虎老嘯林,仍凜然有威!這個老人,幾十年來掌握了無數人的命運,雖然垂老,可仍足以震懾群倫!
也許只有蕭言例外。
叮當亂響之聲大作,卻是蔡京身后侍女被這一聲吼嚇得手中器物跌落,忙不迭的跪倒請罪。
蔡攸也被嚇著了,以前就算是背離父親門下,導致他又一次下臺。蔡京也不過笑笑便罷。節時還遣蔡攸的侄兒侄女前來動問。這卻是第一次看見父親如此暴怒,眼中閃動著如此危險的目光!
蔡攸倉皇起身,匆匆一禮,就失魂落魄的離去了。他再沒想到,今日過來探問一下口風,最后結果居然是這樣。
蔡攸去后良久,蔡京才緩緩自己起身,走到門外。
內書房外,早有聞聲趕來的大群管事侍女下人,卻不敢進來。只是在門外鴉雀無聲的等候。看到蔡京步出來,這些人忙不迭的跪倒一片。
蔡京看也不看他們,也不要人攙扶,走到院中,望著頭頂天空。
汴梁春日天空,透明高遠。比之冬日家家燒石炭取暖時候的煙氣,不知道干凈漂亮了多少。
十日之后,最多半月左右,這片天空下的汴梁,又將是怎樣一番景象?
這大宋,為什么要出現一個蕭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