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里沒有公主第四章 她會為了外在因素而出賣自己的幸福嗎?
這個問題的前提是,如果她知道什麼叫「幸福」的話。
她的父母難得地聚在一起,像對齊心一致的「夫妻」似的,殷勤地向她介紹 眼前那個叫中川健達的男子。
他,英俊多金。
他,前途不可限量。
他,最有希望成為執掌中川事業的繼承人。
他,是單氏企業極力爭取的合作對象——
是了,這才是主因。她今天莫名其妙被母親約出來吃飯的原由——相親。
一點也不值得奇怪,重男輕女的單家養女兒的唯一目的就是用來增進商業上的利益。姑婆們、姑姑們,乃至於現在的堂姊妹們,不是已經嫁出去了,就是正 待價而估中,她何能幸免於外?
難怪旅居日本的母親會突然回臺……
呵!她怎麼會傻傻地相信昨天母親電話中所說的「特地回臺灣看你」這種鬼扯呢?母親會回臺或許有一百個理由,而她,絕對無此榮幸列於前一百名以內的「夜茴,昨兒個才聽中川先生提及,他妹妹中川雪子是你的大學同學呀?真 是太有緣了對不對?」單豐琉笑得好不熱絡,仿佛與女兒的關系有多親密似的,
一點也看不出來他這四、五年來只見過女兒三次。
她低著頭,沉靜不語。柔順的長相讓別人輕易就可以把她的低首安靜解讀為 嬌羞的小女兒態。
夜茴的母親王秀佳推了推女兒,討好地道:
「也許你與中川先生早就見過面了,只是不認得而已,對不對啊,夜茴?」
「我們是見過沒錯。」中川健達以不甚標準的中文說道。」雙眼自始至終只 放在夜茴身上,像兩束火把。
「哎呀!果真是緣分天注定哪!太好了。」王秀佳笑得眉彎眼瞇的。這麼好 條件的男人,實在是女兒的造化呀,如果有這樣的女婿,她今生不必愁什麼了。
單豐琉笑道:
「既然你們并不陌生,也不必多我們兩個老人家待在這邊礙眼了,夜茴,你陪中川先生吃飯,吃完飯後就四處走走看看,我們先走一步了。」偷偷對女兒使 了個眼色,意思就是要她小心伺候著點,別得罪了公司未來金主。
王秀佳拍拍女兒的手:
「晚上我會打電話給你。再見啊!」
徐娘半老的中年美婦與身段保持良好的五十來歲男子走在一塊,挺惹眼,一 派上流社會的風范,緩緩走出餐廳,很像那麼回事。
誰又知道這對外表光鮮的男女,其實內里空乏得教人嘆息呢?那是她的父母,
兩個沒有夫妻關系的男女。
「我以為你會留在東京繼續深造,我知道你報考了三間研究所,都上了。」
中川健達低沉地說著,眼光依然吞噬著她絕麗的容顏。「為什麼沒去讀?」
「不想讀。」她輕啜了口果汁,面對滿桌的美食卻揚不起半絲食欲。有些焦 躁,所以從手袋中掏出針線與碎布,默默地縫了起來;縫紉,一向能使她平靜。
「總是看你在縫制物品,你這麼熱愛女紅,我可以替你開一間手工藝品店,
東京涉谷是好地點,時下年輕人最舍得花錢在這種東西上。」他道。
不是建議試探的口吻,而是決定了的模樣。
「不用。多謝費心。」她熱愛女紅嗎?不,她并不認為自己熱愛女紅,甚至 根本不知道世上有什麼能令她狂熱的東西……
除了曉晨。
但是啊……曉晨已經屬於別人的了,再也不會在她未來的生命中落款半分。
「你……」下鄂一緊,發聲得有些艱難。「你還在生氣嗎?」他盯著她,不 放過任何閃過的情緒。
終於還是提起了那件不愉快的事。
夜茴眸子沒抬,輕輕應道:
「不了。」對於無關緊要的人,她連記憶也不留。
「你原諒我了!」他驚喜地欲探手握住她,卻不意被她手中疾速起落的針刺 穿了一小塊食指皮肉——
