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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打你沒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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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打你沒商量  趙武不愿意在這個時候談論這件事,開玩笑,剛剛回家就一腦門子家務事,誰有這心情。他一擺手,抬腳往府里走,隨口說:“趙丹還小,現在,干嘛考慮十年后的問題。”

  單婉清竭力表現,卻毫無收獲,臉上已經掛上了失望的表情。齊策緊隨趙武向園子里走,擦肩而過的時候,他低聲自語:“十年后,誰知道趙氏發展成什么樣子,現在憂慮十年后的事情,誰知道十年后是否后悔。”

  單婉清恍然大悟——沒錯,趙氏現在發展的速度越來越快,十年后,等她的孩子趙丹長大,也許她現在的安排已經落伍了,也許會有一座更勝過邯鄲城的城市出現。

  單婉清趕緊抱著孩子尾隨趙武,她這一移動,智姬趕緊不甘落后。

  趙武走過自己的姬妾,府門口,女兒趙藍捂著一柄木劍,擺出箭術的大三段姿勢,雙手將木劍高高舉過頭頂,將府門堵的嚴嚴實實。口中喊道:“父親,這次你又攻破了一個國,給藍兒帶回來什么禮物?一個國家的財富任父親挑選,對藍兒可不要吝嗇哦。”

  趙武笑著止步,向左右驕傲的炫耀:“瞧見了沒有,這里還有一個更狠的家伙,我打劫了齊國,這里卻有人打劫了我。”

  家臣們配合的笑了起來,衛敏拍著腰里的寶劍,湊趣說:“宗主號稱晉國第一將,也有人說宗主其實是天下第一將,但我看,嬌嬌其實才是真的天下第一將,她把你這個父親都搶劫的一干二凈。”

  “嬌嬌”是春秋時代的一種稱呼,相當于現代的“寶貝”、“嬌女”。

  衛敏的馬屁贏得大家一陣哄笑,趙武上前抱起愛女,得意的說:“有錢難買我樂意——別人在父親的威嚴面前,恐怕不敢抬頭,唯獨我家嬌嬌,打劫起父親來,仿佛喝涼水一般簡單,所以我叫嬌女是當之無愧的晉國第一將。”

  趙午晃著胖胖的身軀從門角露出半個臉,這孩子是庶子,有趙成在前頭,家臣們對他的教育有點懈怠,于是趙午有點好吃懶做,吃的多活動少,最喜歡的就是吃飽喝足,捧上一本書躺到床上閱讀一天。不過,在家臣的眼中,這個胖孩子繼承了父親制作器械的天賦,他最喜歡翻弄父親的《百器譜》,肥胖的小手卻有著罕見的靈活,制作起精密器械來,連熟練的老匠師都自愧不如。

  趙午在家臣面前不得寵,在父親面前有點膽怯,他姐姐、長女藍兒是智姬所生的嫡女,一貫受到縱容,故此,趙午總喜歡躲在姐姐后面煽風點火,他的性格倒是深受田蘇的影響。

  姐姐的攔門行動失敗,現在鉆在趙武懷里只顧撒嬌,趙午不得不赤膊上陣,悄聲提醒:“姐姐,聽說父親這次帶回來上萬張紡織機,以及難以計數的齊國紡織工人……”

  藍兒被提醒,馬上拽著趙武的衣袖,撒嬌說:“父親,我和小午打算自己成立一個紡織廠,你送我一些齊國的織工以及織布機,如何?”

  趙武別有深意的掃了一眼二兒子趙午,輕描淡寫的說:“齊國的織布機我看了,聽說有齊人曾將織布機的梭子斜立起來,讓一個織布機帶動十幾個梭子,大大提高了功效,可是,大家都傳說有這樣一臺神奇的織布機,卻沒有人見過。”

  趙午再也忍不住了,他跳出來,挽著袖子說:“父親,交給我,我,我一定替父親挖出那位制造神奇織布機的匠人。”

  趙武目的達到,他指點著一名隨從,吩咐:“領二少主去挑選織布工人與織布機,把他所需要的都給他……嗯,其實,齊人能做到的事情,難道我趙人便做不到,好歹我也是匠器大師,難道趙氏做不出這種神奇織布機?”

