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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八零章 戰正酣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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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八零章戰正酣(下)

  因為摸不清明軍底細,俺答暫緩渡河,同時令長子辛愛黃臺吉,率一萬騎兵追擊馬芳的部隊。(小說)火眼金睛的俺答汗,已經看出這支馬家軍,遠遠不及當年,所以并未動用主力圍剿。

  而馬芳這邊,也沒有小富即安的習慣,稍事休整、重新整編后,便積極應戰,連續在兔兒嶺,飲龍河等地與辛愛接戰。因為戰斗經驗不足,起先幾戰都吃了虧,但好在馬芳知己知彼、指揮若定,一班馬家軍的舊將,更是發揮了骨干作用,幫助菜鳥們克服了慌亂情緒。加之裝備了大量的鳥銃,并采取了最新的戰法,使蒙古騎兵不敢過分靠近,這才沒有被沖亂陣腳。

  要不怎么說,戰場是最好的學堂呢,幾場接戰下來,官兵們終于擺脫了恐懼,可以正常發揮水平了。這時馬芳多年苦心練兵的心血,終見效果,他身先士卒,率領勇猛的馬家精騎為先鋒,帶領大部隊反復拼殺。火槍與鐵騎相互配合沖鋒的戰術,令只善騎射的蒙古軍接連受挫。刀兵,火槍兵,騎射手波浪般來回縱馬沖擊,整齊劃一的沖殺與轟鳴呼嘯的火槍彈丸下,先前不可一世的蒙古騎兵紛紛被打落馬,幾次接戰皆傷亡不輕。

  但蒙古軍隊畢竟訓練有素,每遇戰事不利,隨即能夠發揮機動性優勢,通過交替掩護的方式安然撤退,隨后一日連續五戰,馬芳攻,蒙古軍敗,馬芳追,蒙古軍退,雖節節勝利,卻始終不能重創敵人。

  而且經過接連吃癟后,辛愛黃臺吉已經了解了明軍的新戰法,他發現對方的火槍手雖然厲害,但存在明顯的缺陷。第一,要下馬射擊,機動性差,第二,雖然排槍射擊的殺傷力大大加強,但每一擊之后,都會騰起濃重的白煙,無法連續射擊。第三,需要大量騎兵保護,而明軍人數有限,不可能防護周全。這樣只要以正面突擊和兩翼包抄相結合,堅決沖擊內線便可奏效。

  為了確保一擊成功,他向父汗請求增援,俺答果然在第二天,派來了布彥臺吉和丙兔臺吉,兩人各率一萬兵馬,居于黃臺吉兩翼,對明軍形成合圍之勢。馬芳見勢不妙,率軍向南撤退。

  蒙古人對消滅明軍興趣寥寥,若是平時,是斷不會追擊的。但凡事總有例外,當對面是給他們帶去無數恥辱的馬芳和他的馬家軍時,黃臺吉和他的弟弟們,不愿放過這個報仇的機會。況且,俺答對馬芳恨之入骨,若能將其擒獲或格殺,父汗必然大悅,定然重重有賞。

  畢竟是馬背上的民族,同樣都是騎馬,蒙古騎兵的速度要快于明軍。眼看要逃脫不掉,又是敵眾我寡之下,馬芳當機立斷,命部隊改變方向,進入馬蓮堡就地設防……明軍不善野戰,為了防御韃虜入侵,只好在邊界省份修筑了很多城堡,以備部隊隨時進入,據城池以火器抵抗蒙古騎兵。馬蓮堡就是其中較大的一個,馬芳清晰記得,十年前還曾經在這個要塞舉行過大兵演,最多能進駐十萬軍隊呢。

  當部隊開進馬蓮堡,馬芳卻傻眼了,這個每年兵部都要撥款修繕的要塞,竟然已經成了危城……這才過了幾年啊,黃土夯成的城墻上,隨處可見驚人的裂縫,站在上面都膽戰心驚,唯恐把它踩塌了。馬芳不由憤憤問候某些人的十八代祖宗,這已經不是貪污問題了,而是赤luo裸的禍國。

