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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設匭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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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京華風云卷七入朝第二百四十六章設匭風波  次日清晨,一個消息瞬間便傳遍了長安城的大街小巷,沉寂了二十幾年的四匭又再度出現了,朱雀門前已是人山人海,聞訊趕來看熱鬧的民眾將放置四匭的地方擠得里三層外三層,人潮洶涌。書家文學武則天設四匭時分別用來接納懷才求達、諫議時政、伸冤陳屈、獻賦作頌四類投書,不久因繁瑣改成一匭四門,慶治二年又恢復為四匭,并將四匭移出朝堂,安置在朱雀門外的四個獻策臺上,慶治五年因朱雀門大修,將四匭暫存于門下省,一放就是二十余年。

  今天四匭又高調復出,接受天下人的不平,不過,現場并不是四匭,而是兩匭,諫議時政和伸冤陳屈,懷才求達與獻賦作頌屬于中書省管轄,沒有擺出來,盡管如此,這還是成為了轟動長安的大事。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不少政治觀察家們從看守兩匭的士兵便發現了端倪,并不是千牛衛或者金吾衛,而是一支鐵盔鐵甲的陌生的軍隊,有人依稀還記得,當年駐扎在東內苑的天騎營似乎就是這身裝束,更有眼光犀利者連聲冷笑,天騎營、門下省,這其中的奧妙已不言而喻了。

  一個時辰后,四匭重現的消息也傳遍了長安官場,它仿佛一記重錘,砸開了長安官場封凍已久的堅冰,在宣仁六年的冬天,讓人們感受到了一股微風迎面拂來近午時分,一輛馬車快速地向大明宮馳去,數百名侍衛嚴密地護衛在馬車左右,這是大唐右相裴俊緊急求見崔小芙。馬車內。裴俊臉色陰沉、唇線緊繃,張煥在朱雀門外立匭之事,他不到半個時辰便已查得水落石出,張煥是鉆了當年崔圓廢四匭時留下的空子,雖然造出的聲勢頗大,但裴俊認為張煥走這步棋僅僅只是一個試探,他不相信張煥會如此輕率行棋,剛到長安第三天便出招叫板。況且門下侍中崔寓還沒有任何表態。

  對于張煥,裴俊從最初的拉攏扶持到其后地打壓反目,又到今天地警惕戒備,應該說他已經非常了解張煥,深知此人的野心和能力。從一個小小的武威都督一步步走到今天。占據了隴右、巴蜀等大片富庶土地。若不早加約束,他日張煥必然會越做越大,一日實力超過朝廷,大唐的改朝換代的時間屈指可數,可就算將他約束在朝廷之內,裴俊也是絞盡腦汁,將他安置在已無實權的門下省。雖然知道張煥不會善罷甘休。但還是沒有想到張煥的出手竟是這么快,這么聲勢浩大。惟今之計只能求助崔小芙,以太后的詔書撤掉四匭。

  馬車徑直進了大明宮,在紫宸閣前停了下來,裴俊快步拾階走上大殿,卻迎面看見崔寓走來,兩人略一遲疑,卻不約而同地笑呵呵向對方迎去,崔寓先拱手笑道:“裴相國,可是來面見太后?”

  “沒辦法,門下省出了大事,我獨力難支,只好來和太后商量了。”說完,裴俊目光微閃,注視著崔寓表情地變化,崔寓卻淡淡一笑道:“四匭之律并未廢除,侍郎自然有權將其擺出,何以為是大事,裴相國言重了。”

  裴俊冷笑了一聲道:“這么說門下侍郎推出消失了二十余年的四匭,門下侍中是肯定了!”

