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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43-2744福兮禍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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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43章福兮禍兮(上)

  劉愛蘭管陳太忠叫“陳太忠副主任”,這也是迎合杜毅平曰里的說法,杜書記不喜歡別人省去副職里的“副”字,而何宗良又是省委秘書長。

  面對這個回答,何秘書長也有點愕然,他略略遲疑一下,方始扭頭看向潘劍屏,“潘部長,這就是……兩個經手人了?”

  “劉愛蘭是主要負責人,”潘部長面無表情地回答,而且他只說了這么一句就沉默了,或者……他還有些沒說出的東西,但是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經表態了。

  陳太忠自然也不會計較,他甚至有些奇怪,劉愛蘭怎么會當著何宗良提起自己的名字——劉主任,我對那家伙真的沒什么好感,你就不要再把我扯進去了。

  “哦,還是小劉,”何秘書長點點頭,卻是看也不看陳太忠,他剛才發言的時候,說話是滔滔不絕,現在展開討論了,卻是惜字如金,這種強烈的對比造成的反差極大,但是奇怪的是,由他做出來,偏偏給人一種“省委秘書長就應該是這樣的”感覺。

  看來你也對我有意見啊,陳太忠感受到了何宗良的態度,不過他不會在乎,相反地,他心里有點微微的得意,你再對文明辦有意見,可是我們終究是做了實事,壓力之下,你還得承認我們的工作——抱歉了,這并不以你的意志為轉移。

  這個會議開了沒有多長時間,在會議結束的時候,潘部長才簡單地說了兩句,“省委高度肯定文明辦在近期的工作,大家要戒驕戒躁,把這份積極進取的精神發揚光大,要注意同兄弟單位的配合,但也不要固步自封。”

  話雖然簡短,可隱隱有逼宮的意思——那些看不慣文明辦的人,不要只想著沒事的時候歪嘴,有事了才用上是正常行為,我們的職能也有擴張的需求。

  何秘書長面帶微笑,聽到這話之后,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的變化,而且還伸手鼓掌,看起來是沒聽懂的模樣——不過顯然,在座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這么認為。

  這個會開得很倉促,但是確實很解氣,文明辦最近的風頭有點勁,外面的閑言碎語難免有點多,這次何宗良居然親自來文明辦統一口徑,大家心里的痛快,真的是可想而知。

  四點半會議結束,大家將兩位領導送走之后,秦主任掃視一眼眾人,沖陳太忠揚一下下巴,“小陳你來我辦公室。”

  這寵信也太重了一點吧?一邊的幾個人看得有點心紅眼熱,不過若是他們知道秦主任的本意的話,恐怕就未必會羨慕了。

  陳太忠才關上房門,秦連成就笑瞇瞇地發問了,“太忠,這個中原都市報的事情,是不是你搞出來的?”

  “不是,”陳太忠果斷地搖頭,心說工作我都移交給劉愛蘭了,還摻乎這些干啥?不過,看到領導表情,他隱隱地想到了點東西,于是馬上嘆口氣苦笑一聲,“您太高估我了,我年紀輕輕,能布下這么高明的布局嗎?”

  這件事到現在為止,被動的是省委,得益的是文明辦——起碼看起來是這樣的,秦主任知道我能力比較強,所以就以為是我挑唆中原都市報曝光,然后文明辦借此獲益……就像早晨的時候,哥們兒懷疑劉愛蘭一樣。

  能通過這樣手段實現目的的,基本上就是“狀諸葛之多智而近妖”的主兒了,陳太忠不是個妄自菲薄的人,卻也自忖沒到了這一步,人心,本來就是世界上最難算計的——就算我攛掇著中都報報道了此事,可哪里敢保證,何宗良會拉下面皮來文明辦服軟?

  “不管怎么說,這是一個好現象,”秦連成沉吟一陣,方始點點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相信了他的話。

  “我……其實不怎么想找劉東來的麻煩,這個人對精神文明建設的支持,力度還是很大的,”陳太忠趁機敲一下邊鼓,因為蒙嶺能發生“李檜故里”這種荒誕事,他對劉市長沒有本質上的認同,但是從工作的角度上講,劉東來也當得起他的這話。

  “反正杜毅現在想說文明辦的不是,也要掂量一下的,”秦連成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杜毅現在,確實沒在說文明辦的不是,他只是皺著眉頭尋思——涂陽這個事情,真的讓人頭疼啊。

  其實對他這個級別的領導來說,不會輕易地被這種小事干擾,食物中毒死了十個人,一省的書記,眼角未必會掃到此事,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好了;很典型的案例——沒錯,是很典型,那又怎么樣呢?

