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59章反復小人(上)
“不敢吧?”樸太亨見這個高大的男人面色有異,于是很不屑地一哼,這形象,倒是真有做反面配角的覺悟。
那主持會場的男人,也很重視陳太忠的反應,待聽說此人是沒閑功夫的時候,眼睛就是一亮,尤其是他注意到了,陳太忠的眼中,沒有一絲的不安,有的只是濃濃的不屑。
這就說明,此人不是因為害怕失敗而找的借口,只是很單純的不屑,所以他禁不住走近低聲問一句,“你有把握勝過他嗎?其實能跑個差不多就行。”
“他不是都退役了嗎?”陳太忠不屑地哼一聲,那女人跟他說了,這個樸太亨最好的成績,是亞錦賽萬米長跑冠軍,“沒退役的話,跑贏他很難,退役的我還真是不怕,不過……我憑啥要跟他比?”
“這是奧運花絮嘛,”主持人被他這話雷得不輕,我說,你們來都是配合奧運宣傳的,你這個態度,可是不夠端正哈,“也能樹立咱全民健身的正面形象。”
“花絮?”陳太忠眉頭一皺,越發地惱火了,說實話,他也看不慣大餅臉的囂張,不過哥們兒好歹也是堂堂一正處了,你要比我就比,那多沒面子?更別說這“花絮”二字,一聽就是讓人看熱鬧的,你北、京的干部再多,也不能拿區長不當干部吧?
聽到他皺著眉頭重復這個詞,主持人就反應過來了,合著這位是放不下身段,于是他哭笑不得地解釋,“柳老大前兩天還陪記者打乒乓球呢,這正是展示政府官員形象的時候。”
我倒是忘了這一點,陳太忠微微點頭,這時候拿架子確實不太合適,可是看一看那大餅臉,他實在沒有比賽的興趣。于是他冷哼一聲,“比也可以,不過跟他比,實在有點勝之不武,提不起興趣。”
樸太亨的中文很好,剛才對方小聲說,他聽不到在說什么,但是陳區長這一嗓子聲音足夠高。他一聽到這話。原本得意洋洋的臉,登時就變得鐵青,“你說什么?”
“看這點素質。”陳區長白他一眼,不屑地發話。
“需要怎么樣,你才跟我比?”樸太亨睚眥欲裂地看著他。接著又不屑地冷哼一聲,“打賭也可以,賭注由你說,我奉陪。”
“真是上桿子找虐,”陳太忠白他一眼,又看一眼主持人,“要我比也可以,我要是贏了,奧組委得答應幫我個小忙。”
“這個我答應了。”旁邊有人接口了,不是別人,正是奧組委的郭副主席,算是今天鎮場子級別的領導了,他微笑著發話,“不過陳主任,你要輸了。我想幫也幫不上了。”
樸太亨見那陳主任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就越發地惱怒了,他冷笑一聲,“陳主任,可敢接受我私人的賭注?”
“你的賭注?”陳太忠瞥他一眼。似笑非笑地搖搖頭,“我贏你根本沒有懸念。哪里存在敢不敢的問題?主要是百萬美元以下的賭注,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那么……那么,”樸太亨的臉憋得通紅,好半天才發話,“那么好吧,一百萬美元,我跟你賭了,你的錢呢,不會是空口白話吧?”
“我找點商還是沒問題的,”陳太忠一邊從手包里摸手機,一邊側頭看一眼郭主席,“郭主席,這個收入……應該算合法收入吧?”
“我可沒權力做這個判斷,超出了我的職責范圍,”郭主席聽得就笑,才不會讓外國記者抓住把柄,他可是奧組委的執行副主席,在奧組委的圈子里級別不算高,但也是領導層,尤其是主席和副主席都在抓宏觀,他們這些執行主席和副主席,也就只能抓微觀了。
他笑著搖頭,“不過在場的工作人員這么多,都可以證明你這個錢的來路……我個人認為,個人所得稅還是要交的,當然,前提是你得贏。”
看到陳太忠翻看手機,樸太亨不恥地笑一聲,“事關國家和民族的榮譽,我要是賭贏了,一定會拿這錢搞一個體育基金,而不是個人享受……”
“你這個大方叫窮大方,贏不到手的錢,你想怎么慷慨,都無所謂,”陳太忠抬起頭來,笑著打斷他的話,“而我確定我能贏,所以要問一下收入是否正當。”
說著,他又看一眼郭主席,“既然要收個人所得稅,那我就不要了,全捐給奧申委了,不過你們要拿出百分之二十來,撥給我區做教育經費。”
“只要你能做到,我撥你百分之三十,”郭主席笑著回答,慷他人之慨而已,誰不會?