  中行姬趕緊挺身而出,她提醒:“午兒年紀小,知道怎么開工廠嗎?這件事太麻煩……”

  稍停,中行姬突然開竅了,她轉身拉著荀姬的手,催促說:“荀姐姐,你陪午兒去,將來午兒開了織布廠,我讓他送你一份脂粉錢……”

  荀姬腳在動,嘴里還強硬的說:“我身在趙家,趙氏富甲天下,難道還缺我一份脂粉錢嗎?”

  姬妾們這番小心眼趙武并不在意,他頭也不回帶領家臣進入府中,先是在巫師的帶領下祭奠了祖廟,而后組織家臣開了慶功大會,商定了對參戰武士的犒賞,再然后,眾人一起喝了個昏天黑地……

  歇息了幾天,趙武開始處理家務事,一批批犒賞分發下去——在他犒賞參戰武士的同時,晉國各家族都在狂歡。

  齊國這塊肥肉實在富足,趙武從齊國帶回來的戰利品,以及齊國繳納的征稅,讓每一個參戰家族都眉開眼笑,連那些先期回國的家族武裝也收到一份戰爭收獲,雖然主持分配戰利品的是范匄,但貪婪的范匄即使拼命的貪,分給其余各家族的戰利品也遠遠超過這數十年的戰爭收獲。

  于是,晉國上下一團和氣,大家都盼望著、類似的戰爭再來一次。

  在這種氣氛下,趙武發布組建常備軍的政令得以迅速推行,常備軍的主力是各家族庶子,以及有志愿用武力取得榮耀的國人與猛人。由于趙武挑選了當兵對象沒有破壞各家族的基本武力,因此,各家族們也樂見其成,他們紛紛把家中沒有繼承權的次子與庶子推出來,送入常備軍中,交給趙武整訓。

  新組建的常備軍名為“武衛軍”,這是春秋時代第一次組建常設的軍隊。建立常備軍的原因在于晉國三面受敵,一年數次征召武士,使得國力匱乏,領主們疲于應付,因而從戰爭實際需要來說,國家需要這樣一支由職業軍人組成的軍隊。

  武衛軍的設想最早是由范匄提出來的,范匄擔任副帥的時候搭起了武衛軍的框架,但他要求各家族交出部分武力,以填充武衛軍,這個主張受到各家族抵制,使得范匄空有武衛軍的框架,沒能將武衛軍組建完成。趙武一上手,確定了征兵對象后,兩三個月的工夫,武衛軍成軍了。

  武衛軍名義上受國君直接指揮,它也是由武宮統領間接指揮的兵力。晉國本來有四個整編軍,武衛軍的建立,意味著晉國有了五個整編軍,但晉國的國力實在難以支撐同時供養五支軍隊,因此,這年秋末,晉平公發布命令,正式撤銷了新軍編制,新軍將士富轉入民事職務,智盈所帶的智氏領主武裝并入了中軍,由趙武統帥。

  稍后,趙武以副帥的命令宣布命令:武衛軍正將為趙成、軍佐是智盈。

  這年,趙成十四歲,智盈十二歲。兩個人都沒有成年。

  但晉國確實需要兩個未成年人統領這樣一支軍隊,因為武衛軍剛建立,名義上它的最高統帥是國君,其體制、歸屬以及日常后勤補給都需要十幾年的時間去摸索完善。由兩個未成年的小娃娃統領一支青年軍,等他們成年后,估計這支軍隊已經成型了。

  這年秋,趙武以及趙氏家族的家臣都在忙著組建常備軍,與此同時,齊靈公的瘋癥越來越嚴重,當年秋,齊大子光帶領殖綽、郭最兩名齊國勇士悄悄回國,等冬季來臨,齊靈公病危,崔杼動手了。

  崔杼動手前先去了一趟后宮,名義上是看望齊靈公,然后他出了宮,來到朝堂召來齊國卿大夫們宣布:“君上剛才回光返照的時候說了,公子牙能力有限,讓公子光作回太子,繼承君位。”

  齊國大臣對崔杼的宣布稍稍有點驚愕,這時,齊國名臣晏嬰依舊在東海釣魚。

  齊國朝堂上一片死寂,大臣們正在彼此用眼光交流感情,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響起,大子光的身影從殿后冒了出來,他左邊是殖綽,右邊是郭最,在兩位猛士的保護下,大子光不慌不忙走到國君的位置上,輕松自如的坐下。