「唔!」末梢神經的劇疼令他問哼出聲。
「抱歉!」她趕緊起身,丟開手上的針線、布料,抽了一把紙巾壓住他汨汨 直冒的血液。
「別慌,沒事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好不容易佳人自個欺近,中川健達忍 不住抬起沒受傷的左手蓋住她瑩白微涼的小手,體會那細致得不可思議的觸感。
她看向那只逾矩的手,眼中閃過一絲不悅,抽回了自己的手,仍然是輕聲細「你得去醫院上藥,別耽擱了,這場飯局就算了吧。」轉眼間已收好自己的 物品。
中川健達不能容忍她隱約表現出的拒絕,對著她欲離去的背影道:
「別再抗拒了。沒用的,你知道我一定會得到我想要的,不管你跑得多遠!」
她沒理他,推開餐廳大門,一波波盛夏的熱浪迎面襲來,馬上熱得她雙頰浮 出微暈粉色……三十六度呀,難怪處處是熱暈頭的人。
拿出太陽眼鏡架上鼻梁,一抬頭,不禁怔了下,對面那個剛從巷口自助餐店 走出來的男人是——言晏。
他像是也同時看到她,身形頓了下,接著腳跟一轉,幾個大步跨過來,已到 她面前。
做什麼?她心中疑惑。
又穿得這麼美,相親嗎?他打量她,并且看著她身後不遠處的知名餐廳貴得 遠近馳名,濃眉攏在一塊兒。
「相親?」天氣太熱,脾氣也成了易燃物。
這次倒是猜對了。她心中點點頭,但表情還是維持柔雅冷淡的原樣。
「有何指教?」
沒有。沒什麼指教,他只是下意識地跑過來,還來不及想理由,一逕地對她 出來相親感到忿怒。他也知道這種火氣師出無名,但就是止不住。
「對方條件好嗎?東西好吃嗎?冷氣舒服嗎?」
「門在我後面,何不自己去體會。」她移開一步,想走人。傻子才會在大太 陽底下吵架。
「看來吃得不大愉快是吧?」他咧嘴一笑,跟著她的步伐移動,轉入一條種 有林蔭的街道。
「你跟著我做啥?」她不耐地問。正中午的時刻,竟沒半輛計程車駛過。臺灣的經濟蕭條到連計程車都改行轉業了嗎?在此時這種沉悶的心情下,她只想回 公寓縫手袋,不想跟任何人講話。
「吃飯,快一點了,我滴米未進。」他在一旁的公園椅落座。有林蔭、有熱 風,再佐以美女之秀色,平淡無味的便當也可口了起來。
打開保麗龍蓋,一陣陣肉躁香氣冒出。他在她瞠目下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太……太沒規矩了!怎麼可以在這種地方吃飯?她不敢實信有人會隨便到這 種地步。
他,頭發梳得整齊,穿著夏天質料的西裝,足下那雙皮鞋也擦拭得晶亮,一派都會新貴的模樣,怎麼會有這種行為?不必四處看也知道路人側目的眼光有多 刺人。
她退了兩步,決定走遠一點等計程車,就算另一頭沒有林蔭遮陽也無所謂。
「說說你的嫁人條件吧!」他即使察覺她閃人的意圖,也沒做任何表示。
她不想嫁人,哪來的條件?
「或者說,不是你的條件,而是你家人對你的期許,希望從你的婚姻中得到多少好處。」雖然她總是打扮得很美麗優雅,但其實她身上并看不出對物欲的講 究。他猜測她是千金小姐中屬於樸素的那個等級。
她忽地一笑:
「還會是什麼?利益、金錢,如此而已。」
言晏吃完最後一口飯,收拾好所有垃圾丟入一邊的垃圾筒,站直身軀,又是 一名挺拔的社會菁英。
「你似乎不以為然。」
「是嗎?」
「明明不以為然,偏偏又老是出來相親,不覺得矛盾嗎?」
她瞟他一眼,冷淡道:
「干你什麼事?」難不成她臉上被寫了「相親」二字?否則怎麼使得他老是 嚷嚷這詞兒?