  崔寓頭一揚,不冷不熱回道:“若四匭廢除重立,當要侍中準許,可當年只是暫停,幾時復出是省內雜務,自然由侍郎決定,何須詢問侍中。”

  “原來如此。”裴俊干笑了兩聲,“時候不早了,我就不耽誤崔相國公務,崔相國請!”他向旁邊一閃,一直望著崔寓昂首闊步而走,心中對崔寓充滿了鄙夷,目光短淺,只圖一時快意,比崔圓差得實在太遠,崔寓隔岸觀火的態度在裴俊的意料之中,這一刻,裴俊忽然有一點懷念起崔圓來。

  但這個念頭只是轉瞬即逝,裴俊快步步入大殿,一名宦官上前向他施了一禮,“太后休憩片刻,請相國稍坐。”

  裴俊點了點頭,找了個繡墩坐下,那宦官卻見四面無人,低聲對裴俊道:“崔相勸太后在四匭一事上不加干涉,太后沒有表態。”

  突來的消息使裴俊一驚,他沉吟片刻,開始意識到自己在處理四匭之事上有些急躁了,崔小芙沒有表態地原因很簡單,她要從自己這里拿到足夠地讓步,反之,若崔小芙下旨廢除四匭,卻又在百官面前顯出了自己對張煥地忌諱,從而樹立他的威信,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可若不管,張煥就會利用四匭中的民意,四處出擊,一一彈劾政敵。

  這一刻,裴俊忽然發現張煥走了一步妙棋,讓他進退不得,正沉思時,只聽宦官宣旨,“太后召裴相國覲見!”

  也罷,先見見再說。裴俊站起身,整理一下朝服,大步走進了崔小芙的朝房。

  “臣裴俊參見太后!”

  崔小芙這段時間身體不是太好,受了風寒,臥床休息了好幾天,今天是第一次來紫宸閣處理公務,卻正好碰到張煥重啟四匭,張煥封門下侍郎是他頒發的旨意,吏部也已經下文,從職務上說,張煥已經是名副其實的門下侍郎,但按照慣例,新官進京總是要先會見同僚、接見下屬,拜見上司、覲見皇帝,等這一套流程結束后,還要熟悉本部事務,真正著手具體事務,至少也要一個多月以后地事情了,但張煥進京第三天便推出四匭,他甚至連門下省地大門都還沒有跨入。

  這說明他是有的放矢了,待聽完崔寓對此事地匯報,崔小芙立刻意識到,這件事只能由她來解決。果不其然。崔寓剛剛告退,宦官便來稟報,“裴相國求見!”

  和裴俊所猜略有不同的是,崔小芙并沒有想利用此事來向裴俊討價,她傾向于崔寓的看法,在此事上不表態,她也很想看一看此事對朝廷究竟有多大地沖擊。

  “相國平身,賜坐!”

  “多謝太后。”裴俊坐下來。便直接開門見山道:“屬下這次求見太后主要是問一問,皇上地情況怎么?他今年應該七歲了,臣以為一些朝會可以讓皇上參聽,讓他從小耳聞目染朝廷的威儀。”

  裴俊沒有提四匭之事,而是問皇帝李邈的近況。這讓崔小芙微微一怔。她不及細想。便順口答道:“皇上年紀尚幼,當務之事是要讓他飽讀圣賢書,而不是臨朝聽事,太過著急,反而會拔苗助長,對皇上的成長不利,裴相國以為哀家說的話可對?”

  “太后細心。臣遠不及。”裴俊便不再堅持。他微微一笑又道:“說起皇上的教育,微臣倒可推薦一人為皇上侍讀。”

  “哦!相國推舉何人?”崔小芙饒有興趣地問道。

  “臣推薦國子監博士韓愈為皇上侍讀。此人文采出眾倒是其次,難得他文風雄奇、求實務真,微臣希望他的風格能影響到皇上,等皇上十年后親政時,能成為一個務實勤政的皇帝。”

  崔小芙點點頭,“相國說得有道理,此事就交給相國去辦。”

  裴俊站了起來,他拱手笑道:“臣還有公務在身,就此告退!”

  裴俊走后,崔小芙久久沉思不語,她想不通裴俊為什么不向自己提出廢除四匭,卻大談什么皇上教育,他地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難道張煥的出招他真不在意嗎?

