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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叫于小毛,是《東方財富》的采編,近期報紙在做一個煙草系列,跟國家煙草專賣局有一些合作,閑聊之間,就有人說起來北崇這邊,連煙草局都被架空了。
當然,這種現象,全國到處都是,別看都是煙草局的,煙廠之間爭利就很厲害,在勢力范圍的交界處,私販煙葉的現象屢禁不止。
不過北崇硬生生地把煙草局的勢力,攆出了陽州,這是很罕見的——現在的煙草局,想從陽州收煙葉走,只有打價格戰。
所以就有人嚼谷一句,而于小毛這個采編,卻是將這件事放在了心上,她找到主編,“如果我能拿到北崇的資料,咱們能不能登?”
“有什么不能登的?”主編很不屑地哼一聲,煙草局的人也感嘆了,說北崇有大背景,但那又怎么樣?東方財富也不是沒有背景的。
不過,這終究是在國內發行的期刊,有些東西還是要注意一下,于是主編提醒她一句,“以事實為依據,這是必須的,而且……你只是個采編,稿子要發表,也需要潤色。”
這個潤色,倒不是要搶了她的業績,在這一方面,東方財富的記者們,操守還是比較強的——替一個億萬富翁寫一篇槍稿,想要什么得不到?沒必要去搶一個小采編的新聞。
于小毛也知道,主編說的是在措辭上把關,不過她不計較,都沒走出差的程序,直接自費來到北崇,原因很簡單——單永麒是她表姨夫。
單書記這個人,在外人眼中的形象,是非常律己的一個人,于小毛的母親也沒沾到什么光,不過穩定的工作還是有保障的,于小毛進《東方財富》,也是表姨找人打了招呼。
尤其要緊的。是于小毛非常喜歡單超。不過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不管從相貌還是從家世,她都遠遠配不上他,更別說兩人還是有點沾親帶故。
那些都是以前的少年情愫了,久遠到她不愿意去想,但是自打她知道,表哥死了。表姨夫失蹤,都是緣于北崇的區長,她心里這份怨恨可想而知。
所以,她孤身來了北崇,隨身帶著dv,這是一個女人為親友、為昔日的情感。做出的酬恩了情之旅。
不過兩天等下來,她并沒有收集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太多的北崇人,盲目地信任陳太忠,而且另一個小道消息是——北崇跟煙草局的決裂,居然是因為陳太忠被煙草局的車撞了?
這太荒謬了,一定是假的,于小毛更加下定了決心。要挖出陳太忠的劣跡——她有這種歷史使命感和媒體良知心。大奸若忠啊。
別人看到的是陳太忠,但我獨獨要證明。他是陳太奸。
“阿嚏,”陳太忠重重地打個噴嚏,心說這是怎么回事?哥們兒身體一向好得很,誰咒我呢——他若是聽到“陳太監”這三個字,鐵鐵會跳起來,所以這是正常反應。
下一刻,他的手機響起,來電話的是警察局高局長——他心憤朱局長給自己找活兒,索性直接聯系陳區長了,“區長,典型案例差不多準備好了,需要派人跟蹤拍攝嗎?”
典型案例差不多準備好了——這個同志你說話……嘖嘖,有點粗俗,陳區長沉吟一下,“你直接跟區電視臺聯系吧,他們那里,才買了一套暗訪設備。”
這套設備是譚勝利買來的,還是先買后走賬的程序,說是要暗訪科教文衛里不文明的現象,錢倒也沒過線,就是六七萬塊錢,不需要招標。
陳區長也沒覺得,該為這點小事跟譚區長計較,大筆一揮批了,說這個設備你放到電視臺吧,你要用的時候調,區里有需要的時候也能用——物盡其用嘛,北崇還是很落后的。
“我說這是您的意思?”高局長小心翼翼地試探。
“你有這個需要,就去申請,非要打誰的旗號才能辦事?”陳太忠沒好氣地壓了電話。
壓了電話之后,前面就是濁水鄉了,陳區長此來,是關心最近娃娃魚的死亡情況。
第二批娃娃魚苗也到了,前后兩批,一共有娃娃魚苗三千四百余尾,供貨方取了一個整,就是三千三,多出的一百余條算是贈送。
第一批娃娃魚苗來的時候,大部分是被散戶領養走了,還有一批散戶等到了下一撥,想挑一些更活躍更健康的魚苗。
到現在為止,散戶的一千二百尾左右的魚苗,全部發放到位,而養殖中心還有兩千尾出頭,最近娃娃魚苗死亡率上升,養殖中心已經死了三十余尾,散戶那里也死了七八尾。
養殖中心的娃娃魚死亡率,遠高于散戶養殖的死亡率,不過這并不代表,養殖中心的工作人員就不用心,實在是規模養殖大了,降低成本的同時,不能很好地照顧到個體差異。
但是……說句誅心的話,養殖中心的娃娃魚死亡,是公家的事兒,散戶的娃娃魚死亡,那都是一家一家的哭聲啊。
徐瑞麟已經坐鎮這里好久了,到目前為止,徐區長的身體一直恢復得不錯,腦子里的瘤子也在逐漸變小,體積已經減少了三分之二,最近腫瘤的消減速度放慢了,市醫院甚至建議,現在可以考慮動手術了——再這樣下去,沒準會引起反復。
徐區長的愛人已經不信他們了,就專程找到陳區長,說太忠區長啊,老徐現在這個效果不太明顯了,我們是不是該動手術呢?
