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來回飛跑,奮力將他們可以搬動的石塊,一塊塊成一道最簡陋的臨時防線,嗅著空氣中,這久違的硝煙與血腥氣息,伊納爾這位前蘇聯的老軍人,目光再次落到了安德魯的臉上。
雖然只有十六歲,而且還是一個女孩子,但是安德魯卻和所有人一起,在那里拼命構筑工事,只要看她的動作和擺放塊的位置,伊納爾就知道,他的女兒雖然還沒有成年,但是已經是一位合格的特種部隊士兵了。
當知道了她為了自己,竟然不惜以叛國的身份進入阿富汗,甚至女扮男裝跟著科夫曼進入了恐怖份子訓練營,伊納爾再嚴厲,再堅強,在那個瞬間,他的心里也被自豪和感動填滿了。
這個孩子繼承了來自母親的美貌,但是她的性格,卻像自己一樣剛強而勇敢。
沒有人會想到,他們心目中最嚴厲,在戰場上最堅強最勇敢,無論面對什么絕境與逆局,都可以在瞬間爆出燦爛光芒,帶領所有人起最瘋狂進攻,拼出他一個山窮水覆,搏出一個柳暗花明的伊納爾教官,在這個時候,竟然在默默的對著在遙遠的天國,冷眼旁觀著這片蕓眾生,這片紅塵大地的神咫,在祈禱著:“天上的父,我從來沒有把你放在眼里過,我從來沒有對你尊敬過,但是今天我要求求你,讓我可以帶領所有的人支撐下去,讓我能夠親眼看著我的安德魯,可以活著走出這片土地,可以帶著快樂的笑容,去尋找她未來的幸福吧!”
天空依然是一空曠無邊的黑暗,頭頂那輪圓月依然在默默的散銀色的光芒,而漫天的星斗,依然在那里閃啊、閃啊個不停,似乎在不解的眨著眼睛而從西伯利亞吹來的寒風,依然呼嘯著從他們的身邊掠過,吹響了猶如人類最古老咒語般的悠然低鳴。
站在這座通體由巖石組,堅硬而冰冷,更帶著數千年來,大自然印痕的小山峰上。面對人生這最艱難的一戰,聽著遠方那此起彼伏的槍聲,伊納爾沒有等到神跡的降臨,但是在他的眼前,卻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風影樓……那個僅僅認識了幾個小時讓他的心里涌起了太多驚奇與贊賞的中國小子!
伊納爾當知道,那門每分鐘平均對他們射出三重型炮彈的火炮,突然轉向對著敵人的迫擊炮陣地起攻擊,為他們贏了最寶貝的戰機,更為他們奪回了一個軍人在戰場上的尊嚴,這絕不是神的憐憫。而是擔任他們這支部隊后衛的風影樓,在看似絕不可能的情況下,長驅直入對遠在幾千米外的敵人重炮基地,起了一場以寡敵眾取得了最終勝利的驚人逆襲!
風影腳下紛紛揚揚的落滿了還冒著縷縷白煙的炮彈殼,他的全身都是來自敵人的鮮血,二十多個基地恐怖份子,在風影樓的身邊,猶如眾星拱月般的永遠閉上了雙眼。
如這個時候。從旁觀地角度望過去。風影樓看起來真地像極了一個來自十八層血池煉獄。帶著濃重到極限地血腥與死亡氣息。終于重返人間地厲鬼!事實上。只是大半個夜晚影樓就用自己地雙手。用槍械和化學劇毒整整扼殺了六十多條活生生地人命。他地身上。血腥氣息又怎么可能不濃?!
風影樓堅起一顆一點三米長地炮彈。用布條把一根螢光棒綁在炮彈上。他走出七八十米遠后過了頭。對著那一根正在散出幽幽藍色光芒地螢光棒起了手中地步槍。當一聲輕脆地槍聲響起。彈殼翻滾著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地小弧線天動地地大爆炸猛然從那門經歷了半個世紀歲月洗禮地m43重型迫擊炮地旁邊響起。
就是在鐵與火地組合。帶撕破蒼穹般地氣勢沖天而起是在整片大地隨著這大爆炸而顫抖中。一個疲勞而沙啞。卻依然響亮地聲音。就那么突如其來地出了一聲狂吼:“風影樓!”
風影樓整個人猛然呆住了!
他連續用那門大口徑迫擊炮開火。他地耳朵被震得現在還嗡嗡作響。如果不是這樣地話。他又怎么可能讓人輕而易舉地出現在自己地背后都沒有查覺?
