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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天寶五年 上元夜 第一百八十二章 遠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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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萬戶侯卷三九品芝麻官卷八天寶五年上元夜第一百八十二章遠謀  戰馬在河西走廊上飛馳,這里是大唐養馬的基地,天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可此時,茫茫的白雪將這片富饒的土地厚厚鋪裹,河水結冰,天寶四年的冬日格外寒冷,連樹枝上也掛滿了晶瑩的冰條,玉樹瓊枝,延綿千里。

  這支騎兵正是從沙州趕回隴右的李清一行,奪取石堡城的蓋世之功和殺死吐蕃贊普的膽大妄為,就仿佛兩個分贓不均的強盜,使朝中吵翻了天,太子黨、相國黨明爭暗斗;臺上的、臺下的,一直較勁不休,遲遲無法定論。

  可李清卻已經不在意這些了,他的心還沉溺在家中,沉溺在他的剛剛出世的心肝乖寶寶身上,她長得極象媽媽,也有一雙小小的、彎彎的眼睛,可她的神情卻酷似自己,那種無法用言語描述、那種父女間獨有的、讓他心靈顫抖的無限憐愛,使他一直癡迷至今。

  想到自己的女兒,李清眼里立刻浮現出醉心的笑意,似乎她的奶味還在淡淡回味在唇邊,她柔嫩的嘟嘟小嘴,那種沁人心脾的感覺還留在臉上。

  一行人早過了甘州,再行五十里,前方便是涼州,李清見眾人滿頭大汗,熱氣騰騰,便拉了拉韁繩,讓馬速放緩,回頭對眾人笑道:“大家到前面的驛站歇息片刻吧!”

  說著,他又留戀地回頭向沙州方向望去,心中暗暗嘆了口氣,褚直廉戰死后,皇上便命李清暫時代理河西、隴右節度副使之職,皇甫惟明眼看要進京述職,他必須趕去和皇甫惟明交接日常軍務。

  “現在戰馬還不算乏,不如我們再跑一段。”旁邊的荔非元禮笑道。

  李清抬頭看了看天色,陽光清亮,幾片灰云懶懶地飄在空中。

  “也好!大家再辛苦一下,直接去涼州過夜。”

  “走!”他揚手一鞭,戰馬吃痛,長嘶一聲,縱身躍出,象一桿標槍,筆直向前飛馳而去。

  州,皇甫惟明的書房里,窗簾都放得嚴嚴實實,光線昏暗,這位須發花白的兩鎮節度使正背著手在房間里來回慢慢踱步,隴右的意外獲勝讓他本來已枯死的心又近十五萬人,再加上新募軍和私募之軍,林林總總少也有二十萬,就仿佛后世掌控了國有資產的老總,皇甫惟明若不想己的人生目標,那才是不可思議之事,他的人生目標很簡單,擁立太子李亨即位,而隴右之戰后,他要進京獻俘,機會終于來了。

  但褚直廉的陣亡卻又打亂了他的計劃,他走后,何人來替他鎮守隴右和河西?這就是他所擔憂之事。

  在他書房里,還坐著另一個人,此人便是皇甫惟明的心腹大將王難得,他默默注視著上司,目光時而歡喜、時而愁思,閃爍不定。

  褚直廉死后,他便成為皇甫惟明最信任之人,這次進京獻俘,他也將跟隨,他的任務便是率二萬人押解吐蕃戰俘,兵在精不在多,這兩萬人是皇甫惟明的私軍,是由兩鎮中挑出的最精悍之軍組成,包括從沙州豆盧軍中抽走的那二千八百人。

  “使君,有句話屬下不知當講不當講?”

  皇甫惟明渾濁的老眼閃過一道精光,瞥了他一眼,“講!”

  王難得先挑開窗簾一角,望了望窗外,窗外親兵環護,戒備森嚴,他這低聲道:“李清向安西借兵,那高仙芝也極可能知道了豆盧軍之事,他若向皇上密報,皇上豈能不生疑?豈能不防備?所以屬下認為這次皇上命使君進京,恐怕其中必有深意。”

皇甫惟明輕笑一聲,頰邊法令紋深浮露,口氣淡淡道:“高仙芝說了又怎樣,他自己不也私募了一萬突騎施騎兵嗎?還有,那安祿山的五萬私軍你當皇上不知道萬人,這算少的,皇上知道了也沒有什么。再者,我也相信自己屁股不干凈之人是不敢隨意告發別人,諒他高仙芝不  “那李清呢?他會不會告發使君?”

