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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春秋女間諜 智姬馬上補充:“那還有珠寶、絨布、皮革、香料……我趙氏現在有的東西,你盡管開口,我們按市價賣給鄭賈,如何?”
趙城的大宗緊俏商品都采用了類似后世的總代理制,所有的商品按產量劃分份額,由各國各地總代理全部包銷,這也就是智姬所說“今年秋季的棉花份額已經銷售出去”的原因。但因為趙氏產業發展迅猛,加上趙城采用了自由開放的市場,所以也有一些個人生產的零散貨物。這些個人生產的商品數量不大,平時一般在市場銷售,所以,很有一些商人待在趙城,搜羅這些零散商品向本國發運。
不過,智姬在這里說的顯然不是零散商品。對此,魯郤姬再鞠一躬,拒絕說:“智夫人無需如此壞了規矩,鄭賈不愿意挾恩求報,你如此開個特例,破壞了商業規矩,會讓鄭賈很不安的。”
趙武奇怪的看著智姬一眼,這位錙銖必較的小心眼婆娘難得如此大方一次,趙武有心成全,他插嘴說:“我剛從戰場上回來,來的時候順便在衛國、宋國買了一些女奴,準備讓領地內的單身漢成親。我打算將這些女奴組織起來,建立我家的第三座紡織廠。那么就會多出一些商品份額來,你魯郤姬對我家單姑娘有恩,我不為郤氏,只為你劃出一部分份額來,也是理所應當。”
魯郤姬笑意盈盈:“武子盛情,倒讓小女非常感動。但小女拿上這些份額干什么?沒有貴人的庇護,我一個小女子怎能挨家推銷商品——不如把這些商品劃出一部分來給(魯國的)孟獻子(正卿)。魯國地處齊國與晉國中央,正好幫鄭賈儲藏轉運貨物……不過,這一切卻依然要用小女的名義,武子明白嗎?”
趙武悚然而驚——這才是魯郤姬最終的目的。
遮遮掩掩了這么久,魯郤姬繞了個大圈子,借助鄭賈說話,現在終于圖窮匕首見了。
士燮臨死前曾說過:晉國的霸業越是穩固,附屬國攀附的大臣越多,晉國的內斗越厲害。魯郤姬剛才的表態就是魯國的攀附。
魯國以前是三郤負責外交的,三郤倒臺后,魯國在晉國內部缺少一位強有力的支持者。現在他們看上了趙武,所以通過魯郤姬前來溝通、試探。
來試探的人怎會不是魯郤姬——非她莫屬!
別看魯郤姬一副為了國家作出犧牲的態度,但她的父親是魯國大夫,當初嫁給三郤,魯國未嘗不是將這種婚姻當作一個間諜使命。
沒錯,她就是魯國外交的聯系人,專門負責溝通聯絡魯國與晉國的秘密外交。
雖然魯國很對不起她,但現在魯郤姬該投奔誰?她又能投奔誰——三郤的流浪武士以投入趙氏的代價,換取國君歸還郤至舊有領地“溫”,所以現在的郤溫氏,或者稱溫氏,他們已經失去了自己的“領主武裝”,空守著一個貴族名聲面對滿國的仇敵。魯郤姬還能依靠溫氏嗎?她敢依靠全國皆仇的溫氏嗎?
溫氏不可倚靠,那么魯郤姬憑什么敢單身返回晉國?她依靠誰而有恃無恐?
這就是答案。
趙武慢慢地回答:“你可以繼續居住在香町,孟獻子可以替你接收貨物。我答應你了。”
趙武的話,等于同意做魯國的外交代理人——這個代理人不是免費了。
如此一來,加上他私下里接收的三郤精兵,以及成為魯國的外交代理人,趙武等于全盤接收了三郤產業中利潤最豐厚的優質資產——雖然他不曾瓜分一片三郤的領地。
這一切都在靜悄悄中完成。
搞秘密外交的人都是八面玲瓏的人,趙武雖然沒有一個字的肯定表態,魯郤姬已經明白了趙武的意思,她盈盈一拜,話里有話的說:“武子仁厚,肯收容我這個昔日仇家之妻,還幫助昔日仇敵重新回到貴族行列,古之賢人所謂‘以德報怨’,也不過如此。小女今日算是看到了傳說中的仁人了。
不過,今日也是小女最后一次以郤氏遺孀的名義登門,今后我就是仰仗趙氏生存的人了,妾身日夜掃榻等候,希望武子能夠有暇光臨。”
趙武一字一頓回答:“我會的,但我希望,今后不再于家中見到你。”
這實際上是說:有事我去找你,但禁止你踏上我家門檻。
智姬對這句話很滿意,等魯郤姬走后,智姬還在琢磨著如何回報鄭賈,低聲在哪里嘀咕:“這女子一身狐臊氣,難怪當初多才多藝的郤至被她迷惑,夫主不讓她登門才對,但鄭賈的事情,我還是要替父親報答的,該怎么坐那?”
