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報這個消息的時候,小警察的心里并不是很好受,他并不知道《東方財富》的背景有多大,但是這種雜志,在北崇一些大老板的桌上都看得到。
北崇都看得到,就意味著這雜志的影響力絕對不會小。
幾個局長一聽,齊齊看向陳太忠,小警察都知道的事情,他們自然也知道。
“你們這是什么眼神?”陳太忠無奈地看他們一眼,“記者咱們見多了,新華北報敢來北崇嗎?對了……這女人不是躺在地上不起來嗎?”
“后來把她強行帶過來了,”高局長訕訕地笑一笑,見陳區長接下這段恩怨,他就沒什么壓力了,只是有點不好意思,“主要是,她倉促離開,現場的警察就覺得……會不會有什么問題?咳咳,職業病嘛。”
“哦,”陳太忠點點頭,這個理由也說得過去,怕事的人,悄悄跑掉很正常,但是跑得如此倉促,甚至不惜推倒一個老人,做警察的因此生出點疑心,再自然不過了,“她來北崇干什么?”
“她沒說,不過……我們扣押了她的相機,”小警察小心翼翼地發問,“要不,咱們看一看她的相機?”
不管他是否偷看了相機的內容,這時候都不能說知情,這個東西比較犯忌諱,就跟無故搜身一樣,得防人拿這個做文章——北崇的警察不太講究這個,但是對方既然是來自上、海的記者,最好還是撇一撇清的好。
“何必呢?”陳太忠站起身來,分局的警察,膽子還是有點小,“帶我去見見她。”
于小毛在訊問室里,氣得渾身亂顫。強行把她帶到分局不說,還要她交待身份,一開始她真不想說,詢問的警察就威脅她,你一天不交待身份,就一天別想離開。
小警察說我不是憑空嚇唬你,北崇是有國家能源戰略物資的——富油頁巖礦。
這下于小毛就軟了,于是報出了身份——其實她的手機上有通訊錄,包包的夾層里有證件。人家真想查的話,她根本瞞不過。
警察打電話落實一下她的身份,然后就又問,你為什么來,她肯定是不會說實話——我收集資料來的。不行啊?
“一幫沒膽子的家伙,”看到小警察眼神閃爍,站起身走了,她不屑地冷哼一聲,卻是覺得臉上和膝蓋處的傷口越發地疼了。
下一刻,一個高大的年輕人推門進來了,身后還跟著幾個人。他看一眼她,“咦……好像在哪里見過,你就是《東方財富》的?”
“我知道你是陳太忠,”于小毛咬牙回答。
“知道我的人多了。”陳區長很隨意地擺一下手,“把你來北崇是要干什么,跟警察同志講明……要不然不好離開,這就挺遺憾了。”
“我下來收集點素材。不行嗎?”于小毛冷冷地回答,心里生出了不屈的斗志。“倒是你們北崇警察的做法,讓人感覺到很可笑,也很可憐……小偷被送進醫院了,失主反倒被帶進分局了。”
“你怎么說,那是你的事,”陳太忠站在那里,也不落座,“最遲明天,會有媒體人來采訪,這個既是小偷被打,又是失主被打的事件,大家都認為很滑稽……到時候會直接報道你的名字,以及工作單位,你想好了。”
于小毛聽到這話,原本很白的臉,變得越發地沒有血色了,“你這么做,是侵犯我的姓名權和隱私權……我會起訴的。”
她身為媒體從業人員,自是知道聲譽的重要性,官員要注意官聲,她何嘗不是如此?
“隨便,”陳太忠呵呵一笑,挺無所謂的樣子,中央紀檢我都不怕,你跟我說起訴?“你們可以報道干部的陰暗面,別人就不能報道你們的陰暗面了?”
一邊說,他一邊轉身,就打算走了,殊不料這一刻,于小毛是真的惱了,她站起身來大聲發話,“那么你隨便好了,我就是來查你的,你都把我表姨夫殺了……也不怕多殺一個。”
她這話狀似沖動,但是這么多警察聽到耳中,反倒是對她的保護——萬一被人悄悄查出她跟單家的關系,沒準會更有可能被莫名其妙地失蹤。
“你這么說,我可是真能告你誹謗了,”陳太忠聽她這么說,一轉頭,表情嚴肅地指一指她,“長這么大,我連只雞都沒殺過……小丫頭,你攤上大事兒了。”
你殺的人還少嗎?于小毛恨不得一口啐到他臉上,單超確實不是你殺的,但是有人在醫院門口,被人直接割了生殖器,難道不是你授意的?