言晏雙手插進褲袋內,回道:
「因為我不可能是你的對象,所以你特別對我冷淡嗎?還是你對每一個人都 相同?」
夜茴決定不與他耗下去。
「你不會是我的對象。你明白這一點就可以了。」一直沒看到計程車,她打 算到另一個路口去等。
「等等!」言晏伸手抓住她手腕。
她下意識地翻轉手腕,三秒內掙脫他碰觸。
咦?言晏心中打了一個突,但一時之間沒細想什麼。掏出一張紙鈔向路邊的 雜貨攤買了把九十九元的雨傘,然後撐開遞給她——
「喏!別曬傷了。你的皮膚很美,顧著點。」
才不要呢!陌生男人的贈與。她想丟回給他,但他低頭看了手表後,說了句:
「再見,我趕著回去打卡。多謝你陪我用餐。」便走了。
一路綠燈,他穿越過兩個路口後,再轉個彎,人已不見,看得出來這人很擅 長跑步,像飛也似。
留下單夜茴一人孤立於驕陽下,對著手上那把白色素面傘發呆。
她抬眼看了看寬大的傘面。顏色是與她的衣服搭得上,但……
「有人會拿這麼大一把雨傘來當陽傘用嗎?」好怪,好想丟開喔。
但這是別人的東西啊,還得還他的。
帶著淡淡的微怒與無奈,她撐著那把快淹沒她的大雨傘,用力祈禱計程車快 過來。
在職場上總是這樣,菜鳥少不得要吃點虧。
碰!茶水間的門板重重合上,接著是壓抑的低吼聲——
「太過分了!沒有天理呀!那個行銷企畫明明是我們兩個不眠不休趕出來的!
怎麼會成了組長個人的功勞?不僅記上一筆功勞,還得到三千元的獎金。他憑什 麼?啊?」林凱勝雙手用力敲擊在流理抬上。
言晏的臉色也沒有多好看,但他做不出這種除了會令自己皮肉痛,卻於事無 補的行為。
「言晏!我們絕不能讓洪志村那家伙得意,一定要讓上面的人知道他搶了我 們的功勞!同不同意?」林凱勝一張白蜇的臉氣得紫紅。
「你要怎麼做?」言晏問。
「我們去向經理報告這件事!」他們隸屬於行銷部門,當然找行銷部的最高 長官報告,以求得正義的伸張。
「越級呈報?」并且還越了兩級。言晏暗自搖頭。
「當然!別忘了主任是組長的大學學弟,兩人交情那麼好,當然互相掩護。
明天我們就去找經理!」
言晏倒了杯冰水給他,示意他一口喝完,好清醒一些。
「我不認為這樣做妥當。」
「你可別在這時候給我當起縮頭烏龜!」林凱勝的火氣顯然沒因那杯冰而熄滅。「我才不在乎那三千元的獎金!我要的是考績,考績!你明白嗎?攸關於我 們未來的晉升之路!我們賣命工作,卻是為別人作嫁,這公平嗎?你不想升遷,
我可是想得很!你就一輩子當個基層好了。」
言晏揉了揉眉心:
「你以為我不生氣嗎?」心血被剽竊、功勞被頂替,他會開心到哪兒去?
「那好!我們先去找洪志村理論,然後明天找經理。我相信經理一定會給我 們一個公平的交代。」他們兩人都是新進人員,被一同派來行銷部之後共事至今,
一向是林凱勝較為活潑,而言晏較為沉默。自然而然演變成林凱勝習於決斷對外 的一切。
言晏望著他:
「你對經理了解多少?」他們仍在試用期間,并沒多少機會去了解上司的行 事風格。
「不了解。但我相信他會公平裁決。」
「那,我們要怎麼證明那個企畫案是我們做的?」
林凱勝翻了下白眼:
「憑所有的資料還在我們的電腦里啊!」
「組長可以說那是他交代我們去做的案子,提案人還是他。」
「他要有那個腦袋,就不會窩了十年還是個小組長,專門帶新人的了!」林 凱勝傲然地嗤道:「他別想趁這次踩著我們的心血往上爬!」
言晏凝眉提醒道:
「你別忘了,今天組長提出來的企畫案,九成是我們的心血外,他也稍做修 飾,改掉了一些缺失——」
碰!又一記狠敲聲。可憐的流理抬搖晃了幾下。
「你別忘了那仍然是我們的心血!怎麼改都一樣,創意還是屬於我們的智慧 財。」
「如果你想帶著這把火氣去找組長理論,我勸你三思。」言晏覺得這種事還得再想一想,不能貿然行事。尤其他們還只是試用期間的員工,公司對他們的期 許應是抱持著「不求立功,但求無過」的看法。
林凱勝怒道:
「去你的!說來說去,你就是不敢就對了。我自己去,你就繼續當你逆來順受的小媳婦吧!」揮袖轉身欲走,像是想到了什麼又道:「對了,你有啥好擔心的呢?聽說你有一個親戚是總經理身邊的高級特助,以後有他拉拔,你根本不必 怕沒人代你出頭,對不對?」
言晏倏地握緊拳頭,冷眼看他遠去的背影,許多話滾到了喉頭,但仍是吞咽 了下去……
「可惡!」從齒縫吐出一句怨,真他XX擔?
