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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橫海郡柴進留賓 景陽岡武松打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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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求名利于亂世,只求淡泊于人生平靜的生活有時也需要一些宣泄,讓心情放輕松來一次傾心的交流!!查看文章《水滸傳》第二十三回橫海郡柴進留賓景陽岡武松打虎2010年01月19日星期二13:42話說宋江因躲一杯酒,去凈手了,轉出廊下來,了火锨柄,引得那漢焦燥,

跳將起來,就欲要打宋江。柴進趕將出來,偶叫起宋押司,因此露出姓名來。那大漢聽得是宋江,跪在地下,那里肯起,說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一時冒瀆  兄長,望乞恕罪。宋江扶起那漢,問道:足下是誰高姓大名?柴進指著道:

這人是清河縣人氏,姓武,名松,排行第二,今在此間一年矣。宋江道:江湖上多聞說武二郎名字,不期今日卻在這里相會,多幸,多幸!柴進道:偶然  豪杰相聚,實是難得。就請同做一席說話。

宋江大喜,攜住武松的手,一同到后堂席上,便喚宋清與武松相見。柴進便邀武松坐地。宋江連忙讓他一同在上面坐。武松那里肯坐,謙了半晌,武松坐了第三  位。柴進教再整杯盤來,勸三人痛飲。宋江在燈下看那武松時,果然是一條好漢。

  但見:

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語話軒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氣。心雄膽大,似撼天獅子下云端;骨健  筋強,如搖地貔貅臨座上。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間太歲神。

  當下宋江在燈下看了武松這表人物,心中甚喜,便問武松道:二郎因何在此?

  武松答道:小弟在清河縣,因酒后醉了,與本處機密相爭,一時間怒起,只一拳,

打得那廝昏沉。小弟只道他死了,因此一徑地逃來,投奔大官人處,躲災避難,今已一年有余。后來打聽得那廝卻不曾死,救得活了。今欲正要回鄉去尋哥哥,不想染患瘧疾,不能夠動身回去。卻才正發寒冷,在那廊下向火,被兄長了锨柄,吃  了那一驚,驚出一身冷汗,覺得這病好了。宋江聽了大喜。當夜飲至三更。酒罷,

宋江就留武松在西軒下做一處安歇。次日起來,柴進安排席面,殺羊宰豬,管待宋江,不在話下。過了數日,宋江將出些銀兩來與武松做衣裳。柴進知道,那里肯要  他壞錢自取出一箱緞匹綢絹,門下自有針工,便教做三人的稱體衣裳。

說話的,柴進因何不喜武松原來武松初來投奔柴進時,也一般接納管待;次后在莊上,但吃醉了酒,性氣剛,莊客有些顧管不到處,他便要下拳打他們,因此  滿莊里莊客,沒一個道他好。眾人只是嫌他,都去柴進面前,告訴他許多不是處。

柴進雖然不趕他,只是相待得他慢了。卻得宋江每日帶挈他一處,飲酒相陪,武松  的前病都不發了。

相伴宋江住了十數日,武松思鄉,要回清河縣看望哥哥。柴進、宋江兩個都留他再住幾時,武松道:小弟的哥哥多時不通信息,因此要去望他。宋江道:實是二郎要去,不敢苦留。如若得閑時,再來相會幾時。武松相謝了宋江。柴進取出些金銀,送與武松,武松謝道:實是多多相擾了大官人。武松縛了包裹,拴了哨棒,要行。柴進又治酒食送路。武松穿了一領新納紅綢祆,戴著個白范陽氈笠兒,背上包裹,提了桿棒,相辭了便行。宋江道:賢弟少等一等。回到自己房內,取了些銀兩,趕出到莊門前來,說道:我送兄弟一程。宋江和兄弟宋清兩  個送武松,待他辭了柴大官人,宋江也道:大官人,暫別了便來。

三個離了柴進東莊,行了五七里路,武松作別道:尊兄遠了,請回。柴大官  人必然專望。宋江道:何妨再送幾步。路上說些閑話,不覺又過了三二里。

武松挽住宋江說道:尊兄不必遠送。常言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宋江  指著道:容我再行幾步。兀那官道上有個小酒店,我們吃三鐘了作別。

  三個來到酒店里,宋江上首坐了,武松倚了哨棒,下席坐了,宋清橫頭坐定。

便叫酒保打酒來,且買些盤饌、果品、菜蔬之類,都搬來擺在桌子上。三人飲了幾  杯,看看紅日平西,武松便道:天色將晚,哥哥不棄武二時,就此受武二四拜,

  拜為義兄。宋江大喜。武松納頭拜了四拜,宋江叫宋清身邊取出一錠十兩銀子,

送與武松。武松那里肯受,說道:哥哥,客中自用盤費。宋江道:賢弟不必多慮。你若推卻,我便不認你做兄弟。武松只得拜受了,收放纏袋里。宋江取些  碎銀子,還了酒錢。武松拿了哨棒,三個出酒店前來作別。武松墮淚,拜辭了自去。