  崔小芙慢慢走到窗前,裴俊的話多少也讓她有一絲觸動,不知不覺皇上已經七歲了,再過十一年,他就要親政了,也就是說自己還有十一年的時間,這十一年不知誰會威脅到李邈地皇位?

  猛然間,崔小芙地背僵住了,她忽然明白了裴俊提皇上親政地真正用意。

  張煥今天第一次來到門下省,門下省位于大明宮左側,而中書省則在大明宮右側,門下省設在一座極其宏偉的建筑中,它是中書省的副署,主要功能是對中書省所處理文書的封駁審議,凡軍國要政,皆由中書省預先定策,并草為詔敕,交門下省審議復奏,然后付尚書省頒發執行,門下省如果對中書省所草擬的詔敕有異議,可以封還重擬。

  所以大唐的許多中央職務都分左右,中書省為右,門下省稱左,比如左相右相,左右散騎常侍、左右諫議大夫、左右補闕郎、左右拾遺等等,右為正,歸中書省管;左為副,歸門下省轄,而副是對正的監督。

  但現在門下省內則冷清許多,中書省地文書已不再經過門下省審核,直接由政事堂下發尚書省,門下省地一百多人也就成了閑職,整天無所事事,再加上裴俊的管理風格較為松懈,應該是公務最為繁忙地上午,偌大的門下省中竟只有十幾人,其他人或病或事,都各自找借口回家了,甚至左相崔寓幾個月來只來過一次,其他時間都在位于皇城的尚書省兵部內辦公。

  不過崔寓對張煥任職卻安排得十分細心,將從前門下侍郎用的一些物品家什全部都換成了新的,又派人將房前屋后的積雪打掃干凈,補種了許多樹木。

  張煥的朝房是五間屋子的套房,有他本人辦公的房間,一間會客室,兩間文書錄事處理公文的地方,還有一間屋子是供他小憩所用,房間寬大明亮,倒也十分舒適。

  跟張煥進京的兩個文書,一個便是他的機要文書牛僧孺,另一個叫做秦密,學識淵博、精明能干,他是宣仁四年進士科探花,也是因出身商人家庭而落選吏部試,憤而投到隴右從軍,被李雙魚推薦給了張煥。

  他們都是張煥的心腹,這次進京任門下侍郎,便帶二人來上任。

  “都督,這里似乎沒有一件公文。”牛僧孺翻了翻著桌上的一堆文書。眉頭皺成一團。竟然全部都是邸報。

  “這里是沒有什么公文,我們在這里主要還是處理隴右的軍政事務。”張煥背著手在朝房內轉了一圈,又回到二人面前道:“你二人都有進出大明宮地腰牌,每天上朝前輪值去我泉宅取信,那里每天都會有隴右地文書送達,在門下省專務沒有恢復之前,你們二人就專門為我整理隴右的文書。”

  “屬下遵命!”兩人一起躬身施禮。

  張煥笑著擺了擺手道:“好了,今天你們四處走走。熟悉一下門下省的情況,自己去吃午飯,我現在去一躺朱雀門。”

  大明宮張煥已經輕車熟路,他沒有騎馬,而是坐著馬車。在二十幾名親兵的護衛下穿過皇城。來到安置兩匭的朱雀門。

  四匭一般放置在獻策臺上。朱雀門左右各二,但今天只是門下省的兩匭擺出,位于朱雀門左側約一丈高的兩座石臺上。

  每一座石臺周圍都有一百名士兵護衛,都是張煥帶來的西涼軍,穿著當年天騎營地軍服,現在已經臨近中午,看熱鬧的民眾大多已經散去。李須賀還沒有走。一般他不用每天出面,只在固定的時間來收集匭內的投書。

  但今天是兩匭第一天亮相。李須賀身著大唐官服,氣勢威嚴的站在諫議時政地匭旁,整整一個上午,他都沒有挪動過一步,而另一個伸冤陳屈地匭旁則站著門下省左拾遺,是一個約四十歲左右地官員,叫做萬良,也就是長孫南方的二女婿,老婆問長孫依依借錢那位。

