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為到了美軍吃午飯、睡午覺的時間了,還是他們對炮轟失去了信心,在其后的幾個小時里美軍再也沒有發動進攻,也沒有對我軍陣地炮擊。
據說美軍在打仗時還要隨身帶著一張毯子,在趴下之前先要把這張毯子鋪開。
雖說我沒有親眼看到過但我相信這是真的。因為雪地實在是太冷了,要趴下還真不是件太容易的事。當然這對志愿軍來說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但是對那些幾乎就可以說是從溫室里培養出來的小花來說,那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
美國佬啊!他們擁有的是夏威夷的浪漫、紐約的繁華、好萊塢的奢糜,還有賭城的誘惑,何時才經歷過像現在這樣連撒個尿都要擔心會不會被凍上的苦寒之地。要真說起這艱苦,太平洋戰爭時美軍在小島上所受的雨水啊、泥濘啊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因為他們至少不需要選擇一天最暖和的中午拉屎,否則你將面臨拉不出來的危險。
就像一位美軍軍醫所說的一樣,所有液態的針劑都會被凍成冰塊,如果你想把它們融化后再進行注射,你就會發現那些針劑網被吸入針筒內就會再次結成冰塊。對于那些傷兵,事實上你不去理會他們會更好些,因為當你割開他們的衣服處理傷口時,不久你就會發現他已經被凍死了。
但是我就不明白為什么在這么冷的環境下虱子還能生存,我躺在掩體內舒服地曬著太陽,但是身上的騷癢卻讓我一陣心煩,我情不自禁地往身上亂抓著,過了一會兒終于受不了了,脫下棉衣一抖”大個個的虱子掉了一地,那情景讓我頭皮一陣陣發麻、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這時突然有一名通訊員貓著腰從后山竄了上來,一個縱身就跳到掩體里劈頭蓋腦地就問:“同志,許營長在哪?”
“在這!”許鋒聽到了乒音就朝那名通訊員招了招手。
“報告營長!”那名通訊員很快就跑到許鋒跟前說道:“團長下的命令,我軍必須堅守陣地三天。”
“是!”許鋒應了聲:“同志,請團長,我營一定血戰到底!”
三天!聽到這個時間我不由愣了一下,這個時間若是在平時也不算長,但是在這個每時每刻都充滿了鮮血和犧牲的戰場上卻是不短。前幾次戰役每次也只打了七、八天,而這回我們卻要這里抵擋住武裝到牙齒的美軍三天的進攻。
不過這也是我們必須要守住的三天,因為這是大部隊從三八線附近調到指定位置最短的時間,如果我們守不住,美軍將會從這里長驅直入。打亂整個作戰計劃。
看看周圍的戰士們,聽著這話卻都是一副蠻不在乎的表情。或許是他們是不怕犧牲,又或許是剛才那兩仗打出了他們的信心,總之他們還是該做什么就做什么。
虎子大大咧咧地擦著槍,小山東像只猴子一樣在身上無聊地捉著虱子,趙指導員坐在一塊石頭上專心子上寫著什么,更夸張的還是趙永新,嘴里銜著一根竹簽躺在一堆干草上,翹起二郎腿悠閑地哼著京腔,
這場景不禁讓我產生了一種錯覺,戰士們就好比在自家的院子要,干完了半天的活后正到了休息的時間,大伙兒輕松地聚在一塊舒服地曬著太陽。
“隆隆 這時天邊隱隱傳來的響聲讓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個個都抬起頭來望向天邊,但是刺眼的陽光讓大家什么也看不到。
“敵機!快隱蔽!”許鋒大喊了一聲,隨后很快又補充了一句:“同志們快進坑道!”
