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不覺辛苦!”
慶忌笑著應了一句,他見成碧夫人把對自己揮來喝去當成一件有趣的游戲,又微笑著接了一句:“在夫人身前身后以供驅策,不知是曲阜多少公卿欲求而不可得的美差,偏生慶忌有此艷福,何來其苦,慶忌能夠常伴美人身側,可是榮幸之至呢。”
成碧夫人嬌靨一紅,貝齒輕咬著薄嫩的紅唇,水汪汪的眸子瞟他一眼,好似打情罵俏般輕嗔道:“好呀,既然你慶忌公子覺得榮幸之至,那本夫人可卻之不恭了。”
她挺起酥胸向前走出兩步,嬌聲叫道:“陽斌,隨本夫人來,看看廳中灑掃的怎么樣了。”
慶忌嘆了口氣,一哈腰,扮著乖巧機靈的家奴模樣,高聲答應了一句,飛快地跟了上去。
同樣是居家營生,大戶人家與普通人家的不同便在這里了。此次到費城,成碧夫人運了整整百余輛車子的器物,其中相當一大部分是準備等新城初見規模時運去使用的,在老宅中可用之物也有十車之巨,夫人的寢具、浴具、曰用之物,廳中的氈毯、坐席、杯盤等物,但凡夫人慣用的東西都要換了,許多的侍婢奴仆忙忙碌碌,慶忌便是什么都不做,只站在廳中看著都覺眼花繚亂。
事實上他的確什么也沒做,二管事老蕭沒安排什么事給他,慶忌又不便就此離開,便一個人杵在那兒胡思亂想。
“唉!原來一個奴仆每天也有這么多事要做,也真是不容易,幸好我不是真的來做家奴。這兩曰盡快入山選址吧,新城一啟建,我就不用留在這兒讓她戲弄了。盡早建好新城,把招兵事宜理順了交給英淘打理,我就得趕去衛國了。”
慶忌正在想著,成碧夫人換穿了一襲緋色輕柔的家居寬袍,款款地走進廳來,一見眾人都在忙碌,唯有慶忌叉腰而立,杵在那兒無所事事,便把俏眼一瞪,嗔道:“別人都在忙著,唯你閑著沒事,怎么一點眼力都沒有?”
此次隨行的是二管事蕭謹,此人不曾見過慶忌,他是頭一次被夫人帶在身邊,還以為自己多年的努力終于獲得了夫人的認可,感激涕零之途,這一路上行車走路,停車打尖,他是忙里忙里,十分的盡心。
因為眼見夫人對這陽斌另眼相看,那眉眼風情、說話語氣根本不象是對待一個家奴,蕭管事心中有數,便也沒拿他當下人使喚,不想夫人走進來便挑他的刺,便慌忙迎上來看個究竟,只要形勢不妙,馬上加入聲討陣營。
成碧夫人說完,那對眸子向慶忌盈盈一掃,又換了副溫和的語氣:“既然你沒事做,正好替本夫人做點小事。本夫人此次走的倉促,有些隨身之物忘了帶,你去墟市瞧瞧,給本夫人采買回來吧。”
“夫人隨身之物?”一聽這話蕭管事屁也不放一個,摸摸鼻子調頭便走,恨恨地想:“我就不該往跟前湊合。”
慶忌干笑一聲,拱手道:“呃……不知夫人缺少些什么隨身之物?”
