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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薛小妹新編懷古詩 胡庸醫亂用虎狼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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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愛好者俱樂部《紅樓夢》第五十一回薛小妹新編懷古詩胡庸醫亂用虎狼藥非本群成員  樓主:

  發表時間:200921418:08:59

話說眾人聞得寶琴將素昔所經過各省內古跡為題,做了十首懷古絕句,內隱十  物,皆說:“這自然新巧。”都爭著看時,只見寫道是:

赤壁懷古  赤壁沉埋水不流,徒留名姓載空舟。

  喧闐一炬悲風冷,無限英魂在內游。

交趾懷古  銅柱金城振紀綱,聲傳海外播戎羌。

  馬援自是功勞大,鐵笛無煩說子房。

鐘山懷古  名利何曾伴女身,無端被詔出凡塵。

  牽連大抵難休絕,莫怨他人嘲笑頻。

淮陰懷古  壯士須防惡犬欺,三齊位定蓋棺時。

  寄言世俗休輕鄙,一飯之恩死也知。

廣陵懷古蟬噪鴉棲轉眼過,隋堤風景近如何  只緣占盡風流號,惹得紛紛口舌多。

桃葉渡懷古  衰草閑花映淺池,桃枝桃葉總分離。

  六朝梁棟多如許,小照空懸壁上題。

青冢懷古  黑水茫茫咽不流,冰弦撥盡曲中愁。

  漢家制度誠堪笑,樗櫟應慚萬古羞。

馬嵬懷古  寂寞脂痕積汗光,溫柔一旦付東洋。

  只因遺得風流跡,此日衣裳尚有香。

蒲東寺懷古  小紅骨賤一身輕,私掖偷攜強撮成。

  雖被夫人時吊起,已經勾引彼同行。

梅花觀懷古不在梅邊在柳邊,個中誰拾畫嬋娟  團圓莫憶春香到,一別西風又一年。

眾人看了,都稱奇妙。寶釵先說道:“前八首都是史鑒上有據的,后二首卻無考。我們也不大懂得,不如另做兩首為是。”黛玉忙攔著:“這寶姐姐也忒膠柱鼓瑟、矯揉造作了。兩首雖于史鑒上無考,咱們雖不曾看這些外傳,不知底里,難道咱們連兩本戲也沒見過不成那三歲的孩子也知道,何況咱們?”探春便道:“這  話正是了。”李紈又道:“況且他原走到這個地方的。這兩件事雖無考,古往今來,

以訛傳訛,好事者竟故意的弄出這古跡來以愚人。比如那年上京的時節,便是關夫子的墳,倒見了三四處。關夫子一身事業皆是有據的,如何又有許多的墳自然是  后來人敬愛他生前為人,只怕從這敬愛上穿鑿出來也是有的。及至看《廣輿記》上,

不止關夫子的墳多有,古來有名望的人,那墳就不少。無考的古跡更多。如今這兩首詩雖無考,凡說書唱戲,甚至于求的簽上都有。老少男女俗語口頭,人人皆知皆說的。況且又并不是看了《西廂記》、《牡丹亭》的詞曲,怕看了邪書了。這也無  妨,只管留著。”寶釵聽說,方罷了。大家猜了一回,皆不是的。

  冬日天短,覺得又是吃晚飯時候,一齊往前頭來吃晚飯。因有人回王夫人說:

  “襲人的哥哥花自芳,在外頭回進來說,他母親病重了,想他女兒。他來求恩典,

  接襲人家去走走。”王夫人聽了,便說:“人家母女一場,豈有不許他去的呢。”

一面就叫了鳳姐來告訴了,命他酌量辦理。鳳姐兒答應了,回至屋里,便命周瑞家  的去告訴襲人原故。吩咐周瑞家的:“再將跟著出門的媳婦傳一個,你們兩個人,

再帶兩個小丫頭子,跟了襲人去。分頭派四個有年紀的跟車。要一輛大車,你們帶著坐,一輛小車,給丫頭們坐。”周瑞家的答應了,才要去,鳳姐又道:“那襲人  是個省事的,你告訴說我的話:叫他穿幾件顏色好衣裳,大大的包一包袱衣裳拿著,