  他身邊的副將趙勇見狀,焦急道:“大人,馬蓮堡已經不能為我們提供防御了,咱們還是趕緊離開吧”其余將領也點頭表示贊同。

  “離開?能上哪去?”馬芳站在城門樓上,瞇著眼道:“蒙古人須臾便到,離開這里我們難逃覆沒。”

  “那就抓緊修繕一下城墻。”趙勇等人又建議道:“雖然來不及了,但也聊勝于無吧。”

  “不必,”馬芳又拒絕道:“這時候修城墻,只能暴露我們的虛實,讓蒙古人下定決心強攻。”

  眾將不由心中驚慌,他們知道,此時從側翼包抄的譚綸和尹鳳等人,應該還遠在百里之外,萬全右衛守軍兵力單薄,也斷然不會來救,其他人更是指望不上。現在自己所處的馬蓮堡,已是徹頭徹尾的‘絕地’。將軍卻堅持固守,還不讓搶修,這不是帶著大家往死路上走嗎?

  馬芳卻不管他們怎么想,他在城頭升起自己的將旗,又命令部下在城中大張旗鼓,擺出數萬精兵坐鎮的假象。待一切擺弄停當,蒙古人也趕到了馬蓮堡,看到城頭飄揚的‘馬’字大旗,懾于“馬王爺”的威名,黃臺吉兄弟未敢立刻發起強攻,僅派小股騎兵連續試探。馬芳鎮定自若,坦然應對,每次都使他們有去無回,讓蒙古人更加看不出端倪。

  不明虛實的黃臺吉等人不敢攻城,僅用硬弩和漢奸所制的土炮不斷轟擊城頭。從下午一直攻擊到黃昏,竟把年久失修的馬蓮堡城墻,轟塌了十幾丈長的一段。在蒙古人的歡呼聲中,馬芳的部將連忙要帶人去修繕城墻,卻遭到馬芳斷然制止。

  非但不管那坍塌的城墻,相反還命令全軍偃旗息鼓,甚至對蒙古軍隊的騷擾也不再還擊,一時間全軍‘寂若無人’,大搖大擺的跟對手唱起了‘空城計’。

  那廂間,幾個臺吉發生了激烈的爭執,布彥認為對方是虛張聲勢,丙兔卻覺著其中有詐,辛愛則一會兒覺著這個有道理,一會兒認為那個說得對,遲疑著沒法下決心。

  入夜后,為試探馬芳虛實,黃臺吉命部下大張旗鼓,擺出全面進攻的架勢,甚至點起火把,在城下徹夜吶喊辱罵,一時間‘野燒蝕天,囂呼達旦’,令城內官兵驚恐莫名。馬芳卻不慌不忙,命部下堂而皇之打開馬蓮堡城門,自己在軍帳里安然靜坐,對蒙古軍的挑釁充耳不聞。

  如此主動的空門盡露,與引頸就戮有何區別?馬家軍的老班底還好,那些新加入的軍官,全都嚇得面無人色,極力勸馬芳不要如此冒險——一旦蒙古人頭腦一熱、沖進城來,那大家全都成了甕中之鱉,一個也逃不出去。

  馬芳卻泰然自若,對他的將領道:“如果是俺答親至,我一定聽從你們的建議,但現在卻是他的三個兒子,諸位應該都聽過‘三個和尚沒水吃’的故事,這三個人都不愿意讓自己的人馬冒險,結果只會是不了了之。”

