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大廳里忽明忽暗,偶爾會有乳白色或者是墨綠色的光線掃過。平時逡巡在大廳里的幽靈們現在卻拼命地躲到廳角的陰暗處,惟恐被光線照到,只是由于風月設下的結界,這些幽靈們沒有辦法離開這座大廳。
風月以手支頜,斜靠在高高的寶座上,無聲地注視著眼前飄浮著的三個光團。其中兩個光團散發著乳白色的光暈,透過光球可以看出里面似乎有無數的羽毛在飄動著。白色光球時時會突然亮起,爆出一小團火焰。一陣陣神圣的氣息不住地散發出來。
黑綠色的光球安靜得多,里面有無數的綠云翻涌,過得許久,才會有一道電光在綠云中炸開。
格利高里伏在風月石座旁的陰影里,對兩個白色光團無比的畏懼,但看到墨綠色的光團時,它的目光又充滿了貪婪。
“主人,您可不可以把那兩個天使的神焰挪過去一點,我實在是受不了那些圣光啊!主人,您現在的力量簡直是太深不可測了!你居然完全不怕這些圣光!啊!我真是太崇拜您了!”
閃爍的圣光映得風月的面容忽明忽暗。她緩緩睜開了眼睛,柔和的銀光從雙目中流瀉了下來。
“格利高里,你這樣賣力的拍馬屁,是想要綠龍特里倫休特的靈魂能量吧?”
格利高里頭一縮,扭捏答道:“主人,您看,我現在力量太弱了,實在是幫不上您什么。你收拾那兩個白癡天使的時候,我就只能在一邊看著,幫您撿撿武器而已。再這樣下去,就是您不急,我心里也著急啊……”
“白癡天使?”風月嘴角輕輕向上一揚。她五指如蘭花般綻開,一個水泡從她手中冉冉升起。水泡中有兩個小小的人影,正在拼命掙扎著,想脫出這個水泡。
她的指尖輕輕撫著這個水泡,微笑著道:“這兩個天使本來就是力量最低階的九階天使。顯然,在降臨到這個世界之后,他們沒能夠征服新的身體,反而被新身體所征服,成了低級欲望的奴隸。要不然,我收拾他們怎么會這么容易呢?因為降臨可以保留大部分的力量,所以他們以為這是個好機會。可是格利高里,如果一個人沒有足夠的實力去把握機會,機會往往會變成陷阱的。”
“主人!您真是太偉大了!太睿智了!連天界的事情都知道得這么清楚!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風月銀色的眼中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我自然而然就知道了這些,好象這些事情一直就在我的心中,只是以前沒有想起來一樣。”
“主人,那您準備怎么處理這兩個白癡天使呢?”
風月看了看水泡中拼命掙扎的兩個小人,輕嘆一聲。
“格利高里,他們其實并不白癡,在這個世界上,他們的力量也不弱,只是遠遠沒有他們自己以為的那樣強大而已。他們以為憑借自己的力量就足以解決一切麻煩,這才顯得象一個白癡。如果他們多動動腦子,綠龍特里倫休特絕對不會是他們的對手。現在這兩個天使應該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吧?可惜的是,他們再也沒有機會去后悔了。在這個世界里,靈魂消散就是他們最好的結果了。”
風月檀口微張,一縷淡銀色的氣息吹了出來,吹破了那個水泡。兩個小人在空中飄動著,飛舞著,掙扎著,最終無助地化成了點點水滴,掉落在塵土之中。
風月一轉頭,看見格利高里正死死地盯著那團墨綠色的光團,貪婪之色溢于言表。
“格利高里,你真的很想要綠龍的靈魂嗎?”
“啊!偉大的主人!您知道,我現在的力量實在是太弱了,還被你拆去了六根骨刺!雖然您永遠是對的……有了這團綠龍的靈魂,我的力量最少能比現在增加一倍!當然,就算是增加了一倍的力量,和主人您比起來,相差得也太遠了。主人!您真是太……”
聰明的格利高里看見一小團風暴正在風月的秀眉間凝聚,立刻閉上了嘴巴。
“格利高里,你前生還是魔龍的時候,力量比現在的我還要強大。那時的記憶,你還清楚嗎?”
“我當然還記得。擁有力量的感覺真是太美妙了!能夠在魔界無盡的天空中隨意的飛翔,啊啊啊!”
