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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87-3788借調的借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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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87章借調的借調(上)

  雖然陳太忠不太清楚,利陽怎么會有興趣派干部來交流,但是利陽人對北崇的肯定,還是讓他心情愉快——若不是看好北崇的發展,利陽人會這么做嗎?

  而且分屬不同的地市,他一點都不擔心利陽人會來摘桃子,所以兩人接下來的交談,還是非常輕松愉悅的。

  大約是在七點半的時候,區財政局主持工作的副區長崔重山來匯報工作,王市長見狀知道自己不合適再呆著了,于是站起身告辭。

  崔局長也沒匯報多長時間,大概說了十分鐘,見區長只是一味地聽著,并不怎么說話,也是很識趣地站起身告辭——想要真的貼近領導,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要慢慢來。

  廖大寶將他送出去,正想著自己也可以走了,猛地看到門口站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他上下打量對方兩眼,發現確實不認識此人,于是沉聲發問,“你是誰,干什么的?”

  “我是紀檢委的劉驊,”男人謙恭地彎一彎腰,臉上帶著恭敬到有些諂媚的笑容,“本來說要借調到計委的,現在去不了啦,就想跟陳區長匯報一下情況。”

  “你就是劉驊?”廖大寶眉頭一皺,他本來就是區長的體己人兒,跟王媛媛的關系也不錯,所以對這個名字熟得很,“計委要借調的是傅賓,根本沒點你的名。”

  一邊說,他一邊心里暗暗嘀咕,我就根本沒聽說過,紀檢委還有你這么一號人,再者,且不說你衣著比較寒酸,就說你這氣質,沒有紀檢干部身上的那股肅殺之氣也就罷了,看那卑微的笑容。更像是一個求人施舍的乞丐。

  “傅賓他病了嘛,”劉驊繼續諂媚地笑著,“而且區里的借調函,沒有指定是他,就說‘像傅賓同志一般’……”

  “行了,你打住,是不是借調傅賓,你說了不算。”廖大寶喝止了他,“政府想借調誰,那是政府的事,輪不到紀檢委幫我們做主。”

  “但我也是‘黨性強覺悟高、擅長政治工作’的同志,”劉驊面容一整,眉間有一絲不快掠過。“是符合借調函上的要求的。”

  “那是你自己的事,”廖大寶眉頭一皺,他真是有點惱火此人的夾纏不清,不過想到這是在區長的家門口,他有必要幫區長維護形象,最終還是悻悻地哼一聲,“時候不早了,陳區長要休息了,還請你自重。”

  劉驊的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聽到廖主任如此說,他咧嘴一笑,又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來,“是紀守窮紀老師建議,讓我向陳區長反應一下情況。”

  “紀守窮?”廖大寶聽到這三個字,登時有點猶豫了,對于這個老教師,陳區長沒來的時候。他就有耳聞。后來領導去了紀老師家,還幫她的女兒解決了工作。這些事情,廖主任沒參與,但他卻是知情的。

  所以一時間,他有點難以決斷,當然,為了領導休息好,他可以不管不顧地把此人攆走,但是同時,身為領導的貼心人,他不能隨便代領導做決定——這是大忌。

  就在這左右為難之際,院子里傳來一聲輕哼,卻是陳區長發話了,“小廖,讓他進來。”

  劉驊跟著廖大寶走進小院,看到一個年輕人正大馬金刀地坐在屋檐下,拿著一瓶啤酒在喝,他走上前笑著打個招呼,“陳區長,打擾您了。”

  知道打擾了你還來?陳太忠瞥他一眼,不過年輕的區長對紀守窮的印象很好,聽說是紀老師的建議,于是下巴微微一揚,“想喝酒的話……自己動手,紀守窮讓你跟我說什么?”

  “紀老師……那是我的老師,”劉驊小心翼翼地解釋,“前一陣我去紀老師家,跟他說起了您,紀老師對您的評價非常高。”

  陳太忠聽著他絮絮叨叨,也不說話,拿著啤酒慢慢地灌——紀守窮對我的評價高,這難道不是很正常嗎?

  “……您很尊重老師這個職業,解決了紀老師這個老教師的后顧之憂,”劉驊繼續絮絮叨叨,“但是我也在屈刀鄉教書十多年了,至今還沒有落實了崗位……”

  “你等等,”陳區長聽到這里,就實在沒心思喝啤酒了,他一抬手,果斷地打斷了對方的話,“你不是紀檢委的嗎?”

  “是借調到紀檢委的,”劉驊訕訕地笑一笑。

  “沒搞錯吧?”廖大寶正在開啤酒瓶,聞聽這話,一邊將啤酒遞給對方,一邊就禁不住插話,“紀檢委借調你個教師過去干什么?”