這時候,陳太忠已經撥通了手機,走到一邊打電話,“嗯,南宮,我現在臨時要借點錢,你看你方便不……”
會場外不遠,就是標準的四百米跑道,大家說說笑笑地走過來,這時候,已經有一些在培訓的運動員聽到了消息,趕過來表示說,自己也要參加。
樸太亨自然是不允許,運動員一旦退役,離開了系統的訓練,水平會急速滑落,以他現在的狀態,專攻一千五百米的普通選手,贏他也不難,“當時我已經限定范圍了,是會場內的人。”
一邊有工作人員拿來運動鞋,陳太忠的衣褲也就算了,蹬一雙皮鞋可太影響戰斗力了,至于樸太亨,腳上是一雙旅游鞋,換不換的無所謂。
陳區長換上鞋之后,就走到了跑道旁,順便抓住一個人問一下,“目前咱國內,一萬米最好的成績是多少……”
樸太亨則是脫去外套,在場邊一會兒彎腰一會兒跳腳,又壓一壓腿,折騰好一陣,才走到起跑線前,很不屑地看一眼陳太忠,目光里的鄙夷噴薄欲出:小子看到沒有?我這預熱活動,才叫專業。
陳區長根本不在意他的眼光,笑瞇瞇地問一句,“老樸,你的一百萬美元。在哪兒呢?”
“好像你的也沒拿過來吧?”樸太亨的嘴角抽動一下,他是冷暖自知,見到這位真的是信心十足,他心里就打鼓了——這個賭,打得是不是有點冒昧了?
樸記者是運動員出身,又會流利的漢語,作為體育記者,他的收入真的不低。但就算這樣。一百萬美元對他來講,也是腰包不可承受之重。
發現冒昧,他自然就要后悔了。像剛才說什么收入要捐出去,那就是表明自己覺悟的同時,想通過擠兌對方。撤銷這個賭注——在他印象里,中國人都是自私的。
結果對方不撤銷這個賭注,他心里的壓力,就陡然增大了不少——這個家伙別是專業運動員,專門設了一個圈套,讓我鉆吧?
眼下對方又提起錢來,他心里就越發地緊張了,不過他的表面上卻不露聲色,“先拿出你的一百萬美元吧。”
“喏。”陳太忠一努嘴,又沖遠處一輛福特商務車擺一擺手,結果那車門一拉,四五個箱子就擺在門邊,箱子蓋大敞著,遠遠望去,里面是一疊一疊綠瑩瑩的美元。
車門拉開大概有五秒鐘。然后就又關上了,陳區長笑瞇瞇地看一眼對方,“我的錢你看到了,但是你的錢我沒有看到……這怎么能賭呢?”
見到那綠瑩瑩的鈔票,樸太亨已經不想比了。他覺得自己可能落入了一個圈套中,不過想一想自己這番發難雖然是有準備。但沒人提前知道,他心里又生出了一點小小的困惑。
待陳太忠說出這番話,他如醍醐灌頂一般,猛地覺悟了:這家伙應該不是專業的,現在就是想拿賭資做借口,把我嚇回去。
大韓民族的優秀兒女,怎么可能害怕你這區區的鬼蜮伎倆?樸記者心里冷笑,他為了狠狠掃北、京一番面子,最近也在堅持恢復性的鍛煉——專業的他有點怵,業余的還真是不怕。
想到這個,他干笑一聲,“一百萬美元真的不多,我也有,你不會因為我的錢不能馬上到,就不敢比了吧?”
“人要想找死,那真是攔都攔不住,鬼迷了心竅啊,”陳太忠哭笑不得地搖搖頭,走到了起跑線上,“可以開始了嗎?”
“李社長,請忠實地記錄下這一刻,拜托了,”樸太亨嚷嚷一句,大家循聲望去,原來有個眼睛細長的男人,在那里拿個dv把玩著。
這是臨時起意的比賽,發令槍什么的是找不到了,但是秒表還是找得到的,“預備,跑,”隨著一聲號令,兩個人就竄了出去。
陳太忠當仁不讓地沖到了前面,樸太亨心里冷笑,想打亂我的節奏嗎?你還太嫩,男子中長跑我們玩包夾戰術的時候,你們中國人還只會傻乎乎地亂跑呢。
所以前面的跑前面的,他就是按照自己的節奏跑,照你這速度,跑七八圈之后,后勁就不行了,節奏會亂套——業余的就是業余的。
然而他這個樂觀心理,并沒有維持多久,跑了兩圈之后,兩人的距離已經拉開了一百四五十米,而更令他睚眥欲裂的是——陳太忠前面出現了領跑員!
