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太聰明了,果然不是什么好事,”陳太忠無聊地坐口,聽著火車車輪駛過鐵軌的“況且況且”的聲音,一時有點說不出的憤懣。(點墨站)
事實上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太聰明,而是嘴太快了,蒙藝好歹也是一方大員,他居然當著人家的面兒,就猜測其去向,實在是大不敬。
所以,他現在一閉眼,就能想到蒙老板當時驚訝的樣子,也正是因為如此,蒙老板攆著他盡快回天南,不許在北京多呆。
其實很好猜的嘛,陳太忠覺得自己有點冤枉,老蒙你自己都露出那么多破綻了,是個人就能猜個不離十吧?
要說起最初的破綻,他認為,蒙藝不該那么鄭重其事地問自己如何得知碧空省可能是兩敗俱傷的局面,套一句老蒙的話來說,碧空省兩敗俱傷關天南鳥事——原話或者沒有這么村俗,但是大意絕對如此。
其次的破綻,那是老蒙不該再三叮囑他,這個話題不許跟黃家人說,一個省的省長和省委書記同時離職,這絕對是中央對地方上黨政不合現象的嚴重警告—抑或者是兩個勢力相互妥協的結果,這么大的消息,怎么可能瞞得住黃家人呢?
蒙老大不許我跟黃漢祥,那就說明,眼下他并不想讓黃家知道,他已經將注意力轉移到了碧空,以免黃家早早得知消息,從中作梗。
“作梗”兩字是很貼切,碧空省各項指標在全國的的排名,跟天南相差仿佛,甚至還略有不如,鐵鐵強過天南的只有兩點:地理位置相對重要;省會城市松峰市是副省級城市。
松峰能成為副省級城市,很大原還是沾了地理位置的光,似此因果也不用再多說了。
蒙藝若是想從天南調至空當省委書記,從組織原則和等級上講是平調,從民間輿論的角度上來看,也是平調,差不多的兩個省嘛。
但蒙藝這么一調。就遠離了天南這個大漩渦同時也是在向黃家表態:我怕了你們啦。夏言冰不能上那是原則。但是既然黃老不高興我灰溜溜地離開還不成嗎?
此一來。黃家丟地面子也找回來了。正是所謂地你好我好大家好——過很遺憾。這只是陳太忠或者蒙藝地一廂情愿家萬一不答應呢?
黃家這兩年。比之前兩年已經有點頹勢了。黃老地地位高那是不假。但是黃家這些年地行情都是建立在一個基礎上:黃老比同齡人活得久。
要真地橫向比較地話。黃老雖然絕對稱得上出類拔萃。但是在同一時代地人中離“笑傲群雄”還有細微地差距。
近兩年。后輩人崛起得很快但有家世驚人地太子黨。也有在舊基礎上打造出地新生勢力黃老確實有點老了。大家雖然尊重依舊是偶爾有點事情不太尊重老前輩。那也是正常地了。
所以。黃家在極力地扭轉這種頹勢。扭轉頹勢地方式。當然就是在偶然間發出一點強勢地聲音。以告訴大家:共和國尚有元老健在!
如此一來,就算蒙藝想暗示一下自己服軟了,但是黃家未必愿意給他這個機會,碧空省可不是黃家的傳統勢力范圍,到時候黃家想刁難人,十有未必能如愿——這才是“作梗”真正的含義,你要是跑了,我們殺哪只雞給猴看呢?
當然,黃家未必會小氣到這種程度,所謂官場,還是要以和光同塵為主流,不過,誰又肯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做賭注呢?而且此事縱然產生不良后果,也鐵鐵地會劃到秋后算賬那一類里,誰又能說得清楚,眼下的和光同塵會不會成為日后的秋后算賬?
要是黃家想玩得再陰一點,那就是表面對蒙藝去碧空無動于衷,但是關鍵時候抽一下后腿,讓其不能成行,到時他們到是能指責姓蒙的口惠而實不至——欺我黃家太甚!
黃家會做得這么過分嗎?按理說是不會,不過誰能保證黃老的頭腦不再次犯迷糊呢?這個東西就實在很難講了。
所以,蒙藝不想讓黃家知道自己的意圖,那也是自我保護之意,而且,做了再說,也能更合適地表示出他的誠意。
說穿了,蒙老板這么操作,還是為了防止被秋后算賬,他只要在天南一天,就難免要跟黃家相關的人接觸,這就意味著他在時不時地提醒人家,天南還有這么一個別扭的家伙在,從長遠的角度上看,這么做簡直是自掘墳墓。
要是去碧空,那就簡單多了,一來這是表示出他怕了,沒錯,黃老你推薦的人沒上了副省,但是也把省委書記逼得拔腳走人了,你得了這個 也應該滿足了吧?