  “也就是前兩天才借調過去,”劉驊雙手接過啤酒,又一彎腰,恭恭敬敬地沖廖主任點一下頭,“謝謝廖主任。”

  前兩天才借調過去的……這就是傅賓搞的鬼了,聽話的這兩位一聽就判斷出來了,傅賓不想接受這個借調函,可又不敢拒絕,所以借調過一人來,直接送到區政府。

  這還真是能折騰,陳區長無奈地撇一撇嘴:尼瑪,干工作一個不如一個,搞這種邪門歪道推諉扯皮,倒是一個賽一個。

  廖大寶關注的卻不是這個,紀檢委想借調人,那對方也得有相關的關系才行。

  若是劉驊根本沒有公家身份,這個借調就有原則上的問題——除非這姓劉的根本沒搞清楚“借調”二字何解,總之,他有必要幫領導把好這個關,挖掘出里面的問題。

  “照你這么說,你也是有正式編制的?”

  “我肯定有正式編制,要不怎么借調?”劉驊訝然地看他一眼,“我的關系就在縣教委……區教委,根本沒給崗位,直接把我借調到屈溝小學了。”

  “什么?”陳太忠聽得眉頭一皺,這事兒未免有點太滑稽了,“你去屈刀鄉,也是借調?”

  “是啊,”劉驊苦笑著一攤雙手,“我是省師院93屆的,留在朝田也不愁教個初中。畢業分配的時候,是從哪兒來回哪兒去,我才回來的。”

  省師范學院以前是大專,現在專升本了,但也有專科,廖大寶心里清楚,93年畢業的大專生,在陽州確實還是很俏的。包分配鐵飯碗啥的,那都沒得說——算起來跟廖主任是一屆的,廖主任是94年畢業的本科生,雖然落魄到跑黑車,但也好歹是在區政府混日子。

  大專和本科差距不小,但是在那個年代。也沒差到如此懸殊的地步。

  劉驊能混成這個樣子,真的是匪夷所思,廖大寶禁不住又要問一句,“派遣證把你派到哪兒了?”

  “派遣證就是把我派到北崇教委,”劉驊苦笑著回答,“結果區里說下面鄉鎮缺老師,先把我借調過去,關系還在教委,這一借調……十年過去了。到現在也回不了區里,教委里認識我的人都沒幾個了。”

  “借調以后又借調,”廖大寶哭笑不得地搖搖頭,這個情況實在夠奇葩,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不是你說的那樣,”陳太忠搖搖頭,指出廖大寶認知錯誤的地方,“這是紀檢委針對教委發出的借調函,劉驊在屈刀鄉的借調。就算結束了。”

  但是計委對紀檢委的借調函。對方拉出這么個人來頂,也算借調以后又借調吧?廖主任不敢回嘴。只能心里暗暗地腹誹。

  “屈刀我是不用再去了,但是現在……我還是沒崗啊,”劉驊苦笑著一攤手,“陳區長,紀老師說了,我在鄉里的十年,也算兢兢業業,他可以為我作證,要不是有他這句話,我也不敢來找您,我敢說一句……人一生最寶貴的青春,我全潑灑在屈刀鄉了。”

  “家是哪兒的?”陳區長放下酒瓶,點起一根煙來,也沒散煙,就那么自顧自地抽起來。

  “我父母現在在固城區,但是我戶口在城關,”劉驊苦笑著回答,“老婆和孩子的戶口,也都在城關。”

  “你為了調回區里,想了不少辦法吧?”陳太忠有點能理解對方的苦衷了,就像北崇畢業的學生不想回北崇一樣,分到區里的人,被借調到下面鄉鎮,這一借調還是十年,擱給誰也受不了,屈刀鄉的屈溝小學,那算什么玩意兒?

  “辦法都想盡了,”劉驊只能報之以苦笑,在最初的幾年過后,他一直在孜孜以求地調回區里——尤其是這幾年,教委連工資都保障不了,他做為教委借調出的職工,能保障的,也不過是基本工資。

  尤其是,考慮到他是在下面鄉鎮,為了避免激起別人的不滿,教委為數不多的福利不會給他,工資還會盡量晚發——要不然下面會有怨氣的。

  所以他一直在積極地努力,傅賓這個人,他也早有接觸,此次能借調到紀檢委,他正說苦盡甘來時來運轉了,不成想就接到通知,說是要被轉借到區計委。

  頓時間,他就一股涼意涌上心頭,知道自己是被利用了,但是,那句話怎么說來的?

