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欄街殺人事件發生后,范閑一直在思考某些問題,藤子京已經下鄉療養去了,不知道會不會留下殘疾,而死去的三名護衛,家眷也得到了足夠的撫恤,甚至連朝廷相關司部都發了嘉獎令。護衛們埋葬在京郊范族的族墓里,范閑如果能夠離京,自然要去祭拜。
血淋淋的事實教育了他,在這個世界上生存,并不是風花雪月而已,自然也不僅僅是請客吃飯,所以他需要擁有完全屬于自己的力量,比如王啟年,比如范思轍,比如自己的武道修為。
如今在京都,他將自己冥想修煉的時間從中午調到了晚間,每每半夢半醒中,總感覺身體腰后雪山里的真氣就像是一泓溫水,十分舒服地沖洗著自己身體里的每一處,隱隱約約間,似乎這股真氣的數量與密集度都有了某種程度的提高。
對于自己當時能夠在兩名女刺客的sāo擾下,還能殺了那位八品高手,范閑始終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他查過藤子京等護衛的真氣流動方法,發現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與自己的練功方法是一樣的。這個認識并沒有讓他感到絲毫驚慌,既然自己能靠著細長匕首與袖弩殺死越級殺死八品高手,那就證明自己的真氣是很管用的。
他與這個世界的武道修行者不一樣,頭腦里沒有所謂品級之間牢不可破的概念,大漢的那一攤血淋淋的下水證明了他的想法,只要你夠狠夠準,就算是五大宗師又如何 只是霸道卷的第二冊始終沒有進展,范閑的目光落在很隨意扔在房間角落里的那只箱子上,來京都后,似乎將母親留給自己的這物事給忘了,看來什么時候得去找找鑰匙去。
刺客事件的重要疑犯司理理還沒有押回京都,一道旨意卻像道閃電般劃過了京都的上空。這份從深宮之中頒出的旨意,是關于范閑的。在ri前的背景下,這道旨意的內容顯得格外與眾不同。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聽著面前這個太監嘴皮子不停翻動著,卻聽不清楚是什么東西。跪在范府大堂的范閑很害怕面前這個太監的唾沫會吐到自己臉上來,愁眉苦臉地看著面前越來越濕的青磚。
圣旨終于念完了,在柳氏的提點下,范閑照規矩做足,呼完萬歲再謝恩,將圣旨收下,柳氏又毫無煙火氣地遞了張銀票過去,那太監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這玩意兒放哪兒”范閑捧著手上的圣旨,問柳氏,“總不能老捧著吧”
柳氏笑著接了過來:“雖說府里經常接旨,但也不能說玩意兒,府里有專門的房間供放。”最近這些天,范閑與柳氏之間保持著微妙的、表面的和諧,這是時勢所造,但雙方都不知道ri后又會怎么樣。
“說老實話,我也是學過經文的人,但怎么就聽不明白先前那公公講了些什么”回到自己的臥房里,范閑重新包扎了一下右肩的傷口,看著坐在桌旁似笑非笑望著自己的妹妹。
“戴公公是江南余佻州人,說話口音一向難懂。不過這些年時常來府上宣旨,我倒能聽明白些。”
范閑趕緊問道:“圣旨說了什么,為什么是頒給我的”
范若若抿唇一笑,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說道:“其實宮里這十幾年一直對家中有賞賜,雖然父親的爵位一直被壓著沒有升,但是我與弟弟,甚至連柳氏都各有封賞,現在看來,也輪到哥哥了。”
范閑這些事情是知道的,連范思轍那個小東西,都有了個恩騎尉的封號,但事涉自己,不免有些好奇:“我可是沒有歸宗認祖的角色,這宮里就算想賞,也沒什么名頭吧。”
“對啊,所以這次陛下的旨意,只是說上次的事件中,你擊斃了敵國探子什么的,與國有功,特加封太常寺協律郎。”
“太常寺協律郎”范閑的聲音大感吃驚,太常寺是掌宗廟祭祀的地方,協律郎這個官職雖然只是八品官,但可以隨意出入慶廟。自從與林婉兒相認之后,他也時常在猜上次在慶廟祭祀的貴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既然是婉兒的親長,而婉兒又是自幼在宮中長大,看來那位貴人一定是宮中的某位大人物,說不定就是太后或者長公主,只是前些ri子夜里探望婉兒,知道她本就憂愁于婚事之后的利益沖突,所以刻意忍住沒有相問。
