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請張戰備坐下,讓傅長征去給他倒茶。
張戰備坐在沙發上很是局促,過了一會兒方才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掏出一盒石林,這是他自認為能夠拿得出手的好煙,哆哆嗦嗦抽出一支想要給張揚上煙。
張揚笑道:“八叔,我不抽煙。”他去拿了盒中華煙,遞給張戰備。
張戰備手足無措道:“張……張揚……我哪能收你煙……”
張揚笑道:“客氣啥。”他看出張戰備的緊張,抽出一支幫張戰備點上,吸煙雖然對身體健康有害,可是對舒緩緊張情緒還是有一定作用的。
張戰備一煙在手,果然鎮定了許多,他嘿嘿笑道:“張揚,我真沒想到,真沒想到你居然是這么大的官,辦公室這么大,厲害啊,厲害,咱們老張家總算出了一個高官,祖墳冒煙了,祖墳冒煙了。”
張揚笑道:“八叔,我算什么大官,縣處級干部而已。”
張戰備道:“當然是大官,西山縣的縣委書記不如你大吧,他是縣委書記,你都市委書記了,我見過一次,他來盧家梁視察那個威風啊,俺們鄉長跟在后面陪著笑臉,說句不好聽的話跟孫子似的,可俺們村支書見到鄉長的時候,他又跟孫子似的,別看支書在鄉長面前是孫子,可到了俺們面前就挺起了腰桿,一副牛逼哄哄的面孔。”
張揚哈哈大笑起來,張戰備話糙理不糙。
張戰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張揚。你別笑我啊,叔山里出來的沒啥文化,說話沒輕沒重的。”
張揚道:“很好啊,自家人,說話搞那么多虛頭巴腦的東西干啥?就是應該直來直去。”
此時常海天打來電話,說起明天公開招標的事情,張揚道:“你們看著辦。既然交給你們了,我就信任你們。”
張戰備一旁看著張揚指揮若定的樣子,心中對這位本家侄子更是佩服了幾分。等張揚放下電話,張戰備道:“張揚,我看你也挺忙的。我先走了啊。”
張揚道:“八叔,您大老遠來到濱海,連飯都不吃就走?”他看了看時間已經到了下班的點,示意張戰備等著,讓傅長征去把周山虎叫過來。
張揚向張戰備道:“八叔,咱們今晚就去市委招待所吃點兒,晚上我就安排你住在那里。”
張戰備道:“不了,你那么忙,我咋好意思麻煩你呢。”他是個老實人。
張揚道:“不許說不,要是讓老家人知道你到我這里連口酒都混不上。誰還把我當成自家人,走,我也得吃飯,咱爺倆啊,一邊喝酒一邊嘮嗑。”
張戰備相當的激動。他有點受寵若驚,之前的二十多年他都不知道有這么一位本家侄子,想不到張家的這個唯一男丁居然那么的有出息。
周山虎趕到市委招待所餐廳的時候,張揚和張戰備都已經到了,張戰備看到周山虎欣喜道:“虎子!”
周山虎樂呵呵握住張戰備的手臂:“戰備叔,您怎么來了?”周山虎并不知道張揚認祖歸宗這檔子事兒。他有些詫異道:“您也認識張書記?”
張揚道:“他是我八叔,你說我們認識不?”
周山虎道:“張書記,您和我是老鄉,這么久了,我咋一直都不知道呢?”
張揚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晚上沒什么事吧?”
周山虎道:“本來約好了和希婷電影,戰備叔來了,我就不去了,陪他喝酒。”
張揚道:“跟希婷說一聲,她要是愿意,一起過來吃飯吧。”
周山虎應了聲,去打電話了。
傅長征過來安排好了酒菜,他在張揚耳邊小聲說了一句,卻是招商辦副主任喬夢媛在外面吃飯。
張揚走了出去,來到大廳果然看到喬夢媛正坐在窗前等著上菜。這段時間喬夢媛一直都住在市委招待所,平時都在這邊餐廳吃飯。
看到張揚,喬夢媛嫣然一笑:“有業務啊?”
張揚道:“怎么一個人吃飯,也不叫我?”
喬夢媛道:“我習慣一個人啊!”
張揚道:“走,一包。”
喬夢媛搖了搖頭道:“算了,我吃完飯還要回去審核一遍招標書,明天就要正式開始了。”
張揚道:“走吧,沒外人,我老家的親戚,是不是想我拖你過去?”
喬夢媛拗不過他,嘆了口氣,輕聲道:“我吃完飯就走啊!”