包袱要好好的,拿手爐也拿好的。臨走時,叫他先到這里來我瞧。”周瑞家的答應  去了。

半日,果見襲人穿戴了,兩個丫頭和周瑞家的拿著手爐和衣包,鳳姐看襲人頭上戴著幾枝金釵珠釧,倒也華麗,又看身上穿著桃紅百花刻絲銀鼠襖,蔥綠盤金彩繡綿裙,外面穿著青緞灰鼠褂。鳳姐笑道:“這三件衣裳都是太太的,賞了你倒是好的。但這褂子太素了些,如今穿著也冷,你該穿一件大毛的。”襲人笑道:“太太就給了這件灰鼠的,還有件銀鼠的。說趕年下再給大毛的呢。”鳳姐笑道:“我倒有一件大毛的,我嫌風毛出的不好了正要改去,也罷,先給你穿去罷。等年下太太給你做的時節,我再改罷。只當你還我的一樣。”眾人都笑道:“奶奶慣會說這話。成年家大手大腳的,替太太不知背地里賠墊了多少東西,真真賠的是說不出來的,那里又和太太算去偏這會子又說這小氣話取笑來了。”鳳姐兒笑道:“太太那里想的到這些究竟這又不是正經事。再不照管,也是大家的體面;說不得我自  己吃些虧,把眾人打扮體統了,寧可我得個好名兒也罷了。一個一個‘燒糊了的

  子’似的,人先笑話我,說我當家倒把人弄出個花子來了。”眾人聽了,都嘆說:

“誰似奶奶這么著圣明,在上體貼太太,在下又疼顧下人。”一面說,一面只見鳳姐命平兒將昨日那件石青刻絲八團天馬皮褂子拿出來,給了襲人。又看包袱,只得一個彈墨花綾水紅綢里的夾包袱,里面只見包著兩件半舊綿襖合皮褂子。鳳姐又命  平兒把一個玉色綢里的哆羅呢包袱拿出來,又命包上一件雪褂子。

平兒走去拿了出來,一件是件舊大紅猩猩氈的,一件是半舊大紅羽緞的。襲人道:“一件就當不起了。”平兒笑道:“你拿這猩猩氈的。把這件順手帶出來,叫人給邢大姑娘送去,昨兒那么大雪,人人都穿著不是猩猩氈、就是羽緞的,十來件  大紅衣裳,映著大雪,好不齊整。只有他穿著那幾件舊衣裳,越發顯的拱肩縮背,

  好不可憐見的,如今把這件給他罷。”鳳姐笑道:“我的東西,他私自就要給人。

我一個還花不夠,再添上你提著,更好了!”眾人笑道:“這都是奶奶素日孝敬太太,疼愛下人。要是奶奶素日是小氣的,收著東西為事的,不顧下人的,姑娘那里敢這么著?”鳳姐笑道:“所以知道我的,也就是他還知三分罷了。”說著,又囑咐襲人道:“你媽要好了就罷,要不中用了,只得住下,打發人來回我,我再另打發人給你送鋪蓋去。可別使他們的鋪蓋和梳頭的家伙。”又吩咐周瑞家的道:“你們自然是知道這里的規矩的,也不用我吩咐了。”周瑞家的答應:“都知道:我們這去到那里,總叫他們的人回避。要住下,必是另要一兩間內房的。”說著,跟了  襲人出去,又吩咐小廝預備燈籠,遂坐車往花自芳家來,不在話下。

這里鳳姐又將怡紅院的嬤嬤喚了兩個來,吩咐道:“襲人只怕不來家了。你們素日知道那個大丫頭知好歹,派出來在寶玉屋里上夜。你們也好生照管著,別由著寶玉胡鬧。”兩個嬤嬤答應著去了,一時來回說:“派了晴雯和麝月在屋里,我們四個人原是輪流著帶管上夜的。”鳳姐聽了點頭,又說道:“晚上催他早睡,早上催他早起。”老嬤嬤們答應了,自回園去。一時果有周瑞家的帶了信回鳳姐說:“襲人之母業已停床,不能回來。”鳳姐回明了王夫人,一面著人往大觀園去取他的鋪  蓋妝奩。寶玉看著晴雯麝月二人打點妥當。

送去之后,晴雯麝月皆卸罷殘妝,脫換過裙襖。晴雯只在熏籠上圍坐,麝月笑道:“你今兒別裝小姐了,我勸你也動一動兒。”晴雯道:“等你們都去凈了,我再動不遲。有你們一日,我且受用一日。”麝月笑道:“好姐姐,我鋪床,你把那穿衣鏡的套子放下來,上頭的劃子劃上。你的身量比我高些。”說著,便去給寶玉鋪床。晴雯了一聲,笑道:“人家才坐暖和了,你就來鬧。”此時寶玉正坐著納  悶,想襲人之母不知是死是活,忽聽見晴雯如此說,便自己起身出去,放下鏡套,