難道說這道旨意其中蘊含著某些意思范閑皺眉想著,如果那位大人物能說動皇帝陛下下這么一道旨意,是想點明當ri慶廟之事,那她是存著什么念頭是示好還是示威 范若若見他愁眉苦想,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指著哥哥說道:“哥哥啊,真是什么事情一牽涉到你自己,你就糊涂了這太常寺協律郎是每位郡主駙馬成婚前一定要擔當的官職啊。”
范閑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看來這門婚事終于定了。他接著想到,因為受傷的原因已經好多天沒有去皇室別院,想來婉兒知道自己遇刺的事情后一定會很擔心,不知道病情有沒有加重會擔心嗎范閑忽然覺著有些困惑,那個冰雪般的女子,卻偏偏有那樣的母親,那樣的父親。
“昨天請妹妹幫我去那里,信遞過去了嗎”他壓下心中的淡淡不安,問道。
范若若寧靜回答道:“去了,嫂嫂聽哥哥的話,又說通了那個大丫環,現在天天偷著吃好的,身體養的不錯,就是聽說哥哥遇刺后,有些擔心,不過昨天太匆忙,又有葉靈兒在邊上,所以沒辦法寫信過來。”
范閑嘆了一口氣,沒有說什么,范若若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范閑的人,一聽他嘆氣就知道他在煩惱什么。
“羅密歐與朱麗葉。”若若小時候就聽過哥哥講過這個愛情故事,一直記到了現在,微笑著鼓勵他,“哥,你說過人是要勇于追求幸福的。”
范閑十分感動,將妹妹抱入懷中,拍拍她略顯瘦削的后背,說道:“放心吧,那兩個家伙是一個喝毒藥死的,一個是用短刀自殺,但你哥我是專門配毒藥玩短刀的,太不一樣了。”
“傷好了些嗎”看著躍窗而入的少年郎,林婉兒心疼地讓他躺到床上,埋怨道:“身子這個模樣,還過來做甚”
范閑愁苦著說道:“擔心你擔心我。”
林婉兒心頭一暖,聽明白了這兩個擔心,將自己的茶杯里殘茶倒去,沏了些新的,送到他的唇邊,幽幽說道:“我聽你的,這些ri子一直好好照顧自己身體,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身體。”
范閑單手接過茶杯,吹拂開上面的白霧,溫柔說道:“郡主怎么能服侍人呢”
林婉兒咬著下唇氣道:“再氣我,我就將你趕出去。”
“舍得嗎”范閑壞壞笑著望著她。
“我決定了,成親之后,我們去蒼山的別院過冬。”范閑半靠在床上,看著身旁正滿臉擔心望著自己的未婚妻,微笑著說道:“那里對你的病有好處,而且相信在那之前,費介老師也應該回到了京都。”
“別光想著我了。”林婉兒咬了下嘴唇,白白的牙齒在紅紅的唇上看著很可愛,“以后再出這種事情可怎么辦”
范閑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深夜潛入這閨房,別院里的侍衛真是有夠嗆的,居然一次都沒有發現,更不知道這一對未婚夫妻如今早已是熟稔如此。關于這件事情,范閑也有足夠的驕傲,試想這等于皇宮之外的小皇宮,史上有哪位偷香賊能偷到自己這種程度的 “還能出什么事兒北齊又不是傻子,既然這次已經露了餡,下次再用同樣的手法,朝廷也不會上當。”
林婉兒憂愁說道:“怕就怕朝廷里面有些人,正因為以后再行刺也有北齊人當幌子,所以才敢肆無忌憚地對你下手。”
范閑早就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個聰明人,而且她從小在皇宮里長大,雖然有太后疼著,但畢竟身處的環境異常復雜,所以對于官場上的事情倒比自己明白些。此時聽她一說,微笑著抬起她的軟乎乎的下巴,捏了一捏,說道:“放心吧,我堅信自己是這個世上運氣最好的人。”
林婉兒覺著頜下癢癢的,心中對這般親膩的動作是又歡喜又緊張,頓時兩抹紅色在她雪白的肌膚上顯了出來,趕緊推開范閑的手,有些不好意思說道:“人總不能靠運氣過ri子啊。”
范閑最喜歡看她這種羞答答的模樣,取笑道:“我已經運氣好到有了你。”“有我很重要嗎”林婉兒微微垂著頭,從這個角度望過去,長長的睫毛正在微微顫動,顯然有些緊張。
“很重要。”范閑將她摟入懷中,他不是一個很擅長說情話的人,所以也有些緊張,笨拙無比地試圖尋找對方的唇瓣。
林婉兒被他抱著,只覺著一股男子氣息撲面而來,不由身子有些軟了,無力地倚在他的胸前,一轉頭輕聲說道:“到底是誰想殺你呢”
這一轉頭,卻恰巧避過了范閑的狼吻,范閑心頭好不惱怒,再聽著這問題,更是心中微涼,抱緊了懷中柔軟的身軀,雙手在她的背上無意識滑動著:“別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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