  李清奪取石堡城,讓所有在石堡城下失敗之人都為之嫉妒,王難得也不例外,而且他還殺了吐蕃贊普,王難得更是輕視,太嫩了,一點官場頭腦都沒有,若將贊普押解進京,現在少說也是國公了,擅自殺了赤德祖贊,所以朝廷的封賞才會遲遲下不來。

  皇甫惟明卻沒有回答,他沉默了,不是什么事都能對下屬講的,就是心腹也不行,事實上他何嘗不謹慎,從李隆基派董延光駐防蘭州,皇甫惟明便心生了警惕,如果李隆基任命董延光來替代褚直廉做隴右節度副使,那他便立刻可以判定,李隆基召他進京一定是想除掉他,然后用薰延光為隴右節度使,來穩定隴右局勢。

但是,李隆基卻任命了李清來代理隴右節度副使,而且又將董延光調回鳳翔,這讓皇甫惟明放下心來,說明李隆基暫時還沒有動自己的計劃,可以進  對于李清,皇甫惟明是觀察了很久,他起初一直懷疑李清是李隆基安插到河西、隴右的一枚棋子,但太子的密信中說,李清此人還算可靠,又從他處理豆盧軍一事來看,便知道他心是向著太子,確實可以放心,有他在,一旦朝中有事,自己還能回來。

  想到此,皇甫惟明微微一笑,對王難得道:“此事我自有分寸,我已經發加急給李清,這兩天他就該來了,交代完我便動身,我叫你來是想讓你早一點準備,免得行程倉促而考慮不周。”

  他從懷中取一本厚厚的清冊遞給了王難得,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名字,道:“這是這次隨我進京的兩萬士兵,你早一點去將他們調配妥當。”

  王難得接過,躬身施一禮領令而去,皇甫惟明拉起窗簾,房間里立刻變得明亮起來,忽然,他遠遠看見一親兵領著一人匆匆而來,遇到出去的王難得,兩人寒暄了幾句,便拱手告辭,進了院子,皇甫惟明看清楚了,來人正是李清。

  “來得好快!”

  皇甫惟明自言自語,隨手又將窗簾放了下來。

  李清剛到州,先去了官署,卻得知皇甫惟明在家里,又掉馬趕來,雖然這個節度副使只是代理,并非正式任命,但皇甫惟明進京不在,這隴右、河西也就是他說了算,責任重大,李清不敢大意,匆匆來見自己的頂頭上司。

  只到院子,李清便見書房的窗簾徐徐放下,他已經看到自己了,舍去冬日里明媚的陽光,他莫非有什么見不得光之事要和自己談嗎?

  李清搖了搖頭,應該不會,且不說交淺不能言深,就算是多年老友,但多時未見,這初見也是敘舊而不是密談。

  李請和皇甫惟明實際上只見過兩面,一次是他初到沙州上任,特地在中途來拜見過一次,另一次就是上月隴右之戰結束,皇甫惟明專門來迎接他又見過一次,后來他便回了沙州,直到幾天前接到兵部調令和皇甫惟明的急信,這才趕到州,第三次見他。

  “屬下見過使君!”

  李清向他行了個軍禮,皇甫惟明的臉上呵呵笑開了花,一步上前。拉起李清的手,卻左右打量他的臉,啞然笑道:“上次見陽明留了胡子,怎么現在又刮去了?”

  李清摸了摸光溜溜的青下巴,苦笑一聲道:“并非不想留,只是留了胡子怕扎痛小女的臉,回去便將它刮了。”

  “我也聽說了,恭喜陽明老弟啊!”

  他又從腰間摘下塊玉佩遞與李清,笑道:“這也是塊古玉,能鎮邪避妖,算是給小娘的見面禮。”

  “多謝使君!”

  李清接過收好,這才將話題轉到正事上來,“我急急趕來,就怕誤了使君的行程,現在看來還好,不知使君幾時上路?”

  “我急喚你來也是為此事。”

  皇甫惟明拉著李清的手走到茶幾邊,指了指椅子笑道:“來!我們坐下談。”

  李清坐下,又有侍女來給他上了茶,皇甫惟明隨手從桌上取來一份開元雜報,指了指上面的消息笑道:“夜襲石堡城,陽明現在可是我大唐名人了。”

  開元雜報發往全國,李清也早已看過了,他淡淡一笑,不以為意,卻反而有點憂心道:“我這次率軍千里奔襲,全仗手下的士兵們英勇無畏,也算立了不小的功,但朝廷卻似乎一點說法都沒有,已經過去一個多月,士兵們眼睛都望穿了,此次使君進京,還望督促一下朝廷,莫要讓邊關將士們失望。”

  聽李清談起此事,皇甫惟明鼻子重重一哼道:“此事全是李林甫在背后搗鬼,只因陽明是太子黨人,他就百般刁難,你放心,此事太子定會為你全力爭取。”

  說到此,皇甫惟明眼光一挑,盯著李清語重心才長道:“其實做官最要緊的是站好隊,陽明一向深得太子信賴,有無數人在彈劾你擅殺吐蕃贊普,要求嚴懲于你,可只有太子在極力為你辯護,這份愛護下屬之心古來少有,望陽明也要忠心耿耿,好好回報太子。”

  他的意思,李清自然懂,無非是在告訴自己,他也是太子黨人,要自己聽命于他,李清肅然道:“使君這次回去若能見到太子,請替屬下他,李清敬他重他,一切如舊。”

  但究竟是哪一種舊,他卻不說,雖然說得有一絲含糊,可是李清果斷的表態卻讓皇甫惟明十分滿意,他起身走了兩步,忽然回頭盯著他,一字一句道:“隴右我就交給你了,這是我們太子黨固有的地盤,你要抓緊了,有什么不決之事,可向太子請示,或派人向我稟報。”

  話點到為止,皇甫惟明又拍了拍李清的肩膀,笑道:“明天一早,在官署辦理軍務移交手續,然后我下午便立刻離開隴右前往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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