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5章悲慘小野(上)
小野次郎這幾天在鳳凰呆得非常不開心,因為這里似乎不是他所知道的那個中國。
在科委沒找到許純良,他們就去了鳳凰招商辦,在報上身份之后,一個姿色尚存的中年女人帶著三個人直接下樓迎接,這一度讓小野部長感覺,這才是正常的中國官員。
經過短暫的交流,他知道這女人是業務課的課長張玲玲,小野次郎認為,自己要說的事情,不是一個課長可以做主的,就表示我們三菱化工株式會社,有意在鳳凰投資,那么……請將能做主的人請出來吧。
他相信,有“三菱化工株式會社”和“投資”兩個關鍵詞,應該能吸引出份量足夠的官員,他甚至有點后悔,在市政府的時候,如果不說碧濤的剽竊,而先說投資的話,見到重量級的官員應該是很容易的,這是無數經驗證明的——所以,他這次要吸取教訓。
“這個當然沒有問題,”張玲玲笑得燦爛無比,送上門的投資啊,業務科和業務二科的紛爭,是陳太忠在的時候就埋下的,以后的謝向南和現在的小吉,對業務科都不是很友好。
偏偏地,這由一幫雜魚組建的業務二科,不但業績死死地壓在業務科的頭上,連待遇也遠遠地好過業務科,其實這是陳太忠在的時候留下的規矩,每任科長都要盡力地為大家謀福利,而且二科不像業務科,科長富大家窮,這也是陳主任身體力行的結果。
所以說,有一個好的傳統很重要,
更重要的是,業務二科里不少人都認識陳主任,就算再換個科長,想胡來的話也得掂量一下——某人不在二科,二科卻有他的傳說。
這些就扯得遠了,今年張玲玲連談幾個大項目,總金額好不容易歷史性地突破了八個億,而眼下還沒到年底,她正說要狠狠地壓一下二科的氣焰,不成想小吉去素波轉一圈,
手上就多了一個二十億出頭的聚碳酸酯項目,張科長氣得只想吐血——尼瑪,咱不帶這么開掛的,姓吉的你要真有種,就放開那只陳主任。
這種情況下,她對于找上門的三菱化學株式會社,會是什么樣的態度,那 是不用再說了,不過同時,她必須警惕二科截了自己胡——這是找上門的業務,不是跑來的業務。
所以,張科長千肯萬肯,卻絕對不肯稀里糊涂地往上報——沒問題,我直接能報到分管副市長那里,
,請先告訴我,你們想投資什么項目。
小野部長一開始不想說,
對方的態度很堅決,聯 在鳳凰碰的一系列釘子,最后他還是說明了,投資針狀焦項目,合資也可以考慮——聽好了,我們是有興趣投資的。
張玲玲還真沒聽說過針狀焦,雖然針狀焦項目動工的時候,章書記都到現場了,
鳳凰的電視臺和日報報道的時候,對這個項目語焉不詳,只說是新型化工產品,國內首創。
這么報道的原因有三,其一,這個項目有點過于驚世駭俗,其二,雖然邢建中的把握很大,但也說不敢保證一定就能成,其三,邢總不敢保證的原因,不是因為沒信心,而是因為資料的來路不是很正。
而章書記表示理解——其實嚴格來說,這是陳太忠搞的項目,他不稀罕搶這一份虛名,只是看在許純良支持的面子上,過來轉一轉。
正是因為如此,張玲玲并不知道針狀焦意味著什么,于是她越過招商辦主任,直接打個電話給分管副市長——陳太忠喚作小白的那位。
“三菱的人來,說投資搞針狀焦?”吳言一聽就知道不對了,她跟許純良不是很慣熟,
兩者都是章堯東的人,而且她的情郎在國慶這幾天里,可是一直呆在鳳凰的。
所以吳市長知道,邢建中 在搞這個東西了,由于資金不夠,還從科委拿了一筆無息貸款——太忠可是洋洋得意地表示了,說這是打破了外國的技術壟斷。
更多的,吳言也不知道了,畢竟她不是專業的,
這并不妨礙她做出判斷,以前沒有的高科技項目,日本人居然找上門來談投資,那一定有問題,于是她淡淡地回答,你先跟他們談好了——對了,你順便了解一下針狀焦的現狀。
這個指示,讓張玲玲有點不解,她可是知道,吳市長雖然是女人,對政績看得卻極重,于是她不動聲色地了解一番,再的時候,臉上 熱情不再,“小野先生,我們很高興這個高科技項目能落戶鳳凰,請你們把自己的投資金額和預案,做一份文件,遞交給我們。”
“我們并不確定,一定要在鳳凰投資,”小野次郎覺得事態又有點古怪了,于是他按照以往的經驗,做出適當的威脅。
“這是你的權力,”張玲玲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一句,她 知道這件事涉及到什么人了,陳太忠、許純良和章堯東——你要從這三個人嘴里搶飯吃,對不起了,老娘不奉陪。
這又是怎么回事呢?小野部長有點想抓狂了,這個鳳凰市,跟他在中國接觸到的任何一個城市都不同——大日本帝國公民,怎么會沒有加成光環?