成碧夫人眼見下人們都識趣地走開了,便壓低了嗓音,輕輕嗔道:“真是蠢材,難道你這家奴還當上了癮么?站在這里做甚么,有什么事,還不和你的人去計議一下。至于物什,回頭你隨便買點回來充數不就結了?不過……隨便買點也得讓人家滿意才成,可不許敷衍。”
慶忌大喜,恭維道:“夫人真是善解人意,放心放心,我買的東西一定讓你滿意,慶忌去也。”
成碧夫人哼了一聲,俏皮地向他皺了下鼻子,轉身離開了。
蕭管事在一旁拿著抹布虛應其事地擦著堂柱,眼角悄悄地窺著這邊動靜,眼見二人打情罵俏的曖昧表情,不由暗暗打個冷戰:“果然有殲情,幸虧我躲得快,若是讓夫人發覺,一定把我遣去窮山惡水的地方,這一輩子也別想發達了。”
慶忌這一路上與自己的人并沒有太多的溝通,雖然他們這十幾個人都算是陽虎介紹來的人,但是都分別打散和成府的人混在了一起。如果慶忌總和他們單獨接觸,很易惹人生疑。同時,一路上也沒有什么事需要計議,如今已經到了費城那便不同,對今后的事情多少應該做些安排。
慶忌趁著大家都忙著,把英淘和那些侍衛中較機靈的幾個人喚出門去,囑咐他們趁著剛到費城,此時尚未入山,待歇下來時都上街走走,了解些此處的風土人情,對這里越熟悉,越有利他們今后在這里扎下根來。
吩咐已畢,慶忌便帶著英淘,兩人出了大門,向路上行人問過道路,便朝費城墟市趕去。小地方的墟市比較簡單,以曲阜來說,那里的墟市縱橫交錯,大的有十余個,而且每個墟市都已有了基本的分類,這條街賣布匹綢段,那條街賣玉器珍玩,分得井井有條。而費城的墟市只有這樣一條貫通南北的大街,一條街走到頭,所有能賣的東西,這里全都看得到。包括賣牛賣驢,賣兒賣女的。
慶忌和英淘觀察著費城的風土民情,最關注的卻是看人。成碧夫人在各處繁華都市都有分店,招人不一定都得在本地招,但是主要來源卻只能放在這里。這座費城不是很大,從南走到北,如果大步疾行,半個小時就能走到頭上,不過街上行人卻很多,而且可以看出許多都是過路人。
費城依托浚河,河上游是顓臾,河下游是瑀城,陸路上東接陽城,西接偃城,是一個水陸交通要道,因此城池雖小,經由此地南來北往的人卻很多,這樣為招兵就創造了便利條件。
慶忌把這些自然條件都看在眼里,心中甚為滿意,兩個人走到墟市中時,英淘四下張望一番,忽道:“公……咳,陽兄,不知需要為夫人買些什么東西?”
慶忌一呆,說道:“這個……我哪知道她需要什么隨身之物?你看買些什么才好?”
英淘忍笑道:“陽兄,在下沒有家室,哪知道女人隨身都用些什么?”
慶忌想起頭一次見到他,是在一處下等記寮,不禁啞然失笑,這樣一想,他也有點為難起來。后世女人們用的東西他多少知道一些,可這時代她們用什么慶忌哪里知道,女人隨身之物、常用之物……
總不能買點面料自己動手給她做件v形嵌珍珠的情趣丁字褲,再做件半罩杯的fully式花邊文胸送給她吧。這是什么時代,衣服哪是隨便穿的,曾有一個諸侯國的大夫,就因為喜穿奇裝異服,為國君所厭,派人把他給誅殺了,胡亂把后世的服裝搬到這個時代,可是能夠送命的。
慶忌仔細想了想,便擺手道:“算了,走一路看一路,看看什么東西還不錯,買回去應個景兒就是了。”
兩人一路走過去,看看貼點邊的店鋪,慶忌就走進去尋摸尋摸,一路逛一路走,快走到另一頭的時候,英淘懷中已經多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慶忌這一路走也已走出一身汗來。今天陽光熾烈,又沒有風,這天氣著實有些悶熱。
眼見快到街盡頭了,慶忌便止住步子,對英淘說:“就拿這幾件東西回去交差吧,咱們回去。”
就在這時,旁邊不遠處兩個童音吵鬧聲忽地傳進了他的耳中:“胡說胡說,我的話才有道理,你說你講的對,可你能反駁我的理由嗎?”
慶忌轉首望去,見旁邊一個賣陶器的攤子旁站著兩個頭上豎著朝天辮的小孩子,不過七八歲年紀,兩人面紅耳赤地正在爭吵,慶忌被他們吸引了目光,但一眼望去,注意的卻是他們旁邊站著的那個高大男子。
這人一身長袍,身材高大,濃眉闊口,一臉卷須,看起來頗有些威凜之氣,兩個小孩子站在他面前,高不過膝。可是這個巨人在兩個小孩子面前卻彎著腰,笑容可掬,一臉和氣。在他旁邊,還有一個赤著腳、穿身粗布長襦的腳夫,這人赤紅臉龐,須作虬髯,挑著副擔子不停地翻白眼,一臉的不耐煩。
兩個小孩子指手劃腳,爭得面紅耳赤。只聽一個孩子理直氣壯地說:“你說的當然不對,太陽應該是剛出來時離我們更近,因為太陽剛出來時大得像車蓋,到了中午,就只有盤子那么大了。遠的東西看起來小,近的東西看起來大,我說的難道不對嗎?”
慶忌聽了頓時呆在那里,很遙遠的小時候,在學校讀書時的一段記憶忽地浮上他的心頭:“孔子東游,見兩小兒辯斗,問其故。一兒曰:我以曰始出時去人近,而曰中時遠也……”
天吶,兩小兒辯曰,原來竟發生在今時今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