  ——能被別人利用的人,證明你有利用價值,這原本就是對你的一種肯定。

  3788章借調的借調(下)

  “對你的處境,我也表示同情,”陳太忠聽完之后點點頭,他原本就是心腸極硬之輩,同情心在他身上并不多見,他認為劉驊的被動,完全是傅賓造成的。

  而且此事本身,對區政府的借調函是一種挑釁,那么他自然不會濫施同情心,“但是我們借調的是紀檢委的人員,而不是紀檢委的借調人員。”

  見區長表態了,廖大寶也關說一句,事實上他對這個命運多舛的同輩人,還是有些兔死狐悲的同情,“劉老師,你能利用這個機會調回教委的話,也是好事。”

  “這怎么可能?”劉驊苦笑著搖搖頭,被紀檢委借調,想回教委也難,“肯定一直沒崗的,就想求陳區長給口飯吃。”

  “真是紀守窮介紹你過來的?”陳太忠猛地冒出一句話來。

  “我都打算下海了,”劉驊苦笑著回答,“就過來試一試。”

  他確實是打算下海了,在偏遠鄉鎮呆了十年,好容易有機會調回來了,還是別人另有企圖,他又抗衡不過——面對這種巨大的反差,他心里想著,爺不陪你們玩了。

  所以他一直沒來找陳太忠關說。也就是昨天,他去看自己的老師,紀老師說,陳區長這個人,還是聽得進去話的,他才來再次嘗試一下,勝敗什么的,那也無所謂了——反正不會比現在更糟糕了。

  “你要打算下海。那我就不說了,”陳太忠搖搖頭。

  “有三分奈何,我不會下海的,我這家里有老有小的,”劉驊苦笑,“還請陳區長收留。”

  “我不收留你。”陳太忠搖搖頭,他是能堅持原則的,雖然這個姓劉的遭遇真的古怪了一點,也委實令人啼笑皆非,但區政府的工作,又怎么可能受紀檢委的干擾?

  于是他提出一個建議,“區里就沒打算借調你這個人……你去報協防員吧。”

  “協防員?”劉驊登時就傻眼了,他就算借調來借調去,好歹是教委的正式職工。去報協防員,那算怎么回事?“那些不是都算臨編嗎?”

  “都是臨編,只有你一個正式編制,你就高了一籌,知道嗎?”陳太忠微微一笑,“要是這點自信都沒有,那你就走吧,我今天很給你面子了。”

  他確實是很給劉驊面子了——事實上是給紀守窮面子,看在那個將一生都獻給了教育事業的老人面子上。我給你個崗……在協防員里大浪淘沙吧。

  劉驊猶豫一下。最終是點點頭,心里也是說不出的無奈。原本是老師,后來去了紀檢委,現在倒好,要干協防員了……

  兩天之后,利陽人離開了北崇,走的時候,隋書記和陳區長聯袂將人送到了高速路口,自打敬德縣跟北崇展開全方位合作之后,這是第二個有意跟北崇加深合作的地區。

  區里不少干部都為北崇的吸引力而自豪,畢竟這根本就是級別不對等的合作,回來的路上還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不過沒幾個人意識到,這是一個極大的轉折點。

  現在的北崇,基本上已經脫離了市里的掌控,陳正奎放棄過問,而李強又保持坐視的態度,區里再跟外面的地區多合作的話,就更加游離在陽州的圈子之外了。

  陳太忠也沒在意這個,這兩天他的心思都在協防員一事上,鄉鎮有鄉鎮的選法,他手里也有十五個指標,給了趙根正三個之后,林桓又要走兩個。

  現在是葛寶玲也來找他要指標,稽查隊這幾天已經開始在公路上查超載了。

  物流中心前一陣最大的項目就是煤炭的堆場,但是目前西王莊鄉的煤場已經建起來了,堆場的煤在往煤場倒,新來的車隊,直接就將煤卸到煤場了。

  做為煤場的運轉中心,堆場的歷史使命已經完結,葛區長目前要做的,就是把物流中心的名氣打出去。

  目前北崇的做法,并不是以罰款為目的,而是將超載的車押到物流中心,強行搭派車輛運輸超載的貨物——不同意的,就扣住車和貨不放。

  這個做法搞得司機們怨聲載道,但是葛寶玲從來就不是一個膽小的女人,別人越抗議,她就越要迎難而上,好幾次都差點跟司機們打起來。

  因為這個阻力太大,所以稽查隊每次出動,都要湊齊人手,還要帶上點家伙,才能逼得司機們就范,有時候還得叫倆警察來。

  然而,長跑車的司機們消息都比較靈通,北崇出了車匪路霸的消息,已經漸次地傳了出去——最糟糕的是,這些人并不是隨便罰點錢就行,人家硬是要卸貨,這比罰款還可惡。

  有些司機開始觀察這些人出現的時間,也有司機索性就繞路了,不過同時,也有那不信邪的,抱成團試圖強行闖關,事態有越搞越大的趨勢。

  所以葛寶玲來找陳太忠,“查超載已經到了攻堅階段,能否給我幾個協防員的指標?”