如果逞強斗氣成得了事,一切就簡單得多了,但職場上并不是這麼一回事。
要承擔的,未來還多著呢!
回到公寓已是晚上九點多了。
在家門前看到一把白色雨傘掛在門鎖上,他將鑰匙放回口袋內,走了幾步,
很自然而然地敲起門來。如果他沒記錯,她的門鈐早被按壞了,而且不可能修好。
這位美女拒絕訪客的姿態表現得很明確。
叩叩叩叩……一分鐘。
叩叩叩叩叩……持續第二分鐘。
叩——
門板比他預期中早幾分鐘打開。這次很迅速收住自己往前敲去的手。他慵懶 地看著美麗整潔、彷佛隨時打算上街的芳鄰。
「嗨,還沒休息?」
廢話。她冷漠地問:
「有事?」
「你如何做到隨時隨地都把自己維持得這麼工整美麗?」
「你又如何做到把自己弄得這般邋遢?」比之於白天,現下的他看來狼狽得 像只斗敗的公雞。
「我可以進去嗎?」
「不可以。」毫不留情。
「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了。」他笑。
「不是。」她沒有朋友,也不需要。
言晏半身靠著門框,兩人距離拉得更近。
「真無情。就算不是朋友,至少也是同一路的吧!」
「同一路?哪一路?」她忍不住雙手環胸,知道一時之間別想關上門了。
「哪!你是家道中落的千金小姐;而我,一貧如洗的農村青年。你的未來是嫁有錢人,我呢,先掙錢買房子安置家人、奉養雙親,行有馀裕時償清其他堂兄 弟妹們的助學貸款,可以想見未來十年,我還得為家人而活。有時忍不住會想,
乾脆去拐個富家千金來結婚算了。」
娶千金小姐?她打量他,確實有這個條件。如果再加上他工作能力也不差的 話,會更順利。
「嫁有錢人與娶有錢人,所以我與你是一路的?」
「別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既然有心那麼做了,就別感到不屑或羞恥。」
「感到羞恥的人是你自己。」她一針見血地指出。
言晏啞然了半晌,伸手掩面,悶悶笑著。那笑,有自嘲、有無奈。
「是呀!我唱什麼高調呢?」
他為什麼看起來這麼沮喪?如艘桓瞿昵岫咭靶牡哪兇櫻桓沒嵴庋摹?
「想力爭上游不是錯事。」話脫出了口,才發現自己居然在安慰這個對她而 言非常陌生的男子。她不該的,但他看起來很需要。
掩面的手掌滑至鼻口處,露出一雙疲憊的眼:
「既然不能進去,我想你不介意我坐下吧?」
「介意又如何?」反正他還是會坐下來。
沒錯,他已盤腿坐在地板上。
「別那麼高,下來一些。」他招招手。
不會也要她坐吧?他瘋啦?
見她一臉拒絕,才想起:
「呀!你是淑女,不能太隨便。來,請上坐。」從口袋里抽出一條方帕,攤 平在地上,伸手邀請她。
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坐下了!天爺……
「像個高貴的公主。」言晏欣賞她坐下的姿態。
「我不是公主。」她冷道。
「家道中落了嘛,是不?」
「不,我不是公主。」夜茴堅持。
言晏點點頭:
「OK,不是公主。那,你是什麼?」
她是什麼?
「我也很想知道我現在是什麼。」當她不再是影子之後,失去了光,她馀下 些什麼?
「一個人的價值到底定位在哪里呢?」她喟嘆。
這是個艱難的問題,沒人能提供他們解答。
「常以為認真往目標邁進,成功必定指日可待,但那條路似乎太過遙遠,就 算再怎麼努力,也不見得能獲得到該有的報酬。這就是人生吧!」
她看向他:
「你幾歲?」
「二十五,你呢?」他猜她不過二十出頭。
沒回答他所問的,她淡淡一笑:
「才二十五,初出社會,就對人生絕望了嗎?」
他嗤笑:
「你看起來也沒多振作,嘲笑自己的同類不好吧?」這位美女也不回頭看看 自個兒身後的背景,那可是一片憂愁的郁藍色耶!