荀姬事不關己,比較清醒,她咯咯笑著說:“夫主雖然與三郤有仇,但夫主肯單獨劃給魯郤姬一塊份額,想必郤溫子的后人也安如泰山了。”
什么叫“一石二鳥”,魯郤姬這行為就是一石二鳥……嗯,也許是“一塊石頭打中好幾只鳥”。
魯郤姬用針對單姑娘的恩情要求回報,又扯上鄭賈這件事迫使趙武不得不做出回應,如此一來,趙武表面上給魯郤姬單獨劃分市場份額這件事,背后又有了晉國第二正卿、副元帥、第二執政智罌的影子。
而后,魯郤姬又以鄭賈的代理人出現,趙武與荀罌表面上是因為報答鄭賈出面與魯郤姬交往,并支持她的商業往來……這種彎彎繞的糾纏法徹底掩蓋了魯郤姬真實目的。同時也讓人很摸不著頭腦,不敢再對三郤、不敢代表三郤殘余勢力的魯郤姬下手。
同時,明面上趙武荀罌是為了報恩,一切的外交交易都掩蓋在你來我往的正常貨物運輸上,無論在道德上還是正義上都站得住腳,現任國君悼公即使竭力要消除國內的外國外交代理人現象,似乎也找不見趙武的半分錯處。
而這樣一來,郤溫氏安如泰山,鄭賈得到商業機會,趙武接收了三郤外交成果——無人察覺。連智姬、荀姬也只看到表面,沒人注意其中隱藏的內容。
趙武真誠地搖了搖頭,一臉憨厚地說:“我終究還是用仁德回報了仇人,你們說我做的這事什么事?天底下還能找見我這么寬厚的人嗎?”
智姬還沒有回答,單姑娘在一旁響亮的回答:“仁也!我看中的男人果然是蓋世大英雄,我的眼光真不錯啊,幸好我當初沒有猶豫。”
趙武擺了擺手,一邊向屋子走去,一邊郁悶的回答:“這算什么仁義?沒準別人會以為我好欺負,隨便欺負一下不僅不會惹來報復,反而會得到報酬……。這都什么事。”
前院的臥室門口,趙巧人眉開眼笑的抱著孩子迎在門口,她抱的是趙午,嫡子趙成被另一位宮女抱著。
春天里風大,孩子沒有在院門口迎接,瞧那架勢,也就趙武剛到門口的時候,女人們將孩子抱出屋里,在門口迎接。
趙武捏了捏兩個小孩的臉蛋,這才想起自己的新收獲,他轉身對智姬說:“忘了告訴你,國君把霍城轉封給我了,從今后,我算正式有了三塊領地,可惜只有兩個孩子。”
智姬一聽,眉開眼笑:“夫主,我等已經結束了哺乳,今后當為夫主生下更多的孩子,夫主也要多領回一些封地來,否則孩子多了不夠分。”
春秋時代沒有乳母,孩子的哺乳期達到了漫長的兩年,智姬她們還沒有到結束哺乳的時間,但也許是單姑娘的到來,讓她們感到了威脅,所以提早結束了哺乳。
趙武想通了智姬的用意,他轉身招呼單姑娘一同來到桌子邊:“來,坐,我家吃飯的規矩不同于外人,都在桌子上坐著……”
一頓飯吃的其樂融融,趙武滿載而歸,身心也格外放松……
第二天,趙武頒布了獎勵措施,許多有功勞的武士獲得了霍城之外新的耕地,這使得趙氏在列國當中,第一個把分封制延伸到了武士階層。
當然,武士們獲得的新封地還僅僅停留在紙上,不過經過甲氏開荒,武士們也認可這種“紙上的耕地”,他們趁著春耕季節沒過,搶先籌劃起自己封領的經營。不少武士向家族遞交申請,要求領取相應的農具,而后他們成群結隊趕去絳城,在晉國最大的仆人市場豪氣的批量購買仆人,再然后,不等趙武正式接收新領地,他們便自發組織起浩浩蕩蕩的墾殖大軍,預先前往霍城之北屯墾。