  陳區長對她搞的查超載,其實有點不以為然,超載固然不對,但是現在的貨車,十有超載,尤其是她查住之后,就要分車上的貨物,好多人都通過渠道找到他,對此表示不滿。

  不過。他也無意阻止葛區長,她愿意殺氣騰騰地來處理此事,對北崇是很有好處的,于是他笑著問她,“怎么,你手里的稽查隊不夠用了?”

  “真的不夠用了,”葛寶玲很坦率地搖頭,“一個是司機們不反思自己超載的行為。對抗情緒越來越強,第二就是,咱們的目的不是罰款,而是要糾正這種錯誤行為,所以僅僅搞抽查是不夠的,要發展成常規化。將來協防隊成立,我還希望區里能給我二十人左右。”

  聽到她這么說,陳太忠居然隱隱地有點慚愧了,不管葛寶玲查車是出于什么樣的動機,但是毫無疑問,治理公路超載是沒有錯的,他居然會覺得此事有點小題大做,這個覺悟真的是差了一點。

  由此他甚至想到,有些人認為段老二的奔馳加塞也不是多大的事兒。心里就越發地不是滋味了,是什么原因,讓我們對這些不合理的現象熟視無睹了呢?

  想到這里,陳太忠先不回答協防員一事,而是笑著問一句,“查這個車輛超載,你那兒壓力也比較大吧?”

  “區里的司機都規矩了,至于說外人,壓力就壓力吧。前兩天剛頂了谷珍說情。”葛寶玲不以為意地回答,谷珍可是陽州常務副。她居然都敢頂,“我告訴她,這是區政府的決定。”

  我勒個去的,合著你還是把事兒推到我頭上了,陳區長聽得是相當地無語。

  不過葛區長也不是一味地愣頭青,她狡辯也是很有一套,“而且我解釋了,超載的車輛,對咱北崇境內的公路,破壞得非常厲害,正常的養護費用根本不夠。”

  “那等協防員招收完畢,可以撥給你二十個名額,但是需要輪換的,”陳區長笑著回答,他大招協防員,主要還是為了區里的治安,以及應付突發事件,再有就是,可以成為一個選拔人才的搖籃,給葛寶玲二十個指標,也只能是暫借。

  “應該輪換,”葛區長點點頭,她對這二十個人的編制興趣不大,“查車是很辛苦的,想要維持下來,輪崗是必須的……我是想要兩個自己推薦的指標,從編外的稽查人員里選,這樣帶隊也方便。”

  原來是這樣,陳太忠總算聽明白了,葛區長是想抓住機會,解決倆熟人的編制,而他手里也有一些機動名額,不過饒是如此,他還是要問一句,“讓雙寨鄉幫你推薦,也不難吧?”

  “不能給鄉里爭取福利,還要回去跟他們搶名額……實在是做不出來這種事,”葛區長苦笑著回答,“而且您這兒特批到的指標,隊伍也就更容易帶。”

  陳太忠沉吟一下,最終還是點點頭,其實葛寶玲手下,沒編制的人真的不少,光一個交通局,就能養住不少混崗的主兒,她干的是正經事,那索性就賣個人情,這人情給誰不是給?

  當然,該強調的他也會強調,“只是協防員的編制,不算正式的,只有基本工資。”

  “有基本工資就夠了,”葛區長笑著點點頭,本土干部最常遇到的,就是一些推脫不過去的關系,接工程也好,是解決編制也罷,其實都挺令人頭疼,她也不例外。

  “還好有些機動指標,”看到她笑嘻嘻地轉身離開,陳區長也禁不住暗自慶幸,心說我總算明白了,當領導的為啥總愛在手上留點機動名額,要是沒有這個名額,遇到類似情況,貿然插招呼,也容易讓下面人寒心。

  但是最近……好像有點不對勁兒,我本來是想做事的,最近怎么一直忙的是人事?

  人在官場,身不由己吖,陳區長搖搖頭,抬時間不早了,站起身收拾一下,走到外間沖廖大寶招呼一聲,“走,下班了。”

  兩人走到小院門口,猛地發現一個女人站在那里,陳太忠愣了一愣,“劉海芳你這是……有事兒?”

  “有點工作上的事情,想跟您匯報一下,”女助理調研員猶豫一下,鼓起勇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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