“格利高里,你覺得,擁有力量的你和現在的你相比,哪一個更加快樂?”
“這個……主人,我真的說不清楚。那時候每天都想著如何取得更強大的力量,得到更大的權力,還有,泡到更多的魔族美人。現在呢,凡事只要有主人您在,就沒有解決不了的。所以根本用不著我想什么事情,就是在戰斗中有什么危險,事后主人也會給我重造身體。似乎,還是現在快樂些。可是我還是非常想擁有力量的。”
風月輕嘆一聲,道:“不知為什么,我好象也有過非常強大的時候,但那個時候,我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快樂。難道那是我前生的記憶嗎?格利高里,你知道嗎?其實越是強大,越是擁有力量,就越會不快樂。而且,強大的力量對于一個沒有作好準備的個體來說,帶來的很可能是毀滅。現在,我來問你,你還想要綠龍的力量嗎?”
格利高里認真地思索了很久,抬起了頭,長嘯一聲。
“主人!我要力量!”
“為什么?”
“主人,因為我不想卑微地活著!我是一頭高貴的魔龍,不是一只狗!”
風月咦了一聲,睜大了銀色的眼睛,驚訝地看著一向活躍過頭的虛榮骨龍。
她完全沒有想到,格利高里原來還有一顆高傲的心。
“格利高里,真沒想到,原來你還有如此驕傲的內心。你以前對我的恭敬,看來都是假的了。”
格利高里慌忙伏下,拼命搖著尾巴。
“主人!絕對不是這樣的!您對我來說,就是等同于至高神的存在啊!啊不,至高神算什么,您才是真正至高無上的啊!我對您的忠心,簡直無法表達,您、您一定能夠感應到的!我雖然是一頭高貴的魔龍,可是在您面前,我就是一頭忠犬啊!”
“好了好了,格利高里,你的忠心我自然是明白的。雖然我得到的只是綠龍的靈魂能量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但對你來說還是太強大了一些,我擔心你承受不住這么強大的能量。等一會我吸收了那兩個白癡天使的神力之后,我們去把黑武士的石堡拿下來,里面那個龍骨祭壇,既然帶個‘龍’字,說不定會對你有點用。希望那個祭壇真的是龍骨做的,這樣你就能有個新身體了,才能承受得住綠龍靈魂的力量。”
格利高里有些哭笑不得,但主人既然這么說了,想必是有道理的。主人一向是對的。
“格利高里,這種憑空得來的力量并不真正屬于你自己。以后你要多靠自己的努力去增強力量。記住了嗎?”
骨龍連忙點頭,并沒有真正去思索風月話中的含義,它的心已經完全被即將得到的綠龍能量充斥了。骨龍心潮澎湃,似乎它已經恢復了在魔界時的榮光,無數的美味被魚貫送到它的面前,眾多的、各個種族的魔族美人們簇擁在它周圍,拼命施展手段以討得它的歡心。
看著心不在焉、趴在地上傻笑的骨龍,風月真是無可奈何。
“誰都是有弱點的吧?”她無奈地想著。
風月不再理會暈暈乎乎的骨龍。她從寶座上站起,雙翼張開,緩緩浮上了空中。她口一張,將兩團不斷放射著圣焰的光團吸了進去。
轟!風月體內立刻燃燒起熊熊的白色圣火,火焰不斷透出她的身體噴射出來,刺眼的白色光芒照亮了整個大廳!她已經完全變成了一支燃燒著的火炬!幾十只躲避不及的幽靈被光線照射到,在尖厲的叫喊聲中化成了縷縷輕煙。就連格利高里身上也冒起了數股白煙,嚇得它慌忙收起綺思,躲在風月寶座背后,瑟瑟發抖。