三月,士弱帶來了國君的轉封文件,并親自陪同趙武前往霍城接收領地。
士弱是士氏宗子(正宗繼承人),他與范匄同輩。其叔叔士燮是范匄的父親。其中,士燮別出為范氏,士魴別出為彘(zhi)氏,士弱這一支則繼承了士氏的家名,成為晉國世襲法官(士師),所以,他是正宗的“士師”后代。
士燮是謙謙君子,他教導出來的孩子士匄雖然強橫霸道,但性格中卻是魏相一類的人,既文采斐然,又智慧卓著,而士弱身上武人的習氣卻非常濃厚,一路上,這名官從不肯脫下他的鎧甲,他中規中矩的坐在自己的戰車上,一舉一動完全符合貴族禮儀。
趙武沒有乘坐戰車,他帶著五百騎兵,兩千持戟步兵、兩千弓兵隨行。
趙武的戰馬走得并不快,為了跟上戰車的速度,他還特地放慢了騎兵的速度,這速度恰好讓步兵不緊不慢的跟上隊伍。
“弱子知道么,以前戎人經常來趙地騷擾,這霍城附近山地崎嶇,戰車難以奔馳,所以清剿戎人是件很麻煩的事情,為此,趙城不得不將追剿主力改成騎卒,這才取得了對付戎人的勝利”,趙武在戰馬上俯身向士弱解釋。
士弱神態輕松,他翻了個白眼:“武子,趙氏的戰車兵改成騎卒,是你的功勞;但晉國放棄戰車作為追剿戎人的主力部隊,卻不是你的功勞,那是魏锜的功勞。當初是魏锜勸解國君放棄戰車的——那時士兵都不愿離開戰車作戰,魏锜執行軍法,殺了五十多名旅賁,這才完成了那次軍事變革。”
趙武做出一臉無辜樣:“弱子知道這事啊……那你怎么前往霍城,還非要乘坐戰車?”
士弱撇撇嘴:“我這不是不愿搶你趙氏的風頭嗎?你趙氏單騎走馬的功夫,我士氏學不來。再說,讓我這名官像個狼狽的旅人一樣單騎走馬,也有失君上的顏面。人們見了我那副模樣,不免以為我晉國連年戰爭,連官的車馬都配不起。如此一來,豈不讓戎人小看我們。”
士弱剛說完,迎面過來一隊戎人,那隊戎人全副武裝,一路揮著馬鞭趕著浩浩蕩蕩的馬群,一路放聲高歌,旌旗招展,氣焰很是囂張。
士弱跳了起來,伸手從戰車的弓袋里抽出了弓箭戒備。但他一轉臉,發覺趙兵對迎面而來的戎人不以為然,他們一副散漫的態度,令官對自己的緊張過度很不好意思,他翻手把弓呈遞給趙武,掩飾說:“我聽說趙氏制作弓箭的本領不下于韓氏,你這名編錄《百器譜》的大匠師幫我看看這副弓怎么樣?”
趙武隨意的看了一眼,順嘴夸獎:“官這副弓,果然是國中第一。”
士弱撇了撇嘴:“得了,小武休來敷衍我——這弓能有你送給魏锜那副弓好嗎?”
趙武尷尬的笑了一下。
士弱畢竟最關切的不是他的弓箭。他把弓插回弓袋,指著剛才經過的戎人問:“怎么大隊戎人穿過了霍城,已經抵達趙城附近,你們趙城士兵居然毫不戒備,難道戎人現在放棄了掠奪習慣了嗎?”
趙武冷冷一笑,他打量著那群戎人,一邊與戎人的隊伍揮招呼,一邊回答士弱:“狗是改不了吃屎的,要想讓戎人放棄掠奪的習慣,比填平滄海還難。可這隊戎人已經不屬于戎人部落了,他們是我趙氏的牧馬部落,專門替我趙氏牧馬,他們趕得馬也是我趙氏的馬——你沒看見馬身上烙的‘趙’字,還有他們的佩刀嗎?”
士弱細細一看,驚訝的回答:“也是,他們身上的彎刀雖然形狀特異,但刀柄是曲柄的,雕著鳥頭,這是你家的鑄劍工藝——武子,你什么時候把戎人都變成自己的牧奴了?”