宋江和宋清立在酒店門前,望武松不見了,方才轉身回來。行不到五里路頭,只見  柴大官人騎著馬,背后牽著兩匹空馬來接。宋江望見了大喜,一同上馬回莊上來。

  下了馬,請入后堂飲酒。宋江弟兄兩個,自此只在柴大官人莊上。

  話分兩頭。只說武松自與宋江分別之后,當晚投客店歇了。次日早,起來打火,

吃了飯,還了房錢,拴束包裹,提了哨棒,便走上路,尋思道:江湖上只聞說及  時雨宋公明,果然不虛。結識得這般弟兄,也不枉了!

武松在路上行了幾日,來到陽谷縣地面。此去離縣治還遠。當日晌午時分,走得肚中饑渴,望見前面有一個酒店,挑著一面招旗在門前,上頭寫著五個字道:三  碗不過岡。

武松入到里面坐下,把哨棒倚了,叫道:主人家,快把酒來吃。只見店主  人把三只碗,一雙箸,一碟熱菜,放在武松面前,滿滿篩一碗酒來。武松拿起碗,

一飲而盡,叫道:這酒好生有氣力!主人家,有飽肚的買些吃酒。酒家道:只  有熟牛肉。武松道:好的,切二三斤來吃酒。店家去里面切出二斤熟牛肉,

做一大盤子,將來放在武松面前,隨即再篩一碗酒。武松吃了道:好酒!又篩下一碗。恰好吃了三碗酒,再也不來篩。武松敲著桌子叫道:主人家,怎的不來  篩酒?酒家道:客官要肉便添來。武松道:我也要酒,也再切些肉來。

酒家道:肉便切來添與客官吃,酒卻不添了。武松道:卻又作怪!便問主人家道:你如何不肯賣酒與我吃?酒家道:客官,你須見我門前招旗上面明  明寫道:‘三碗不過岡’。武松道:怎地喚做‘三碗不過岡’?

酒家道:俺家的酒,雖是村酒,卻比老酒的滋味。但凡客人來我店中,吃了三碗的,便醉了,過不得前面的山岡去,因此喚做‘三碗不過岡’。若是過往客人  到此,只吃三碗,更不再問。武松笑道:原來恁地。我卻吃了三碗,如何不醉?

  酒家道:我這酒叫做透瓶香,又喚做出門倒。初入口時,醇好吃,少刻時便倒。

  武松道:休要胡說!沒地不還你錢,再篩三碗來我吃!酒家見武松全然不動,

  又篩三碗。武松吃道:端的好酒!主人家,我吃一碗,還你一碗錢,只顧篩來。

酒家道:客官休只管要飲,這酒端的要醉倒人,沒藥醫。武松道:休得胡鳥  說!便是你使蒙汗藥在里面,我也有鼻子。店家被他發話不過,一連又篩了三碗。

武松道:肉便再把二斤來吃。酒家又切了二斤熟牛肉,再篩了三碗酒。武松吃得口滑,只顧要吃,去身邊取出些碎銀子,叫道:主人家,你且來看我銀子,還你酒肉錢夠么?酒家看了道:有余。還有些貼錢與你。武松道:不要你貼錢。只將酒來篩。酒家道:客官,你要吃酒時,還有五六碗酒哩!只怕你吃不  的了。武松道:就有五六碗多時,你盡數篩將來。酒家道:你這條長漢,

倘或醉倒了時,怎扶的你住?武松答道:要你扶的,不算好漢。酒家那里肯將酒來篩。武松焦燥道:我又不白吃你的!休要引老爺性發,通教你屋里粉碎!把你這鳥店子倒翻轉來!酒家道:這廝醉了,休惹他。再篩了六碗酒,與武松吃了。前后共吃了十五碗,綽了哨棒,立起身來道:我卻又不曾醉!走出門前  來笑道:卻不說‘三碗不過岡’!手提哨棒便走。

酒家趕出來叫道:客官那里去!武松立住了,問道:叫我做甚么我又不少你酒錢,喚我怎地?酒家叫道:我是好意。你且回來我家,看抄白官司榜  文。武松道:甚么榜文?酒家道:如今前面景陽岡上有只吊睛白額大蟲,