風月雙眸緊閉,靜靜地在空中懸浮著。兩個降臨天使的神力實在是太龐大了,以風月強悍的身體竟然也承受不住這么強大的力量!在圣焰中,她周身的鎧甲、鱗片和骨刺慢慢地縮回了體內。
圣焰越燃越旺,已經有火舌舔到了大廳頂部。
風月開始顫抖,似乎已經忍受不住火焰的灼燒,臉上滿是痛苦神色。突然,她無聲長嘯,絲絲縷縷無形的震波立刻充斥了整個大廳,一只又一只幽靈抵御不住震波中蘊含的恐怖力量,炸成了一團團的煙霧。每炸開一只幽靈,就會引出一些圣焰之力,風月的臉色就會舒緩一些。
降臨天使的神力洶涌而出。大廳中的幽靈們都已在圣焰下化作了飛灰。
風月的嘯聲越發尖厲強勁,逐漸溢出大廳,在整個古墓延伸開來。除了最低等的、負責警戒的幽靈之外,古墓里都是風月手下高級不死生物才能出入的地方。能夠進入這里的,至少得是個僵尸戰士才行。然而這些不死生物眼下個個宛如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跑,躲避著風月的嘯聲。
風月雙目驟開,整個大廳立刻鍍上了一層銀色!她雙翼伸展到了極限,一道道血絲從雙翼上噴射出來。整個古墓重重地搖晃了一下,所有的不死生物都突然發現自己變得重逾千斤,被牢牢地釘在了地上,就連多爬一步都非常困難。古墓在重力的作用下顫抖著,無數的灰泥石屑從天頂下灑落下來,墻壁上也開始出現了龜裂。
一道道銀色的波紋伴隨著風月的嘯聲出現。古墓中充斥著這些銀色的、宛如活物一樣的波紋。這些波紋只要一觸到不死生物,就會立刻緊緊地纏上去,一層圣焰一層震波,反反復復,將它們的獵物一層層地化為飛灰。
風月的嘯聲一聲厲過一聲,一個個不死生物在她的嘯聲下灰飛煙滅。有這些手下為她分擔壓力之后,她身上的圣焰越來越弱,最后只余一層薄薄的淡白色火焰。風月最后仰天一聲長嘯,古墓里的不死生物們成批成批地倒下,連強悍的僵尸領主和黑武士也一個接一個地爆體化灰。
火焰骨魔全身籠罩在暗紅色的火焰里,苦苦與風月的嘯聲相抗著。格利高里因有靈魂契約上的優勢,受嘯聲的影響要小得多,然而它的實力較火焰骨魔也差得多。格利高里身上所余無幾的骨刺已經一一爆裂,粗大的骨骼也開始出現龜裂。
“主人!主人!是我!是格利高里!饒命啊!”骨龍拼命求饒,它的念波卻在風月身上的火焰上一觸而回,毫無辦法穿透進去。
骨龍徹底絕望了,伏地等死。
圣焰都回到了風月的體內,天然的鎧甲又在她身上浮現,然后如一朵蓮花盛放般,所有的甲頁都伸展開來,又有許多新甲葉生成,無數極精致、細密的魔法符號在甲葉上浮現,又有一個個閃動著各色光芒的魔法符號從甲葉中浮起,繞著風月飛舞著。
空中出現了一滴銀色的水滴。風月的六支骨矛爭先恐后地向那個水滴飛去。奇跡般地,骨矛竟然都融入了小小的水滴之中。水滴突然之間如同有了生命,蠕動著,膨脹著,迅速地變大,時時會有一股圣焰從水滴中竄出來。它就如一個拼命生長著的生靈,只是生長速度實在是快得驚人。
終于,這滴銀色的水滴完成了生長。它已經變成了一把巨大的、三米長的死神鐮刀!
