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冷禪……”岳不群喃喃一聲,抬頭看向遠方,眼睛里的光芒復雜難明。沒有人比他更明白左冷禪的可怕,他的一身武功,即使比之方證大師,并不遜色,可謂一代武學奇才,驚才絕艷,自己與之相比,差了一籌。
若非左冷禪野心勃勃,想要一統五岳劍派,心有顧忌,想要殺自己,并非難事。
每次想到這里,岳不群皆是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師父,若是左冷禪練了辟邪劍譜,怕是無人能制了!”令狐沖憂慮嘆道。
岳不群點點頭,輕輕嘆息一聲,忽然一擺手:“你且隨我去蕭府一遭。”
“找蕭先生?”令狐沖一怔。
岳不群搖頭:“找定逸師太。”
定逸師太正在蕭府的靜院中,一一察看著弟子們的傷勢,臉色明朗,不似平日的沉肅。
儀琳忽然出現,走到她身邊,湊至耳邊,輕聲稟報:“師父,岳掌門拜見。”
“他?”定逸師太撥動的佛珠停下,眉頭皺起,稍一沉吟:“好罷,為師去瞧瞧。”
說罷,她帶著儀和、儀清還有儀琳,來到了大廳中。
他們雙方碰面,便隨定逸師太來到了一間小院。極為幽靜,乃是她靜修之處。
兩人皆未回避弟子,而是將他們帶在身邊,一起討論問題。
對于左冷禪的野心,他們皆是心知肚明,此時辟邪劍譜的出世,歸于嵩山派手上,左冷禪如虎添翼,更是棘手,他們二人感受到了迫人地壓力。便結成了進退同盟。
“師太,此事若是蕭先生插手,便好辦得多了!”岳不群慨然嘆了口氣。
定逸師太發出一聲冷笑:“他滑溜無比,遇到事情,躲還來不及,哪會沾這一身腥?!”
儀琳坐在儀清師太的下首,聞聽師父之言,櫻桃般飽滿的紅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儀琳。莫要為你大哥辯解,他就是懶人一個!”定逸師太瞥了她一眼,哼了一聲。
“師父……”儀琳聲音嬌柔動人,聽到師父罵大哥,總覺得不舒服。不由的開口。
岳不群輕咳一聲,看了看四周。
“便是蕭一寒在這里,這話也我照樣說!”定逸師太輕哼。
岳不群露出一絲尷尬,隨即一笑化解,呵呵道:“蕭先生行事,高深莫測,岳某難以忖度,不敢置評。”
定逸師太撇了撇嘴。不以為然。“這一次。既然江幫主出面了,想必蕭先生也不會袖手旁觀。”岳不群笑道。
儀琳忙用力點頭。
定逸師太搖頭:“若是他想插手,早就親自現身,派江南云出來,便是懶得動手!”
岳不群搖頭,但笑不語。
“儀琳,待會兒你去問問。他究竟管不管!”定逸師太轉頭對儀琳道。佛珠不動,她輕哼:“事情都是他惹出來的。現如今卻撒手不管了,哪有這個道理?!”
“嗯,我去問問大哥。”儀琳怯生生的點頭。
清晨,蕭月生摟著劉菁美夢正酣,忽然睜開眼睛。
屋內靜悄悄的,陽光映在窗戶上,映得一片雪白,屋內也明亮了許多,柔和的輕紗低垂,將他們二人圍在當中。
他仰面朝天,眨了眨眼,看著床頂的星空圖案。
劉菁香軟的身子緊偎在他身上,枕著他右胳膊,白玉似地臉頰染著紅暈,嫵媚如水,她呼吸細細,胸前的高聳隨之起伏,極是誘人。
“剝剝”窗戶忽然被輕輕敲響。
蕭月生身子不動,嘴皮微動,窗外的儀琳耳邊頓時響起聲音:“儀琳妹子,這么早就過來啦?”
隔著這么遠,他竟施展的是傳音入密之術,免得驚擾了劉菁。
劉菁身子一動,猛的睜開明眸,眼神仍帶著幾分迷離,身子卻繃緊,望向蕭月生。
“是儀琳過來了。”蕭月生輕聲說道,手掌輕拍她背心。
“嗯。”劉菁嚶嚀一聲,又閉上了明眸,重新睡過去。
蕭月生繼續施展傳音入密,輕聲道:“儀琳妹子,先去后花園與南云切磋一會兒武功,我很快起來。”
儀琳輕點臻首,不再說話,步履輕盈無聲,裊裊而去。
她仍舊一身寬大的僧袍,穿在身上,施展輕功時,步履輕盈如離地,衣袍飄動,宛如神仙中人。
過了半晌,蕭月生才跚跚而至,儀琳與江南云正在小畫肪上說說笑笑,笑聲不時響起,宛如玉珠滾盤。
蕭月生一步踏出,如同空中架起一座隱形的大橋,他在虛空中踱步,慢慢落到了畫肪上。
“大哥!”“師父!”