  晚了出來傷人,壞了三二十條大漢性命。官司如今杖限獵戶擒捉發落。岡子路口,

  多有榜文:可教往來客人,結伙成隊,于巳、午、未三個時辰過岡,其余寅、卯、

申、酉、戌、亥六個時辰,不許過岡。更兼單身客人,務要等伴結伙而過。這早晚正是未末申初時分,我見你走都不問人,枉送了自家性命。不如就我此間歇了,等  明日慢慢湊的三二十人,一齊好過岡子。武松聽了,笑道:我是清河縣人氏,

  這條景陽岡上,少也走過了一二十遭,幾時見說有大蟲你休說這般鳥話來嚇我。

  便有大蟲,我也不怕!酒家道:我是好意救你,你不信時,進來看官司榜文。

  武松道:你鳥子聲!便真個有虎,老爺也不怕!你留我在家里歇,莫不半夜三更,

  要謀我財,害我性命,卻把鳥大蟲唬嚇我。酒家道:你看么!我是一片好心,

  反做惡意,倒落得你恁地!你不信我時,請尊便自行!正是:

  前車倒了千千輛,后車過了亦如然。

  分明指與平川路,卻把忠言當惡言。

  那酒店里主人搖著頭,自進店里去了。這武松提了哨棒,大著步,自過景陽岡來。

約行了四五里路,來到岡子下,見一大樹,刮去了皮,一片白,上寫兩行字。武松  也頗識幾字,抬頭看時,上面寫道:

近因景陽岡大蟲傷人,但有過往客商,可于巳、午、未三個時辰,結伙成隊過  岡,勿請自誤。

武松看了,笑道:這是酒家詭詐,驚嚇那等客人,便去那廝家里宿歇。我卻怕甚  么鳥!橫拖著哨棒,便上岡子來。

那時已有申牌時分,這輪紅日,厭厭地相傍下山。武松乘著酒興,只管走上岡子來。走不到半里多路,見一個敗落的山神廟。行到廟前,見這廟門上貼著一張印  信榜文。武松住了腳讀時,上面寫道:

陽谷縣示:為景陽岡上,新有一只大蟲,傷害人命。現今杖限各鄉里正并獵戶人等行捕,未獲。如有過往客商人等,可于巳、午、未三個時辰,結伴過岡;其余  時分及單身客人,不許過岡,恐被傷害性命。各宜知悉。

武松讀了印信榜文,方知端的有虎。欲待轉身再回酒店里來,尋思道:我回去時,須吃他恥笑,不是好漢,難以轉去。存想了一回,說道:怕甚么鳥!且  只顧上去看怎地!

武松正走,看看酒涌上來,便把氈笠兒背在脊梁上,將哨棒綰在肋下,一步步  上那岡子來。回頭看這日色時,漸漸地墜下去了。此時正是十月間天氣,日短夜長,

容易得晚。武松自言自說道:那得甚么大蟲人自怕了,不敢上山。武松走了  一直,酒力發作,焦熱起來。一只手提著哨棒,一只手把胸膛前袒開,踉踉蹌蹌,

  直奔過亂樹林來。見一塊光撻撻大青石,把那哨棒倚在一邊,放翻身體,卻待要睡,

  只見發起一陣狂風來。古人有四句詩單道那風:

  無形無影透人懷,四季能吹萬物開。

  就樹撮將黃葉去,入山推出白云來。

原來但凡世上云生從龍,風生從虎。那一陣風過處,只聽得亂樹背后撲地一聲  響,跳出一只吊睛白額大蟲來。武松見了,叫聲:阿呀!從青石上翻將下來,

  便拿那條哨棒在手里,閃在青石邊。

那個大蟲又饑又渴,把兩只爪在地下略按一按,和身望上一撲,從半空里攛將下來。武松被那一驚,酒都做冷汗出了。說時遲,那時快,武松見大蟲撲來,只一閃,閃在大蟲背后。那大蟲背后看人最難,便把前爪搭在地下,把腰胯一掀,掀將  起來。武松只一躲,躲在一邊。大蟲見掀他不著,吼一聲,卻似半天里起個霹靂,

振得那山岡也動,把這鐵棒也似虎尾,倒豎起來只一剪。武松卻又閃在一邊。原來那大蟲拿人,只是一撲,一掀,一剪;三般提不著時,氣性先自沒了一半。那大蟲  又剪不著,再吼了一聲,一兜兜將回來。武松見那大蟲復翻身回來,雙手掄起哨棒,

盡平生氣力只一棒,從半空劈將下來。只聽得一聲響,簌簌地將那樹連枝帶葉劈臉打將下來。定睛看時,一棒劈不著大蟲。原來打急了,正打在枯樹上,把那條哨棒  折做兩截,只拿得一半在手里。