  就算中原都市報報道了,他也不是很在意,但是問題的關鍵是,上面有人注意到這個事兒了,覺得這個姓質……有損國家形象,容易被國外或者己方的對手拿來做文章,要他積極地消弭影響,那么,他就不得不注意了。

  原本他想著實在不行,就從涂陽拎個副市長或者市長做替罪羊算了,不成想一了解才知道,合著就在事發當天,省委文明辦已經下去人了——這就是說,本省的宣教部門是知情的。

  這肯定是好事,按說一個省委書記,弄掉個把兩個廳級干部,真的不算什么,但是最近地方上掉的廳級干部不算少了,又來了一波調整,馬上再來一波的話,未免有點不好看。

  當然,事實的關鍵是,自行調整和被媒體逼得調整,那姓質是截然不同的,給人一種屈從于壓力才整頓的感覺,更別說這曝光的媒體也不是中央級主流媒體——什么時候中原報業也能對天南的事兒指手畫腳了?

  所以文明辦能及時出現,確實讓杜毅不那么坐蠟了,省委一直在關注呢,你們瞎曝光不好,而且下一步真要做出調整,省委也沒那么多恥辱感,他頭一次發現,文明辦居然還真有點存在的必要,但是同時,他還有點不甘心……為什么又是那家伙呢?

  不過杜書記經過了解,主抓此事的是文明辦另一個副主任,這一下他心里就沒什么芥蒂了,就將此事丟給了何宗良處理。

  何秘書長自然知道領導想的是什么,所以他去文明辦不認陳太忠,那也是必然的,事實上他在去文明辦之前,還不忘跟杜書記抱怨一聲,說是這個宣教部的下屬部門,是折騰得越來越厲害了。

  那你就幫省委多看著點好了,杜毅還記得自己開了句玩笑,不過他相信,何宗良不會對這句話認真——何秘書長在機關工作多年,姓格嘛……謹慎得很呢。

當然,何宗良要真是跟潘劍屏爭奪文明辦的管理權,杜書記也樂于見到,而  且有這句玩笑,他不會在何宗良陷入困境的時候不管——不過也僅僅是在陷入困境的時候。

  杜毅相信,做為一個聰明人,何秘書長是不會去幫自己火中取栗的——文明辦除了名正言順的主管領導潘劍屏,還有秦連成和陳太忠,這個陣營是擱給誰都要頭疼。

  但是他不會因此對何宗良失望,關于秘書長權責的定義,他有很清晰的認識,秘書長是省委常委這個不假,可終究只是一個承上啟下的潤滑環節,是省委事務的大管家,而不是用來沖鋒陷陣當打手的。

  陳太忠從秦連成辦公室出來,正見到劉愛蘭走下樓梯,想起她要去跟凌洛協調涂陽的事情,他猛地反應了過來,為什么剛才劉主任一定要扯上自己了。

  何宗良表示出了對她的賞識——雖然這只是形式上的,但是她第一時間就反應了過來,這不是什么好事,她端的是潘老板的飯碗,眼下又是升副廳在望,這個時候跟省委秘書長勾勾搭搭,實在殊為不智,看一下洪濤的失落就知道了,那是活生生的例子。

  那么,哥們兒做為擋箭牌,就被她拉出來表明一下立場!還能跟我示好,陳太忠想到這些,心里禁不住暗暗感慨:連一個女人都能奇快地算計到這些,官場里真的沒幾個簡單的。

  不管怎么說,下午這個會在很短的時間,就在文明辦傳開了,一時間真是人人面帶喜色,這是咱們的工作得到肯定了啊。

  自打馬勉把陳太忠要過來,文明辦就脫離開了那種邊緣的處境,逐漸地風生水起了,走到外面大家也能挺直點腰板了,尤其是最近搞的這些干部家屬調查表之類的,更是有人千方百計地托人打探,跟半年前的行情確實不可同曰而語。

  但是在榮耀的同時,大家心里也都非常清楚一點,省委書記杜老板對文明辦,是相當地不感冒,也就是說脫離邊緣了,但是尚未得到最主流、最權威的承認,而且這個承認很可能遙遙無期。

  這就是揚眉吐氣之余,隱隱橫在眾人心里的一根刺,別看現在好生興旺,沒準眨眼間又被打回原形了,在這樣的單位工作,多少還是有點不踏實,遇到事情也不太好做出取舍。

  所以對大家來說,杜老板的大管家何宗良來了,是來肯定文明辦的成績的,這真的是個太好的消息了——至于說何秘書長肯定的是劉主任還是陳主任,這一點對大多數人來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單位的成績被肯定了。

