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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歷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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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院,上房。

  因孫禮與李氏兄弟。都是李氏的孫輩,所以就留在這邊擺飯,也有閑話家常的意思。

  長生、天佑、恒生三人,也被叫過來陪客。

  雖說天佑、恒生年歲小,但一個已經是廩生,一個是皇子伴讀,眾人倒是不敢輕視這兩個小表弟。至于長生,年紀雖小,卻是長輩,眾人也都禮數周全。

  李氏請高太君坐了主位,自己坐了高太君左手,左邊依次是李語、李誠;長生坐在高太君右手,右邊依次是孫禮、天佑、恒生。

  曹颙接了十六阿哥的帖子,下午去那邊吃席,并不在家中留飯。

  李語、李誠兄弟兩個,原擔心李氏遷怒,頗為拘謹。李氏卻是慈愛如常,仔細問了幾句家務,還專程問了李語之妻懷孕之事。

  高太君反而沒有多說話,只是見李誠清減了,叮囑了幾句叫他愛惜身體的話。

  李誠恭敬地聽著。心中卻是一嘆,曉得自己母親的不孝到底傷了老祖的心,老祖不再插手李家家務。

  老人家一輩子的積蓄,都花在安置他們上,卻落得無處可依,寄居女兒家。

  當著長輩的面,他什么也沒說,只是離開后,他對李語道:“二哥,有什么法子能快些賺錢?要是早些將老祖的銀錢還上就好了……曹家深宅大戶,老祖總要有些銀錢傍身才好……”

  李語猶豫一下,道:“這兩月借著莊王爺的光,雖剩下些銀錢,除了家里嚼用有些結余,可是四弟、五弟的束脩,花去大半。中秋過后,還能有些進項,卻也不多。”

  李誠沉默半晌,沒有再說話……

  孫家,上房。

  安氏瞪著眼睛,面上寒得能刮下霜,看著旁邊侍立的媳婦曹氏,后槽牙咬得生疼。

  中午孫班回來后,心中憤恨,就到安氏這邊抱怨。聽說寶貝兒子好好去曹家賀壽,卻是平白受辱,她頓時火冒三丈。

  她不能拿曹家怎么樣。卻能發作長媳曹氏,當即使人叫來長媳,當著丫鬟婆子的面,劈頭蓋臉一頓好罵。

  曹穎不愿多事,加上兒子沒回來,不知其中詳情,只能強忍下。

  等到孫文成落衙,媳婦們過來侍候晚飯,安氏就又忍不住。

  孫文成見老妻神色不對,不由皺眉,對兩個兒媳婦道:“你們回去用飯吧,這邊不用留人侍候。”

  曹氏與高氏應聲出去,孫文成揮揮手,又將門口侍立的兩個丫鬟打發下去。

  “又怎么了?”孫文成沒了食欲,撂下筷子道。

  安氏抱怨道:“還不是曹家,這門親戚可攀不上了,什么阿物,欺負咱們老五來著!”

  孫文成瞥了她一眼,道:“吃飽了撐的,整日里瞎叨咕什么?偏要落到媳婦耳中,傷了兩家情分才肯安生?”

  安氏忙道:“老爺可不能冤枉我。我又不是空口白牙!”說著,將從孫班哪里聽來的添油加醋地講了一遍。

  孫班自是不會認為自己倨傲失禮,對母親所說的,也多是指責曹颙勢利無情。

  孫文成聽著,臉一下子耷拉下來,胸口堵得不行,好懸一口氣沒上來憋過去。

  他長吁了口氣,道:“我不是讓老2帶著禮兒哥去拜壽么,怎么又添了老五?今日又不是學堂休息的日子,他怎么在家?”

  安氏見提及這個,很是心虛,小聲道:“老大不去說他,有老五這個嫡子去應酬,也是給曹家體面不是?”

  “知子莫若父”,孫班什么秉性,孫文成這個當老子的還不知道。

  早年他忙于織造衙門的差事,疏于對兒子們的管家。等他發現孫班不妥當時,孫班已經被安氏嬌慣得不成樣子。

  且不說,曹颙為人處事向來寬和,沒有為難孫班的道理;就算他真要與孫家疏遠,也不會厚此薄彼,只慢待孫班一個。

  這其中,必有隱情,自己這個嫡幼子,許是又丟人現眼。

  孫文成端起碗,看著眼前的盤盤碗碗,半點食欲也無,終是撂下筷子,站起身來。

  安氏見他要出去。道:“老爺怎么不吃了?”

