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廳,見胖子和王媽媽還在說著話,胖子一臉氣憤之色,王媽媽雖在一旁不停的陪著小心,但她神色卻頗為堅定。
見方錚出來,胖子趕緊迎上前去,指著王媽媽道:“方兄,你來得正好。這老鴇子好不識趣,死活不肯給嫣然脫籍,好說歹說都不答應。”
王媽媽滿臉堆笑,語氣卻不容商榷:“兩位爺,不是奴家拿喬想抬價,真真是使不得。以前想為嫣然姑娘贖身的青年才俊,商號東主,甚至是王孫貴族都不少,可奴家一個都沒答應。不是奴家不識抬舉,實在是奴家這小小的畫舫少不得嫣然呀。說句實話,一條船上下近百張嘴,都指著她吃飯呢,少了她,奴家這條船如何還開得動?還望兩位爺體諒一下奴家的難處。”說完她福了一福。
話說得很周到,意思也很明確,連王孫貴族都拒絕了,你倆乳臭未脫的毛頭小子就閃一邊玩去吧。
方錚倒覺得沒什么,不愿就算了吧,若真將嫣然贖了身,該頭疼的就是他了,爹娘那邊怎么交代?給她一個什么名份?是養在外宅還是讓她跟在身邊?那些仰慕嫣然的才子富豪們半夜扔石頭砸他家瓦片,誰出錢修?這位才女有事沒事拉著他作詩對對子怎么辦?這都是很現實的問題啊。
胖子卻是下不來臺了,話頭本就是他提起的,拍著胸脯打了包票將嫣然贖身后送給方錚,結果卻碰了釘子。做為當朝皇帝的兒子,福王殿下的身份,比一般的平民百姓更注重信譽,說出的話做不到,無異于用巴掌扇他的臉。所以這會兒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顯然是動了真怒。
他目露兇光,鐵青著臉道:“王媽媽,好話歹話我已說盡,既然你如此堅持,我就不多說什么,還請將畫舫靠岸,我與方兄有事要先走。”
王媽媽見胖子的神色,知道怕是得罪人了,可她卻沒多少懼色,微微點頭,轉身吩咐畫舫靠岸。
方錚將胖子拉到一邊,問道:“胖子,你想干嘛?”
胖子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子回去調集府上侍衛,在三山門等著她,船一靠岸,就將嫣然姑娘搶出來,再一把火燒了這破船!”——這家伙自從認識了方錚,變得越來越粗魯了。
靠!死胖子真夠狠的呀。看他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這玩笑可開大了。
方錚趕緊道:“胖子,你可千萬要冷靜啊,這是京城,天子腳下,事鬧大了對誰都不好,再說那嫣然姑娘我本也沒打算要,這事就這么算了吧。”
胖子執拗道:“不行!我話都說出來了,豈有收回之理?以后我在你面前還如何抬得起頭?方兄,等會兒上了岸,我便派侍衛飛馬趕去王府調人手,咱們這就去三山門堵這破船。”
方錚不由心里暗暗感激,這家伙,對朋友還是挺仗義的。
感激歸感激,可不能由著他胡來,方錚瞪了他一眼,道:“你小子怎么就這么缺心眼?這事你若真做了,明兒就會傳遍整個京城,那時朝廷的言官們能放過你嗎?隨便告你一條縱奴行兇,欺壓百姓的罪名,你就吃不了兜著走。再說了,你這又是搶人又是放火,當金吾衛府的人馬吃干飯的?若讓你父皇知道了……哼哼。”
胖子聽到方錚提起他老爹,因憤怒而漲得通紅的肥臉白了一下,看來這小子頗為懼怕他那個皇帝老子。
方錚拍了拍他肩膀道:“胖子,算了,你有這份心意我已很感激,事不可為也不能強求,否則反而不美。”
沉默了半晌,胖子才開口道:“方兄你放心,容我些時日,縱然不用強,我也要用盡手段將嫣然姑娘贖來送你。人無信不立,我周無病說出來的話還從未食言過!”胖子這句話說得咬牙切齒。
還來?方錚真對他無語了,打死他也想不到,平素憨厚溫文的胖子,竟然是個強搶花魁送人情的主兒。方錚懶懶的揮了揮手,隨便他吧,只要別把事情鬧大,怎樣都好。
說話間,船已靠岸,方錚和胖子相攜跳上岸來,身后仍跟著他的幾個侍衛。王媽媽站在船頭再次向胖子和方錚賠禮,胖子不受,冷笑數聲后拂袖而去。