張揚點了點頭,帶著喬夢媛來到房間內,喬夢媛認得張戰備,上次帶母親的遺體從小石洼村出來,就是張戰備劃船把他們送出去的。
張戰備也記得喬夢媛,山里人沒見過這么多漂亮女孩子,見一個記憶很深,張戰備以為喬夢媛是張揚的女朋友,他呵呵笑,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
張揚道:“你們見過,夢媛,這是我八叔。”
喬夢媛微笑道:“張叔叔好。”
張戰備道:“都是自家人,呵呵,真是郎才女貌,上次我就看出來了,你們倆果然是一對兒。”
喬夢媛被張戰備說得滿臉通紅,正想解釋,卻聽張揚道:“八叔,你看我們倆還般配嗎?”
張戰備道:“般配,般配,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喬夢媛知道張戰備誤會了,可是聽在耳朵里甜在心里,她輕聲道:“張叔叔,我們是普通朋友。”
張戰備笑道:“俺懂,俺懂!”
望著張戰備一臉開心的笑,喬夢媛的臉越發紅了,周山虎這會兒回來了,菜也端了上來,周山虎給幾人倒上酒,張揚很體貼地吩咐周山虎不要給喬夢媛倒酒,端起酒杯道:“八叔,歡迎您到濱海來。”
他們碰了碰酒杯,張戰備一飲而盡,他感慨道:“張揚,八叔來這里之前,真不知道你是這么大的官兒,我到你辦公室之前都不想進去了。”
“為什么啊?”
“我怕給你丟人,我就是個農民,害怕攀不上你這個市委書記。”
張揚笑道:“這話咋說的,八叔,這人啊沒有什么高低貴賤之分,咱們之間血脈親情,那可是實實在在的,你是不想認我這個侄子吧?”
“認,一定認,早就認了。”張戰備喝了幾杯酒之后,話也多了,也沒有那么局促了,他笑道:“我這次從家里出來,俺爹專門讓我背了一口袋山里的干貨,要我給你帶過來,可門衛不讓我帶東西進去,我先存他們那兒了,回頭你別忘了取回來。”
張揚點了點頭道:“爺爺還想著我啊。”
“想,整天念叨你,要你抽時間再回咱們家鄉看看。”
張揚笑道:“一定去。”
周山虎敬了張戰備一杯酒道:“戰備叔,你這次是路過呢,還是專程過來。”
張戰備道:“咋能路過呢?再往東就是大海了,我又不去東海龍宮。”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張戰備道:“我是來干工程的,咱們村里這次跟我出來了二十多口子人呢,都在保稅區干工程呢。”
張揚道:“八叔,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張戰備搖了搖頭道:“沒,真沒有,我就干些小工程,你幫不上忙,我出門的時候,你爺爺專門交代我,沒事不要麻煩你。”
張揚道:“真要有事一定要跟我說,在濱海我還是能夠幫你解決一些問題的。”
張戰備道:“我知道,可是我能解決,今天過來不是求你辦事,就是想見見你,咱們老張家到了你這輩就你一個男丁了。”
喬夢媛以茶代酒敬他道:“張叔叔,謝謝您上次幫忙。”
張戰備喝了點酒,說話也隨便多了:“呵呵,都是一家人,你是我大侄子的對象,早晚就是咱們老張家的人,一家人客氣個啥。”
喬夢媛羞得滿臉通紅,眼角的余光看到張大官人咧著個大嘴傻樂,她不由得遷怒到了張揚身上,在桌下抬腳踢了張揚一下。
周山虎是只當沒聽見,在那兒悶頭吃菜。
張揚道:“八叔啊,您住哪兒啊?”
“工地有宿舍。”
“今晚留下來住吧?“張戰備道:“不啦,回頭我去工地宿舍,明兒一早還得上工。”他酒癮不小,又喝了一杯酒,望著喬夢媛,他想起了一件事:“對了,上次過世的那位是你母親吧?”
喬夢媛點了點頭道:“是!”
張戰備道:“當時我沒想起來,你走了之后,我才想起來,你媽當年來過我們小石洼村。”
喬夢媛微笑道:“張叔叔,您當時還很小吧,怎么會記得這么清楚?”
張戰備道:“當時我十二歲,要說我們山村里從來沒有來過這么俊俏的城里姑娘,說起來跟你有點像呢,我記得特別清楚,她來我們村的時候,我們村轟動了,都跟著去看,后來說她是找蕭知青的。”
喬夢媛道:“蕭知青?”
“蕭明軒,是你爸爸吧?當時跟你媽正處對象呢。”
張大官人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他真是哭笑不得,這件事他一直都瞞著喬夢媛呢,想不到自己的這位八叔喝了點酒,倒豆子一樣全都說了出來。
喬夢媛何其聰穎,此時已經知道張揚有很多的事情在瞞著自己,一雙妙目盯住張揚,分明流露出了深深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