“不是我瘋了,就是這個 瘋了,”小野次郎不得不悻悻地離開招商辦,他要考慮一下,是什么原因導致了這樣的結果。
“我們也許可以報警,”坂井首很認真地建議,坂井課長雖然是搞技術的不通世情,
偶爾出兩個點子,也是相當腹黑的,“我們在鳳凰失竊了,關于在這里投資針狀焦的技術和可行性報告,我們準備了,
很離奇地失蹤了……嗯,部長你懂的。”
“請你閉嘴,坂井君,你只是技術人員!”小野部長狠狠地瞪他一眼,憑良心說,坂井課長的建議不錯,栽贓嘛,誰不會呢?
碧濤的項目兩個月前就上了,眼下報警會存在日期上對不上的可能,當然……那得有人愿意追究這個細節才行。
擱在中國其他城市,也許沒有人敢追究日本人,
鳳凰這個城市,實在是太例外了,小野次郎并不能確定,這樣的手段是否能奏效。
六十多年前的宛平城外,我們曾經丟失了一名士兵,若干年后的鳳凰城內,我們是否合適丟失了一些文檔呢?小野部長琢磨半天,覺得這個險是不能冒的——現在的中國,跟六十年前的中國,
不一樣了,做這種事要小心。
明白歸明白,小野次郎心里的這團火,還是有點壓抑不住,這次不是我們無事生非,是你們實實在在地剽竊了啊。
“可是我的材料,確實丟了一點,”坂井首堅持這個說法,他的材料沒有丟,只是表明一個姿態——在三菱化學的內部,很多人都知道,坂井課長記憶力驚人,出去談技術的時候,根本就無需資料。
“你的資料丟了,那是你的事情,你可以求助鳳凰警方,”小野次郎不耐煩地回答,往日里他也喜歡坂井首這種無事生非,
現在……你要耍流氓,也得看對象不是?
鳳凰人對我們日本人是不友好的,小野部長 總結出了規律,自然不會同意手下做那些無用功,于是他很干脆地表示,“我們再去科委,一定要向他們的科技部門說清楚,碧濤的工藝流程完全出自于三菱……其實我們愿意跟支那友人互通有無的。”
那么再然后,小野次郎就蹲守在科委,一定要見到許純良才肯罷休,
他連著蹲守了兩天多,卻聽說許主任最近一直在下面縣區視察,等閑不來科委。
如此一來,小野部長就有點受不了了,他覺得自己是被別人玩弄了,每一天每一刻,許主任都不在——這就是中國人說的踢皮球了吧?你們覺得我這個皮球很好踢,是不是?
小野次郎,是見證了日本經濟從低迷中走向強盛的那一代人,所以他認為自己具有堅韌的性格,輸了無所謂,我要知道,我摔倒在哪里了。
不過他還 不知道自己摔倒在哪里了,在鳳凰科委門口蹲守了兩天之后,他實在忍無可忍,攔住了一輛駕駛大眾汽車的司機——這個型號在中國叫做帕薩特。
小野部長對這樣的細節并不是很熟悉,他只是攔住了這輛車,“先生,我想問一句,你們許主任下去視察兩天了,什么時候能 呢?”
英俊的司機沉吟一下——這個司機英俊到可以稱之為漂亮了,他考慮一下才回答,“許主任的行程,我也不是很了解……你電話預約吧。”
能電話預約的話,我早就預約了,小野次郎很是無奈,他打聽不到許純良的電話,所有人都告訴他,不知道許主任的電話,這讓他 一個似曾聽說過的詞,“人民戰爭的海洋”——我陷進這個詞里了嗎?
不過在翻譯的提醒下,他發現自己還可以打聽許純良的車牌號,知道這個的人就很多了,尤其是科委大廈旁邊,有很多飯店、小賣部之類的,去買一包煙而已……
然而打聽清楚之后,小野又要抓狂了,他用右手狠狠地砸一拳左掌,從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吼聲,“你……怎么可以這樣?”