這車我終于知道那些美軍為什么遲遲不進攻了。
戰士們陸陸續續地鉆進了坑道,不一會兒就聽到上方傳來了一陣陣爆炸聲和震動,兩名戰士很快就用早已準備好的沙袋把坑道口封死,為的是不讓燃燒彈的火焰把坑道內的空氣抽光。霎時坑道內就一片漆黑,只有通氣孔處還能透出一點點光線。
爆炸聲、飛機的怪嘯聲一陣陣從上方傳來,這一切似乎與之前敵人的炮轟沒什么區別,但我們都知道這次的轟炸的目標主要是反斜面。
大炮炸不到的地方時飛機來說卻不然,我不禁想到了那架把炸彈投進隧道的野馬戰機,能把炸彈投進山洞里,那對他們來說似乎就再也沒有什么死角了。
正想著上方突然傳來一陣陣灼熱,這讓我們…到敵人使用了燃燒彈。兩名動作快的戰十抓起兩把泥角氣孔上一塞,最后一絲光亮也被黑暗完全吞噬了。
沉悶的呼吸,燥熱的空氣,讓我情不自禁地加快了呼吸的頻率。
坑道內的溫度急劇上升,摸摸坑道頂,就像燒紅的鍋底一樣燙手,外面燃燒的火焰把這坑道變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火爐。
我脫掉了棉衣,揩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后用手扇著自己,希望這能給自己帶來一點清涼,但這似乎完全不起作用。這回我終于體會到所謂的冰火兩重天是怎么一回事了。
爆炸聲乍停,守在洞口的兩名戰士迅速推開了沙袋,一股熱浪襲來讓我們呼吸不由一窒,首先映入我們眼簾的是一片赤紅的火焰,上上下下到處都是,寒風一吹它們就呼呼地跳動著,似乎是在向我們炫耀它的活力。原本滿山都是的白雪早已被烤干,露出了底下被燒成紅色的石塊和泥土,將其稱作火焰山也著實不為過。
看到這番情景最靠近洞口的幾名戰士不由一愣,紛紛回過頭來望向我。
“沖啊”。虎子在里頭大叫一聲:“你想讓咱們全都被堵死在坑道里還是咋滴?”
聞言那幾名戰士咬了咬牙就要往外沖,但卻被我一把拉住。
“往后退!”說著我不由分說地抽出了一枚手榴彈,拉開了弦就往外丟,接著用最快的速度趴下。
只聽轟的一聲,坑道口兩側土壁被震落的碎土撈據地往下掉,不一會兒就在坑道口蓋出了一小塊無火區。
“同志們,先滅火!”說著我把手中的步槍往后一背,抄起工兵鍬就沖了出去。
沖出來之后,我才發現剛才讓人難以忍受的坑道跟外面比起來都可以說是天堂了。炙熱的火焰烤得我頭發、眉毛都卷了起來,帶著刺鼻汽油味的黑煙朝我口鼻直灌,只董得我一陣頭暈目眩、口話燥,豆大的汗珠網從額頭滑落到地上就帶著滋滋的聲音變成了蒸汽”
但我已顧不上這么多了,我知道在山的另一面,大隊大隊的美正趁著我軍被汽油彈封鎖在坑道里的時候往山頂攻來。我們是在跟他們搶時間。一旦他們搶先占領了山頭架起了機槍,而我們還沒從坑里出來,或是還被困在這一小塊“無火區”
戰士們顯然也很清楚自己所面臨的危險,個個都搶出坑道滅火,而且還很有默契地排成一排,揮動鐵鍬在同一時間里將土潑出,霎時土石就像波浪一樣朝烈火涌去,那些原本傲氣十足的火焰很快就低下了他們高傲的頭。
其它坑道的戰士們也揮著鐵鍬搶了出來,不一會兒就在這火焰山上開劈出了一條土道。
但這時我才發現,原本我們構筑的工事早已不見了蹤影,那些原本可以給我們提供掩護的石頭,要么就是被炸成了碎片,要么就是燃燒得跟個火球一樣。
志愿軍要是在這地方防御,活動區域小不說,地上還燙得讓人根本就臥不下,到時美軍一旦占領了山頂高地居高臨下的對我們一陣亂射,
“往山上滅火”。想著我朝戰士們大喊一聲,到處是火的反斜面已失去了防御的意義,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跟美軍搶占山頂。
被我一提醒戰士們很快就反應過來,立時就有數十名戰士揮起工兵鍬朝山頂的方向滅火。
六十米!