  劃上消息。進來笑道:“你們暖和罷,我都弄完了。”晴雯笑道:“終久暖和不成,

  我又想起來,湯婆子還沒拿來呢。”麝月道:“這難為你想著他素日又不要湯壺,

咱們那熏籠上又暖和,比不得那屋里炕涼,今兒可以不用。”寶玉笑道:“你們兩個都在那上頭睡了,我這外邊沒個人,我怪怕的,一夜也睡不著。”晴雯道:“我是在這里睡的,麝月,你叫他往外邊睡去。”說話之間,天已一更,麝月早已放下  簾幔,移燈炷香,伏侍寶玉臥下,二人方睡。晴雯自在熏籠上,麝月便在暖閣外邊。

至三更以后,寶玉睡夢之中,便叫襲人。叫了兩聲,無人答應,自己醒了,方想起襲人不在家,自己也好笑起來。晴雯已醒,因喚麝月道:“連我都醒了,他守在旁邊還不知道,真是挺死尸呢!”麝月翻身打個哈什,笑道:“他叫襲人,與我什么相干!”因問:“做什么?”寶玉說要吃茶。麝月忙起來,單穿著紅綢小綿襖兒。寶玉道:“披了我的皮襖再去,仔細冷著。”麝月聽說,回手便把寶玉披著起  來的一件貂頦滿襟暖襖披上,下去向盆內洗洗手,先倒了一鐘溫水,拿了大漱盂,

寶玉漱了口。然后才向茶桶上取了茶碗,先用溫水過了,向暖壺中倒了半碗茶,遞  給寶玉吃了,自己也漱了一漱,吃了半碗。晴雯笑道:“好妹妹,也賞我一口兒呢。”

麝月笑道:“越發上臉兒了!”晴雯道:“好妹妹,明兒晚上你別動,我伏侍你一  夜,如何?”麝月聽說,只得也伏侍他漱了口,倒了半碗茶給他吃了。麝月笑道:

  “你們兩個別睡,說著話兒,我出去走走回來。”晴雯笑道:“外頭有個鬼等著呢。”

寶玉道:“外頭自然有大月亮的。我們說著話,你只管去。”一面說,一面便嗽了兩聲。麝月便開了后房門,揭起氈簾一看,果然好月色。晴雯等他出去,便欲唬他玩耍,仗著素日比別人氣壯,不畏寒冷,也不披衣,只穿著小襖便躡手躡腳的下了熏籠,隨后出來。寶玉勸道:“罷呀,凍著不是玩的!”晴雯只擺手,隨后出了屋  門,只見月光如水。忽聽一陣微風,只覺侵肌透骨,不禁毛骨悚然。心下自思道:

“怪道人說熱身子不可被風吹,這一冷果然利害。”一面正要唬他,只聽寶玉在內  高聲說道:“晴雯出來了!”

晴雯忙回身進來,笑道:“那里就唬死了他了偏慣會這么蝎蝎螫螫老婆子的樣兒。”寶玉笑道:“倒不是怕唬壞了他。頭一件你凍著也不好,二則他不防,不免一喊,倘或驚醒了別人,不說咱們是玩意兒,倒反說襲人才去了一夜,你們就見神見鬼的。你來把我這邊的被掖掖罷。”晴雯聽說,就上來掖了一掖,伸手進去就渥一渥。寶玉笑道:“好冷手,我說看凍著。”一面又見晴雯兩腮如胭脂一般,用手摸一摸,也覺冰冷。寶玉道:“快進被來渥渥罷。”一語未了,只聽咯噔的一聲門響,麝月慌慌張張的笑著進來,說著笑道:“唬我一跳好的黑影子里,山子石后頭,只見一個人蹲著。我才要叫喊,原來是那個大錦雞,見了人,一飛飛到亮處來,我才見了。要冒冒失失一嚷,倒鬧起人來。”一面說,一面洗手,又笑道:“說晴雯出去了我怎么沒見。一定是要唬我去了。”寶玉笑道:“這不是他在這里渥著呢。我若不嚷的快,可是倒唬一跳。”晴雯笑道:“也不用我唬去,這小蹄子已  經自驚自怪的了。”一面說,一面仍回自己被中去。麝月道:“你就這么‘跑解馬’

的打扮兒,伶伶俐俐的出去了不成?”寶玉笑道:“可不就是這么出去了。”麝月道:“你死不揀好日子你出去自站一站,瞧把皮不凍破了你的。”說著又將火盆  上的銅罩揭起,拿灰鍬重將熟炭埋了一埋,拈了兩塊速香放上,仍舊罩了。至屏后,

  重剔亮了燈,方才睡下。

晴雯因方才一冷,如今又一暖,不覺打了兩個嚏噴。寶玉嘆道:“如何到底傷了風了。”麝月笑道:“他早起就嚷不受用,一日也沒吃碗正經飯。他這會子不  說保養著些,還要捉弄人,明兒病了,叫他自作自受。”寶玉問道:“頭上熱不熱?”