大廳中響起了陣陣冤魂的哭號,飛散的不死生物的冤魂如潮般向風月匯聚過去,一層墨色自下而上地浸遍了她的全身。
通身如墨的風月停止了厲嘯,靜靜地浮在空中。一件極精致、繁復的全身甲已覆蓋了她的全身,她背后有十幾片長二尺許,如蓮瓣一樣的深黑色甲葉貼著雙翼伸展出來,數十根不知為何物組成的淡黑色、近于透明的飄帶從甲葉中伸展出來,緩緩地舞動著。
風月黑色的鎧甲驟然散開,如漫天飛舞的花瓣,融入了四周的黑暗之中。她赤裸的身體如一尊黑琉璃雕成的雕象,有柔和的光澤在緩緩流動著。
她忽然檀口微張,吐出了一口漆黑如墨的黑霧,身上墨色也如潮般褪得干干凈凈,只留下白得耀眼、嫩得滴水的一個身子。一頭無風飛揚的長發也徐徐落下,化成一幅如鏡的黑綢。
那團黑霧飄到了死神鐮刀之上,將它徹底地染成了黑色。
終于,如大夢初醒一般,風月睜開了眼睛,耀目欲盲的銀光一閃而過,如同有一個閃電在大廳里亮起。她銀色的眼中一片迷茫,緩緩地看著周圍,又提起雙手,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雙如春蔥般白嫩的嬌小手掌,十個小小漩渦點綴在掌背指根處。指甲白中透著粉紅,細細看去,又閃動著七色的光暈。
“主人……主人……”一個微弱的念波傳了過來。
風月左手向前虛空一抓,格利高里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了起來,自動飛到了風月似乎是吹彈得破的小手里。她銀色的眼睛中閃過一絲疑惑,看著眼前破破爛爛、骨頭上布滿了龜裂的骨龍,似乎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來這堆骨架是什么。
“主人….主人!是我….格利高里啊……”骨龍的念波弱得如同風中殘燭,時刻都有可能熄滅。
“你是……格利……高里?”風月十分遲疑。
“是啊!是我啊,您想起來了?主人,您的手能不能輕點,您現在手上的火焰可是能直接燃燒我的靈魂啊!主人!小的已經快死了啊!”
風月小手一松,骨龍嘩啦一聲摔在了地上。
風月兩道細細彎彎的眉毛皺在了一起,喃喃地道:“你是格利高里……那么,我是誰呢?啊,對了,我是風月……風月?這個名字是怎么來的?”
“主人……救我……”
風月低頭看著骨龍。格利高里一根后腿和尾巴已經無影無蹤了,連最堅固的頭骨上都有幾道巨大的裂紋,其它的骨頭更是殘破不堪。
一個小小的水泡從風月手中飄了出來,落在骨龍的頭上。淡淡的水光迅速蔓延到格利高里全身,骨骼上的大裂紋在慢慢收攏,小裂紋則愈合無蹤。
“我是風月,我想起來了。”風月的聲音變得清冷起來。“格利高里,我的那些手下呢?只剩你了嗎?”
“主人,好象火焰骨魔還活著。其它的,都被您…….都被您…..”格利高里不知道該如何措詞了。能說都被風月拿來做替死鬼了嗎?以主人變幻莫測的脾氣,說不定又會拆了自己幾根骨頭以示懲罰。格里高里現在可沒幾根骨頭了。
風月點了點頭,她眼中的銀芒忽明忽暗,瞬間就掃描過了整個古墓。古墓現在是真正的死氣沉沉,除了二團弱得隨時可以熄滅的靈魂能量外,再也沒有任何的靈魂反應。
風月嫩如春筍的右手向一面石墻一指,一道尺許的白色光環在她指尖前閃現,那面石墻立刻無聲無息地垮了下去,露出了墻后奄奄一息的火焰骨魔。它伏在地上,只有小半個身體還存在著。巨大的戰錘上充滿了鐵銹和缺口,就如同已經經過了千萬年一般。
“只有你們兩個了?……不要緊,等我們去收拾了那些黑武士,搶了那個龍骨祭壇,你們都會有新身體的。”
風月溫宛靜約的小臉上全無一絲表情,她白生生的身體在昏暗灰澀的大廳里顯得如此的耀眼。在格利高里眼中,主人從沒有象眼前這樣柔嫩過,似乎它一口就能咬成兩段;然而風月也從來沒有如此可怕過,骨龍現在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透,更別說嚎叫經典的“太偉大了!太睿智了!”兩句馬屁了。
僅僅望著風月,骨龍就感到自己快窒息了。主人的力量到了什么地步了?如果說以前的風月是一條奔流的大河,那么現在的風月就是一片平靜的海。但是平靜的海面下蘊藏了多么可怕的風暴,就不是格利高里能夠知道的了。
風月雙手在空中舞動,帶起一道道灰色的光帶。光帶飛舞著,互相纏繞著,向風月聚集過來,蓋住了她赤裸的身體。轉眼之間,她身上就多了一件灰色長袍,長袍胸口處鉓著一個背生雙翼的無頭女子。這件長袍將風月的雙翼也蓋住了。
格利高里這才覺得有些奇怪,它剛才看到的,風月的雙翼,似乎與以前有些不同了。不同在什么地方呢?骨龍苦苦地思索著。它突然明白是什么地方不同了。風月的雙翼已經不是不死生物常見的骨翼了,也不是過去閃耀著金屬光澤的雙翼。現在,那是一雙羽翼!
