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國昭恭敬叩頭之后,慢慢起身轉了過去。
黑衣‘女’人推了推她鼻梁上的墨鏡,微笑望著嚴國昭,這‘女’人赫然就是已經被宣告死亡多時的海瑟夫人。
嚴國昭的臉上泛起一絲笑意:“別來無恙?”
海瑟夫人點了點頭道:“仍然茍活在這個世界上。”
“章碧君死了!”
海瑟夫人的表情不為所動:“她沒那么容易死吧?”
嚴國昭道:“我親眼看到了她的尸體,不會有錯。”
海瑟夫人抬起頭又看了一眼佛像,低聲道:“佛曰眾生平等,過去我也曾經相信過,可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是不可能平等的,只有死后,才能塵歸塵土歸土。”
嚴國昭道:“那也未必,有人可登極樂,而有人要下地獄。”
“身后事,管那么多干什么?”海瑟夫人一臉的不屑。她并不想在佛像前繼續談論下去,指了指對面小山上的觀景平臺,嚴國昭陪著她走了過去,雨后空山,寂寥無人,陽光從東南方天空的云層中綻放出來,照耀大地,回頭望去,大佛的周身仿若籠罩在一片圣光之中。
海瑟夫人道:“人類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欺騙自己,在佛前虔誠祈福,祈求佛祖保佑,可他們有沒有想過這尊佛像其實是自己建起來的?”
嚴國昭道:“人活在世上總得有個信仰,你不要忽視信仰的力量。”
兩人登上觀景臺,諾大的山林之中只有他們兩個,陽光照遍觀景臺的每一個角落,微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飽嘗一夜的水分也被風吹散,‘迷’‘蒙’的水汽隨風散落在山林中空氣中,他們沐浴在這片清新中,眼前出現了一道朦朧而不失瑰麗的彩虹。
海瑟夫人感嘆道:“好美啊!”
嚴國昭道:“停下腳步欣賞風景的確是一件美事“,”。”
海瑟夫人道:“人活在世上就不可能停下腳步,正是因為時光匆匆。才營造出那么多讓人回味的美景。很多時候,值得回味的并不是景‘色’,而是時光……”說到這里她的心頭感到一陣莫名的憂傷,雙手扶住前方的憑欄,輕聲嘆了一口氣。
嚴國昭道:“明先生和山姆之間產生了問題。”
海瑟夫人點了點頭道:“我就知道章碧君沒那么容易死,她生‘性’多疑,做事謹慎。除非是自己人下手。”她意味深長地看了嚴國昭一眼,嚴國昭對這件事知道的如此清楚,而且他又親眼目睹了章碧君道尸體,所以不難推斷出他和章碧君的死有著極其密切的關系。
嚴國昭道:“仇恨會讓人失去理智,不但會毀去他們自己,還會把我們牽累其中。”他望著海瑟夫人道:“你應當明白這個道理!”
海瑟夫人沒有說話。目光望向遠方的海面,追逐著海天之間的部分,為了替許常德和兒子復仇,她曾經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最后不得不選擇人間蒸發來逃避,在多數人的心中她已經是個死人,經歷這件事,她似乎平和了許多。可是她心中明白。自己仍然沒有放下。道理很多人都明白,但是真正能夠做到的卻是少之又少。
嚴國昭道:“山姆已經失控了。”
海瑟夫人低聲道:“章碧君的死會讓他發狂的。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問題?”
嚴國昭嘆了口氣道:“我不關心,我也不在乎,我現在只想最大程度地保住我們的利益,苦心經營了這么多年,我不想一切付諸東流。”
海瑟夫人搖了搖頭:“你還不了解他們的可怕。”
薛世綸抵達北港之后突然改變了想法,他決定不去見章碧君的遺體,旅途讓他徹底冷靜了下來,他和章碧君之間的關系幾乎沒幾個人知道,章碧君在國安內部身居高位,她的死必然引起國安震動,在這種敏感時刻趕著去見她最后一面顯然是不明智的“,”。
真正懷念一個人可以放在心底,一旦想通了這個道理,薛世綸就徹底冷靜了下來,可是心中的悲傷卻越發深重了。
蕭國成親自去機場接了薛世綸,坐進他的汽車內,蕭國成低聲道:“事情已經基本上查清楚了,要不要先去見她最后一面?”