他不知道的是,這僅僅是悲劇的開始……
很抱歉,只是開始。
3216章悲慘小野(下)
當天中午,小野次郎終于接到了來自上面的電話,電話里說,他見到的那個陳太忠,
非常不好對付,并且,上面再一次要他確定,碧濤公司的廠房,是不是 跟三菱化學的完全相同——這一點很重要。
廠房不是很一樣,他不敢胡說,
這個東西也沒必要做得一樣了,根據我們現場判斷,工藝絕對是一模一樣,這個我們可以斷定——坂井課長也非常肯定。
只有憑兩個月的建設,你就能斷定嗎?小野部長被這一聲咆哮震得耳朵直響,好半天之后,那邊才嘆口氣——好吧,你繼續了解情況。
還能再了解什么呢?下午一上班的時候,小野次郎和坂井首組成人墻,攔住了那輛卑劣的大眾汽車。
司機探出那張英俊到可以稱之為漂亮的面孔,
漂亮臉蛋上掛了明顯的不耐煩,小野部長咧一咧嘴,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不那么勉強,“許君,您 太愛開玩笑了。”
在傳說中,我們:徘徊在道德與法律的邊緣,穿梭于人性與獸性的 。默默只為同一個夢想,愿天下人人都有一瓶醬油!……………《醬油黨宣言》
沙發“我有開玩笑嗎?”許純良淡淡地看著他,“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誰。”
“我是三菱化學株式會社小野次郎,”小野部長很委屈地解釋,“我等了您好幾天,
您不肯見我,那我只能攔住您的座駕,失禮了。”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要預約,”許純良不耐煩地回答,“你有預約嗎?”
“我們在傳達室……表明了來意,”小野次郎無奈地回答,是的,他忘記正式預約了,
一直以來,在中國辦事,他并不習慣預約,因為似乎沒必要,中國的官員們都是很好見到的,而且……傳達室知道了,也算預約吧?
“沒有預約先登記,回頭會安排時間給你們的,”許純良不耐煩地按一下喇叭,“幾位,可以不那么失禮,先讓一下嗎?我的事情很多。”
自稱失禮,和被人指責失禮,這還是不同的,聽到對方這么說,小野次郎還在猶豫,坂井首卻是先退到一邊了,沒辦法,人家指責得也很正確,“小野君,我們可以先去登記。”
我就沒有見過你這么笨的蛋!小野部長很無奈地讓開通道,心說人家是有意羞辱我們,你倒覺得一定要走程序。
這個想法他只能放在心里,下一刻他乖乖地去傳達室登記,并且留下聯系電話的號碼,正式表明我預約貴方的許純良主任,“什么時候可以有結果呢?”
“安排好了,自然會給你打電話,”門房面無表情地回答。
“真是野蠻人啊,”四個人走到馬路對面,無所事事地站在那里,小野次郎很無奈地嘆口氣,“對客人這么失禮。”
“這是很正常的吧?”坂井首是搞技術的,而且日本人的等級觀念深入骨髓,他并不覺得人家要求預約是多么惡劣的行為,他不滿意的是別的,“偷了我們的技術,一點抱歉的意思都沒有,這才是最無恥的。”
“八嘎,”內外交困之下,小野部長再也忍受不住了,他胳膊微微抖動一下,
有給對方一巴掌的沖動,不過想一想目前的環境,他覺得有點不合適。
就在這時,翻譯出聲了,“看,那是邢君的車,他也來科委了。”
自打上午被許純良調戲了一番之后,小野次郎等人痛定思痛,將一些人的車牌號打聽了出來,其中雖然有了邢建中的手機號碼,
車牌也打聽到了。
“一群混蛋,”小野次郎的臉色越發地難看了,邢建中這剽竊的家伙能大搖大擺地進科委,甚至連車都不用下,己方做為技術被剽竊的苦主,卻是不能進那個院門。
“下雨了,”坂井首嘟囔一聲,抬頭看一看天空,“要不要找個地方避一避?”