  “您這是賭博。”有人一針見血的道破。

  “是又如何?”馬芳瞇眼看著那人,嘴角掛起一絲譏誚道:“只要我最后贏了,那就沒人能說三道四。”主將如此強硬的態度,所有人只能聽天由命了。

  虛虛實實下,蒙古軍果然上了當,馬王爺的赫赫威名,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唯恐那城里真埋伏了大軍,被明軍關門打狗,造成慘重的損失……要知道,在弱肉強食的草原民族,什么尊貴的血統,崇高的聲望都是白搭,只有實力,強大的實力,才是地位和權勢的保證。所以三人都不愿冒著損兵折將的危險,去為別人探個虛實。結果叫囂整夜,竟只派了幾支小分隊進城試探,出來后也只是說,城里好像潛伏著千軍萬馬,但究竟有多少明軍,都埋伏在什么地方,卻一概說不清楚。

  偵查沒有讓臺吉兄弟們消除疑慮,反而使他們更加迷惑。經過一夜的折騰,天亮時,蒙古人似乎決定暫且撤軍,再作打算。

  而此時的馬蓮堡中,馬芳正對著他的將士,作著最后的戰爭動員:“敵人退卻了,面對空城而不敢入,可見他們是怕我們的”在擔驚受怕中憋了一夜的將士們,全都如釋重負,放聲笑起來。

  馬芳擺擺手,待眾人安靜下來,便繼續道:“這招險中求勝的‘空城計’,最終為咱們贏得了寶貴的時間,可見蒼天也是保佑咱們的現在約定的日子已經到了,是我們展開反擊的時候,弟兄們,跟我沖出去和他們決一死戰”

  “決一死戰決一死戰”見將士們士氣高漲,馬芳立刻下令全軍追擊。早在馬蓮堡中養足了體力的將士們,悍然從坍塌的廢墟里沖出,高舉著雪亮的馬刀,直沖向正在撤退的蒙古人。幾個臺吉見狀故技重施,交替掩護,且戰且退,目的地也很明確,是西南幾十里外,一馬平川的平原地帶。

  原來辛愛和他的弟弟,經過一夜的商量,決定改變策略……你不是想用計賺我們嗎?現在我們也用計。具體的方針是,先以小股騎兵詐敗誘使馬芳輕進,企圖將其誘引至平原開闊地帶,再發揮蒙古騎兵的機動力聚而殲之。見馬芳果然率部突進,幾個臺吉大喜過望,強按住迫不及待的心情,一直退到平原地帶,正欲下令合圍殲之,卻見斥候面無人色的奔來,惶急道:“大事不好,我軍兩翼突現大量明軍騎兵”

  三人登時傻了,丙兔臺吉火冒三丈道:“不可能,除非他們用飛的”他們對自己的速度很有自信,不相信馬家軍能后發先至。

  生氣歸生氣,誰都知道斥候不敢胡說八道,辛愛沉住氣道:“人數有多少?”

  “南北最少各有一萬”

  見邊上有個土坡,辛愛策馬奔上去,從懷中掏出一柄千里鏡,順著斥候所指的方向遠望。今日天公作美,萬里無云,果然能看見十幾里外,有煙塵騰起,憑經驗,人數不會少于一萬。

  再看南邊,也是如此,辛愛終于變色道:“中了明軍的埋伏”

  “那我們趕緊與父汗匯合吧”布彥惶急道。

  “不行,”丙兔馬上否定道:“此處往東北,盡是丘陵小路,正適合敵軍設伏,我們現在回去,八成要中埋伏的”有了白蓮教漢奸相助,他們對這一帶的地形了若指掌。

  “是啊,”和他們一起的漢奸丘富也附和道:“昨日有教徒來報,說東北方向幾座橋梁被毀,道路也被人堵塞,看來明軍確實有埋伏。”

  經他們這一說,布彥也不該再提和父汗匯合了,辛愛只好一面命人不惜一切代價,把情況通知父汗,一面帶著部隊暫且往西撤去,準備避過明軍的風頭,從大同以北迂回與父汗匯合。

  突然出現的明軍,正是譚綸和尹鳳率領的包抄部隊,他們曉行夜宿,隱藏好行跡,耐心的等待時機。直到時機合適,才從藏身之處殺出,和馬芳從東南北三面,氣勢洶洶的殺向蒙古人。

  三個臺吉見勢不妙,連忙撤退,雙方一個追一個逃,當天下午進入了山西境內的陽和衛。其間幾次接戰,蒙古人靠著騎射高超,都讓明軍吃了虧,雙方的距離也越拉越遠。但蒙古人一夜未歇,又疲于奔命大半日,已經是人困馬乏,早就戰意全無,只想快點脫離戰場,好生休整一番,再作打算。

  這時眼前又出現了兩條岔道,黃臺吉問道:“這都是通向哪里?”