戰士們滅火的速度很快,被火烤干的沙土像餅干一樣松脆,戰上們輕松地將它們一排一排地往上鏟,烈火隨著戰士們前進的腳步慢慢地往山頂后退。
但我很清楚地知道一點,就算戰士們滅火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美軍的腳步。
五豐米!
耳邊盡是風吹烈火發出的呼呼聲和戰士們鏟著土石的鏗鏗聲。這時山的那一面突然傳來了幾聲異樣的聲音,讓我意識到敵人就要上來了,于是丟下工兵鍬伸手就去摸身后的步槍。
“一連繼續滅火!二連、三連做好戰斗準備!”
“是!”戰士們應了一聲,立時就有許多戰士丟下了工兵鍬舉起了武器。
四十米!
敵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響了,我瞄了站在周圍的戰士一眼不由眉頭大皺,地下很燙,雙腿站著都要不時地來回更換,戰士們無法趴下掩蔽所以個個都是站著舉著槍。這時要是敵人在山頂上擺上一兩挺機槍居高臨下的這么一掃射,
“全體都有!”想著我又下令道:“不要節省子彈!”
三十米!
當第一名美軍的頭盔露出來的時候我就扣動了扳機,只聽砰的一聲也不知是打中了頭盔還是枰中了腦袋,總之過了好一會兒敵人的陣地都沒有動靜。
他們不會就這樣被嚇住了吧!見此我不由大感意外,雖說美軍的作戰意志不強,但也不至于到了一槍就能把他們給鎮住的地步吧!除非那一槍打中的麥克阿瑟,當然我不相信自己有這么好的運氣!
再看看滅火的戰士們又把火線往上推進了幾米,我不由松了一口氣,只要火勢一滅咱們就有機會沖上去跟那些美國佬肉搏,到時就是拼膽氣、拼人,那就可以說一句,誰怕誰了?
這時意外發生了,美軍陣地里突然甩出一排排手雷,那些卵形手雷雖說投擲距離不遠,但是它們勝舊一兒是球形的會滾動,美軍只是將它們投討山脊就滴溜溜…一用坡度朝我們的方向滾來!
“趴下!”我剛來得急喊上一聲,陣地前就“轟轟,”地響起了一連串的爆炸聲,正往山頂滅火的一連戰士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那些手雷就爆開了,霎時慘叫聲就響成了一片!
幾名戰士被手雷的沖擊波拋起,然后重重地摔到在我們的面前,早已是血肉模糊不成人形了。還有些戰士卻是被手雷飛濺著,很快就成了一個火人,慘叫著在戰場上亂撞,有幾個甚至還闖進了大火里,,一連五十幾名戰士只這一下就至少倒下了一半,只看得我牙根直咬。
但讓我十分意外的是。那些幸存的戰士只趴到一眸子,不一會兒又爬起身來揮著工兵鍬前進。
幾乎在手雷爆炸的同時,山頂上的美軍就一排排地冒出頭來,舉起手中的各式武器朝志愿軍們掃射。霎時子彈就像雨點一樣朝戰士們傾瀉而來,不少戰士瞬間就倒在了血泊之中。但戰士們還是勇敢地舉槍還擊,好在火勢也蔓延到山頂上,美軍的兵力同樣也不能大面積展開,否則這下戰士們就只有被動挨打的份了。
有些在前方滅火的戰士發現了敵人,就抽出手榴彈朝他們投去,但是美軍占盡了居高臨下的優勢,投上去的手榴彈只被他們輕輕一踢就輕松地踢了回來,反而弄得戰士們手忙腳亂。
我舉起手中的步槍幾個點射就打掉了敵人的一個機槍手,但是很快就被敵人的子彈壓得抬不起頭來。這時我也顧不得發燙的土地,往撲舉起槍來就射。