“去買雨傘,就在門口等著,”小野部長咬牙切齒地發話,
自己去中國別的城市,都是政府車接車送包住宿,而來了鳳凰不但沒人管住宿,出入坐的居然是……出租車。
若是有輛車的話,也不至于買雨傘了,
這里,他只覺得胸口一陣憋悶,忍不住咳嗽兩聲,拿手帕輕輕一擦,雪白的手帕上竟然出現了一絲鮮紅。
“小野君,您要多保重,”坂井首見狀,趕緊伸手去拍他的背脊。
這雨一下就無邊無際,半個小時之后竟然有點深秋的涼意了,小野部長的身子有點發抖,就在這時,他又接了一個電話,整個人振奮不少。
又過了幾分鐘,一輛黑色的奧迪車駛來,門房一見,又按開了院子的遙控伸縮門,奧迪車緩緩地開了進去。
“是陳太忠,”坂井首咬牙切齒地發話……這個人可以說是明目張膽支持剽竊的元兇,
遺憾的是,三菱拿此人毫無辦法。
陳太忠進去不多久,翻譯的手機又響了,他接了電話之后,欣喜地發話,“許純良終于答應見咱們了……呃,他 咱們在二十分鐘之內出現。”
“這個混蛋,難道他的窗戶是用鋼板做的嗎?”坂井首咬牙切齒地嘀咕一句,他們就在這里站著,科委的人很容易就能從窗戶里看到。
“終于忍不住了吧?”小野部長微微一笑,嘴角泛起一絲輕蔑來,接著又點點頭,“好了,進去之后主要是我說,坂井君請勿多言,成敗在此一舉。”
幾人穿過馬路來到院門口,這里有兩個年輕人在等著了,就像在碧濤一般,他們將日本人的相機以及手包之類的東西保管了起來,不過,小野次郎 沒興趣叫真了。
在這兩個人的陪同下,一行四人來到了位于十六層的許主任辦公室,辦公室的外間是一圈沙發,許純良、陳太忠和邢建中就坐在那里,桌上有熱氣騰騰的茶水。
“這是淋雨了?”陳太忠看一看幾個日本客人,發現對方的衣襟和kù腳有水痕,他下巴微微一揚,“坐吧,喝點熱茶暖和一下……你們找純良是什么事兒?”
他這客套著實有點假巴意思,不過小野次郎應對這種場面也習慣了,他坐下之后,先端起茶杯輕啜兩口,然后淡淡地發話,“當然還是關于邢君的針狀焦項目,我們認為碧濤有剽竊的嫌疑,
許主任應該是不知情的……這筆無息貸款,可能會引起一些麻煩。”
“你的話非常莫名其妙,”許純良很干脆地回答,“我覺得他們需要支持,就會貸款,至于說我鳳凰科委貸款的對錯,輪不到你指責我吧?”
“邢君根本就是個小偷,”坂井首聽到翻譯的回答之后,頓時叫了起來,不過下一刻,小野次郎狠狠地一眼瞪來,硬生生地打斷了他的發言。
“他的話不要翻譯,”小野部長冷冷地叮囑一句,才又看向許純良,“這是不負責任的行為,因為他的本質是剽竊,我們可能會提起訴訟,那樣的話……也許會牽扯到許主任。”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許純良不動聲色地反問一句。
“好了小野先生,”陳太忠不耐煩地發話,“有新鮮一點的理由嗎?”
他之所以來鳳凰,是因為科技部有人認為,這個碧濤赤luǒluǒ地剽竊別人并不好,
部里的人也知道鳳凰科委是怎么回事,那個姓陳的小子難斗,身后還有黃家的背景,不過目前科委的大主任,可是許純良。
許家在京城也有自己的勢力和背景,
真要怕這怕那的,部委里的人就啥也別干了,尤其是:不是每個人都像陳太忠那樣,行事肆無忌憚。
昨天許純良就接到了科技部打來的招呼,正如大家所想的那樣,許主任晾一晾日本人毫無壓力,
接到這個電話之后,他就直接聯系某人:太忠,你來把這個事情料理了。
當然,這也不是說許純良一點擔當都沒有,事實上他就是這個憊懶性子,我能省點事,那就省點事,太忠你來扛吧。
攤上這樣的兄弟,陳某人也只能苦笑了,不過他也沒太著急,中午吃了飯才往這邊趕,不成想走到一半的時候,又接到許純良一個電話:三菱有意申請針狀焦的專利了,雖然只是兩個小工藝,不甚要緊,
似乎……碧濤繞不過去。
這就有點嚴重了,陳太忠有點不相信這個可能,不過他還是加快速度趕過來,而眼下小野次郎喋喋不休的,卻是不說最新進展,他就覺得有點膩歪——快亮你的王牌出來吧。
然而,小野部長卻是不理會他,只是直勾勾地看著許純良,“許主任,我沒有威脅你的意思,而是我方 著手在申請部分專利了,我覺得有必要通知您一下。”
這話說出口,屋里頓時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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