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我干嘛教別人聰明(上)
好口才,這句話鏗鏘有力,霸氣十足。
霸權不可分享,所以,必須孤身戰斗。
我們的朋友遍天下——說這話的鐵定不是霸主。因為霸主無需別國百姓“愛戴”,他們只求別人“敬畏”。
魏相不愧是古今第一雄辯家、中華第一名嘴,用最質樸的一句話,就把道理說得明明白白!
稍停,魏相扭了扭身子,繼續說:“本來這話我不該說的……父親已經從你那里得到一副金甲,我再開口未免貪心。但我魏兵已經得到了次攻(第二撥攻擊)的位置,父親缺少一副好弓箭。
我曾向韓伯討要。韓伯卻說,韓氏制弓的技術出自于趙氏,趙氏制作的弓箭更加優良,所以我才厚顏來向小武討要。”
魏锜是上軍司馬,這官職也就是與韓起相似。
魏家幾代經營,到現在才混得一個軍司馬,實在令人遺憾。這是因為,在前幾次戰爭中魏锜是個搗蛋鬼,所以他不僅沒有得到升遷,反而職位有所降低。然而魏相的存在卻令人不可忽視,魏家有這樣一位繼承人,其后代想不出頭都難。而魏相與韓厥聯袂而來,韓厥毫無顧忌的當著他的面向趙武交代悄悄話,這說明魏家的立場已經嚴重偏向了韓氏。
在這種情況下,趙武能拒絕魏家的要求嗎?
最終,魏相要走的不僅是一張弓,他還要走了趙氏精心制作的三百根箭,另外,他還把趙武已經裝備完善的五百魏兵帶走,換上了新的五百魏兵——當然,這五百魏兵更加精壯,可他們也需要趙武再次加以裝備。
新到的魏家兵沒有獲得鎧甲,只得到了新發的武器。但他們無所謂,剛才趙兵在軍營口接受的嘲笑他們歷歷在目,所以趙兵那種鎧甲在他們看來,有不如沒有。當然,這些新來的魏兵接受趙氏重新裝備——主要是武器——時,還不忘順嘴嘲笑趙兵幾句,惹得趙兵很有點垂頭喪腦。
趙武聽見門外的喧嘩,他漫步走出屋門,見到趙兵都將身上的鎧甲脫下,隨意丟棄在地上,趙武走到一名趙兵身邊,撿起鎧甲,漫不經心的反問:“怎么,不打算穿了,來人,給我拿一把刀來,我把這后背砍破。”
那名趙兵急忙搶過鎧甲抱在懷中——蒼蠅也是肉,這鎧甲雖然惹人笑話,但它的正面實在又威風又好看。而且這種鎧甲是連頭的,連頭部都有甲片遮擋,整體看,近似現代那種帶風帽的運動衫。
那名武士面紅耳赤的辯解:“家主,這后背也不是容易刺破的,有它在,總是一個保護。”
趙武點頭:“說得對,這后背是用厚實的羊毛制成,一般的戰刀根本砍不破,楚國的戰戟想要刺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你們壓根沒想到后背使用軟護甲的好處——有這種毛毯式背甲,你們可以做出各種戰術動作,絲毫不妨礙你們奔跑、躲避。
想想看,如果你們把后背換成一塊木板會怎樣,遇到敵人從戰車上揮出的戟,你們能夠彎腰嗎?與敵軍步卒正面相逢,你們能夠用腰部力量揮動手中的武器嗎?
還有,我們是在夏天作戰,夏天的陽光會把鐵甲曬的很燙人,后背有這樣一副軟甲,正好可以透汗……”
實際上,后背軟甲的存在,最大的用處是降低造價——鎧甲無法根據人的體型定制,后背有這樣一塊毯子,用繩索連接到鐵甲片上,身材胖點,帶子不妨綁松點,身材瘦則綁緊帶子,僅僅這么一個小連接,就可以讓趙氏工匠按同一規格給數千人配制鎧甲,這意味著工匠們制作一副蠟模就行了——但這個理由趙武沒法說出來。
剛才那名武士緊緊的抱住鎧甲,不服氣的反駁說:“家主,那剛才在營門口,新軍佐郤至嘲笑我們,你為什么不跟他解釋一下?”
趙武聳聳肩,回答:“我又不是郤至他爹,干嘛要給他教聰明。”
趙兵齊聲哄笑。
經過趙武這一解說,趙兵們不再嫌棄身上的鎧甲,此后,任別人如何嘲笑,他們臉上總帶著“我又不是你爹,干嘛要給你教聰明”的神情,深度鄙視那些嘲笑的人。
趙武給自家私兵解釋的時候,有部分魏兵也在場,此外還有少量的智氏士兵。他們對趙武的話將信將疑,可惜他們已經沒有資格進行體驗了。趙武原先用了一年多時間儲存戰備物資,他給士兵都配置了雙份軍械,以便在戰場損壞后,士兵們可以替換,但因為各家索要的厲害,眨眼間,兩千副備甲被刮分一空。所以,他名下的武裝,唯有趙氏私兵裝備了鎧甲。
不久,晉國的軍事集結完成了。很快,魯國的消息也來了,魯國“三桓”(季孫氏、叔孫氏、孟孫氏)當中的叔孫僑如(宣伯)與魯成公的母親穆姜私通,兩人謀劃讓魯成公驅逐季孫氏(當時的執政是季文子、即季孫行父)、孟孫氏,進而由叔孫氏掌握魯國。就在魯國接到晉國參加鄢陵之戰的請求,準備出兵時,穆姜對成公提出驅逐季孫氏、孟孫氏的要求。
但魯成公并不支持這一計劃,穆姜發出政變威脅。魯成公慌了,原先準備援助晉國的軍隊也不敢派出,生恐因為國內空虛被人奪了君位。
至于衛國,他們現在的執政是春秋老狐貍孫林父,這廝一聽到晉楚準備拼死決戰的消息,搶先出兵為晉國伐鄭,等到晉國大軍出動了,衛國軍隊恰好完成出征撤回國內,而后,他哭著喊著向晉國表白:“我們衛國難啊,一個中等國家,為了給晉國出氣,我們單獨出兵討伐鄭國……
嗯,如今軍隊剛解散,晉國要我們再次出動,沒問題,請讓我們先進行軍事集結……”
孫林父處處占住理,去請求出兵的晉國大夫欒黡無言以對,雖然欒黡自己判斷,衛國此前所謂替晉國討伐鄭國,有可能只是去邊境上吹了一通口哨,因為鄭國并沒有表現出受侵害的模樣……但沒辦法,春秋是個講道理的時代,只要道理站得住腳,政治家就能縱橫捭闔,能占便宜的時候絕不手軟。
按道理,衛國名義上剛剛為晉國打了一仗,軍隊剛剛過解散,讓他們重新召集需要時間,這段重新召集的時間有可能是數月有可能一年——反正等晉楚交戰結果出來之前,衛國無法再為晉國出兵了。
稍后,知道到了自己沒有盟軍助戰,晉國君臣決戰的信心依然不改,戊寅日,晉軍誓師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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