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王景堂只是惱羞成怒,卻又敢怒不敢言的話,戚志聞可比他震驚得多了:這是真的要變風向了?
囿于自家的情報能力不足,戚書記并不是很清楚上層的博弈——其實陳太忠也比他強不了多少,但是陳區長手握南宮毛毛圈子里的信息,又有人幫忙分析,很容易做出判斷。.
但是戚志聞知道,陳太忠一直硬扛著,必定是有原因的,而眼下鄭文彬公然向北崇要測溫儀,那這個政治信號,就再明顯不過了——最少也是局委里有人支持北崇的[]防治行為。
而考慮到鄭局委所屬的政治勢力,這顯然是獲得了黃家的支持,極可能黃家已經達成了共識——如果陳太忠不是虛言恫嚇的話。
陳太忠可能撒這種一戳就破的彌天大謊嗎?絕對不可能,想到這里,戚志聞的身子都禁不住微微發抖,黃家全力出擊,還是局委打頭,這威勢實在太可怕了。
更有可能的是,整個風向都已經變了!可是明明昨天,還有領導說首都很安全的……我怎么會卷進這么大的一個漩渦里?戚書記第一次開始后悔——或者當初選擇來北崇,就是個錯誤。
他不是很肯定風向,但是陳太忠卻相當明白,風向確確實實變了,今天WHO宣布,加拿大多倫多、河內、新加坡和山、西為[]疫區,發出全球警告。
此前有人硬撐著,無非就是想搶在世界衛生組織發出警告之前,壓下去疫情,但是只靠捂蓋子,又怎么壓得下去疫情?
等到WHO掌握了數據,公開發布之后,那就再說什么都沒用了,尤其疫情已經蔓延到國外,這時候還要強撐,那就不止是國際笑話了。
哪怕眼下被人踢爆,相關部門都要向全世界道歉。
目前上層還沒有定論,但是已經無須定論了,鄭文彬率先出手——海角目前有6例[]病患,他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了,照顧某些人的面子到這樣的程度,他對得起別人了。
陳太忠的奧迪車還沒駛出市區,黃漢祥打來電話,說你準備好貨,我給老三預定的那五千臺,一兩天之內提貨。
這兩家就能吃掉一萬臺,再加上前期給鳳凰的兩千臺和海潮提走的兩千臺,一萬四千臺沒了,北崇一共也就是吃進了兩萬一千臺,自家消化了有五百臺,只剩下六千余臺了。
上了高速走了一個來小時,那帕里打來了電話,“太忠,你那兒的測溫儀,我幫你處理一點……夠意思吧?”
“這一個小時,我就賣出去一萬臺了,”陳太忠干笑一聲,“處理就免了,正考慮提價呢。”
“嘿,這一個一個鼻子靈的,”那帕里聽得也笑,“好了,我也不多要你的,三千臺能行吧?”
“碧空幾例病例了?”陳太忠沉吟一下發問,這樣散下去,兩萬臺還真不夠了。
“哎呀,這個還不確定,確診的是兩例吧,”那帕里巧舌如簧,“這還多虧了你提醒,要不這兩例也不好發現……要三千臺救急,過一陣,純良那邊就能生產了。”
“行,來提貨吧,快點啊,”陳太忠也實在不好拒絕老蒙,但是想到天南和恒北還沒出聲,他也有點頭大,“我這存貨,看起來怕是有點不夠,蔣世方還沒開口呢。”
“這些人的鼻子,一個個都是怎么長的?”那帕里嘟囔一句,“蔣世方給你打電話,也快了。”
蔣世方的嗅覺,還真是慢一點,陳太忠都要下高速了,他才打來電話,不過跟其他人不一樣,蔣省長是親自打的電話,“小陳,聽說你那兒的紅外測溫儀不錯,給我準備五千臺。”
“沒那么多了,只剩下兩千五百臺了,”陳太忠苦笑著回答,剛才在路上,天涯省科委的成克己打過來要貨,他許了對方一千臺,“我們省里還沒張嘴呢。”
“不能吧?”蔣世方有點愕然,“你那兒不是一萬多臺貨嗎?”
“全是今天賣出去的,”陳太忠聽得苦笑,“兩萬一千臺貨呢,賣到現在就剩這么點兒了……我還想著訛詐幾個項目呢,都是老大個兒的領導,顧不上討價還價,人家就報數了。”
“都是誰要貨了?”蔣世方聽起來有點著急了,居然打聽起了這樣的消息,“咱天南也快重災區了,十五個病例啊。”
十五個病例,鳳凰就占了七例,不過由于吳言防治得當,最近一周沒有[]的新增病例,只有一例疑似被確診,效果是相當明顯的。
倒是素波等地,[]還有蔓延的樣子,所以蔣世方著急得很,不過他離核心的圈子遠一點點,反應慢了一點點,這就是手快有手慢無。
也是啊,陳太忠想到碧空那里才兩例[],就要弄走三千臺,天南這里都十五例了,給的少了也不好,“碧空、磐石、海角和天涯都要貨了。”
“天涯都要貨了?”蔣世方微微吃一驚,他在天涯干過紀檢委書記的,“誰跟你買的?”