風影樓霍然回頭。就是在他不敢置信地注視中。一張張熟悉而陌生地臉孔。出現在了他地面前。
李凡、龍王、邱岳……
在月光下,每當看清楚一張臉,風影樓的身體就會不由自主的狠狠顫抖上一下。他們來了,他在第五特殊部隊學校,朝夕相處了九年的同學,在這片異國他鄉的土地上,他真正的戰友,真正的同胞,竟然在這個要命,在這片風云際會,注定要成為全世界關注焦點的土地上,和風影樓重新匯合了!
直到這個時候,風影樓才知道,不管他接受的是什么樣的訓練,不管他曾經走過太過孤單而漫長的路,似乎早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原來他仍然渴望獲得友誼,渴望可以有人和他并肩作戰。
要不然的話,為什么在這個時候,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下意識的揚起了自己的頭?
風影樓知道一個軍人,在戰場上必須要做到胸中疾雷面如平湖,他更知道,一個軍人在戰場上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甚至是任由眼淚流出來,他的視線會受影響,他的反應速度會因為情緒激動,而變遲緩,而他們通過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堅苦訓練,外加不斷面對危險,才可能慢慢積累下來的,面對危險的過人直覺,都會隨之退化。
看著眼前這一個個軍裝破破爛爛的同胞,看著他們一個個瘦得已經不成人樣,只有眼睛依然在月光下,散著燦爛光彩的戰友,看著他們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包裹的繃帶,知道這些兄弟,為了自己,竟然在這片同時混雜了英美特種部隊地組織成員,塔利班政府殘軍,還有反塔聯盟軍隊的大山里,整整生存了七十五天!
想著他們留在山洞前方的暗號,想著那代表了絕對漫長而危險的樹枝,想著他們刻在松樹上,那一只惟妙惟肖的小烏龜,當快 容,喜悅的笑容,從風影樓的臉上綻放的時候淚的從他的眼眶里奔涌而出!
他不再是一個人孤軍作戰,他有了自己的戰友,有了自己的兄弟,曾經對這一切,有著最深沉渴望,卻怎么也無法得到手的風影樓,他又怎么可能不哭?!
一個,兩個,三個個……八個!
風影樓默默的數著,一般特種作戰小隊,以十一人為一隊,扣去陳徒步這位在風影樓懷里心臟停止跳動的隊長,扣去邱岳這個編外人員,也是說,還有兩個兄弟,已經在阿富汗這片異國他鄉的土地上,為了救回風影樓,而永遠閉上了他們年輕的雙眼。
他們的尸體有沒有被安葬影樓不知道。
他們在陳徒步帶領下,未經上級批準就私自行動至越境作戰,他們做出這樣的行為,在死后能不能被國家,被軍隊承認是烈士,把他們安葬在烈士陵園里影樓也不知道!
看著對著自己飛跑過來這群同學,風影樓真想張開自己的雙臂用大大的擁抱,感受彼此的體溫是他卻咬緊了牙齒,對著迎面跑過來的李凡就狠狠踢了過去。
跑在最前李凡不及防之下,竟然被風影樓踢得整個人在地上連打了兩個滾。
“李凡!”樓指著臉色在瞬間變得一片蒼白的李凡,放聲厲喝道:“你知道不知道陳徒步死了?你知道不知道,陳徒步死了,你就是這支部隊的最高指揮官?你不是最聰明的人嗎,你不是一個天才型的軍師嗎,你既然這么聰明,聰明得就連教官都要對你的戰術、戰略另眼相看,你為什么明明知道事不可為,竟然還敢不負責任的帶領所有人,繼續留在阿富汗,甚至在這片每天都在轟炸,每天都在戰斗山區里潛伏?”
“我一個人,你們卻有整整八個人!”風影樓指著李凡的鼻子,放聲喝道:“為了一個也許早就死在轟炸中的人,你這個代理隊長就敢拖著整支隊伍,每天都在冒險,如果你們被俘虜了怎么辦,如果你們被敵人現了怎么辦?難道你非要帶著身邊所有人,在阿富汗全軍覆沒,就算是死了,都得不到一個軍人的榮譽才肯甘休?你就沒有用自己的腦子想一想,這么做究竟值不值?!”
“刷……”
絕對沒有人能想到,被風影樓狠狠踢地上的李凡,竟然抓起一把沙子,劈頭蓋臉的對著風影樓狠狠甩過來。一向溫文有禮,隨著年齡和心智日增,身上已經透出儒雅與鋒銳并存氣息的李凡,和龍王一起小心翼翼的帶領所有人,每天猶如走在鋼絲繩上,明明舉步維艱,就連最基本的食物都得不到保障,卻依然要想盡一切辦法,尋找風影樓的李凡,在這個時候終于也了。
“你媽的值不值!”
