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的北崇臺,就播出了這一則新聞——嫌犯當街搶劫,被北崇群眾當場擒獲。
這個暗訪設備,拍攝效果不是很好,不過嫌犯鮮血淋漓地倒在地上,還是被拍了一個真又真。
女主播操著點略帶北崇口音的普通話,義憤填膺地表示,“這再一次證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北崇人民容不得魑魅魍魎橫行,我們為此專門連線了警察分局的朱局長……”
鏡頭一轉,就是對著一個電話,朱奮起的聲音從話筒里緩緩傳出,“嗯,我從陽州來北崇時間并不長,但是能深刻體會到,北崇的群眾覺悟很高,區政府和政法部門的相關領導,也表示了對這個,北崇現在治安的關注,近期可能考慮,搞一個見義勇為基金。”
說到這里,他停頓一下,聲音變得激昂了起來,語速也變快了。
“要我個人來看,對小偷,就該人人喊打,打死了也不可惜,我向北崇的老百姓問一句……還有那些在北崇,為北崇建設添磚加瓦的外地朋友們,你們愿意自己辛苦掙來的財富,被小偷偷走嗎?這是不公平的,我們北崇分局也絕不答應!”
鏡頭一轉,又回到女主播面前,她拿著稿子繼續念,“還有一件令人遺憾的事情,就是失主的反應,實在令人心寒,她居然想不聲不響地轉身離開。”
“為了盡快脫身,她不惜暴打一個五十出頭的大媽,當然,她的行為引起了公憤……我們奉勸這位女士,盡快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向大媽賠禮道歉。否則我們不介意公布你的身份信息,別以為是大城市來的,北崇人就一定要買賬。”
“這稿子什么水平嘛,”陳太忠正在屋里跟大家喝酒,聽到最后一句話,好懸沒有一口酒噴出去,“林主席,是你寫的吧?”
“切,要是我寫的。就直接說,你《東方財富》算什么東西,”林桓大喇喇地發話,然后又笑一聲,“不過這朱奮起牛逼挺大啊。搞個采訪還弄個電話錄音,電視臺離分局總共才多遠……這年頭的干部,真的是越來越有架子了。”
“北崇的治安,確實是該抓一抓了,”孟志新沒頭沒腦地說一句。
林桓是很看不上他的,聽他接話,登時就不說了。又過一陣,王媛媛才說一句,“區長,是否可以考慮。擴大協防員的編制?”
“編制暫時是不能擴大了,”陳太忠嘆口氣,“只能同志們辛苦一點了。”
“治安的事情,還是交給我老頭子吧。”林桓這才出聲,“太忠區長。你現在工作的重心,還是要在農業上……小徐的身體還不行。”
擱在以往的北崇,這話聽起來就有點不靠譜,農閑季節了,還要忙農業?但是林主席說的一點沒假,現在的北崇,農業還真是一片興旺。
在工地上找飯轍的北崇人很多,但是很多北崇人也是窩在家里,因為這個時候,正是大棚大面積豐收的時候——試點性的大棚,已經出了兩茬、三茬了,倒是不足為奇,但是后面跟風建的大棚,以及移動大棚,都開始出貨了。
而這個節令也是正好,現在已是進入了冬季,正常種植的蔬菜已經不多了,反季節瓜果蔬菜登場,北崇的產品,放到朝田都很有競爭力,陽州市面上也多出了不少。
所幸的是,陳太忠早早地就在朝田劃了一塊地,斯嘉麗超市那里的零售,量也很大,倒是不愁沒有銷路。
一般而言,豐收就意味著價格下降,不過向朝田販菜的菜販子,可是不敢坑鄉親,他們要是敢壓價,有的是人上門收購——現在連外地人,都知道北崇大棚搞得好了。
雖然這還只是發展的初期,真正的大棚爆發,起碼要一年以后,但是名聲已經傳出去一些了,最近也有零零星星的小散戶去上門收購,規模雖然小,可北崇有物流中心,讓回程車捎到朝田,也花不了多少錢。
好也是物流中心,壞也是物流中心,這個變故,讓那些擁有卡車的菜販子們捶胸頓足,不過……誰還敢找陳區長說理去不成?總之是保證了收購價的平穩,對種植戶不無益處。
只是,對非北崇正規菜販來說,也有一點不好的地方,他們固然能比較方便地帶走貨,卻是進不了北崇在朝田的兩大賣場,那里是只認北崇人的。
這些小事,陳太忠也沒打算多管,最近他打算把北崇駐朝田的辦事處搞起來,原本他已經看好了一處,雖然不算繁華地段,但離菜市場不遠,進市里也方便,是村里的土地。
不過,北崇跟這個村子溝通得并不順利,陳區長委托菜販們跟村里商談,村委會的人說,我們村子不跟私人打交道。
于是北崇區就開了介紹信過去,結果那村長就又說了,集體的土地,不好隨便出租的,最好還是能請北崇的相關領導,親自來一次面談。
“朝田辦事處的地,志新去幫我走一趟吧,”陳區長看一眼孟志新,北崇的這些干部里,能拿得出手的,基本上都忙不過來,也就是老孟比較空閑一點。
“好的,”孟志新果斷地點點頭,心里卻是在犯愁:家里那位會相信我嗎?