  齊國大臣驚的說不出話來,齊靈公瘋了,但他還沒有死,國君沒有死,大子坐到國君的君位上,這不符合傳統的春秋禮儀。

  崔杼上前一步,宣布:“從今日起,由大子光主持國政……”

  崔杼話音剛落,殿角一個人影竄起,他撲向了殿外,門口攔阻的武士揮戈攔阻,此人毫不猶豫的抽出寶劍,叮當幾聲,一名持戈武士脖子上冒出鮮血,軟軟坐到地上,另一名持戈武士捂著腋下,踉蹌退后……

  大子光身邊,殖綽、郭最還在發呆,大子光跺腳:“怪不得晉國人一個贖金不要,肯放你們兩個人隨我回國,你們果然一錢不值,為什么不攔阻?”

  殖綽嚅囁的說:“剛才沖出殿中的是宦官夙沙衛,他是君上任命,輔佐大子牙的少傅。”

  大子光氣的一個倒仰,不滿的訓斥:“現在我是國君,我是大子,什么少傅,我怎么不知道?你們兩個廢物,還不快追。”

  兩位猛士醒悟,拔劍追了出去,崔杼趕緊提醒:“留下一位,公子牙還在后宮。”

  大子光也不顧滿朝的大臣,他嗖的跳了起來,拔劍在手,回答:“公子牙在什么地方,我去找他。”

  崔杼抬了抬腳尖,心中稍稍猶豫,公子牙已經擰著出鞘的寶劍竄入殿后。崔杼腳尖抬起,剛剛準備邁出步子尾隨大子光,眼角瞥見晉國大臣神色不穩,他馬上收回腳,在原地站立,咳嗽一聲,宣布:“公子牙亂政,如今大子光撥亂反正,除了公子牙的少傅夙沙衛,以及執政高厚外,其余人各留原位……”

  稍停,崔杼宣布:“高厚沒有來上朝,我需要幾位勇士去請高厚,誰肯為大子光走上這一趟……”

  殖綽郭最提劍響應,齊國卿大夫中也有人表態愿意同行,崔杼微微一笑,開始指揮齊國卿大夫動手……

  宮城后殿——也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后宮,大子光沒有找見他的兄弟公子牙,找見公子牙的母親戎子,戎子跪在地上攔阻公子光,哀求說:“光,你弟弟還沒有成年,什么事都不知道,他繼承君位,全是你父親的主意,如今你父親臥病在床,請你看在父親的份上……”

  大子光聽到戎子說公子牙繼承君位是父親的安排,已經不愿意了,看到戎子緊緊拽著他的衣襟不放手,公子光赤紅著眼睛,狠狠的將手中的劍插入繼母戎子的胸膛。

  戎子驚愕的瞪大眼睛,不等她發出質詢,久經戰陣的大子光手快,他抽出寶劍,順勢在戎子的喉嚨上一抹。

  血色流淌一地,大子光閃得快,血液沒有濺上自己的衣服,他小心的檢查了一下衣襟,馬上提著劍又去搜索后宮。

  稍后,崔杼把朝堂的事情安排完畢,引領著宮城守衛趕了過來,見到大子光依舊瘋狂的尋找,他沖武宮守衛暗自示意一下,武宮守衛馬上去安排人手尋找執勤的官員。稍停,執勤官員匯報:“夙沙衛剛才闖入后殿,帶走了公子牙。”

  大子光依舊陷入瘋狂之中,崔杼把這番話連續重復了三遍,大子光才冷靜下來,他扶著血淋淋的寶劍,詢問:“他們會去哪里?他們能去哪里?”

  崔杼輕松的回答:“夙沙衛一定不敢在城中久留,只需要問一問各個城門的守衛,就知道他逃跑的方向……”

  緩了口氣,崔杼馬上問:“戎子夫人倒臥在后宮門前,大子,是否讓士兵收斂戎子的尸骸?”

  大子光咬牙切齒:“不許收斂她的尸體!把她暴尸朝堂,做為后宮夫人的警戒。”

  崔杼沉默片刻,低頭回答:“喏!”