方錚比他有風度,彬彬有禮的向她拱了拱手,道:“王媽媽,我這兄弟性情耿直,今日多有得罪,還請寬宥些個。”
王媽媽苦笑道:“公子言重了,此事非是奴家賣乖,實在是有難處,還望公子跟您那位兄弟說明原由,吃這行飯,雖說是賺的皮肉銀子,可迎來送往的也不容易呀。”
方錚點點頭,他能理解,青樓畫舫培養出一位花魁不容易,花魁往往也直接決定了畫舫的生意興隆與否,嫣然姑娘若是被贖走,這艘畫舫真有可能撐不下去。
胖子一路上悶悶不樂,對這事還耿耿于懷,以前還真是小看了古人對“信”的執著,方錚一時也找不著話頭勸解,于是在沉默的氣氛中道別各自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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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方錚過得很充實,鳳姐不愧是生意場上的女強人,不知她從什么渠道得知,方老爺已經將合伙經營如玉齋的事全權交給方錚處理,鳳姐是個伶俐人,立即來方府拜會方老爺,方老爺沒有見她,只是派孫管家傳下話,一切事宜由方大少爺處理。
方老爺在商界的地位頗高,一般的商人不是想見就能見得到的。鳳姐也不見怪,興沖沖去找方錚。于是方錚忙活了起來。
方錚并不喜歡這種太細節化的工作,選址,改修商鋪,招店伙計,投入成本核算等等,僅是與鳳姐簽訂的合股契約就讓方錚大傷腦筋,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前世因為合同條款不明確而被坑的人還少嗎?方大少爺可不想在這方面被鳳姐算計了,受了損失是小事,古代女人若坑了穿越人士,這個臉方大少爺可丟不起。
所以,盡管不喜歡,方錚卻難得的認真了一回,光明正大的曠了幾天課,沒事便在屋里咬著筆桿子琢磨條款。都說認真的男人最有吸引力,這話可能不假,至少這幾天方錚熬夜工作的時候,小綠前后服侍得周到,頗有幾分“綠衣捧硯催題卷,紅袖添香伴讀書”的意味。
小綠給了方大少爺幾分顏色,方大少爺自然要投桃報李,鳳姐送過來請方錚品鑒的幾款包裝精美的胭脂水粉,便被方錚假公濟私,當了自己的人情全送給了小綠。
小綠這回沒推辭,接過脂粉后,還沖方錚笑了笑。笑得方錚心旌一陣蕩漾,多水靈的姑娘呀,家里有這么一位漂亮賢惠又體貼的小蘿莉尚未征服,吃飽了撐的去逛什么窯子,舍近而求遠嘛。
方大少爺最近生活充實,還體現在另外一個方面,那就是躲公主。
長平公主追求愛情的態度是熱情的,奔放的,混混事件后,她在家休息了兩天,等她俏臉上的淤青稍褪了一些,她便找上門來了。不過方錚已打定主意遠離公主,每次都讓人擋了駕,公主每天乘興而來,負氣而去,如此反復折騰,便是泥人都會激出三分土性,更何況這位公主的脾氣還不怎么好。
于是,在一個晴朗的,黃歷上寫著宜動土,不宜出行的日子里,方錚被長平公主堵在了邀月樓。
可能是長平屢見未果下,安排人盯在了方家門口,方錚一出門便被人跟上了,長平本就窩了一肚子氣,聽人稟報說方大少爺正在邀月樓喝酒,還有一位姑娘陪著他。公主心里這個氣呀,我堂堂公主之尊,數日來欲見你一面而不可得,你卻陪著別的女子公然在外面喝酒風liu,兩相一比較,長平便覺得自己忒下賤,一股滔天的怒意油然而生。
長平公主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孩,行事哪顧什么后果,頭腦一發熱,便不管不顧的帶了幾十號隨侍的女兵,殺氣騰騰的直奔邀月樓而來。
京城之大,閑人懶漢頗多,大伙兒見路上一隊英姿颯爽的女兵,在一位嬌小女子的帶領下,氣勢洶洶直奔邀月樓而去,不禁議論紛紛。
“喲,這景兒可不多見吶,這群嬌滴滴的小娘子上哪兒去呢?”