果不其然,他回家一說這事兒,老妻登時就警惕了起來,臉色陰晴不定好一陣,最后才不甘心地哼一聲,“既然是陳區長信任你,我也就不多說了,再有什么事,我也沒臉活著了,你心里清楚。”
“我去朝田,就找當地人作陪和證明,好吧?”孟志新無奈地一攤手,“斯嘉麗的施淑華施總,可以吧?”
“施總倒是不難看,又有錢,”老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人家得看得上我,”孟志新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導報的牛曉睿牛總編,這個總行吧?”
“合著是擔心人家看不上你,”老妻氣得哼一聲,“要是看上你,你會怎么做?牛總其實比施總還勾人……你這是以退為進吧,先拋個施淑華出來,掩飾真實目的?”
“牛總編那是陳老大的心腹,我哪兒有那膽子?”孟志新對妻子實在無語了,“既然你這么說……那葉曉慧總可以吧?”
這三個女人,是北崇最近風頭比較響的,他一說,做妻子的也知道。
她聽到這里,實在有點受不了啦,“我說,你怎么腦子里裝的全是女人?”
“這都是陳區長的熟人……奇怪,他認識的人,怎么都是女人?”孟志新也撓撓頭。
“你不是有好幾個同學在朝田的嘛,”老妻怒視著他,“你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盤?”
“我給陳區長辦事,這是區里買地,能繞過他的人嗎?”孟志新沒好氣地看她一眼,“你真是……糊涂!”
“你可以找菜販子嘛,”做妻子的建議一句,“那也是陳區長的熟人。”
“他們有那個地位嗎?”孟志新真是無話可說了,他點的這三個女人,都是屬于那種出了事能找后賬的,不管是有名聲、有地位還是有錢,總是有資格讓陳太忠相信,“一般的菜販子……說服力太差了。”
兩人商量了好一陣,后來才決定,叫上楊伯明好了——就是楊大妮兒的老爸,這個人應該是陳區長信得過的,當然,更關鍵的是,此人雖然是木匠,可全國各地跑的地方不少,接手的也全是在建工地的活兒,對建筑這一套不陌生。
至于說楊伯明不太熟悉朝田,那也沒辦法了,陳太忠倒是還有信得過的人在朝田,比如說李世路——不過那是省黨委副秘書長李勇生的兒子,孟志新自問高攀不上。
“可惜王媛媛抽不出身,”老妻對王主任是信得過的,那是陳區長面前一等一的紅人,自家老公絕對沒那個膽子惦記,而且人家小王那長相和前途,也看不上自家的死老頭子。
下一刻,她輕聲嘀咕一句,“你說這陳區長,怎么跟他打交道的……全是漂亮女人呢?”
“我怎么知道,”孟志新嘟囔一句,心里卻是重重地嘆口氣,跟陳老大比,我真的是冤得慌……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找楊伯明,楊木匠的身體已經將養得差不多了,不過一只右手基本上是廢了,整個手沒有多大力氣,無名指和小指只能小幅地曲張。
所幸的是,他的手藝沒廢,最近在區里接點活,到現場也不用親自動手,指點一下就能賺了錢,有些活兒雖然別人也能指點甚至能上手,但是不少老板知道,此人父女是陳區長從外地帶回來的,區長還經常去看大妮兒,也就結個善緣了。
錢給誰不是給?正經是楊老大手殘了,指點別人也用心——正好方便老板們培養自己的工人。
聽說是幫區里去朝田辦事,還是陳區長的意思,楊伯明二話不說就應承下來,當天上午,兩人就坐長途車離開了北崇。
孟志新在陪同人選上下了好大功夫,不過他沒想到的是,這些純粹是瞎操心,他面臨最大的問題是:他根本見不到老柳村的村長鄭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