潔白的羽翼!
格利高里想再確認一下,可是灰袍已經蓋住了那雙羽翼。披上灰袍后,風月完全看不出曾經有過雙翼。
風月低頭看了看,很是滿意。她一雙白晰小手籠在胸口袖中,足不點地,飄出了大廳。稍稍恢復元氣的骨龍和火焰骨魔匆忙爬起,跟隨主人去找黑武士們的晦氣去了。
羅格和安德羅妮翻過最后一座山峰,來到了一片空曠的山谷。山谷中綠草如茵,然而最吸引人的,卻是那一株高近百米的參天古樹,孤傲地生長著。
羅格翻了翻羊皮紙,道:“這棵看起來就是精靈古樹了,我們要找的地方應該就是這里了。”
他閉上眼睛,整個人沉浸到精神的世界里。周圍所有的景物都暗淡了下來,漸漸地變成了一片漆黑。慢慢地,一縷微光射進了羅格的精神世界里。接著,一道又一道光芒亮起,形成了一個個發光的巨大魔法符號。最后,一個方圓達十公里的無比巨大的魔法陣出現在羅格的精神世界里!
這只能以神跡來形容!
魔法陣緩緩地轉動了起來,法陣中央的羅格只覺得自己無比的渺小。在這個神跡面前,連一向藐視神靈的他心中也充滿了恐懼。當日里爾城的神跡遠比這座魔法陣要更宏大、更直接、更有震撼力,然而那一次羅格是混在蕓蕓眾生之中,而此刻他卻是獨自面對著神跡!
那是萬里空曠,四顧無人,獨對神靈的慌恐!
“羅格,你怎么了?這里是我們要找的地方嗎?”安德羅妮極為悅耳的聲音適時地把羅格從精神世界里拉了出來。
胖子已經是滿頭大汗了,他宛如剛進行了一場大戰般,從心里到精神上都是極為疲憊,連精神力都萎靡了不少。他抬起頭來,聲音竟然也沙啞了許多:“沒錯,就是這里了。我現在……要休息一下。”話未說完,他就一頭栽倒在地,人事不知了。
許久,羅格大叫一聲:“綠龍!安德羅妮,你快躲開,讓我來!”他霍地坐起,發現自己躺在谷地中的巨大古樹下,身上還披著安德羅妮的外衣。此刻她正坐在旁邊望著羅格,眼中有些異樣。
“羅格,那天……那天龍窟那場戰斗,我始終有很多的地方不明白,特別是我中了龍語魔法之后,你是如何來到龍窟的?怎么殺死綠龍的?又是怎么中了綠龍的毒的?”
羅格別有深意地看了安德羅妮一眼,兩人同時想起了當天安德羅妮昏迷后發生的事。想到在安德羅妮身上肆無忌憚的數個小時,羅格忍不住心旌動蕩。安德羅妮則面容發白,全力以赴地壓下嘔吐的欲望。她當即決定,再也不問羅格那天在龍窟里發生的事情了,反正種種跡象表明,羅格是救過她一命的,珍貴無比的天使之淚也是吞到了自己的肚子里去了。
而且,從胖子的夢囈來看,當日他是舍身救了自己的。回想起羅格在龍息中掙扎的情景,安德羅妮忽然有些心酸。一個自私好色的小人,為何要把救命的天使之淚喂給了自己呢?至于胖子奇跡般地從龍息之毒中康復,也許可以歸因于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吧。
她卻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龍語魔法,而是羅格的精神震蕩波。
羅格勉強支持著站了起來。他不敢耽誤,與安德烈一起檢查起周圍的地形來。天知道那個真正的神使什么時候會來,一定要搶在神使之前把一切都布置妥當才行。雖然從兩個倒霉天使那問出來的情報看,神使還得有個十幾天才能到達這里,但這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發生,還是早作準備得好。