“瞧這架勢,似乎去砸場子……”
“不可能,誰見過一群娘們兒去砸場子的?依我看,沒準是哪位小娘子的夫婿在外面偷吃野食,如今這正室夫人上門找麻煩去了……”
“嗯,有理,有理……”
只聽啪啪兩聲,倆嚼舌頭的閑漢躺在地上痛得慘叫不已。原來是某位脾氣不太好的女侍衛聽兩人說得越來越難聽,聲音也越來越大,大怒之下沖上前去將他們兩巴掌給扇地上去了。
其余的閑人懶漢們見這位女侍衛如此彪悍,不由嚇得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畢恭畢敬的目送著眾位嬌滴滴的小娘子揚長而去。
邀月樓是酒樓,坐落在城南,屬于方家的產業,是京城最大最豪華的酒樓,樓高五層。此時方錚正坐在五樓的雅間與鳳姐吃飯,順便討論合同細節問題。
方大少爺是個挺會享受的人,一邊觀賞金陵城的美景,一邊與鳳姐調笑,嘴上吃吃豆腐,百忙之中再抽空說兩句正事。在家有紅袖添香,在外有紅顏侍酒,高樓小酌,持杯舉箸,憑目遠眺,此樂何極。
方錚覺得意境不錯,怎么著也能跟一“雅”字靠邊了。想到這里,方大少爺滿足的嘆息了一聲,哥們混到今日,總算有點古代人的味道了。
正享受著,突然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緊接著,雅間的門被人一腳踹開,守在門外的小五以一招極漂亮的“平沙落雁”橫飛而入。小五倒是忠心耿耿,被長平公主的女兵揍得鼻青臉腫了,還撐著抬起頭大叫道:“少爺,快跑!”
方錚一楞,還沒反應過來,長平公主已經倒提著馬鞭堵在了門口,外面,是一大群身著侍衛服色的女兵,一個個眼神不善的盯著他。盯得方錚頭皮一陣發麻,覺得自己就像**片里的小受受……
方錚不是傻子,長平公主對他的情意,他一開始可能還沒察覺,可這幾天人家公主殿下放下架子每日上門來尋他,方大少爺縱是再愚鈍,心里也早就清楚公主的意思了。
清楚歸清楚,接不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在古代封建社會,大男子主義盛行,哪個男人愿意娶公主為妻?駙馬是那么好當的?不說別的,全天下的男人都可以納妾,惟獨駙馬就不行,想納妾?不怕你那皇帝岳父砍了你?你還得習慣公主的頤指氣使,打不得罵不得,夫妻過日子都得禮數十足,哪怕就是在行房,你還得恭恭敬敬先行個禮,然后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道:“公主,來,請上我吧。”——試問,換了是你,你還愿意娶公主嗎?
更別說這位長平公主脾氣還不好,這樣的女人娶回家,還不得被她欺負死?方錚兩世為人,遭遇奇特,初來之時,便立下嬌妻美妾成群的遠大志向,怎么能讓自己攤上這么一老婆?
見著長平公主帶領大隊人馬殺來,方錚當時還是慌張了一下。論道理呢,她確實管不著自己,可別忘了,道理這個東西是講范圍的,這位公主殿下明顯不打算跟他講理。——講道理的公主那還叫公主嗎?
所以,眼下形勢不妙,最好的辦法就是先跑了再說,嗯,找胖子告狀去。
長平公主來得快,方錚反應也不慢,觀察了一下地形后,方錚從椅子上起身,飛快的竄到窗戶前,縱身攀上,然后高喝一聲:“鳳姐,小五,跟著我一塊跳!快點!”形象英勇得一塌糊涂……
接著,在一屋子人怪異的目光注視下,方大少爺又訕訕的摸著鼻子回到座位。——他忘了,這里是五樓,跳下去生還的幾率非常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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