不過,聽到這出了名的惡魔,居然威脅說什么攤上大事了,她心里也是一陣忐忑,反正話已經說到這里,她索性豁出去了,“單永麒就是我表姨夫。”
“切,還以為是誰呢,”朱奮起率先表示不屑,他冷哼一聲,“就是那個大會前失蹤了的代表?有這樣的親戚,那也是種恥辱。”
單永麒跑路的消息,已經在北崇傳開了,分局早就知道,陳區長從地北押了警察回來,后來區長和廖主任被紀檢委帶走,雖然時間很短,但也震驚了北崇。
廖大寶自然不能容忍領導被人詆毀,就要說出事情的原委,所以這消息真的傳遍了。
“你,”于小毛怒視著朱奮起,卻是不敢多說什么。
“原來是他啊,”陳太忠聽得哈地笑一聲,然后摸出手機來,“看來需要給市紀檢委打電話了,你居然知道單永麒死了,這是一條重要的線索。”
“是你害死的,你比我更清楚,”于小毛大聲喊了起來,女人一旦憤怒起來,那是沒有什么理智可言的,總覺得自己聲音大了,就占了道理。
“你就信口胡說八道吧,”陳太忠不理她,轉身向外走去,“不怕提前告訴你一聲,媒體這一行,你做不下去了……”
搞掉一個財經類雜志的小記者,對他來說,真的是太簡單了,都不用動用官場的關系,給荊紫菱和凱瑟琳打個招呼就行了,實在不行,還有支光明,陸海人在上、海的勢力還是很大的,這種大商家……沒有利益沖突的話,哪個財經類的雜志不得供著?
他還不知道,于小毛僅僅是個采編,否則連這句話都懶得說。
陳區長一走,局長們跟著就離開了,走下樓來,看到那四五個閑漢在屋檐下蹲著,雨也越下越大了,他皺一皺眉,沖朱局長微微頷首,“這些人……放了吧,回頭給他們點獎勵。”
“可是……他們把那小偷打得挺狠的,”朱局長皺著眉頭期期艾艾地回答。
“小偷不就該往死里打嗎?”陳太忠咳嗽一聲,雙手一背,淡淡地指示一句,“萬一他們身懷兇器,傷著了見義勇為的老百姓,那就更不好了……老朱,我回頭給弄個見義勇為基金會,你跟泰山書記議一議這個事。”
這樣的對答,不過是吹風的法門罷了,朱局長在開會的時候已經說過了,現在又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陳區長指示得很對,你們幾個……可以走了,算,我派個車送你們回去。”
“其實我們想領了獎金再走,”有人嬉皮笑臉地回答,北崇人原本就不怎么怕警察,參與的人也隱隱知道,今天是有免死金牌在身上的,自是不怕調戲一下警察局長。
總之,每個人都在盡心盡力演好自己的角色。
陳區長冒著細密的小雨,走到奧迪車前,才要鉆進去,猛地又想到點事,于是抬手沖高局長招一下,“老高你過來一下。”
“區長有什么指示?”高局長興沖沖地緊走幾步,其他人見狀,卻是默默地退兩步,以免領導認為自己不識趣,朱局長猶豫片刻,也終于是退后兩步。
“這個小偷是吸毒犯……怎么回事?”陳太忠盯著對方的眼睛,笑瞇瞇地發問,眼睛里卻沒有一絲的笑意——如果能控制吸毒犯偷竊的話,那意味著什么呢?
北崇絕對不允許毒品存在,更別說警匪勾連販毒了,所以他不惜挑明了問一句。
“這個……這個家伙其實是經常小偷小摸的,”高局長撓一撓頭,挺為難地回答。
下一刻,他終于一橫心,“不過聽說,今天中午,他身上僅有的一點錢被人搶了……您明白的,最近治安不太好。”
這吸毒犯,在老百姓看來是不能沾染的,跟癩皮狗一樣,沾上了就纏上了,但是對正經的混混來說,吸毒的家伙并不可怕——只要沒有艾滋病就行。
所以很多吸毒成癮的,因為求人求慣了,見人就軟三分,正是小混混的欺負對象,被人搶錢……原本也是正常的。
陳太忠卻是聽得再明白不過了,于是點點頭開門上車,“原來是這樣。”
肯定是這人被高局長記住了,所以就指示人搶了他的錢,又留下人觀察,等下午發現,此人在找活兒,就積極地向自己匯報。
這有釣魚執法的嫌疑,不過怎么說呢?不作死就不會死,吸毒者并不令人同情,就算警察局副局長組織了一次搶劫,想來也搶不了多少錢,真正內在的原因是——要掌握節奏。
這個人沒錢了,就要出去找活兒,你要能控制住毒癮,誰還能無辜打你個半死?
要不說這下面整人的法子,真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