這真的是沒辦法,他在北,京作戰而不是漢,城。
體育場附近,有零散的、參加各種培訓的運動員,剛才就有人積極請戰,這些人里練長跑的不是很多,但是就算奧申委的工作人員里,也有些有見識的。
一個練跳高的小伙子看到陳太忠跑得有點快,就主動沖上跑道領跑,郭主任也不生氣,只是看著笑,大家一看,就知道領導的心思了。
太卑鄙了,太無恥了,樸太亨一邊跑,一邊心里暗罵,前面那個小伙子領跑了五圈,跑到場外歇息了,結果……又沖上來一個領跑的。
長跑的時候,領跑還能換嗎?真是為了勝利,無所不用其極啊。
3560章反復小人(下)
樸太亨的憤怒,一直維持了十五圈左右,這個時候,陳太忠已經已經領先他差不多整整二百米了,然后他猛地發現,自己不該有這樣患得患失的心情。
業余的終究是業余的,縱然是有人幫著領跑,但是絕對的實力面前,也只有被碾壓的份,小道阻擋不了大局。我應該相信自己的實力。
意識到這一點,他索性是放開了,你跑你的我跑我的,一時間覺得念頭通達塊壘盡去。
心情好,成績就好,他不去關注陳太忠,反倒是覺得自己跑出了些水平,又跑八圈。他看到裁判提示的牌子上寫著“3”的時候。知道只剩下三圈了,于是開始調整狀態徐徐加速。
好像亞錦賽我奪冠時,也是這樣的狀態。樸太亨無視前方距自己兩百米遠的對手,心里很不屑地想著:最后的一千米,你終究是要輸給我。
然而。真相往往非常殘忍,用比較通俗的話來說就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在陳太忠最后加速闖線的時候,樸太亨足足被甩下了三百米。
一萬米被甩出三百米,這真的是恥辱了,就像一百米跑被甩出三米之遙一般,這都基本上可以不算同一個數量級的了。
短跑還存在個偶然因素。但是長跑……偶然因素就很少了。
“你輸了,這是必然的,”陳太忠站在終點線,笑吟吟地看著沖刺的樸太亨。
“給我報一下成績,”樸太亨都懶得理會他,氣喘吁吁地沖著李社長發話。
“三十分零一秒……這個成績不是很好,”李社長手里捏著秒表。苦笑著回答,陳太忠的成績可是二十九分十一秒……
“怎么會?”樸太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平日里的成績總是在二十八分鐘以內,亞錦賽奪冠成績是二十七分三十一秒,在他的運動生涯中。最差最差也要進了二十九分鐘的坎,今天感覺狀態不錯。居然跑出一個三十分鐘以外……沒搞錯吧?
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能跑出這么樣的一個成績來,相較而言,陳太忠的成績,似乎更合理一些……二十九分十一秒,這個成績在專業里幾近于墊底,但是在業余運動員里,也是拔尖的了。
這樣的成績,如果經過系統和合理的培訓,起碼還能提高三十到四十秒,如果能提升一分鐘以上,博一個中國的冠軍是沒跑了。
我明明跑得不錯的,樸太亨的憤怒,簡直無以言表,他干了十幾年的運動員,跑的具體成績可能不是很確定,但是自己跑得好壞……能不知情嗎?
當然,他不知道有個術法叫鏡花水月,陳太忠既然參與了,那就必須要贏,想到自己跑得太快,可能會引起某些人的關注,畢竟他不是專業的運動員。
那么,就讓對()——當然,對手是不知情的,這就叫鏡花水月。
嚴格來說,今天樸太亨跑得真的不慢,但是他選錯了對手,跑了也不僅僅是一萬米。
樸記者在抱怨,殊不料他的抱怨還沒完,場外響起一片熱烈的歡呼,不少人一邊笑一邊罵,說太忠你太過分了,這么好玩的事情,不知道叫上我們一起來看。
“我就是開會的時候打了個盹,不行嗎?”陳太忠有點惱怒了,今天趁熱鬧的人有點多,不但邵國立來了,孫姐和陰京華也來了……還有花自香。
其實他們開始比賽的時候,還沒有這么多人,但是很多人真的是很無聊,聽到這樣的比斗,就感覺是聽到霍元甲跟俄國大力士比武一般,興奮得緊。
所以在這三十分鐘的跑步中,就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這個會場是守衛森嚴的,但是以這幫人的能量,進這里旁觀并不難,當然,也沒人搗亂,他們都在京城,知道這奧組委的份量——人擋殺人佛擋殺佛,所以不擺那些衙內做派。
“你們真的很閑,”陳太忠笑著搖搖頭,然后走到樸太亨面前,笑嘻嘻地發話,“樸記者,你的一百萬美元,什么時候能到啊?”