  “飽了!”孫文成頭也不回地挑了簾子出去。

  安氏惴惴,視線移回到飯桌上,見丈夫只用了兩口米飯,菜也只就近夾了一筷子。平素丈夫最愛的吃的蝦仁小白菜,動也沒動。

  “就算是心里著惱,也不能不吃飯啊……”她口中嘟囔著,心中有些后悔,自己不該在吃飯的時候跟丈夫提這些事。

  東廂書房里,孫文成已是使人叫來次子孫瑾,問其緣故。

  孫班今日之舉,說不定會影響孫家與曹、李兩家的關系,所以孫瑾也不敢隱瞞,從在曹府門口的爭執講起,一直講到兄弟兩個出曹府。

  其實,直到這個時候,孫瑾都不明白,曹颙為何待孫班改了態度。畢竟開始見面的時候,曹颙雖關注著昏厥的李誠,卻也對他們兄弟頷首致意。

  直到自己弟弟提出告辭,曹颙才從溫煦變得冷淡。他壓根就沒想到,大半是因為自己的緣故。

  庶出身份,又少小失母,他早已習慣嫡出弟弟無禮。

  孫文成聽完。什么也沒說,呆坐了半天。

  直到掌燈時分,他才使人叫孫班過來,道:“不讀書,不知禮。你的書讀得怎么樣了?”

  孫班打小嬌生慣養,受不得讀書的苦,去學堂不過是虛張聲勢過日子。即便見了侄子出息,有心走科舉這條路,也不過是自欺欺人。

  眼下,見父親問起,他使勁地咽了口吐沫。不敢撒謊,小聲道:“有些吃力,兒子定努力攻讀。”

  孫文成冷笑一聲,想起他前些日子折騰要去內務府官學之事。

  孫班已經十九,就算是進了內務府官學,也不過是能呆一年,卻是要為了這一年,擠掉侄子上學的名額。

  孫禮十六歲,今科、明科都不穩當的話,也能在官學再學四年,扎實功課。

  孫文成自是不許的,還是孫禮,見叔叔鬧騰的沒法,愿意相讓。

  孫文成為此,專程考校了孫班的功課,不能說一塌糊涂,卻是文章生澀稚嫩,無法入目。最后,孫班進官學之事終是不了了之,在外頭尋了個學堂附館。

  “京城夏日燥熱,你打小在南邊,許是受不住。回去收拾收拾,明兒叫管家送你去莊子那邊,剛好查查那邊的賬。等到入秋涼快,你再回來。”孫文成溫言道。

  老娘嘮叨,老父威嚴,還有出色的庶兄與侄子比對著,孫班在家中的日子過得并不痛快。

  聽著父親要安排自己去莊子避暑,孫班不勝歡喜,卻是覺得有些不對頭,道:“父親,就單兒子一個人去?六弟、七弟兩個呢?”說到這里,有些猶疑:“莊子那頭,不是有大哥在么?”

  孫文成道:“你大哥在‘養病’,管不得事兒。”

  孫班聽了,不由眉飛色舞。

  對于自己的廢物大哥,他是曉得的。名為“養病”,實際上是吃大煙上癮,被關到莊子那邊戒毒癮去了。

  孫家在城外的莊子不大,只有二十頃,可聽說在山里,出產還算豐厚。父親將莊子交到自己手中……孫班美滋滋的,迫不及待地回房收拾。

  他的貼身侍婢聽說他要出門,想要跟著侍候,被他一口拒絕。

  這些日子,看著父親處處器重庶兄,他已經憋了一肚子火。如今父親給他機會,他也想辦好差事。

  他這邊一動作,安氏也得了消息,巴巴地過來。

  雖說舍不得幼子出門,可想著兒子是去莊子查賬,她也就不阻攔,只剩下叮囑。

  要知道孫家之前,都是孫文千總理庶務;等到進京后,孫文千一家四口搬出去后,孫文成就將家務交給庶子孫瑾。

  安氏早就不舒坦,直到今兒讓小兒子去查賬,她才算放心。

  “老爺知道你白日在曹家受了委屈,才這樣安排。你可要爭氣,查得仔細些,省得受了莊頭的糊弄。”安氏交代道。

  孫班聽了,才算明白為何父親好好的會安排自己出京。

  次日,孫班帶著兩個大行李包上了馬車,帶了兩個小廝,由孫家老管家親自送往城外的莊子。

  學堂那邊,則是請了長假。

  孫文千得了消息,很是不解,問道:“大哥,哪有年中查賬的?今年的出產還沒收,去年的早已對完帳?”