儀琳與江南云各自輕喚,臉上笑意盈盈,心情甚佳。
“儀琳妹子,這么早就過來,可是有什么事?”蕭月生坐下來,笑著問道。
儀琳端起茶盞遞上去,脆聲道:“師父讓我過來,問問你有什么法子沒有。”
“辟邪劍譜?”蕭月生輕呷一口茶茗,眉頭一皺,淡淡問道。
“嗯。”儀琳小心瞧他一眼。低下頭,兩只小手絞在一起,怯生生道:“師父不想讓辟邪劍譜落在嵩山派手上。”
蕭月生默然,輕輕把玩著雪瓷茶盞,似是在思索。
“師父,辟邪劍譜若是落在左冷禪手上,確實不妥。”江南云在一旁幫襯,敲著邊鼓。
蕭月生瞥她一眼,沒有說話,目光散漫。漸漸投向遠處。
半晌過后,他收斂心思,點點頭,道:“好罷,我便出手一次。”
“師叔,這可是難得一見之事,還是你的面子大!”江南云抿嘴嬌笑,輕拍玉手。
儀琳羞澀一笑,瞧了蕭月生一眼。忙轉過頭,不敢再看。
定逸師太盤膝坐在矮榻上,屋內燃著一支檀香,淡淡的香氣繚繞不絕,聞之心神安定。
敲門聲響起。她緩緩睜開眼,溫聲道:“儀琳,進來罷。”
儀琳雖然腳下無聲,但定逸師太卻能斷定是她,諸弟子之中,腳步最輕者,便是儀琳無疑。
儀琳一身寬大地僧衣飄動,緩緩推門而入:“師父。”
定逸師太指了指身旁蒲團:“坐下說話。”
儀琳來到榻上。坐到她身旁。靜靜無語,玉臉低沉,薄薄的眼瞼微微耷拉,似是精神不振。
“儀琳,可是有人惹你生氣了?”定逸師太見她如此,忙關切問道。
這個小弟子脾氣極佳,且心胸淡泊開闊。罕見生氣。
“師父。大哥好像討厭我了!”儀琳抬起頭,眼眶發紅。淚珠盈盈,將要溢出,我見猶憐。
定逸師太一怔,眉頭一挑:“這是為何?!”
“……”儀琳不說話,只是搖頭,淚珠一串串滑落下來,滴到了榻上,落入床單上,印下淡淡的圓痕。
“儀琳,究竟怎么了?”定逸師太放低聲音,溫聲問道,說不出的慈和親切。
儀琳搖頭,仍舊不說話,只是不停的落淚,轉眼之間,打濕了膝下地一大塊地方。
“可是你大哥欺負你了?!”定逸師太陡的提高聲音。
儀琳忙搖頭,抽噎著說道:“不是,……大哥怎么會欺負我?!”
“那你到底是怎么了?!”定逸師太焦躁的問,坐立不安。
儀琳白玉似的小手一抹眼淚兒,苦著臉,輕聲道:“我每次去找大哥,都是要大哥幫忙,不停的勞煩他,也不管他喜歡不喜歡做。”
定逸師太恍然,踏實地坐下來,搖頭一笑:“原來如此,是你是怨為師讓人去逼你大哥罷?”
“弟子不是……”儀琳忙搖頭。
“唉……”定逸師太搖頭嘆息,佛珠撥動,緩緩點頭:“你不說,為師尚未發覺,只覺得你與他說話方便,沒想那么多。”
儀琳不停抹著淚珠兒,抽噎不語。
“好罷,為師親自與他說話。”定逸師太拍拍她肩膀,低聲道:“這點兒小事,怎值得大驚小怪,……莫要再哭了,再哭會變成丑八怪,你大哥不喜歡了!”
“師父瞎說……”儀琳頓時羞澀,用力低頭,紅暈擴散到了脖頸。
定逸師太笑咪咪的看了她半晌,溫聲問道:“儀琳,你大哥可有什么話說?”