那大蟲咆哮,性發起來,翻身又只一撲,撲將來。武松又只一跳,卻退了十步遠。那大蟲恰好把兩只前爪搭在武松面前。武松將半截棒丟在一邊,兩只手就勢把  大蟲頂花皮地揪住,一按按將下來。那只大蟲急要掙扎,被武松盡氣力納定,

那里肯放半點兒松寬武松把只腳望大蟲面門上、眼睛里,只顧亂踢。那大蟲咆哮  起來,把身底下爬起兩堆黃泥,做了一個土坑。武松把那大蟲嘴直按下黃泥坑里去,

那大蟲吃武松奈何得沒了些氣力。武松把左手緊緊地揪住頂花皮,偷出右手來,提起鐵錘般大小拳頭,盡平生之力,只顧打。打到五七十拳,那大蟲眼里、口里、鼻子里、耳朵里,都迸出鮮血來。那武松盡平昔神威,仗胸中武藝,半歇兒把大蟲打  做一堆,卻似擋著一個錦皮袋。有一篇古風單道景陽岡武松打虎:

  景陽岡頭風正狂,萬里陰云霾日光。

  觸目晚霞掛林藪,侵人冷霧彌穹蒼。

  忽聞一聲霹靂響,山腰飛出獸中王。

  昂頭踴躍逞牙爪,麋鹿之屬皆奔忙。

  清河壯士酒未醒,岡頭獨坐忙相迎。

  上下尋人虎饑渴,一掀一撲何猙獰!

  虎來撲人似山倒,人往迎虎如巖傾。

  臂腕落時墜飛炮,爪牙爬處成泥坑。

  拳頭腳尖如雨點,淋漓兩手猩紅染。

  腥風血雨滿松林,散亂毛須墜山奄。

  近看千鈞勢有余,遠觀八面威風斂。

  身橫野草錦斑銷,緊閉雙睛光不閃。

  當下景陽岡上那只猛虎,被武松沒頓飯之間,一頓拳腳,打得那大蟲動彈不得,

使得口里兀自氣喘。武松放了手,來松樹邊尋那打折的棒橛,拿在手里;只怕大蟲不死,把棒橛又打了一回。那大蟲氣都沒了,武松再尋思道:我就地拖得這死大蟲下岡子去。就血泊里雙手來提時,那里提得動,原來使盡了氣力,手腳都蘇軟  了。武松再來青石坐了半歇,尋思道:天色看看黑了,倘或又跳出一只大蟲來時,

卻怎地斗得他過且掙扎下岡子去,明早卻來理會。就石頭邊尋了氈笠兒,轉過  亂樹林邊,一步步捱下岡子來。

走不到半里多路,只見枯草叢中,鉆出兩只大蟲來。武松道:阿呀!我今番罷了!只見那兩個大蟲,于黑影里直立起來。武松定睛看時,卻是兩個人,把虎皮縫做衣裳,緊緊拼在身上。那兩個人手里各拿著一條五股叉,見了武松,吃一驚道:你那人吃了律心、豹子肝、獅子腿,膽倒包著身軀,如何敢獨自一個,昏  黑將夜,又沒器械,走過岡子來!不知你是人是鬼?武松道:你兩個是甚么人?

那個人道:我們是本處獵戶。武松道:你們上嶺來做甚么?兩個獵戶失驚道:你兀自不知哩!如今景陽岡上,有一只極大的大蟲,夜夜出來傷人。只我們獵戶,也折了七八個;過往客人,不記其數,都被這畜生吃了。本縣知縣著落當鄉里正和我們獵戶人等捕捉。那業畜勢大難近,誰敢向前!我們為他,正不知吃了多少限棒,只捉他不得!今夜又該我們兩個捕獵,和十數個鄉夫在此,上上下下,放了窩弓藥箭等他。正在這里埋伏,卻見你大剌剌地從岡子上走將下來,我兩個吃了一驚。你卻正是甚人曾見大蟲么?武松道:我是清河縣人氏,姓武,排行第二。卻才岡子上亂樹林邊,正撞見那大蟲,被我一頓拳腳打死了。兩個獵戶聽得  癡呆了,說道:怕沒這話?武松道:你不信時,只看我身上兀自有血跡。

兩個道:怎地打來?武松把那打大蟲的本事,再說了一遍。兩個獵戶聽了,又  驚又喜,叫攏那十個鄉夫來。

只見這十個鄉夫,都拿著鋼叉、踏弩、刀、槍,隨即攏來。武松問道:他們  眾人,如何不隨著你兩個上山?獵戶道:便是那畜生利害,他們如何敢上來?