  2744章福兮禍兮(下)

  以何宗良到訪為分水嶺,文明辦的很多事情,變得順理成章了起來,首先傳來好消息的是地方是勞動廳。

  劉平的工程被叫停,這就是體現了勞動廳推行勞動法的決心,而且這次勞動廳的人也學精了,根本不再拉扯工商稅務什么的,第二天就直接打電話通知一些大的非公企業,來廳里搞座談。

  這些企業不摸底,就跟相熟的人打聽一下,既然是大公司,肯定有大公司的人脈和底氣,一打聽才知道,這是勞動廳要單干了。

  沒誰會嫌錢掙得少,就有人琢磨著央人說情,結果那些工商和稅務上的朋友表示為難,你們去不去的,我們真的無所謂,但是指望我們說情,那就不太現實了,勞動廳都窮瘋了,紅著眼睛一意孤行——我不怕答應你,但是肯定沒效果。

  這些大企業的負責人,可能對官場的動向不太了解,但是對政策的風向,都是非常敏感的——勞動廳真要鐵下心辦事,那么他們還真是無力抗衡,勞動廳可是有自己的監察執法大隊的。

  所以這些電話打過去,要他們來廳里拿座談會邀請函,這些人在來廳里簽收的時候,沒有一家敢再陰陽怪氣地風言風語,倒是有人很有興趣了解——都會有哪些領導來參加呢?

  對這個結果,錢誠挺高興,當天傍晚的時候打電話給陳太忠,“藺廳長要我多多感謝您這兒的支持,我們誠懇地邀請您,下周三來參加這個座談。”

  “我爭取去,但是不能保證,”陳太忠暗暗地嘆口氣,哥們兒現在,真不是一般的忙,而且你這一塊兒,歸劉愛蘭分管啊。

  或者是由于昨天劉主任立場堅定,或者是別的什么緣故,今天秦連成通知了一下,說是康樓電掛職期間,他所分管的業務由劉愛蘭暫時負責。

  陳太忠對這個并不在意,事實上如果他愿意的話,都可以試圖從老秦那了解一下,為啥這些業務不給洪濤,但是……有必要嗎?

  可是偏偏地,劉主任說協調處的任務也很重,她希望在力有不逮的時候,能得到陳主任的支持和幫助……嗯,還有洪主任。

  秦連成自然是答應了,陳太忠也沒在意,不過會議一結束,他就接到了凌洛的求助電話,一開始凌廳長并不是很在意劉愛蘭,直到昨天劉主任去民政廳,告訴他由于中原都市報的曝光,省委主要領導非常這個……震驚,何秘書長在文明辦的會議上,點名要我關注此事。

  在凌洛的眼中,劉愛蘭可能代表潘劍屏,也可能代表陳太忠——凌某人都不太把秦連成當回事,但是他做夢也沒想到,劉愛蘭還能代表何宗良,那可是杜老板的大管家。

  然后他就致力于了解此事,夜里終于得了確切結果,于是今天就給陳太忠打電話,“陳主任,改善各地的福利院待遇,光靠我們廳里的撥款,那是杯水車薪啊,關鍵還是要看地方的財政支持,劉主任要求我們加大這一塊的投入,這有點……本末倒置。”

  “這是何秘書長點名要劉主任負責的,你跟我說沒用,”陳太忠對凌洛的印象并不好,就像劉東來一樣,這家伙也是吃虧以后,才比較支持文明辦的工作的,而且從根子上講,這個人也有劣跡在先——挪用福彩收入建民政辦公大樓。

  陳太忠是文明辦的,又不是紀檢委的,就算明知對方做得不妥,他也只能將這個看法放在心里,不過他對此人的觀感,那也是不言而喻了。

  “我知道何秘書長點她的名了,不過這種事情里,下面地方的責任更大,”凌洛據理力爭,其實他已經有點明白陳主任做事的風格了,撇開立場什么的不談,只要言之有物,對方還是肯聽的。

  所以他不怕說一點事實,“我們就是銀行的柜員機,肯不肯出錢是我們說了算,哪怕說機器壞了,別人不能說啥,但是儲戶把錢拿到手里想怎么花,那我們真的無能為力。”

  “老凌你也是廳級干部了,不要怪話這么多,”

  陳太忠聽他這么說,真是有點想笑,不過這話大致也是事實,“劉主任抓的是現象,是各個福利院的不足……你要是她的話,覺得從條上強調好,還是塊上強調好?”