  此刻,諫議時政的匭旁正好來了幾個日本商人代表,拿著一份投書,他們希望大唐朝廷能準許他們將一些先進的紡織工具帶回日本。

  不過他們卻不認識兩匭上的篆字,而翻譯又不在,急得嘰嘰呱呱問個不停,想知道他們的投書應該放在哪個匭中,萬良雖然聽不懂他們說什么,但他是知道李須賀就是日本人,便對幾個日本商人向李須賀指了指,示意他們去找那個人。

  幾個日本商人見李須賀長得和他們一般矮小,而且模樣也頗有鄉人氣息,頓時激動得將李須賀團團圍了起來,仿佛在異鄉見到親人一般,七嘴八舌地述說什么。

  但李須賀卻板著臉,絲毫不理會幾個日本同胞,他是堂堂大唐人,豈能認識倭人?豈能聽懂倭語?過了一會兒見他們不肯散去,便厲聲喝道:“我怎么會聽得懂日本國語,你們再胡鬧,休怪我拿你們見官!”

  幾個日本商人一嚇,都不由倒退幾步,失望地望著這個和他們一般模樣的大唐官員,他也不懂日本語。

  這時已是午飯時間,皇城里地許多官員都出來吃飯,幾個日本商人一眼便看到了鴻臚寺典客署地一名官員,曾經接待過他們,懂得日本語,他們仿佛看到救星似的上前拉住了翻譯,對他述說了一通。

  那官員一眼瞥見了李須賀,嘴角咧了咧,干笑兩聲上前對李須賀道:“他們是想請求朝廷同意賣一批紡織工具給他們帶到日本,卻不知該投哪個匭?”

  “原來如此!”李須賀臉上露出一絲恍然大悟地表情,指了指身旁的匭,“告訴他們,就投這里。”

  鴻臚寺官員回頭說了幾句,幾個日本人千恩萬謝地將書投入匭中,李須賀又板下臉對那官員道:“你告訴他們,既然來我大唐行商,自然要學漢語溝通,難道反要我們大唐人學日本語不成?”

  “補闕郎說的是。”那官員連忙將李須賀的話原封不動地翻譯了過去,幾個日本人連連點頭稱是,又向李須賀卑謙地鞠了一躬,轉身去了。

  這時,一直在馬車里看熱鬧的張煥下車走了過來,兩百軍人一齊行禮,李須賀連忙諂笑著上前躬身道:“侍郎大人居然親自來查看,屬下愧不敢當!”

  張煥擺了擺手,命士兵們免禮,他笑著問李須賀道:“今天上午有多少投書了?”

  “回稟侍郎,兩個匭各一百多封。”

  “不錯!不錯!才一個上午而已,看來是很有必要設立四匭。”張煥贊許地點了點頭,又看了看一樣謙恭的萬良道:“你便是我門下省中那個長孫南方的女婿嗎?”

  萬良連忙應道:“屬下正是!”

  張煥上前拍了拍他肩膀,柔聲道:“家里有什么困難,給我說一聲就是了,不要去看別人臉色,明天我會派人送來一筆錢,你把舊債都還了吧!”

  萬良一呆,他立刻明白了張煥的意思,眼中不由充滿了感激之色,他默默點了點頭,聲音略略顫抖道:“侍郎關愛之意,屬下銘記在心。”

  張煥笑了笑,一揮手道:“好了,你們去吃飯吧!記得下午把匭中的投書送到我朝房中去。”

  就在這時,一輛馬車從遠處疾駛而來,數百騎精壯的士兵環衛左右,馬車行到張煥面前時嘎然停下,從車窗露出一張異常肥胖的臉,他盯著張煥冷冷一笑道:“張都督,我們多年未見了。”(手機,電腦.還可以下載電子書TXT,CHM,UMD,JAR電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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