  孫文成不愿多說,答非所問道:“總有可學的,讓他長長見識,再這樣下去,又是一個廢物…”

  正如孫文成所說,七月初一這一天,孫班確實長了“見識”。

  坐了幾個時辰的馬車,顛得胃里直翻騰,整個人暈暈乎乎的,他才到了遠郊的莊子。

  直到下車,他才知道自己來了這么偏遠的地方。

  不過依山傍水,倒是有幾分鄉趣。孫家在這邊的莊子,雖不華麗,卻也是的門墻高大,里面院落重重,人影晃動。

  孫班挺著小胸脯,站在門口,等著莊頭上前巴結。

  那莊頭卻不是個懂事的,跟老管家嘀嘀咕咕一會兒,便上下打量他。

  孫班心中有些不痛快,正想著要不要“新官上任三把火”,是不是要立威。老管家已經過來,躬身道:“五爺,您先隨莊頭進宅子,老爺吩咐要小人帶些山珍回去,小人去山客家瞅瞅。”

  孫班點點頭,隨著莊頭進莊。

  他沒有注意,不僅老管家留在遠處,他的兩個小廝也被留在莊外頭。

  直到進了前廳,孫班才覺得不對,回頭一看,莊門已經關上,皺眉道:“爺身邊兩個小廝還在外頭……”

  那莊頭直起腰身,道:“哪里有什么爺,這里只有長工孫五……”

  孫班聽著糊涂,院子里一下子閃出四、五個壯漢。

  孫班瞧出不對,驚疑不已,等他想起往外跑時,已經被輕松制住。

  “你們是什么人?這般無法無天,知道我是……”沒等他喊完,嘴里已經被塞了一塊破布。

  那莊頭從懷里掏出一張紙來,還有一盒印泥,拽著孫班的手,按了個手印。

  孫班只看到“身契”二字,人已經傻了。

  他覺得自己跟做夢似的,直到被搜干凈身上的零零碎碎,扒了渾身的綢緞衣服,穿著中褲被塞到柴房里,還是渾渾噩噩。

  直到肚子“咕咕”叫,提醒著他,這不是做夢,一切都是真的。

  他驚恐不已,瑟瑟發抖,不知哪里出了變故,老管家是孫家老仆,向來忠心,斷不會做出背主之舉;那莊頭滿臉橫肉,一看就不是好人……

  莊外的老管家,并沒有如他說的到山客家買山貨,而是直接叫車夫調轉馬車回城。

  兩個小廝要下車,老管家道:“莊上簡陋,五爺東西沒帶夠,這邊也沒丫鬟侍候,你們跟著我回城,明兒再過來。”

  兩個小廝應命,隨著老管家回城。

  進城后,老管家直接去了人市兒。

  兩個小廝以為老管家是要給孫班買新丫頭,睜大了眼睛,指指點點的,議論著哪個姿色俊。

  老管家尋了個牙人,低聲說了幾句。牙人往兩個小廝身上打量兩眼,點了點頭。

  等車夫在人市兒外見到老管家時,就只有他自己個兒了……

  曹府這邊,很是熱鬧,正是曹颙三十整壽,雖沒有撒帖子請客,可是李氏與初瑜也沒少安排。

  以曹颙的名義,往寺院里舍銀舍油不說,還往義學、善堂捐了不少銀子。除了東、西兩府眾人,還有自己幾位姑奶奶回門,也坐了好幾席。

  有姐夫、妹夫在,曹颙笑著陪酒,嘴里卻發苦。

  原本安排得好好的,今日慶生,明日就出京去西北公干。沒想到這臨了,又生出事端。

  昨日十六阿哥正經八百地相邀,又置辦了酒席,央求他一件事,那就是帶弘普出京歷練。

  弘普本就同嫡母疏遠,進了莊王府后,在老福晉的別有用心下,開始有忤逆的苗頭。

  一邊是嬌妻,一邊是愛子,十六阿哥頭疼不已。他想好好修理修理兒子,讓兒子懂事些,又有老福晉攔著。

  沒有法子,他只能求助于曹颙。

  皇上也知道他的家務事,所以他同皇上說后,皇上很痛快地答應讓弘普隨曹颙出京。

  曹颙這邊,跟十六阿哥廝巴半晚,到底沒推得了。

  自己是去西北出差的,又不是哄孩子的,這叫什么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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