一伙十數個人,都在面前。兩個獵戶把武松打殺大蟲的事,說向眾人,眾人都不肯信。武松道:你眾人不信時,我和你去看便了。眾人身邊都有火刀、火石、隨即發出火來,點起五七個火把。眾人都跟著武松,一同再上岡子來,看見那大蟲做一堆兒死在那里。眾人見了大喜,先叫一個去報知本縣里正并該管上戶。這里五七  個鄉夫,自把大蟲縛了,抬下岡子來。

到得嶺下,早有七八十人,都哄將來,先把死大蟲抬在前面,將一乘兜轎,抬  了武松,徑投本處一個上戶家來。那戶里正,都在莊前迎接,把這大蟲扛到草廳上。

卻有本鄉上戶,本鄉獵戶,三二十人,都來相探武松。眾人問道:壯士高姓大名貴鄉何處?武松道:小人是此間鄰郡清河縣人氏,姓武,名松,排行第二。因從滄州回鄉來,昨晚在岡子那邊酒店吃得大醉了,上岡子來,正撞見這畜生。把那打虎的身分、拳腳,細說了一遍。眾上戶道:真乃英雄好漢!眾獵戶先把野味將來與武松把杯。武松因打大蟲困乏了,要睡,大戶便叫莊客打并客房,且教武  松歇息。

到天明,上戶先使人去縣里報知,一面合具虎床,安排端正,迎送縣里去。天明,武松起來洗漱罷,眾多上戶牽一腔羊,挑一擔酒,都在廳前伺候。武松穿了衣裳,整頓巾幘,出到前面,與眾人相見。眾上戶把盞說道:被這個畜生,正不知  害了多少人性命,連累獵戶,吃了幾頓限棒。今日幸得壯士來到,除了這個大害。

第一,鄉中人民有福;第二,客侶通行:實出壯士之賜!武松謝道:非小子之  能,托賴眾長上福蔭。眾人都來作賀。吃了一早晨酒食,抬出大蟲,放在虎床上。

眾鄉村上戶,都把緞匹花紅,來掛與武松。武松有些行李包裹,寄在莊上。一齊都出莊門前來。早有陽谷縣知縣相公,使人來接武松。都相見了,叫四個莊客,將乘  涼轎,來抬了武松。把那大蟲扛在前面,掛著花紅緞匹,迎到陽谷縣里來。

  那陽谷縣人民,聽得說一個壯士打死了景陽岡上大蟲,迎喝將來,盡皆出來看,

哄動了那個縣治。武松在轎上看時,只見亞肩迭背,鬧鬧穰穰,屯街塞巷,都來看  迎大蟲。到縣前衙門口,知縣已在廳上專等。武松下了轎,扛著大蟲,都到廳前,

放在甬道上。知縣看了武松這般模樣,又見了這個老大錦毛大蟲,心中自忖道:不  是這個漢,怎地打的這個猛虎!便喚武松上廳來。武松去廳前聲了喏,知縣問道:

你那打虎的壯士,你卻說怎生打了這個大蟲?武松就廳前,將打虎的本事,說了一遍。廳上廳下眾多人等都驚的呆了,知縣就廳上賜了幾杯酒,將出上戶湊的賞賜錢一千貫,給與武松。武松稟道:小人托賴相公的福蔭,偶然僥幸,打死了這個大蟲,非小人之能,如何敢受賞賜小人聞知這眾獵戶,因這個大蟲,受了相公  責罰,何不就把這一千貫給散與眾人去用?知縣道:既是如此,任從壯士。

  武松就把這賞錢,在廳上散與眾人獵戶。知縣見他忠厚仁德,有心要抬舉他,便道:

雖你原是清河縣人氏,與我這陽谷縣只在咫尺。我今日就參你在本縣做個都頭如  何?武松跪謝道:若蒙恩相抬舉,小人終身受賜。知縣隨即喚押司立了文案,

當日便參武松做了步兵都頭。眾上戶都來與武松作賀慶喜,連連吃了三五日酒。武松自心中想道:我本要回清河縣去看望哥哥,誰想倒來做了陽谷縣都頭。自此  上官見愛,鄉里聞名。

又過了三二日,那一日,武松走出縣前來閑玩,只聽得背后一個人叫聲:武  都頭,你今日發跡了,如何不看覷我則個?武松回過頭來看了,叫聲:阿呀!

  你如何卻在這里?不是武松見了這個人,有分教:陽谷縣里,尸橫血染。直教:

  鋼刀響處人頭滾,寶劍揮時熱血流。

  畢竟叫喚武都頭的正是甚人,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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