行百里者半九十,我認為該堅持下去!陳區長很果斷地表示,人連死都不怕,還怕跟病魔做斗爭?
他絕對不會告訴徐夫人,因為區里要搞療養院了,所以徐區長腦瘤縮小的速度放慢,涉及到了政治因素,這關系到北崇的發展——這么好個活,一定要珍惜才行。
最好是療養院建成之際,徐區長的腦瘤還殘留那么一點點,再對比以前的圖片,這樣的說服力,絕對是杠杠的。
不過徐瑞麟也不算痛苦,瘤子體積縮小了三分之二,他現在的精神狀態非常好,整天活蹦亂跳的,若不是老妻攔著,他就要接回以前的所有工作了,因為他覺得自己完全好了。
陳太忠也不想再管農業這一攤了,實在是太繁瑣、太累人了,但是老徐勞累了這么久……還是多歇息一會兒吧。
所以徐瑞麟目前管的,就只有娃娃魚這一攤,養殖中心基本上就是他的辦公室了。
陳太忠來了之后,徑自來到徐區長的辦公室,沉著臉發問,“老徐,這娃娃魚的死因,你造了表沒有?”
“唉,”徐瑞麟長嘆一聲,說起這個他也有點臉紅,“中心的娃娃魚,死了一部分,除了水土的原因,跟個體也有關系,有些娃娃魚……到了的時候,就已經不是很好了,養殖戶不可能挑它們,所以就死在咱養殖中心了。”
“中心的娃娃魚,不會再這么死了,我已經強調了分池,密度太高,導致娃娃魚之間相互撕咬,”他很認真地解釋。
“相互撕咬?”陳太忠聽得皺一皺眉頭,他知道,娃娃魚之間有自相殘殺的習性,“難道說……是餌料不足?”
“餌料足,它也要撕咬,”徐瑞麟苦笑著一攤雙手,“這跟習性有關,還是密度太大了,必須降密度,不過我相信,密度降下來,養殖中心不會再出現太大問題了。”
“那養殖戶那里呢?”陳太忠又問。
“養殖戶那里的魚苗死法……千奇百怪,”徐瑞麟再次苦笑,他遞過一張紙來,“這是散戶匯總情況,有的魚苗,被活活地撐死,有的魚苗是換水不及時,有一家是水泵漏電,把魚電死了……還有被貓叼走的,這真是,我想同情他們,同情得過來嗎?”
“嘲笑和冷言冷語,不是負責的工作態度,”陳太忠冷冰冰地回答一句,他并不會因為欣賞徐瑞麟,就原諒他的過錯。
“散戶里,每一條娃娃魚的死因,我都會通知到所有的養殖戶,吸取教訓,”徐瑞麟淡淡地回答,“我只能做到這個程度……如果陳區長你有更好的指示,我會無條件執行。”
“呃,”陳太忠登時就無語了,說句實話,自打他進入官場以來,真的是沒遇到過比老徐更負責的干部了,不管是娃娃魚養殖從業考試,還是這個每一條娃娃魚的死因,都發給養殖戶——要知道,這并不是網絡時代,不是發個帖子,就能解決的問題。
“農業局和林業局的小鬼們,該罵你了吧?”他笑著發話。
“倒也不至于,于海河訂了一個挺不錯的措施,除了懲罰,也有獎勵,”徐瑞麟笑一笑,“分片包干,交叉負責……我的賬戶出五萬,中心出五萬,獎勵業績優秀者。”
“老徐你真的辛苦了,”陳太忠點點頭,下一刻又搖搖頭,“不過你這么事必躬親,了不得也就是個副市長的料子,干不了副省長,那得累死。”
“呵呵,”徐瑞麟笑一笑,也不多說,不過看起來,是很不以為然的樣子。
陳太忠才待繼續說話,冷不丁手機響起,是朱奮起打來的,“陳區長,鬧市區突發搶劫事件,兩人重傷,已經送醫院救治,但是這個……費用沒落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