趙武糾正說:“不是牧奴,是牧人。他們不是仆人,而他們放牧的馬匹,我全按正常價格收購,所以我跟他們是公平交易的平等關系。”
士弱看著戎人趕著馬群與他們擦肩而過,他擔心的問:“公平交易?你讓他們去趙城進行交易,這些戎人性格放肆,讓他們進入趙城,你放心嗎?”
旋即,士弱又笑了:“我忘了,你已經把市場全部遷出了城,安置在七個城下町中。”
趙武補充的說:“沒錯,等接收了霍城,我就更不用擔心他們了。說實話,我還真巴望他們在趙城鬧點事,這樣我把峽口的霍城一封鎖,發動騎兵去搜捕他們,事后,也就可以合理合法的沒收他們的財產了。”
士弱點頭附和:“沒錯,我晉國怕過誰?這樣一群戎人想鬧事,那不是找死嘛。”
其實,士弱剛才跟趙武的交談中忽略了一個至關緊要的問題:戎人都居住在霍城以北的太原盆地里,趙武還沒有接收霍城,但已有戎人部落歸附他,并開始在太原盆地替趙氏牧馬——這說明趙城的勢力早已經越過了霍城,抵達了戎人的地盤。
想收編戎人部落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這伙戎人輕車熟路的行走在通向趙城市場的大路邊,同樣說明趙武垂涎霍城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早在國君還沒將霍城分封給趙武的時候,他已經對霍城周邊下手了。
這是一種越軌行為。
士弱是官,這樣的僭越事情正歸他管。
士弱不在意,因為霍城現在已經歸趙武了,而此前霍城沒有提出申述,此后,又怎能追究往事?
所以士弱對趙武的提前偷跑壓根不在意。
霍城守軍早已經接到國中的消息,霍城南門,城守霍達跪迎新領主,他恭敬向趙武奉上了霍城城門的鑰匙,鄭重起誓:“我,城守霍達發誓忠誠于主人——趙朔之子、趙城之主趙武。作為封臣,我絕不對違背主人,我將是您忠誠的助手,只要我的力量允許,我將以我的職責和我本人來給予您以勸告和幫助,決不欺騙和反叛,以使您能夠維持和實行國君所賦予您的權威……”
趙武按照規矩,賜給霍達一套衣服、一柄玉具劍、一柄鐵鉞,莊重的接受了霍達的臣服,并宣示:“我,趙盾之孫,趙朔之子,晉國現任新軍佐、霍城的所有者趙武,承認你的臣屬權,賜你玉具劍證明你擁有的權力,賜你鐵鉞認可你在領地內的司法權……”
賜給封臣寶劍是春秋時代的封建習俗,它的意思是:“劍及履及……裨冕笏,而虎賁之士說劍也(《禮記.樂記》)”——也就是說,佩劍在春秋時代是身份的象征,是認可對方封臣的地位。
賜給對方鐵鉞則語出《禮記.王制》:“賜弓矢而后征,賜鐵鉞而后殺。”意味著承認對方擁有領地內的司法權,可以不通過上級領主,直接依據法律宣判與殺戮。
封臣禮中“賜以冠帶衣裳……玉具劍”代表著分賜者擁有“最高所有權”,但這個權力不是無限的,作為霍城的領主,趙武還必須重申自己的三大義務:“我在此發誓,身為霍城之主,我將竭力保護霍城百姓的安全;尊重霍城百姓對財產的擁有;同時,我承認霍城附庸擁有陪審權,當他們觸犯法律的時候,我絕不單獨對他們進行審判。”
說到“附庸”的陪審權,當初三郤被刺殺的時候,長魚矯就是利用陪審權,要求三郤當庭審問,而后借陪審的機會湊近三郤,完成了刺殺行動。
陪審權是封建附庸享有的權力,其后發展出申辯權、辯護權。而早期的陪審權其實就相當于辯護權,犯了罪的附庸可以要求證人出庭陪審,在關鍵時刻為自己作證。而且,在不犯罪的情況下,他們也有權參與審判,裁定犯罪嫌疑人是否有罪,而這些陪審員當中的首領則被稱為“士師”。
一套禮儀走完后,霍達讓開了道路,他領著城中武士重新跪在道路邊,士弱將戰車停在大路另一邊,讓趙武先走,趙武也不客氣,他擁有這個權力——首先入城。
登上霍城的城墻,趙武巡視一通,搖著頭說:“這城墻還不如我趙城的。”
士弱笑了:“小武拿什么不好比,拿你的趙城城墻來比?我聽說國君已經抱怨幾次了,說你趙城的城墻修的比國都還要雄厚。
這霍城也就是個小城,它的城墻雖然殘破,但戎人兩百年未曾攻破過,這城墻下埋葬的戎人尸骨數以十萬計,你怎么能嫌它殘破呢?”