  條上強調,就是說縱向管理方面,塊上強調,說的是橫向管理方面,很顯然,要是只抓福利院這一塊的話,該強調的是民政系統的問題——否則的話,你倒是解決涂陽的問題了,青旺、正林、壽喜等地的福利院,又該怎么處理。

  “那好說,專款專用嘛,他們只要不專款專用,我舉報,你們就處理,行不行?”凌廳長聽起來也是一肚子委屈,“你能不能答應我這么一句?”

  “你跟劉愛蘭說去,”陳太忠直接就壓了電話,因為什么?這話太無聊!

  專款不能專用的問題,歷史早就久遠到不可考了,由個案發展到普遍案例,種種因果足夠寫厚厚的一本書,而眼下凌洛想在此事上獲得他的承諾,這不現實——我既不分管,你也不是我待見的人,我憑什么答應你?

  這個電話,多少讓他有點小不爽,他是拒絕了凌洛的要求,而且他也確實看不起這個人,但是這廝最近好歹比較配合文明辦的工作,而劉愛蘭目前接手的,以往是他的勢力范圍。

  總之,是一種怪怪的味道,大概是跟心境有關……

  這種糟糕的心情,并沒有因為他的抵觸而結束,緊接著他就接到了另一個電話,易網公司紐約上市被拒——互聯網的冬天已經到來了,電話那邊荊紫菱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頹廢。

  再然后就是糧食廳的案子,也出現了一些變數,由于張峰逃跑,王珊琳雖然被控制了起來,但是她現有的資產,遠不足以抵消糧庫的空缺,

  她轉移了一部分財產,這是必然的,但是同時,她也為自己的貪婪鋪設了不少保護傘,這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別的不說,只說張峰逃走之后,零零星星也帶走了一千多萬,而這一千多萬里,有六成以上的資金,來自于善林公司。

  真要說起來,私人公司盈利的能力,確實遠超國企,王珊琳不過是挪用了幾批糧食,用非常初級的手段,就創造出了不少的利潤。

  但是遺憾的是,文明辦橫生的枝節,打斷了她的資金鏈,使她的公司無以為繼,正是所謂的“鼓破萬人槌”,多少下家拖欠的款項就不給了。

  如此一來,她想補足糧食廳的窟窿,都是有心無力。檢察院確實是查扣了她不少固定資產,但是換算下來就是四個字,資不抵債!

  資不抵債,那就要找糧食廳廳長侯國范的麻煩了,這個麻煩可大可小,但是毫無疑問,在眾目睽睽之下,糧食是必須補齊的,否則的話,簡泊云出面也沒用,沒錯,問題都能推到張峰身上,但是這個侯國范這個廳長,也就該給大家一個交待了。

  這個事情有點無奈,所以電話來自于許純良,許主任說了,類似情況擱給別人也就是那么回事,但是……我老爸是很死板的,你知道的啦。

  那就讓他跟侯國范死板去好了!陳太忠的回答很干脆,他原本也沒想放侯國范一馬,不過是礙不過尚彩霞的面子而已,你想叫真?可以啊……反正跟我無關的。

  所以說,這年頭的事情,很難說清楚細節上的恩恩怨怨,多半也就只能就事論事罷了,但是想一想自己原本打算保的侯國范和凌洛,都有點危險了,那劉東來更是在火山口上坐著,他心里……多少還是有點不舒服。

  這三位,都是他沒什么好印象,卻是出于種種原因不得不保的,遭遇到這種情況,真的有點膩歪,結果不成想在這個時候,接到了錢誠的電話。

  其實啊,錢誠你也是我不待見的,又想一想勞動廳的事兒,大抵是要歸協調處管的,也就是劉愛蘭的分管范圍,他就更沒興趣了。

  “陳主任,你們誰來,還不是都一樣?我就希望您來,”錢廳長對陳主任,是依舊的非常不見外。

  “到時候再說吧,”陳太忠也懶得跟他解釋,更懶得虛與委蛇,“今天的事兒,我還忙不完呢。”

  這年頭真是好話不靈壞話靈,他剛擱下電話,就又是一個電話打了進來,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電話里的女聲,聲音柔柔的,“陳主任你好,我跟別人撞車了……您能過來一下嗎?”

  “哦,撞車了啊,”陳太忠的腦瓜急速地轉動著,卻是死活想不起這女人是誰了,聽聲音不是本地人,但是……還真的有那么幾分似曾相識的感覺,尤其是這年頭,有資格命令他的人,真的是不多,“嘖,人沒事吧?”

  “我倒是沒事兒,”女人說話的時候,感覺多少有點惶恐,“不過被撞的人……挺氣勢洶洶的。”

  “那啥,我問一下,”陳太忠聽到這里,心中的好奇再也按捺不住了,“你找的是哪個陳主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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