  晴雯嗽了兩聲,說道:“不相干,那里這么嬌嫩起來了。”說著,只聽外間屋里

  上的自鳴鐘“當當”的兩聲,外間值宿的老嬤嬤嗽了兩聲,因說道:“姑娘們睡罷,

  明兒再說笑罷。”寶玉方悄悄的笑道:“咱們別說話了,看又惹他們說話。”說著,

  方大家睡了。

至次日起來,晴雯果覺有些鼻塞聲重,懶怠動彈。寶玉道:“快別聲張。太太知道了,又要叫你搬回家去養著。家里縱好,到底冷些,不如在這里。你就在里間屋里躺著,我叫人請了大夫,悄悄的從后門進來瞧瞧就是了。”晴雯道:“雖這么說,你到底要告訴大奶奶一聲兒。不然一時大夫來了,人問起來怎么說呢?”寶玉聽了有理,便喚一個老嬤嬤來吩咐道:“你回大奶奶去,就說晴雯白冷著了些,不是什么大病。襲人又不在家,他若家去養病,這里更沒有人了。傳一個大夫,從后  門悄悄的進來瞧瞧,別回太太了。”老嬤嬤去了,半日回來說:“大奶奶知道了。

  說兩劑藥好了便罷,若不好時,還是出去為是。如今的時氣不好,沾染了別人事小,

姑娘們的身子要緊。”晴雯睡在暖閣里,只管咳嗽,聽了這話,氣的嚷道:“我那里就害瘟病了生怕招了人。我離了這里,看你們這一輩子都別頭疼腦熱的!”說著,便真要起來。寶玉忙按他,笑道:“別生氣,這原是他的責任,生恐太太知道  了說他。不過白說一句。你素昔又愛生氣,如今肝火自然又盛了。”

老婆子帶了一個太醫進來。這里的丫頭都回避了,有三四個老嬤嬤放下暖閣上的大  紅繡幔,晴雯從幔中單伸出手來。那大夫見這只手上有兩根指甲,足有二三寸長,

尚有金鳳仙花染的通紅的痕跡,便回過頭來。有一個老嬤嬤忙拿了一塊絹子掩上  了。那大夫方診了一回脈,起身到外間,向嬤嬤們說道:“小姐的癥是外感內滯。

近日時氣不好,竟算是個小傷寒。幸虧是小姐,素日飲食有限,風寒也不大,不過是氣血原弱,偶然沾染了些,吃兩劑藥疏散疏散就好了。”說著,便又隨婆子們出去。彼時李紈已遣人知會過后門上的人及各處丫鬟回避。大夫只見了園中景致,并  不曾見一個女子。一時出了園門,就在守園門的小廝們的班房內坐了,開了藥方。

老嬤嬤道:“老爺且別去,我們小爺羅嗦,恐怕還有話問。”那太醫忙道:“方才  不是小姐,是位爺不成那屋子竟是繡房,又是放下幔子來瞧的,如何是位爺呢?”

老嬤嬤笑道:“我的老爺,怪道小子才說:‘今兒請了一位新太醫來了。’真不知我們家的事。那屋子是我們小哥兒的,那人是屋里的丫頭,倒是個‘大姐’,那里  的小姐的繡房小姐病了,你那么容易就進去了?”說著,拿了藥方進去。

寶玉看時,上面有紫蘇、桔梗、防風、荊芥等藥,后面又有枳實、麻黃。寶玉道:“該死該死,他拿著女孩兒們也像我們一樣的治法,如何使得憑他有什么內滯,這枳實、麻黃如何禁得誰請了來的快打發他去罷,再請一個熟的來罷。”老嬤嬤道:“用藥好不好,我們不知道。如今再叫小廝去請王大夫去倒容易,只是這個大夫又不是告訴總管房請的,這馬錢是要給他的。”寶玉道:“給他多少?”婆子道:“少了不好,看來得一兩銀子,才是我們這樣門戶的禮。”寶玉道:“王大  夫來了,給他多少?”婆子笑道:“王大夫和張大夫每常來了,也并沒個給錢的,

不過每年四節一個躉兒送禮,那是一定的年例。這個人新來了一次,須得給他一兩  銀子。”寶玉聽說,就命麝月去取銀子。麝月道:“花大姐姐還不知擱在那里呢?”