“天涯省科技廳辦公室主任成克己,”陳太忠倒是不怕說,“但是他只定了一千臺。”
“那個小家伙啊,”難得的是,蔣省長居然還知道成克己,“一千臺就算了……誰定的多?”
“鄭書記和黃書記,一人五千臺,”陳太忠想一想,記起來鄭文彬當初似乎沒訂那么多,“要不我從海角克扣點兒,支援家鄉?”
“家鄉你當然要支持了,”蔣世方也是搶項目搶慣了的主兒,一點都沒覺得搶海角有什么不合適的,“知道海角和磐石的[]病例有多少嗎?”
“海角最少有六例,磐石我不清楚,”陳太忠笑著回答。
“六例也好意思要五千臺,”蔣世方居然公然說鄭局委的小話,“克扣他一點很正常,你再問問磐石吧。”
“我跟三叔不熟啊,”陳太忠苦笑一聲,“還是您問一下吧……我對家鄉人民是有感情的,鳳凰那里已經有兩千臺了,林海潮也買了兩千臺,支援鐵路系統。”
“就這也不夠……咱馬上重災區了,”蔣世方是真急了,他還惦記著等杜毅走了再上一步呢,天南要是被WHO列為疫區,那就黃瓜菜都涼了,“小陳你幫想一點辦法,你不是要買煤炭嗎?你搞五千臺過來,我給你送過去一百萬噸平價煤……送到站。”
“那我就博這一把了,”陳太忠一聽這話,登時來了精神,現在煤炭的價格,到站價格已經漲到三百五了,那還是大宗交易的價格,真是飛漲,平價煤運過來,就算一噸省五十,一百萬噸也省五千萬。
而五千臺測溫儀,總共也不值三千萬,他不知道蔣世方為什么這么下血本,就只能歸納于一種可能——省長調撥平價煤,成本應該是比較低的。
陳太忠回到北崇,就是下午四點了,給王媛媛打電話一問,才驚喜地得知,有一家紅外測溫儀廠家,又送了一千五百臺過來——廠家一直等紅外測溫儀漲價,但是等來等去等不到,于是拉了部分存貨來北崇賣。
倒是王媛媛覺得,你已經跟我們中止合同了,這個貨我不一定要收,我要請示領導。
“收了,馬上收了,”陳太忠正頭大呢,各家要的貨,根本就勻不過來,“盡快把合同簽了……爭分奪秒。”
“是有好消息了?”王媛媛驚喜地問一句,這些曰子,區長在苦惱,她也在苦惱——反正大家都是[]失意聯盟的,各種的亞歷山大。
“嗯,不可能翻得過來了,”陳太忠非常肯定地回答,其他省也就算了,天涯和碧空都開始要貨了,這可不是黃家的勢力,明顯是大局已定。
“那我能壓一壓他們的價嗎?”王主任又問一句,“上午他們表示,每臺可以降價五百。”
你這還真是沒見過錢的樣子,陳太忠心里暗暗苦笑,事實上他知道,小王花錢一向手緊,雖然關鍵時刻,一萬的獎金也敢拍出來,但是總體上來說,還是保持了勤儉持家的作風。
“就這個價錢定吧,”陳區長想一想,又補充一句,“嗯,你告訴他們,其實你很為難。”
這又是要奉旨受賄了,王媛媛聽得明白,眉頭禁不住微微一皺……陳太忠掛了電話之后,想到大局已定,又想到陳正奎在這次事件中做得實在不太光彩,他就有心去市政斧走一趟,捏個套子讓對方鉆,等真相大白的時候,好好陰對方一把。
可是他轉念一想,這個本家現在也只有躲在幕后歪嘴的膽子了,他要真的這么做了,且不說人家未必能進套子,就算識不破圈套,最后結果出來了,也會知道是他有意陰人。
到時候,本來不相干的市政斧和區政斧之間,沒準會戰火重燃,陳區長不怕事兒,但目前的北崇,發展第一,更別說他身邊還有個亦敵亦友的戚志聞。
其實這個時候,正是試探盟友態度的機會,陳區長打個電話給奚玉,“奚書記,我回來了,晚上來我的小院坐坐?”
“那沒問題啊,”奚玉很果斷地回答,不光北崇,就連敬德人都知道,北崇的書記和區長被省紀檢委叫走約談,已經走了兩天,這是第三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