“就算害不死你,給我十幾天時間,也夠我從精靈那騙到不少東西了。何況給了我這么多時間在精靈族里活動,說不定到時候還能把你這個真神使給變成假神使呢。用精靈的刀來殺精靈的神使,嘿嘿。”羅格陰陰地想著。
這一查就是兩天。在羅格精神世界里映射出魔法符號的,有古樹,有灌木,有巨石,甚至于還有泥沼。顯然,這是片天然的地形,這個巨大無比的魔法陣,不知道是以什么方法鐫刻在這片廣大的土地之上的。而那棵已經生長了千年的精靈古樹,則是這個魔法陣的樞紐。羅格不由得感嘆這個恢宏無比的魔法陣的神奇,經過千年的歲月,精靈古樹已經完全長成了,千年時間讓它積累了足夠多的魔力,直至最近一年,這個魔法陣才有可能被啟動。這種控制魔法陣啟動時間的手法,讓羅格欽服不已。
但奏響精靈號角只是開始,接下來還得有一系列的布置和安排。他與安德羅妮反復探討了所有行動的細節與可行性,這番討論讓安德羅妮眼界大開。雖然她也是生于豪門,而豪門歷來就是淫亂和陰謀的大本營。但自幼她個性乖僻,又追隨普羅西斯練劍十余年,除了心狠手辣之外,其實還是相當單純的一個女子。羅格訂下的一系列計策之毒之狠,讓她想起來都有些不寒而栗。
私底下,安德羅妮也曾經不止一次地疑惑過,以羅格的陰狠個性,為何會在龍窟之中將救命的天使之淚喂給了自己?
不過,安德羅妮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倒是要看看羅格究竟有多少才干,自己忍辱負重,放過了殺他的機會,換來逼他為家族效力,這一切是否值得。所以羅格一切謀劃,她都是言聽計從,鼎力從旁協助。
直至第三天的清晨,羅格才將一切布置完畢。布置停當后,他終于取出精靈號角,雙手持定,緩緩運起精神力,白玉制成的精靈號角開始發出柔和的白光。他轉過頭來向安德羅妮示意了一下。
安德羅妮身上開始放射出藍焰,星空斗氣運行已接近頂峰。她側身過來,微微俯頭,要去吹那個精靈號角,卻發現羅格不斷將精靈號角往回收,等她的小嘴湊上了精靈號角,幾乎是和羅格臉貼著臉了。
精靈號角只有神使能夠以強大的特殊斗氣吹響。羅格是個魔法師,本身沒有任何斗氣。但他精神力運用純熟,以之掃描過精靈號角之后,已經掌握了如何讓它奏響的特殊脈動,并用精神力加以改變,使之能夠適應安德羅妮的星空斗氣。而安德羅妮斗氣強大,奏響號角毫不吃力。本來精靈號角多少有些神器的味道,除了神使,一般人想奏響它是絕無可能。只是羅格雖然魔力低微,但精神力卻是龐大之極,又窺見了世界本源力量的運行方式,是以掌握號角的特殊脈動反而不是難事。但世上能作到這一點的恐怕沒有幾個人,就算是十大魔導師,魔力強是強了,論起精神力的運用,有幾個反而不如羅格。
羅格嗅著安德羅妮身上的淡淡香氣,看著她如冰如玉的肌膚,感受到數根栗色長發掃過面頰,心中大樂。更是順著她高高的領口偷偷往里面看去,不勝峰巒之美。
“羅格!你不能把號角往外舉一些嗎?”安德羅妮很是不滿。
“好的,好的。”
“羅格!號角怎么又縮回去了?”安德羅妮語氣冷得象冰。
“沒有啊….”
