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為善坐在竹樓容廳甲”襲青衫,看似照閑的和徐世懈榴話。
為什么是徐世績在這里相陪呢?原因很簡單,薛萬徹回河東了,裴行儼則被老爺子禁足在家中。房彥謙大肆整治洛陽治安,一應權貴公子哥,都要老老實實,且莫招惹風頭。因為房彥謙鐵面無私,屬于那種六親不認的主兒。前些日子齊王世子在洛陽街頭縱馬傷人,被房座謙下令捉拿,打了十杖才放還家中。
齊王世子,那可是楊廣的孫子!
房座謙照打不誤,令許多人都感到畏懼。
裴行儼薛萬徹都不在竹園,言慶每天要去學習,故而家中只剩下王正和徐世績兩人二王正是卑品出身,自然沒有資格出采迎接客人。
于是這接待客人的事情,就落到了徐世績的身上。徐世績也是卑品,但終究是中中出身,雖然比鄭為善出身差了一些,可論家世的話,未必會比鄭為善差太多。
只是,他終究是個孩了,許多時候還要鄭為善引出話題,以免冷場。
當鄭言慶走進客廳的時候,鄭為裹連忙起身。
他可以在徐世績面前派架子,甚至可以在幾個月前和鄭言慶拿架子,但現在,他必須要恭恭敬敬。無他,言慶如今不僅僅是長孫鼠的學生,還背著一個云騎尉的頭銜。
就憑這個頭銜,鄭為善也不敢托大二公子回來了!”
鄭為善拱手行干。他看上去很平靜,一點也沒有馬三寶所說的那種焦急。可是從他的目光中,言慶還是看到了幾分憂慮之色。于是笑著擺手,請鄭為善落座。不管怎么說,這鄭為善對他祖孫一直不錯,從一開始,就始終保持足夠的善意。
憑這一點,言慶對鄭為善的感官非常好二“三寶,把前些日子張三哥給我送來的武陵茶奉上。”
鄭言慶年紀小,所以不怎么喝酒。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奉茶待客。不過這時候就不是用煎茶法待客,因為煎茶耗費的時聞太長,倒不如用徹茶來的更方便些。
“言慶,看起來你最近過的不錯啊二”
鄭為善心中感慨,當年鄭家的小家奴,如今已成長到了連他這個純…
粹的鄭家子弟都不敢小覷的程度,實在是令人感嘆。當初他只是覺得,鄭言慶非是池中之物。但沒有想到,言慶會以這樣的速度發展。
年僅十歲,就已獲得了云騎尉的頭銜。
縱觀鄭家七房子弟當中,無人能與鄭言慶相提并論。
他又感到慶幸,當初和鄭世安祖孫保持了足夠友好的關系。言慶寫的那副字,如今已價值連城。鄭家二房的家主,也就是鄭為善的叔父,曾想用八千貫從鄭為善手中買下那首《清明》,但是被鄭為善拒絕。鄭為善現在,以一個遠支庶出子弟的身份,已隱隱獲得了二房的話語權。這其中,亦有言慶這首詩的功勞。
鄭言慶笑道,“叔父卻是客氣,…小侄不過是將就著過罷了,談什么錯與不錯呢?”
“言慶,連大將軍都送你書童,對你的重視可見一斑。
大公子前些日子還來信夸獎,說你大大的漲了安遠堂的面子,言語中很是開心。”
馬三寶端著茶水上來,言慶三人一人一盞。
而后退出客廳,與沈光站在門廊下。
鄭言慶說,“鄭叔叔,是不是家中有什么事故?”
“遠”…”
鄭為善猶豫了一下,嘆口氣說,“言慶,你是安遠堂子弟,我也不想向你隱瞞。
大老爺故去之后,大公子雖然接手了安遠堂,但一直不太平靜。
家中各房一直蠢蠢欲動,七房家主鄭士機最為活躍。不過你在臘月廿八奪得云騎尉之后,鄭士機倒是老實了一段時間。可就在十天前,鄭士機在族會上突然發難,試圖將大公子驅逐出安遠堂,取而代之。族長似乎也站在了他這一邊,竟同意清明于祖廟中商議。
大公子覺察后,已經無力阻止。如今七房那邊頻頻活動,與各房的族老聯系,恐怕是…”
鄭士機?