“呼呼,”樸太亨如同拉著風箱一般,沒命地喘著氣,對他的問題卻是聽而不見。
旁觀的人見到他的表現,都是抿著嘴強忍笑意,他們是奧組委和場館的工作人員,不得不注意影響,忍得很勤苦,遠處的邵國立等人卻沒有那么多顧忌,直接大笑了起來。
“只是意氣之爭,”旁邊拿dv的李社長見狀,忍不住辯解,他的漢語說得沒有樸太亨標準。但也是不錯的,他走到主持人旁邊,“這是一個玩笑,常先生,你應該看得出來。”
“玩笑?”常先生無奈地笑一聲,“或許你會這么認為,但是我想陳太忠絕對不會這么認為,你去向他解釋吧。”
主持人也挺坐蠟的。對于韓國人的挑釁。要說他心里不惱火,那是假的,但是既然站到了這個位置。他就要考慮大局,所以他不能明確地支持陳主任索要賭注。
但是指望他幫著韓國人說話?那也是省一省吧,首先這有違他的本心。其次,就算他不得不偏幫,強調一下大局,可看一看陳太忠所表現出來的能量,他也知道自己開罪不起這人。
一百萬美元,說拿就拿出來了,比賽的消息傳出后,前前后后來了不少公子哥和衙內,雖然里面有些人不識得陳某人。但是“太忠”“小陳”這樣議論的主兒,也不少。
奧組委在京城的名頭,確實老大了,一切為奧運讓路,這口號不是白叫的,所以衙內們不敢在這里惹事,可他要明顯偏幫的話。人家看不順眼,自然就可以打抱不平。
所以常先生斷然拒絕對方的要求,有什么話,你跟債主說去——陳太忠比賽前說的話,真是一點都不錯。這是上桿子找虐。
李社長卻是知道,姓陳的不是個好說話的。那人從一開始就表現得異常傲慢,言語也相當無禮,他不會自己去找釘子撞的。
樸太亨卻是覺得顏面掃地,他一邊大口地喘氣,一邊向遠處走去,羞慚難當之余,也是悔恨交加,我真是不該如此地沖動。
他想低調地溜走,但是姓陳的那廝真的不要臉之至,居然就這么尾隨著他,又走幾步之后,他實在無法按捺下心中的怒火,扭頭看著對方,“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錢啊,”陳太忠眨巴一下眼睛,很不解地看著他,“你輸了。”
“那只是個玩笑,你沒有聽到嗎?”樸太亨怒吼著回答。
“輸了還這么理直氣壯,你要是贏了,怕是得讓我跪地求饒吧?”陳太忠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少跟我扯那些,我的錢都到場了,愿賭服輸,啊?”
“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樸太亨眼看避無可避,索性耍賴皮了,他伸手出來,“你說有賭注,賭約在哪里?”
后面一句話,他是用韓國話說的,不過旁邊有的是翻譯,馬上就有人把他的話翻成了漢語,圍觀的人一聽就惱了——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這么不要臉的。
“你害臊不害臊?”“剛才說我們的興奮劑,不是挺正氣凜然的嗎?原來是這么無恥的一個人,”一時間,諸如此類的話紛紛響起。
樸太亨臉漲得通紅,對這些謾罵和羞辱的話,就只當聽不見了。
“華夏文明古國,從來講究一諾千金,所以我并不認為賭約很重要,蕞爾小邦可能不是很理解,契約這種東西,是防小人翻悔的,”陳區長一背雙手,笑瞇瞇地發話,“只要你親口承認,你是只會吹牛、出爾反爾的小人,這錢我不要也無所謂……誰讓你窮呢?”
“你!”樸太亨只聽得睚眥欲裂,對方的話,侮辱性實在太強,小邦、吹牛和出爾反爾,這三點指責,是韓國人最忍受不了的,他要這么承認了,回國之后,憤怒的同胞會撕碎他。
更別說……你一個中國人,敢說我們韓國人窮?
“郭主席說了,請你注意一下措辭,”那身材極好的女人走過來,在陳太忠耳邊低聲嘀咕一句,蕞爾小邦——這個詞兒出現在奧組委,實在是太不和諧了。
陳區長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又似笑非笑地看著對方,“怎么樣?只要你承認了,一百萬美元我就不要了……一百萬美元吶。”
“我沒有那么多錢,我也不打算向你承認什么,”樸太亨傲然回答,反正已經是小人了,死豬不怕開水燙。
“沒錢慢慢還,打欠條,人不死賬不爛,”陳太忠笑瞇瞇地回答,“你要是有勇氣自殺,這個錢我也就不要了,你看,我給你多種選擇方案,但是我很懷疑……你有勇氣自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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