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上海辦行政主管忽然辭職了,他本來無足輕重,只是這個時候走,多少又加重了已經很吃力的行政部的負擔。李斯特想,不管能不能找一個新的經理來,先要穩住拉拉。
他告訴拉拉說,玫瑰有孕身體不便,所以她的工作量會加重。公司決定給拉拉特別加薪5,以示鼓勵。他說相信拉拉會在這樣的重任中“學到前所未有的有價值的東西,從而使得自己的職業競爭力上升到一個決定性的新臺階”。
拉拉天性是個勤快人,大學畢業分配到國營單位那會兒,她就成天找活干,惹得同科室那班習慣于看報喝茶的同事們一致討厭她。畢業將近八年,她已經28歲了,這點上,仍舊一點進步都沒有。
有活干,她就興奮,她的注意力全放在怎么把活干好,至于干好了能夠怎么樣可以怎么樣,她就幾乎不想。就算偶爾想想,她的想象力也就局限于拿個不錯的年終獎、年終考核拿個“exceed”(卓越)之類的。在職業生涯的規劃上,她沒有什么腦子,有點傻乎乎的。
比方眼下這個局勢,做了兩年主管的她目前的底薪約6500元,6500的5等于325元,這個微不足道的數字和項目需要付出的艱辛之間的差距,和為李斯特安全退休做的貢獻之間的差距,和DB中國準備迎接CEO的任務之重大之間的差距,她沒有盤算過。
拉拉和供應商談判很在行,因為她的注意力在那上面。而關于自己的前程、收入等等,她沒有想過要在什么時機和老板談判,也沒有想過自己的籌碼有多重,更沒有想過,作為一個主管級的員工,她可以干脆嬌滴滴地說自己干不來一個經理的活,至少提一提自己沒有把握干一個經理應該干的活。
拉拉以為,那5是一個光榮的象征,是組織上對她的信任,而且,像李斯特說的,她可以在項目中“學到東西”。
拉拉沒想過,“學到東西”當然很重要,可“學到東西”,不就是為了謀得更好的收入和更好的前途嗎?總之,她沒有想過,假如一個人把這樣一個項目干下來,公司應該給這個人什么。
要不是她級別太低,她在這方面的弱智,簡直要讓李斯特蔑視起來。李斯特看拉拉高高興興地全盤接受了他給她的安排,不由得在心里給拉拉下了個定義:拉拉的附加值,也就那5,她沒有什么高級的思路,就是個干活的人。李斯特以為,對于這類員工,不需要給她更多了,給她太多,倒要超出了她的想象力。
拉拉這方面覺得自己受器重,高高興興地接受了指派。那邊玫瑰已經開始休病假,連交接都沒有做。
拉拉發現玫瑰是自己一手在跟這個項目,上海行政部別的人對此幾乎一無所知。她便干脆找來幾個主要的供應商,又扯上IT經理,黏著采購部的同事,成日忙得昏天黑地。拉拉自己每天都要加班到11點以后,基本上都是最后一個離開辦公室的人。
何好德一回到上海就找李斯特談話,美國總部那邊地產部總監羅斯的那封MAIL使得他意識到李斯特在這件事上是失控了。
他聽李斯特匯報了玫瑰的事情后,心下明白玫瑰的懷孕十分蹊蹺,可是就算查明是假的又怎么樣呢?你不能指望一個假裝懷孕的人來做好這個項目,揭發她沒有實際意義,何況搞不好是真的懷孕。他更關心的是,安排一個可靠的人來領導這個項目,以便保證有一個煥然一新的體面的辦公室迎接CEO喬治。
他問李斯特:“我們內部是否再沒有可能的人選來管理這個項目?”
李斯特介紹說:“廣州辦的主管杜拉拉半年前剛完成了廣州辦的裝修項目,做得不錯。但是,她做主管才兩年多,經驗不足以擔當此項目。”
何好德說:“假如招一個新的行政經理來,這個人對DB的內部流程和龐大的組織架構并不了解,工作能馬上上手嗎?”
李斯特不敢說yes。
何好德迅速權衡了一下,說:“Anyway(不管怎樣),招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