言慶倒是有一點印象。
不過鄭士機并非居住于豪陽,而是定居于彭城。
七房始祖鄭羲的后人,分為兩支。一支是留在豪陽,另一支則定居于葛城。在北魏年旬,定居于彭城的一支,混的風生水起。先有鄭據為或城太守,后有鄭頤為東魏太原公高洋的東閣祭酒,建立北齊之中,為散騎常侍,位高而權柄極重。
又有鄭仲禮,姐姐嫁給了齊神武帝,后來是帳內都督總之,在過去百余年中,七房的確是人才輩出。不論是武將還是名瞧碎替屬翹基。然則七層興盛的時代,也是,個極為動蕩猴就繞的年月。隨著鄭仲禮被殺之后,七房漸漸沒落。并且從最早期的尚勇好武,而轉變為詩歌風流,沒于北周。
言慶有些奇怪。
彭城鄭氏,不過是七房的分支。
早在北齊滅亡后,就轉而從商,又有什么資格,來挑戰安遠堂的地位?
最奇怪的是,著經堂鄭善愿,從來不參與各房之間的爭斗。這一次又旗幟鮮明的站出來為七房助威,原因何在?
“鄭叔叔,那大公子是什么意思?”
大公子倒沒有說什么,我這次來,其實是小公子的意思。”
“宏毅!”
鄭言慶和徐世績相視一眼,而后問道,“宏毅是什么意思?”
“他派人送來書信,讓我轉交于你。”
鄭為善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到了鄭言慶的手中。
打開書信,言慶掃了一眼。
鄭宏抵在洛陽時,就開始臨摹言慶的詠鵝體。書信是以顏體梢書書寫,鄭言慶一眼就能認出,這的確是鄭宏毅的手筆。宏毅的文字,猶帶著幾分生澀,筆力頗顯稚嫩。
大致意思是說,鄭仁基最近很煩躁,有時候徹夜不眠。
他作為鄭仁基的兒子,卻不能為父親分解憂愁故而寫信給言慶,希望言慶能給他一個主意。
這是一封求救的書信,應該是鄭宏毅自己的意思。
若是鄭仁基指使,里面的很多語句和文字,一定會經過推敲,而不是這樣子赤裸裸求教。
鄭言慶把書信感給了徐世績,閑上眼睛,沉思不語。
也許,在鄭宏毅的心中,能編造出三國演義這種精彩故事的鄭言慶,一定能想出好辦法。而事實上,言慶給鄭宏毅留下的印象,幾近于無所不能,無所不會。
所以當鄭宏毅苦惱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言慶。
鄭為善坐在一旁,沒有出聲。
徐世績看罷書信以后,收好向鄭言慶看去。
“言慶,可有什么好主意?”
鄭言慶心中苦笑,這種事情,我能想出什么好辦法呢?
他睜開眼睛“鄭叔叔,情況是不是很嚴重?”
“根據蒙陽來人所言,還有我家中長輩的書信來看,似乎有些嚴重。最主要的是,七房似乎吞下了南來鄭氏,所以實力暴漲。言慶你也知道,大公子辭去了洛陽曹猿之后,安遠堂在朝中再無半點根基可言而南來鄭氏在江南經營許久,頗有根基。雖說在朝中并無根基,可是其財力雄厚,七房得此臂助,自然不會甘于人后二,、南來鄭氏?
鄭言慶一裂眉,暗道一聲,原來如此!
鄭氏在兩晉時期,分為南北兩宗。一宗留守蒙陽,一宗則隨東晉遷移至了江南。
南祖鄭氏的始祖,是北祖鄭氏鄭曄的三弟。
不過南遷之后,南祖只持續了五代。
至第五代時出了一個鄭敬賓,楚人輔國將軍,中散大夫,在當時極具權柄。但到了北齊北周對峙時期,南祖鄭氏徹底沒落。
但由于在江南經營百余年,所以財力極為豐沛。
如今大隋倒一天下,特別是在大運河開通之后,南北流通加大,也使得南祖鄭氏產生了想要歸宗認祖的念頭。畢竟,他們能背靠蒙陽鄭氏,始終是一大助力。
南祖歸宗的事情,早在鄭大士活著的時候,就已經開始運作。
當時鄭大士也是非常積極的籌劃,此事,想要將南祖一支,納入到安遠堂的旗下。
但后來由于各種原因,使得此事中斷、,沒想到,這么一大鍋菜,居然落到了七房的手里。怪不得鄭善愿一改往日的立場,積極的幫助七房入主安遠堂。說穿了,這是要為南祖鄭氏,創造足夠條件。
“我爺爺好嗎?”
鄭言慶突然話鋒一轉,笑問鄭為善。
“哦,世安老爺子在豪陽挺好。
大公子對他頗為依仗,還在百花谷那邊撥出了三百頃的田莊,歸到老爺子名下。”
“哦?”
鄭言慶眼珠子一轉,呵呵笑道,“大公子對我祖孫,的確是很照顧啊!”