  崔杼這一點頭,立刻造就了春秋時代第一丑聞——因為春秋時期“婦人無刑”,即沒有針對婦女的刑罰,也就是說,在法律上,婦女不受刑罰。譬如當初三郤被殺,郤犨的老婆魯郤姬就可以帶著兒子回娘家。

  在這個時代,即便一定要對婦女用刑,也不應該在公眾場合。那種在公開場合非人類的對婦女用刑的,一定屬于“盛世”。比如前清的秋瑾被剝光上衣游街示眾后裸殺,以及張志新被割去喉嚨、裝一截塑料喉管后游街被殺,那都屬于“盛世”行為。

  而公子光殺繼母并暴尸,在這個時代獨一無二的,屬于禽獸行為。為此,《左傳》、《春秋》鄭重其事的記錄下這件事,并予以強烈譴責。

  后來,連齊國盟友楚國人聽說后,也對公子光非常不屑,認為公子光追殺自己的兄弟,將繼母親手屠殺,并暴尸朝堂。如此行為,簡直不是文明人所干的,它專屬于未開化民族——新民主主義革命勝利后,秋瑾同伴使民國立法廢除對女子的公開行刑,曾被認為是中華民族走向“民族開化”的勝利……嗯,他們錯了!對婦女游街示眾,在秋瑾之后并沒有終止。

  公子光宣布將戎子暴尸之后,城門衛眨眼來回報,夙沙衛領著公子牙直奔高唐而去。公子光立刻宣布召集軍隊,追殺自己的兄弟——戰敗后的齊國,他們首次動員全國的軍隊,不是為了雪恥與報仇,而是追殺著自己的同胞與國君的兄弟。

  此時,晉國的朝堂上正在舉行宴會,這場宴會既是豐收祭奠,也是對于齊國的戰爭犒賞。對齊戰爭結束后,戰利品已經分配下去,夏收已經結束,即將進去秋割,趁著這閑工夫,晉國公卿大夫歡慶一堂,慶祝他們打遍天下無敵手。

  宴會開始,首先出場的是宋國的樂舞。宋國的樂舞一向以場面宏大而著稱,晉國公卿們興致勃勃的欣賞著宋國的音樂與舞蹈,當他們意猶未盡的時候,魯國的樂舞上場了。

  魯國的樂舞以禮儀嚴格而著稱,盛大的殿中一板一眼,悠揚的敲著節奏,軍國主義國家,晉國人喜歡這種一絲不茍的樂曲,這場樂舞將歡慶的場面推向。

  接下來是齊國的表演,齊國的樂舞以曲調多變著稱,齊女婀娜的舞姿令公卿沉醉,年幼的晉平公看到高興處,突然憋不住發出一聲感慨:“哎,其實當國君真的也沒什么快樂可言,只是自己的話別人不敢違背罷了。”

  晉平公話音剛落,一旁奏樂的師曠嘎然而止,音樂的突然停頓讓舞蹈的齊女不知所措,正躊躇間,師曠捧起琴沖晉平公砸了過去,晉平公急忙躲閃,琴啪地撞在墻上,摔壞了。

  這是充滿封建意識的一砸!

  晉平公大驚:“師曠,你這是要砸誰啊?!”

  師曠冷哼一聲,答:“剛才有個小人在國君旁邊胡說八道,他居然說做國君最大的好處就是‘自己的話別人不敢違背’,他忘了做國君必須承擔的責任,他忘了被驅逐的衛獻公,他忘了被殺的晉厲公——我砸的就是那小人!”

  領導說了話別人不敢違背,按現代話說:那叫“組織原則”,違背的人都是“無組織無紀律”,這樣的人連“倪萍姐姐”都不齒。人“倪萍姐姐”活著,還能每年代表最廣大人民群眾,最高原則是:從不給領導搗亂。

  晉平公哭笑不得,答:“剛才是我在說話!”

  師曠揚起了那雙看不見東西的盲眼,平靜的回答:“啊,是嗎?剛才的話,真不是一個國君該說的話啊!”

  晉平公左右寺人(太監)大怒,說:“既然你知道這話是國君說的,怎么還敢冒犯國君?你剛才說起厲公——別人用劍刺殺了厲公,你一個瞎子,難道打算用琴刺傷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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