“羅格!你在看哪里?”她怒了。
羅格一聲慘叫,三四道星空斗氣凝成長針,惡狠狠地向他胳膊、屁股、大腿等肉厚的地方刺了下去,就算他皮粗肉厚,也絕對抵擋不住陰毒的星空斗氣。一時之間,酸麻腫脹,種種感覺,折磨得他眼淚都要下來了。
這一番折騰過后,羅格老實了下來。他不老實也不行,心狠手辣的安德羅妮已經威脅說要向他那話兒插上兩針了。
兩人總算配合著吹響了精靈號角。
整個山谷仿佛是一頭已經沉睡了千年的巨獸,在這一刻醒了過來。巨石、古木、花草都輕輕震動起來,精靈古樹慢慢發出綠色的光芒,一道道無形的波動迅速傳向遠方。
安德羅妮和羅格就如站在巨獸的背上,心悸地看著這一切。
波動迅速傳遍了整個中央山脈,驚起了十數處森林的寧靜,也驚動了許多神秘的存在。
里爾城里,圣詹姆斯大教堂的祈禱廳中,教皇坐在寶座上正昏昏欲睡。
“奧古斯都大人到!”廳外的侍從高聲道。
伴隨著侍從的通報,一身血紅披風的奧古斯都已經走了進來。作為神圣騎士團團長,他是惟一有權直接進入教皇的祈禱廳的人。
教皇的祈禱廳永遠是陰暗晦澀的,充滿了歲月的氣息,或者說,充斥著一股老人的味道。任何一個大教堂,只要教皇住進去后,就都會充斥這種味道。每當奧古斯都走進教皇的祈禱廳,這股歲月的味道都會讓他極不舒服。也許真正讓他不舒服的,是教皇吧。只要閉上眼睛,奧古斯都就完全感覺不到教皇的存在,似乎在他面前存在的,只是一片虛空。但是力量達到了奧古斯都的境界,已經能夠感受得教皇真正的力量了。
教皇的力量是一片虛無的存在,廣闊無邊。就連奧古斯都這等觸到神域邊緣之人,也只能感應到一個大致的范圍。
看著昏昏欲睡的教皇,奧古斯都苦笑了一下。他真實的實力已經達到二十級了,足以傲視大陸上所謂的劍圣或者是圣騎士們。然而奧菲羅克卻比他更為強大,選擇了墮落的黃金獅子竟然已經站上了這個世界力量的頂峰!
可是教皇,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老人,卻如此輕易地擊倒了奧菲羅克。同級之間的較量,戰士根本不是魔法師的對手。越到后來,這種差距就越是明顯。
也許,至高神是偏愛魔法師的吧。奧古斯都不由自主地想著。
“陛下,您如此匆忙地召我前來,發生了什么事嗎?”
“奧古斯都大人,你的身體恢復得怎么樣了?”教皇永遠是那副風中殘燭的樣子。
“感謝主,我已經恢復了八成的能力了。”
“這就好,這就好!奧古斯都大人,就在剛才,有人奏響了精靈號角。”
奧古斯都大吃一驚,“卡拉楊和克里斯瑪不是在找到神使前就已經戰死了嗎?難道是那個神使自己找到了精靈號角?未免太巧了一點吧?從時間上看也不對吧。”
教皇微微一笑,道:“應該不是神使。卡拉楊他們戰死的時候離與神使的會合時間還有一個月。就是現在,也還有二十天才是神諭中應該與神使會合的日子。吹響精靈號角的一定是另有其人,說不定就是卡拉楊和克里斯瑪追殺的異教徒羅格。”
“羅格?他應該沒那個本事吹響精靈號角的,就連陛下您和我都無法奏響它,我實在無法想象,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人能夠吹響這個號角。可惜卡拉楊他們那么多人竟然沒有一個活著回來的,不知羅格究竟被殺掉了沒有。那小子精神力異乎尋常的強大,是個魔法天才,又夠陰狠狡猾,既然不肯歸順我們,成了氣候可有些麻煩。”
教皇道:“我感覺得到,羅格還沒有死,而且精靈號角奏響很可能與他有關。”
“陛下,都是我無能,這件事沒有辦好。”
“奧古斯都啊,你又何必自責呢?首次降臨的幾十個低階天使不過是至高神的試驗品罷了。死上一個兩個,又有什么關系?至于精靈族的命運,是好是壞又與我們何干了?眼前要務,是辦好巴伐利亞公國和萊茵同盟這件大事。至于羅格嘛……他似乎是個很識時務的人,也曾經立下過奪得墮入地獄的天使像這樣的功勞,不必再追殺了,能收降最好。你看,卡拉楊和克里斯瑪都殺不了他,說明他是個人才。”
“奧古斯都大人,你既然恢復了八成實力,那也至少相當于一個圣騎士了,這次就由你親自帶領神圣騎士團出征吧。隨我前來的八位圣堂武士你都帶上好了。就讓那些異教徒們再知道一個血天使的威嚴吧!”
“可是陛下,我帶走這些圣堂武士,您的安全……”
“奧古斯都啊,自羅德里格斯一死,這世間雖大,除了時間,又有何人能取我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