李凡跳起來,伸手指著風樓的鼻子,放聲喝道:“你風影樓牛逼,一個人在三年前,就能打得我們幾十號人雞飛狗跳;你風影樓是個英雄,明知山有虎還向虎山行,但是你別門縫里瞧人,把別人都看扁了!我們也是通過‘靈魂之門’考驗留在第五特殊部隊的兵,當我們在幾個月前,跟著陳徒步大哥,違反教官命令沖進阿富汗的時候,我們早就做好了面對一切的準備,我們也知道,什么叫做不離不棄,生死與共……”
李凡的怒罵還沒有吼完,他的聲音就嘎然而止,因為在月光下,那兩條在風影樓的臉上,蜿蜒著不斷流淌的銀線,不就是眼前這個在他們所有人心里,當真以為已經堅強得猶如石頭的一樣的男人,那真實得再也不想掩飾的眼淚?!
就是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風影樓走前幾步,他大手一伸,李凡還沒有搞清楚他想干什么,整個人已經被風影樓抱進了懷里。
“謝謝,謝謝!”
風影樓在這個時候,當真是又哭又笑騎馬上吊。他們從一進學校,就被強行灌輸個人利益要服從集體利益這種觀念們從小就看著面對敵人的堡壘,舉起手中的炸彈包,或對著步話機,狂吼著“向我開炮”之類的電影,之類的畫面,一天天的長大。
在這樣的宣傳下,在這樣的理論中,當他們面對危險,似乎為了整體利益而做出犧牲,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了一種不成文的規則。在社會上,一些人更會用理直氣壯的態度,來上一句,這就是軍人的天職,怕死還當什么軍人!
可是他們也是人,在面臨絕境孤立無援的時候,也希望有人會對他們伸出援助的手,可以有戰友一起并肩作戰,最終取得用勝利可以活著離開戰場,繼續用自己的雙眼,去看這個美麗的世界,去品味他們還沒有真正開始的人生!
“謝謝你們會來救我,謝謝你們為了我冒險,謝謝你們為我受傷,謝謝你們為我做的所有事情……”
風影樓和在場的每一個人擁抱著,他用力拍打著每一個人的肩膀,他對著龍王的胸膛狠捶,他揪著邱岳的臉來回亂扭不停的笑著,不停的哭著停的叫著。看他現在的樣子,你真的無法相信,就是這樣一個把所有情緒都放到了臉上的大男孩,在幾個小時內,親手擊殺了六十多條生命甚至衣服上的鮮血現在還沒有干透!
“風……大哥!”要龍王喊比自己還要小上一兩歲,甚至關系一度僵到冰點的風影樓為大哥還真是有點不習慣,但是龍王最大的特色是一旦下了決心,哪怕前面就是敵人的機槍陣地都敢一個人往前沖以他喊得真是驚天動地,他后面的話,更轟轟烈烈的撞進了風影樓的耳膜,“我們后面要怎么做?”
聽著突如其來的稱謂,風影樓不由瞪大了雙眼,可是其他人臉上的表情卻很平靜。在軍營中,尤其是在第五特殊部隊這種精銳部隊當中,歷來是以強為尊。
迎著風影樓訝異的目光所有人都在點頭,這大概已經是他們在這一段時間內,早就商議好的結果。風影樓在這幾年中的表現,他在幾個月前,知道 教官陣亡,美國即將對阿富汗實施軍事打擊后,他做擇,已經無愧于軍人中,“大哥”這個名詞!
“陳徒步大哥帶我們沖進阿富汗之前,就曾經對我們所有人說過,”李凡低聲道:“如果他在阿富汗戰死,我們又能找到你的話,就由你來代替他指揮我們,陳徒步大哥還說……他相信你的能力和選擇!”
風影樓輕輕揚起了頭,如果陳徒步真的在天有靈的話,大概在這個時候,正在遠方的天國中,靜靜的看著他和李凡一行人的匯合,并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了吧?
“沒錯,我帶著你們立刻撤退,以現在的局勢,我們根本不會遇到太大的障礙,只要能脫離博拉托斯山區,以我們所具備的軍事技術,前面的路必然一路坦途,直到返回中國。”
風影樓的目光緩緩從面前的每一個人臉上掃過,他沉聲道:“但是我不能這么做!”
“大家看看我們下的這片大山!”風影樓道:“這里是基地組織,在阿富汗最后的大本營,就連雙手沾著龍建輝教官鮮血的東突恐怖份子,也在這里。無論是密度還是質量,現在的博拉托斯山區,已經可以稱為恐怖份子世界之最!”