霍達在一邊陪笑著,一邊解釋:“我霍城盼人接管,盼了多年了啊。這里原是三郤領地,但三郤最后也不愿意要,他們將領地內的青壯遷移一空后,將領地歸還國君,國君后來又將霍城轉賜給三次,但每次接收人都不愿意要霍城。這里畢竟耕地少,又面臨戎人不斷的襲擊擄掠,防御起來花費很大,收益卻很小。
說起來,趙城能接管我們,是霍城百姓最高興的。不說趙城緊挨著霍城,有軍事支援上的方便,只是趙城這幾年的發展,就讓霍城百姓羨慕不斷——趙城與霍城同樣耕地少,但趙城能在山地發展養殖,種野果釀酒,養蜂,將沒有收益的山林挖掘出寶藏來……趙城能這樣發展起來,我霍城也有了希望。
不過,前一陣子齊策來交代,要求我們把耕地全讓出來,這里今后建成一座大關隘,以收過路費養活自己,我們倒有點忐忑不安——這耕地都沒有了,百姓的糧食怎么供給?”
趙武擺了擺手,回答:“霍城周圍的耕地讓出來,不是要分給趙城的百姓,趙城的人不會來占霍城的地,我是打算廢除公田(‘農奴公社制下的公共田地’,也叫‘人民公社制下的公有田地’),將所有的田地用收田租的形式租售給百姓——我把這種新制度稱之為租庸制。
然而,霍城公田雖然空出來了,當地百姓卻對我趙氏沒有任何功勞,所以我不好封賞下去……且等霍城百姓立下功來,我再把田地分封給他們。”
士弱看了看趙武,他嘴唇蠕動了一下,趙武馬上醒悟,又補充:“當然,霍城的官吏以前也立下了守衛邊疆的功勞,我先給武士與官吏封賞一些土地,回頭你報個名冊來,找齊策核實他們的守御之功——我打算先拿出兩成的土地封賞霍城官吏,而其他的土地都留著,租給有能力耕作的人,再逐步論功行賞、分封。”
霍達大喜,連忙問:“主上,我聽說你剛出征回來,不知道今年我們是否還有出征的機會——我霍城別的不多,就武士多。我們能夠出三千武士參戰,這數量,還是因為霍城至少需要五千武士留守。”
趙武立刻來了興趣:“不錯啊!霍城雖小,擁有的武士數量居然超過我趙城——真不錯。誰再說霍城貧瘠,我跟他急!”
士弱終于得到說話的機會,他哈哈笑著說:“霍城畢竟是軍事重鎮,這里什么都缺,唯獨不缺武士。現在這些武士有了你趙氏的武器與裝備,戰斗力提高一個等級是可以想象的。國君的意思是:霍城怎么都要留下一半兵力來守衛。
當然了,今后這就是你的領地,霍城如果被人攻破,責任在你小武,所以具體如何辦,我就不說了。”
趙武眉頭皺了一下:“一下子拿出八千人份的武器與鎧甲,恐怕我做不到。但我可以先武裝兩千人……這樣吧,新武裝的兩千人留著守城,我再調撥五百騎卒駐守霍城。而霍城出三千人作為輔兵,輔兵若有戰功再轉為正卒……”
霍達強辯說:“主上,你這是在裁剪軍隊嗎?我們昔日可都是守衛邊疆的正卒,讓我們作為趙氏輔兵出戰,這太侮辱人了吧?”
趙武雙手一攤:“趙氏的家底并不厚,我拿不出太多的武器與鎧甲……”
霍達緊跟著說:“附庸們可以自備武器與鎧甲,缺少的額度可以從武庫里借取……我聽說主上要轉任少司寇了,少司寇也有自己的武庫。”
趙武還是搖頭:“你忘了參戰士兵還要自己負擔六個月的糧草——霍城剛剛歸到我名下,我還想好好開發霍城,所以不愿意使霍城過度勞累。”
霍達拱了拱手,懇切的繼續說:“主上體諒我們,可霍城百姓看著霍城外空置的土地,怎能不起垂涎之心,請主上給霍城百姓一個立功機會,讓他們上戰場替自己搏取一份家業。”
趙武走下城墻,慢慢的回答:“戰爭,還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