“砰砰砰”隨著一陣槍響幾名手持沖鋒槍的美軍就應聲而到,昭沖鋒槍射速極高,這幾名槍手一倒下美軍的火力立時就小了許多。
志愿軍們手中的武器也全是美式裝備,我也交待過他們不需要節省子彈,再加上志愿軍的槍法可不是那些美軍可以比的,所以一時間志愿軍們再次占了上風。
但是眼前這些美軍似乎是看到了勝利的希望,又或者是他們不想放棄我們被困在火里這個機會,他們也知道這火焰總有熄滅的時候,到時再想要對付我們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所以他們竟然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英勇,前面倒下了一排后面又緊跟著沖了上來。
這似乎就是新兵與老兵之間的區別,新兵如果處于劣勢就會爭相逃命,但如果眼看著勝利在望又會一擁而上。就像眼前這些美軍一樣,他們現在已經處在一種亢奮狀態。
而老兵是不管處于劣勢還是優勢都會一如際往地沉重應對,就像現在還在頑強抵抗的志愿軍戰士們 “轟!”的一聲,一枚炮彈落在我身后不遠處,臥在身旁的一名戰士手中的步槍停止了射擊,我以為他已經死了,但是讓我意外的是過了一會兒我又聽到了身旁傳來清脆的槍聲。乘著換彈匣的空檔我往旁邊瞄了一眼,這才發現他的雙腿已經被炸斷,,
“咕撻嚙”隨著一連串的槍響,從我身前跑過的一名戰士中彈倒地,右腿上多了幾個槍眼,或許是被打中了動脈鮮血往外直噴,我心中一沉,如果沒有包扎的話他很快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但是我沒想到的是,這名戰士用了一個最簡單的方法,他掏出幾枚子彈往腿上的槍眼一塞,然后再次端起了手中的沖鋒槍”
雖然志愿軍中還有一部份是新兵,但是我承認,我已經完全分不出哪些是新兵哪些是老兵了。因為這些新兵已經跟老兵們一樣的英勇,跟老兵們一樣的默契!
我想這就是軍魂,每一支軍隊都有屬于他們自己的靈魂,這個靈魂是奪不走同時也是打不垮的。無論是誰,只有加入到這支軍隊來,很快就會被這個軍魂所感染,很快就會被這個軍魂所同化,很快就會成為這支軍隊的一份子!
“同志們,為了!為了新中國!”這時前方有一名戰士跳了起來,我認得他正是在前方奐責滅火的一連連長黃傳宇,他大喊一聲就在志愿軍、美軍詫異的眼光中朝前沖去。那前面是二十幾米遠的熊熊烈火,
黃傳宇就那樣朝前沖著,任火苗順著他的棉褲往上爬,點燃了棉衣,接著再往上延伸到了肩膀,很快他就都變成了一個火人,但這個火人依舊踩著無比堅定的腳步朝山上沖去。美軍個個都張大了嘴眼睜睜地看著這個火人朝他們撲來。手里抓著槍竟然也不知道打,
緊接著一聲轟響,那個火人消失在志愿軍們敬佩的眼神之中,同時消失的,還有山頂上幾十個美軍。
“殺!”
“為黃連長報仇!”
緊接著又有兩名戰士冒著烈火沖了上去,,
美軍終于撤退了,他們不是被我們打退的,而是被那幾名烈士的精神嚇退的。
當燃料彈的火焰熄滅了之后,我們爬上了山頂想要尋找那三位烈士的一點遺物,但除了幾塊焦黑的器官外什么也沒有。
問起了一連幸存的幾名戰士,才知道另外那兩名跟著沖上去的烈士是新兵,我們甚至連他們的名字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