夜茴再次聲明:
「我與你不是同類。」
「我們是。」言晏堅持。
「為什麼你一定要這麼說?」
「或許是因為——」他面孔移近她:「這樣才有相依偎的理由,在不可能與 你成為情人的情形下。」
她聞到淡淡的酒味。
「原來你醉了。」難怪行為脫序失常。
「一杯萊姆酒,好貴,一百五十塊,甚至不到一百。我想還沒到足以醉 死人的地步。」
心情這麼低落,還能斤斤計較金錢的事,看來他不算太沮喪嘛!她諷道:
「我猜你沒叫第二杯?」
「PUB的調酒師建議我試試他的最新力作,我說一切好談,只要免費的話。」
他呵呵笑:「瞧,你了解我,我們可以結拜了。」
他的臉好近,迫使她不得不提醒他保持距離:
「別再近了。」
「我想吻你……」他喃喃地輕語,眼光有幾絲迷蒙。
她戒備地瞪他。
「但是我不會這麼做。就算你把我迷昏頭也不會。」他搖搖頭,伸手抹了把 臉,不敢多看她,怕那迷魅的美顏一再地蠱惑他心神,只好把目光往天花板挪去。
「我什麼也沒做。」
他呵呵笑:
「多可怕,什麼也不必做就迷惑我了;假如真想做些什麼,我豈不完蛋?」
夜茴吁了口氣,問道:
「你今晚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她得坐在地上聽他扯些莫名其妙的事?他總 該說出個原因吧!
言晏木然地瞪著天花板,以平板的口氣陳述道:
「我的主管剽竊了我與另一名同事的企畫案。那件案子被公司贊賞并采用,
是我們努力了一星期的結果,但功勞全成了別人的。」
「爭功諉過,人之常情。」這種事并不稀奇。
「我明白,但遭遇到了,絕無法心平氣和。」
「生氣又如何?有用嗎?」
言晏搖頭。
「沒用。我的同事堅持要向上司呈報這件事,非要爭回公道,而他也去做了。」
「然後?」她看向他,覺得接下來的事才是真正令他忿怒的原因。
「然後——」他冷笑:「他申訴成功,下班前部門經理便訓斥了我們的主管,
并把獎金與功勞記回我同事身上,他哪,沉冤得雪嘍!」
夜茴聽出不對勁的地方:
「他?單數?」不是兩人合力完成的工作嗎?
他笑出來,覺得她冰雪聰明,要得!
「可不是。全是他的功勞了,他還到我面前招搖一番,說我沒種爭取功勞,
就是放棄了自己參與的那一份心血,別怪他獨攬,因為這全是他該得的。」
「為什麼不去爭取?如果你這麼介意的話。」
他沉默了一會,才道:
「我在一間大企業上班。一間公司發展到跨國的規模,必定會以一套有效的系統管理員工,公司才能順利運作。我不是不愿爭取回自己的功勞,而是不贊同那位同事越級告狀的行為,那樣或許收效迅速,但卻是不恰當的。何況,職場上 爭的不是一時,寧愿在這些挫折中學習不跌跤第二次的方法,也不要逞一時之快,
留給上司不好帶領的印象。我那位同事今天得意了,但他也同時得罪了組長與主任,我不看好他的將來,除非他被其它部門重用;他忘了,我們現在仍是試用期 間的菜鳥,手上的籌碼絕對沒有老鳥多。擺明了與他們對立,又是何苦?」
「但你還是不痛快。」
他看了她一眼:
「遇上這種事,誰會痛快?何況我不習慣被別人指著鼻子罵孬種。」指關節 兇狠地卡卡作響。
她笑了出來,忍不住問:
「那個可憐的人還活著嗎?」
言晏微眩著眼,差點回不了神,當她純粹的笑時,非常地美——
「呃……當然。我并不崇尚暴力,雖然使用起來會很爽。」不行,再多看她一眼,他會淪陷的。雙腿微一使力,整個人已挺立起身。匆促地道謝:「多謝你 聽我傾倒情緒垃圾,晚了,那就……晚安吧!」
來時霸氣、去如疾風,這人,依然莫名其妙。
也許是無奈得習慣了,這一次,倒沒產生太多惱怒或不耐。
看在他職場不稱心的分上,原諒他這一回的無禮吧!
確實是晚了。
這漫長的一天,終於可以劃下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