“是啊,大公子如今,對老爺子非常尊重。”
“蒙陽作坊,現在如何?”
對于鄭言慶這種毫無頭緒,宛若天馬行空般的問題,鄭為善也覺得有點發懵。
他不明白,這豪陽浩鐵作坊,和鄭世安又有什么關系。
只是,鄭言慶既然問了,他也不能不回答。
情況不是太好自從蔑下轉而從南方訂制兵器稿重,蜘榷隨邊的狀鬼一負不太妙。
南方制作的兵器精良,而且價格不高。據說鞋下新組驍果,所用的兵器鎧甲,盡出于南方工坊。大公子前些時候查賬,發現自去年以來,豪陽工坊虧空達七萬余貫…若非其他產業支撐,單只這一個黎陽工坊,就足矣令安遠堂庫府告馨。”
“有這么嚴重嗎?”
鄭言慶沉思許久,猛然起身,“馬三寶,你去我書樓里,將北面書架上從上而下第三層,有一十木頭匣子拿來。”
馬三寶在外面應了一聲,就跑去書樓二鄭言慶笑了笑“那除了南來鄭氏之引,還有沒有其他的原因?
“原因嘛,肯定還有”……”
鄭為善想了想,苦笑道,“其實你也應該叭說過,歸昌公和大老爺的政見一直不太吻合。開皇二十年,太子之爭時,歸昌公要扶持那個)
人,而大老爺則看好陛下。
結果呢,濤下獲得了勝利,大公子在那之后,一路官運亨通。
先皇駕崩時,歸昌公意欲與漢王聯手,結果漢王事敗,歸昌公被削去爵位。
所以一直以來,歸昌公對咱們這一房就懷有敵意。只是從前沒有找到合適的借口,以至于難以動手。現在大老爺走了,大公子又白身接掌安遠堂,歸昌公覺得時機成熟。再加上南來鄭氏的因素呵呵,我覺得這后面,未嘗不是歸昌公推波助懈。”
歸昌公,就是現在蒙陽鄭氏著經堂的族長鄭善愿二鄭言慶對這位燦昌公了解不是太多,但是從他兩次站隊錯誤來看,估計也掀不起太大風浪。不過,他這次借助七房鄭士機吞下南來鄭氏的契機,試圖將六房,也就是鄭仁基這一支趕出安遠堂,時機把握的倒是非常巧妙。
如果鄭仁基不能妥善應對,還真就會很危險。
對于著經堂的這一次有針對性的行動,想必其他各房,也在思忖著種種利害。
這時候,馬三寶將木匣子取來,擺放著鄭言慶跟前二言慶打開匣子,從里面取出一摞圖紙,但目光并沒有停留在圖抵上,而是思索著其他的事情。
“鄭叔叔,叔祖如何看待此事?”
鄭言慶說的叔祖,是鄭為善的叔父,二房家主鄭道玄。
鄭為善搖搖頭“我叔父倒是沒有說什么,而且在來信中還吩咐我,要我好好做事二”
鄭道玄,也是個老狐貍!
什么好好做事,分明是要坐山觀虎斗,而后得渣人之利。
讓鄭為善好好做事,只怕是想在最關鍵的時候出手,謀取最大的利益。最好是能借助鄭為善之手,一舉掌控住洛陽的嚴業。不管鄭仁基到最后是否能把持安遠堂,洛陽這邊的利益,已經被二房把持手中。
這老家伙,出手就要割下洛陽一大塊肉啊。
言慶抬起頭,看了一眼鄭為善。
“鄭叔叔,這件事我需要好好想想。
你也知道我年紀小,對這種事情也沒什么發言權二只是我覺得,大老爺故去后,咱們安遠堂在族會里的聲音越來越小二如果不能在族會中發出聲音,日后怕會非常難過。”
鄭為善不解的向鄭言慶看了一眼,有些不太明白,鄭言慶的意思。
不過言慶既然這么說,顯然有送客的意思。鄭為善就算是再不懂事,這點眼力價還是有的。
于是起身一拱手“那我先告辭了!”
鄭叔叔,請大公子,特別是我那句話,還請大公子三思。”
“我定會大公子。”
鄭為善告辭離去。
客廳里,只留下了徐世績和鄭言慶兩人。
“言慶,你剛才那句話,莫不是想把鄭爺爺,推進族老會嗎?”
徐世績拉著鄭言慶的手,偷偷詢問。
鄭言慶嘿嘿一笑,伸出手一把摟住了徐世績的脖子“我不僅要讓爺爺進族老會,還要為你,謀劃一個大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