寶玉道:“我常見著在那小螺甸柜子里拿銀子,我和你找去。”說著二人來至襲人堆東西的屋內,開了螺甸柜子。上一都是些筆墨、扇子、香餅、各色荷包、汗巾等類的東西,下一卻有幾串錢。于是開了抽屜,才看見一個小笸籮內放著幾塊  銀子,倒也有戥子。麝月便拿了一塊銀,提起戥子來問寶玉:“那是一兩的星兒?”

  寶玉笑道:“你問的我有趣兒,你倒成了是才來的了。”麝月也笑了,又要去問人。

  寶玉道:“揀那大的給他一塊就是了。又不做買賣,算這些做什么。”麝月聽了,

便放下戥子,揀了一塊掂了一掂,笑道:“這一塊只怕是一兩了。寧可多些好,別少了叫那窮小子笑話:不說咱們不認得戥子,倒說咱們有心小氣似的。”那婆子站在門口笑道:“那是五兩的錠子夾了半個,這一塊至少還有二兩呢。這會子又沒夾  剪,姑娘收了這塊,揀一塊小些的。”麝月早關了柜子出來,笑道:“誰又找去呢,

  多少你拿了去就完了!”寶玉道:“你快叫焙茗再請個大夫來罷。”婆子接了銀子,

  自去料理。

一時焙茗果請了王大夫來,先診了脈,后說病癥,也與前頭不同。方子上果然沒有枳實、麻黃等藥,倒有當歸、陳皮、白芍等藥,那分兩較先也減了些。寶玉喜道:“這才是女孩兒們的藥。雖疏散,也不可太過。舊年我病了,卻是傷寒,內里飲食停滯,他瞧了還說我禁不起麻黃、石膏、枳實等狼虎藥。我和你們就如秋天蕓兒進我的那才開的白海棠似的;我禁不起的藥,你們那里經得起比如人家墳里的大楊樹,看著枝葉茂盛,都是空心子的。”麝月笑道:“野墳里只有楊樹,難道就沒有松柏不成最討人嫌的是楊樹,那么大樹只一點子葉子,沒一點風兒他也是亂響。你偏要比他,你也太下流了。”寶玉笑道:“松柏不敢比。連孔夫子都說‘歲  寒然后知松柏之后雕’呢,可知這兩件東西高雅。不害臊的才拿他混比呢。”

說著,只見老婆子取了藥來。寶玉命把煎藥的銀铞子找了出來,就命在火盆上煎。晴雯因說:“正經給他們茶房里煎去罷咧,弄的這屋里藥氣,如何使得?”寶玉道:“藥氣比一切的花香還香呢。神仙采藥燒藥,再者高人逸士采藥治藥,最妙的一件東西。這屋里我正想各色都齊了,就只少藥香,如今恰全了。”一面說,一面早命人煨上。又囑咐麝月打點些東西,叫個老嬤嬤去看襲人,勸他少哭。一一妥  當,方過前邊來賈母王夫人處請安吃飯。

正值鳳姐兒和賈母王夫人商議說:“天又短,又冷,不如以后大嫂子帶著姑娘們在園子里吃飯。等天暖和了,再來回的跑,也不妨。”王夫人笑道:“這也是好主意。刮風下雪倒便宜。吃東西受了冷氣也不好,空心走來,一肚子冷氣,壓上些東西也不好。不如園子后門里頭的五間大屋子,橫豎有女人們上夜的,挑兩個女廚子在那里單給他姐妹弄飯。新鮮菜蔬是有分例的,在總管賬房里支了去,或要錢要  東西。那些野雞獐狍各樣野味,分些給他們就是了。”賈母道:“我也正想著呢,

  就怕又添廚房事多些。”鳳姐道:“并不事多:一樣的分例,這里添了,那里減了。

就便多費些事,小姑娘們受了冷氣,別人還可,第一,林妹妹如何禁得住就連寶  玉兄弟也禁不住。況兼眾位姑娘都不是結實身子。”

  鳳姐兒說畢,未知賈母何言,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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