薛世綸搖了搖頭:“算了,本來是這樣想的,可來到這里,我又改變了主意。”
蕭國成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節哀順變。”他的目光中充滿了對老友狀況的同情,可心中卻并不是那么想。
“去白島休息一下!”蕭國成建議道。
薛世綸道:“就在北港吧,我還有一些事情想要去辦。”
蕭國成安排薛世綸下榻在金‘色’港灣大酒店的總統套房,薛偉童雖然跟隨父親前來,但是和蕭國成打過招呼之后,就沒有陪同,她知道父親這次前來肯定有重要事情去辦。
薛世綸坐在落地窗前,一言不發地望著前方的港灣。
蕭國成沏了壺茶,分別給薛世綸和自己倒了一杯。
“謝謝!”薛世綸端起面前的那杯茶。
蕭國成道:“咱們之間還要這么客氣嗎?”
薛世綸抿了口茶道:“我對不起她!”
蕭國成望著薛世綸,卻只看到他側面的輪廓,雖然如此,他仍然看到了薛世綸深深的悲傷,有一種快樂是建立在別人的悲傷之上,蕭國成正是如此。
蕭國成道:“她怎么會來北港?”
薛世綸低聲道:“有人拿桑貝貝當‘交’換條件。”即使是現在薛世綸仍然沒有直接提起安達文的名字。
蕭國成道:“世綸,我們都已經不再年輕了,有些事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也無力挽回。”
薛世綸道:“我明白!”
薛偉童受不了這壓抑的氣氛,雖然北港的天氣已經放晴,可是她總覺得心頭堵得厲害,在酒店剛剛安頓下來,她就撥通了張揚的電話:“三哥,我到北港了!”
張大官人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剛剛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不久,雖然經歷了一番驚心動魄的戰斗,但是現在他的生活必須要回歸到平靜之中,只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薛偉童的到來是張揚意料中的事情,他隱約猜到了薛世綸和章碧君之間的關系,章碧君之死會牽動很多人,薛世綸選擇在這個時候來到北港,從某一層面上證明了他和章碧君之間非同尋常的關系。
張揚道:“偉童,你來北港怎么沒提前跟我說一聲,你在哪里?我這就過去見你。”
薛偉童將自己現在所住的地方告訴張揚,說完之后又道:“算了,你暫時不要過來了,等事情辦完了,我會去找你。”其實直到現在薛偉童也不清楚為什么父親要來北港。
張揚道:“薛叔叔一起來了?”
薛偉童嗯了一聲,此時聽到有人敲‘門’,她向張揚說了一聲,掛上電話,起身去開‘門’。
薛世綸在‘門’外站著,他向‘女’兒道:“童童,咱們去你項伯伯墳前看看。”
張揚剛剛放下電話,他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打來電話的卻是杜天野,這個周末杜天野的外公邱鶴聲一家要前往清臺山和陳崇山見面,所以杜天野特地通知他一聲,看他能不能‘抽’出時間去清臺山相聚。
張揚答應得很爽快,其實在此之前他就已經答應過了陳崇山,和杜天野約好具體的見面時間,張揚又想起薛世綸前來北港的事情,心中盤算著于情于理都得要親自前去拜會他一下。
就在此時北港公安局長趙國強來了,張揚笑著站起身來:“趙局,今兒什么風把你吹過來了?”
趙國強道:“我剛巧來濱海辦事,所以順便來你這邊一趟。”
張揚道:“有什么指教?”
趙國強道:“兩件事,一件事是要告訴你,我爸下午來北港,常書記指定要由你陪同出席今晚的歡迎宴會,他讓我通知你一聲。”
張揚苦笑道:“我在你們家老爺子面前好像并不討喜。”
趙國強道:“依著我道意思也是盡量回避不見的,可常書記都發話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張揚點了點頭道:“去,你爸也不能當真把我給吃了。”
趙國強道:“昨晚發生在黑石礁附近的海上槍戰你聽說了嗎?”
張揚道:“什么海上槍戰啊?”這廝揣著明白裝糊涂。
趙國強道:“你昨天好像并不在濱海啊。”
張揚道:“這樣啊,我有點‘私’事兒去辦,這也要‘交’代清楚嗎?”
趙國強道:“死了不少人,海上發現了七具浮尸,其中一具是國安十局的負責人章碧君。這么大的事情,難道你一點風聲都沒聽到?”他顯得一臉的不信任。
張揚道:“聽說了,聽你說的,你以為我當市委書記很閑啊?濱海這么多的工作都要等我去做,我哪有功夫去關心北港附近海域上發生的槍殺案,趙局啊趙局,你該不會懷疑到我頭上吧?”
趙國強笑了:“我可沒說這事兒是你干的,我就是隨口那么一說。”
張揚道:“本來我晚上想去拜訪薛世綸的,想不到你爸過來,常書記又給我下了死命令,得,我現在就得去。”
趙國強道:“薛世綸來了?”
張揚道:“聽你這么一說,好像薛世綸這次來北港可能和章碧君的死有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