二來,碧空省既然不是黃家的傳統勢力范圍,蒙藝在那里做事,基本上也沒可能跟黃家有什么接觸,這就是脫離了黃老的視線,撐得幾年之后,等到黃家的行情再下去點,甚至黃老駕鶴西游,他的前途就又是一片光明了。
事實上,蒙書記在天南為政,整合這里局面的時候,也扼住了一些人的上位,這些人中也有幾個人,七拐八繞能找黃老說得上話的,從某個角度上講,他也不是第一天得罪黃家了——朱秉松都跟黃老有聯系呢。
不過總算還好,對黃老這個龐然大物,高層的領導們雖然多是尊重有加,但同時也保持著適度的防范之心,黃家也是知道規矩的,等閑不亂開口——然而,這不代表黃老對蒙藝的所作所為都滿意。
擱在以前,蒙藝看起來,還有“半個黃系”的意思,雖然大家都知道他絕對已經脫離了黃系,可是黃老面子上倒也說得過去,自是不會太在意他在天南動手動腳。
然而,夏言冰的一出,給黃老的感覺就是:你蒙藝的翅膀硬了?
有這一份的怨念在的話,前黃老能勉強接受的一些事情,現在看起來難免都會變了味兒——我們黃家出身天南,現在你經營得鐵桶一般,這是個什么意思啊?
所以說,丟下得七七八八的天南,去碧空履新,擱給誰也會有點不情愿,但是從另一個方面講,蒙書記也算是徹底地丟掉了一個包袱。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想能這么想,也能這么說,可是真要撒手走人,蒙藝心里的抑郁和酸楚,也實在不足為外人道了。
陳太忠當然猜不到蒙藝子里有如許糾結,但是他人品一爆發,猜到蒙老板有這個意愿,倒也是正常了——事實上,這并不是說他真就比其他的人聰明多少,而是蒙藝在這一方面根本就沒對他做太多的提防,是的,他知道的內情太多了一點。
不,縱然是這樣,蒙老板也被他這信口一問嚇了一大跳,愣了一愣之后,登時就喝止住了他,“你給我站住……”
;太忠當然是站住了,然而同時,蒙藝也愣住了,讓這家伙站住……然后該說點什么呢?好半天之后,他才苦笑著搖一搖頭,“你這家伙,嘴上實在沒把門的,這種話也是隨便說的?唉,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你了。”
果真如此啊,陳太忠終于聽出來他的話意,于是正色回答,“既然是這樣,那我在北京多呆一段時間,再幫您收集點資料吧?”
他在北京也認識那么一兩苗人物,雖然那些人大多是邊緣人物,未必能參與進這種級別的爭斗,但肯定也聊勝于無——蚊子也是肉嘛,老蒙你還不是拿了磐石省的資料走?
事實上,說這話的時候,他也不無得意,心說副處就怎么了?照樣能幫上正部呢,也就是老蒙你命好,得遇哥們兒這貴人相助。
誰想,蒙藝的眼睛本來是瞇縫著的,聽了他這話之后,登時就張得老大,手一指他,“你、你、你……”
他你你了半天,終于苦笑一聲,“算了太忠,你還是回吧,我……挺好的,這個,咳咳,等有需要的時候,我再找你,成不成?”
蒙書記是從來不講迷信的,不過他是真的頭疼了陳太忠的破壞力了,這家伙實在太神奇了一點,不管什么事情都能摻乎進去,而且還不怕摻乎,雖然每次也能全身而退,運氣驚人的好,但是誰又能保證這廝回回都這么好命呢?
在這種敏感的時刻,穩定大于一切,蒙藝是絕對不想讓他留京的,撇開這家伙的破壞力不提,只說黃漢祥知道自己來了,而小陳又在,就指不定引起人家什么猜測,或者發生什么更尷尬的事情呢。
你一個人能行嗎?陳太忠覺得有點受傷,好不容易我想無條件地發揮一下主觀能動性,你又嫌我人小官微了?碧空的事兒,你還不是聽我說的,要不輪得到你打那里的主意?
想到這里,他心中又不禁生出一點不滿來,老蒙你不但見了空位就鉆,而且還是過河拆橋,這可是有點那啥啊。
蒙藝見他不言語,以為此人有了別的想法,心說我將來沒準還要用到這家伙呢,于是笑著搖一搖頭,“好了,要是真能去了碧空,我帶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