聽到風影樓的決定,沒有話,更沒有抗議,所有人都靜靜的聽著。
“我們都知,東突恐怖份子的行動越來越囂張,而他們囂張的資本,就是有基地組織,不但向他們提供武器支援,更不間斷的對他們訓練準軍事化人才。甚至還有阿富汗游擊隊,配合東突恐怖份子進入中國,一起制造各種混亂。
可以,基地組織,就是東突恐怖組織的脊梁,沒有了的支持,他們還是一群烏合之眾!”
說這里,風影樓的右手猛然狠狠揮下,他放聲厲喝道:“所以我們今天不能走,我就是要讓睜大眼睛看清楚了,當他讓中國真的痛了,真的哭了的時候,我們中人爆出來的戰斗力比號稱世界警察的美國更瘋、更狂也更恐怖!我就是要讓他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中人,我更要他從此學會,什么叫三思而后行!”
他們所有人加起來,也不過區區九個,樓卻敢當眾說出教訓基地組織,甚至是教訓的話,聽起來當真是自大到了極點,但是卻沒有人笑,迎著風影樓那雙已經隱隱透出幾可分金碎石光芒的眼睛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沒錯,我們人是少,但是以擊平庸,集中相對優勢兵力,攻擊分散敵人,本來就是特種部隊,猶其是中國特種部隊最擅長的事情!”
風影樓揮手指向他們身后那一片內部藏了無數大大小小洞穴的山區,放聲喝道:“美國人不想打夜戰,我風影樓喜歡!美國人不敢輕易把特種部隊派進山洞里孤軍深入風影樓敢!基地組織成員,還有東突恐怖分子,既然分散藏在那些大大小小的山洞里,我就要帶領你們,把他們一個山洞接一個山洞的掃蕩,把他們一窩接著一窩的揪出來,用他們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鮮血,來償還他們在中國欠下的債!”
說到這里,風影樓突然笑了,他笑得狂妄笑得詭異,“大家別忘了里可是集中了和他身邊的絕大多數高級助手,簡直就是群英薈萃,也許我們隨便打死一個,都是什么東亞地區負責人之類的角色,也許我們隨便用刀子宰上一個能讓肉疼上半天!這種機會,可真是千載難逢果錯過,那可就是百分之百要抱憾終生啊!”
如果不是恐怖份子群英薈萃果不是機會千載難逢,美國空軍又怎么可能像吃了春藥似的天對著博拉托斯山區狂轟濫炸?!
“這種行動,說好聽了叫虎口拔牙,說白了就是自尋死路!我們之間沒有上下級關系,所以我不會強求你們和我一起去送死,如果不愿意參加的,可以立刻退出。”
沒有人后退,也沒有人開口說話,但是看著他們那一雙雙在黑暗中幽幽反射著銀色光彩的眼睛,風影樓再次笑了,“都是笨蛋?”
所有人一起點頭,尊敬龍建輝和朱建軍教官,想要為他們報仇的人,又何止風影樓一個?明明知道一旦踏過國境,就再不可能獲得任何支援,卻依然敢跟著陳徒步遠征千里,到現在依然不離不棄的人,又有哪個不是笨蛋中的笨蛋?!
“好,很好!你們不是為了找我,曾經在數量眾多的山洞前面,留下了記號嗎?”
風影樓的聲音,已經透出了濃濃的殺氣,“沒有必要再掩頭藏尾了,就按照你們的編號,從最近的一個山洞開始,大家準備好殺人吧。找到人就殺,走過他們修葺過的地道就炸,找到他們的軍火庫就搶,看到他們的物資就燒!我倒想看看,日本人在二戰時,最喜歡玩的三光政策,是不是真的效果不錯!”
所有人一起點頭。
大概做夢也會想到,就是因為他對東突恐怖組織的支持,一支并沒有接到上級命令,卻已經正式開始復仇行動的中國精銳部隊,已經打入了他們的核心地帶。
“安德魯,抱歉我不能帶領這批兄弟,趕去支援你們。我可以和你們并肩作戰,但是我不敢賭上身邊這些兄弟,比生命更重要的名譽。”
風影樓下意識的回頭,再次看了一眼安德魯他們遇襲的方向,“我現在能做的,就是拼命進攻、進攻再進攻。當基地組織付出了足夠的代價,終于現我們的存在時,他們必須要派出一部分人回援,也許,到了那個時候,你們能趁機沖出包圍。”
當然,也許還沒有到那個時候,安德魯他們已經全軍覆沒了!
風影樓猛然一揮手,在李凡的帶領下,大踏步走向了距離他們最近的山洞。
對博拉托斯山區來說,今天,注定要度過一個不平靜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