“大哥說,他會出手。”儀琳低著頭,聲音極輕,心中再次泛起悲傷之意,對大哥泛起深深的歉疚。
“嗯,這便好!”定逸師太長長吁了口氣,若是此事有他插手,便好辦許多,左冷禪雖然難纏,但在蕭一寒跟前,卻難討好處。第二日,日上三竿,蕭月生起床。
蕭府地大廳上。岳不群與定逸師太早已等得心焦,卻又無法前來催促,只能耐下心等候。
華山派還有令狐沖、林平之、岳靈珊,恒山派則有儀和、儀清與儀琳,各有三個弟子隨行。
寧中則并未隨行,岳不群想來,有蕭一寒在,寧中則跟不跟來,并無大礙,不如留在王宅。跟其余弟子們一起。
定逸師太閉目坐在椅上,手上撥動著佛珠,似是入定,岳不群亦是穩穩坐著,微撫清髯,神情平靜,絲毫看不出焦躁,這價養氣地功夫,定逸師太看在眼中。暗自佩服。
令狐沖坐在岳不群地身邊,身形穩重,一動不動,雙目垂簾,似是打坐入定。正在練功。
隨著劍法精進,他越發感覺內力之重要,獨孤九劍固然精妙絕倫,犀利無比,但若沒有深厚內力支撐,出劍速度太慢,威力大損。
上一次,與江南云切磋時。毫無還手之力。他深受刺激,從此傲氣全無,發奮圖強,宛如變了一個人。
岳靈珊則拉著儀琳說話,聲音頗低,竊竊私語。
“儀琳師妹,你大哥這時候還不起床么?”岳靈珊一身淡粉色羅衫。秀美清麗。
儀琳想了想。吞吞吐吐,眼神游移。輕聲道:“大哥應該起來了吧,可能正在練功呢。”
出家人從不出誑語,她卻犯了戒,不過,她也頗是機靈,加了一些“應該”“可能”,不把話說死,多是猜測之語,算不得犯戒。
“哼,他?!”岳靈珊撇撇雪白細膩的嘴角,不屑的嬌哼。
“大哥不是每天都起來很晚的。”儀琳忙道。
“我還不了解他?!”岳靈珊輕哼,嬌聲道:“睡覺睡到自然醒,懶得要命!”
儀琳默然不語,雖心中不舒服,卻也知岳靈珊所言不差,只能沉默以對。
“嘻嘻,不過,他本事大,懶一些也情有可原。”岳靈珊又嬌笑一聲,讓儀琳臉色一舒。
岳靈珊察顏觀色地本事不強,但儀琳漫無心機,心緒如何,臉上全顯露出來,岳靈珊不是篤鈍之人,自然覺察。
“儀琳師妹,他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整日呆在府中,不嫌悶么?”岳靈珊嬌聲細語問道。
“大哥平日里都在練功呢。”儀琳神情自豪。
“哦,難怪他武功那般厲害。”岳靈珊點點頭。
“蕭先生!”岳不群的聲音忽然響起。
儀琳與岳靈珊轉頭望去,見到岳不群正站起來,抱拳沖門口呵呵笑道。
蕭月生一身青衫,挑開門簾,步履從容而至,一抹陽光伴著他瀉了進來。
“岳掌門,師太,煩勞久候。”蕭月生抱了抱拳,溫聲說道,臉色平和。
定逸師太睜開眼,雙手合什一禮,她心下明白,若不是有儀琳在,怕是蕭一寒根本不會出手。
“大哥。”儀琳怯生生地輕聲喚道。
蕭月生溫和一笑,點點頭,轉身對岳不群道:“岳掌門,咱們馬上出發罷,……只是咱們得一路急行,若是輕功不佳,怕是跟不上。”
岳不群點點頭,轉身望向令狐沖三人,道:“沖兒,你帶著他們回去,為師一人足矣。”
“師父……”令狐沖忙道,心中急切,想要一起。
正在此時,門簾再動,一道曼妙地人影出現,挾著淡淡幽香,卻是一身月白襦裙的江南云裊裊進來。
“儀和,儀清,你們回去,讓儀琳跟著我便可。”定逸師太轉身,對儀和師太三人道。
儀和師太性子果斷,點頭道:“師父一路小心!”
“爹爹,為何她能去,我便不能去?!”岳靈珊見到江南云,頓時嬌聲哼道。
“你地輕功太差!”岳不群瞪她一眼。
岳靈珊頓時語塞,卻又無奈,只能以明眸狠狠地剜著江南云,極是不忿。
江南云似是沒有看到她,跟岳不群與定逸師太見禮,來到蕭月生跟前,輕聲道:“師父,人已經跟丟了。”
岳不群與定逸師太頓時望了地來。
“嗯,湯英鶚輕松不俗。”蕭月生點頭,淡淡說道。
見師父如此說,江南云頓時松了口氣,知道師父定是別有高招。
蕭月生帶著江南云,定逸師太身后是儀琳,僅有岳不群孤身一人,沒有弟子。
令狐沖看著他們離開,手指甲深陷至手心中,鮮血流出而不自知,發奮之念更加濃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