  “往北是十五梁,山梁道道,崎嶇難行。”白蓮教的丘富,在叛變前曾是大同右衛的一名哨長,對這里一草一木都了若指掌:“往西是大南凹,過去就是一馬平川了。”

  辛愛向北看,果然見山巒重重,好容易把追兵甩下一段距離,要是被大同出兵在山間設伏,攔住去路,情況就糟糕了;再向西眺望,只見前方大道寬闊,一眼看去,也沒有山梁丘陵之類易遭埋伏的地形,于是下定決心道:“往西”

  于是三萬蒙古騎兵繼續向西,一頓飯的功夫,便到了大南凹,卻聽斥候來報,前面發現數千明軍步兵,正嚴陣以待。

“什么?”辛愛先是一驚,然后怒極反笑道:“好好,真把我們草原的雄鷹,當成是怯懦的母雞了,區區幾千步兵,也敢螳臂當車”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先是被馬芳在馬蓮堡耍了一夜,又被明軍大部隊追著屁股攆了半天,這位俺答汗的長子,自認的草原天驕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讓馬芳欺負欺負也就罷了,他不能容忍些許步兵竟也在敢太歲頭上動土要知道前面是一馬平川的原野,想打埋伏都不可能,在這種地形上,對騎兵來說,多少步兵都是砍瓜切菜,根本造不成威脅更何況己方還數倍于敵軍  這時候肯定不能再逃避了,不然辛愛就要自己找塊奶酪撞死了。

  “沖過去,踏平他們”辛愛抽出了馬刀,早就憋足了火的蒙古勇士們,亮出雪亮的馬刀,悍然向前沖擊。

  蒙古人面對的,正是戚繼光和他的神機營。

  自十月初五接受任務后,神機營便開始了五百里急行軍。五百里路要在三天內趕到,即使換成騎兵,也已經是極限了,更何況神機營有大半靠兩腿走路的步兵,還有上百輛笨重的戰車……每輛車雖然配了兩匹馱馬,但將近兩千斤的重量,如果不加上人力的話,每天只能走四五十里,等趕到目的地,黃花菜都涼了。

  所以車營的將士們全都赤膊上陣,用繩子拉,用手推,硬是讓沉重的戰車跟上行軍的速度。但付出的代價也是慘重的,頭天還好些,到了第二天,走著走著,有些士卒的步子就踉蹌了,突然栽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戚繼光根本不停留,只是留下一隊騎兵,收容掉隊的官兵。他不停催動部下不分晝夜的前進前進,一路上,連停下來吃口飯的時間都不給,所有的官兵,包括他自己,都是邊走邊吃……吃一口繼光面,喝一口涼水,再吃一口,再喝一口,一頓飯就這樣解決了。

最終靠著頑強的毅力和耐力,在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后,戚家軍創造了三天行軍五百里的奇跡。這奇跡不可復制,因為換了這世上其它任何一支隊伍,都經受不起如此高強度的行軍,只有訓練嚴苛、軍法森嚴、且官兵具有榮譽感和責任感的戚家軍,才能完成這一史無前例的大機動  看著部下嚴陣以待,靜候蒙古軍隊的出現。戚繼光深吸口氣,暌違十四載,邊塞的風依然如此剛烈。自己在花柳繁華之地浴血奮戰十年之后,終于回到了最初的戰場,就讓北方的同僚看看,他戚元敬是不是只能在南方欺負一下蟊賊,遇到蒙古騎兵就現原形呢?——

  分割——

  補上的,繼續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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