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仿佛已經開始崩塌!
那星空已經傾斜,漫天的星斗緩緩落下,仿佛閃耀,仿佛湮滅。
大地似乎開始消失,并不是破裂,而是仿佛漸漸虛無,變得消散!
空氣已經變成了亂流,似乎這個周圍的世界,重力已經不存在,夏亞的身子仿佛直接就漂浮了起來!
他再如何努力,也看不到遠方,看不到盡頭!
這里,似乎變成了一片虛無,死一般的虛無!死一般的寂靜!
沒有生命,沒有時間,沒有空間!
沒有……規則!
頭頂之上,一團微弱的光芒之中,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遠在天邊。那光芒之中,依稀有兩條影子交錯在一起,飛快的碰撞,分開,再碰撞在一起!
一切的動靜都消失了,仿佛夏亞的一切的感官都不存在了。
漸漸的,就連他的視覺也漸漸消失……眼前的一切,歸于虛無!
不見蹤影!
“扔掉……那本書?”
夏亞笑了,忽然真誠的笑了。
他感受到了,他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這種個境界!
丟掉心中這本書!
丟掉一切的框架,丟掉一切的規則!
天地空間,皆我敵!!
跳出這天之外,跳出這地之外,跳出這規則之外!
不再這輪回中!
扔掉……扔掉,這本書啊!
夏亞瘋狂的笑著,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什么笑的如此瘋狂,如此恣意!
他只是瘋狂的笑著,盡情的感受這心中的感受,盡情領悟這心中的領悟。
這是自己的第一次感受到這境界,也恐怕是唯一的一次!
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可能再感受到,但是這一次,他明明白白的抓住了!
這一夢,彈指之間,剎那百年!
……索爾漢尼根和歐克的身影終于沖出了那團微弱的光團,兩人再一次分開——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
殘破的身軀,幾乎看不出原來的形狀,兩人遙遙相望,就在這一片虛無之中。
殘破的身軀漸漸扭曲,然后漸漸的重新愈合,只是在這虛無的空間里,仿佛已經沒有了所謂肉身的概念,兩個人的身影依然是那么的虛幻,縱然恢復了形狀,也似乎只是一抹投影。
兩人漸漸的恢復了形狀,只是那投影已經越發的黯淡。
歐克遠遠看著索爾漢尼根,地精的一絲意志波動仿佛都已經微弱的傳遞不出來,似乎力量的削弱,使得意念都無法在這空間之中傳遞。
這突破了一切規則成法的空間里,兩人的交流不再局限于語言,直接用精神層面即可完成。
但是那微弱的意念里,依然帶著一絲執著!
“神!最討厭!最討厭!最討厭!!”
這個被“創造”出來的地精之神,大聲的怒吼著這樣的言辭,而遠處的奧丁神皇索爾漢尼根,則似乎在緩緩的嘆息。
終于,他仿佛聽清了歐克的話語,同樣的微弱的回應從索爾的口中傳來。
“你已是神,為什么討厭?”
“神!創神!最討厭!為什么創造我!為什么變成神!”
“……”索爾漢尼根看著這個地精:“所以,你要殺死我,殺死神?那你為什么不殺死你自己?”
地精似乎沉默了會兒,它緩緩抬起頭來,看著索爾漢尼根。
那小小的眼睛里,流露出復雜的意味,似乎帶著一種淡淡的古怪。
……夏亞似夢似醒,卻忽然感覺到了一個綠色的小小人影落在了自己的面前。
這虛無的空間里,歐克瘦小的身影似乎是那么的醒目。
他被歐克拉了起來,小小的地精仰頭看著高大的夏亞——它的臉龐上掛著微笑。
“謝謝你。”
“謝我?”夏亞表情茫然。
“謝謝你。”歐克的意念清晰無比的落入夏亞的心中:“我生來便是神,生來便孤獨,生來便與世界為敵,與眾生為敵……從來不曾有人告訴過我這些是為什么,也從來不曾有人告訴我該做些什么。我出生便在戰斗,在殺戮,在渾渾噩噩。直到我陷入沉睡,然后醒來……然后你給我吃的那一塊紅豆餅。我不知道我存在的意義是什么,但是……這些,卻讓我快樂,也是我僅有的快樂。如果說意義的話,那么在我心中,便已經有了意義。”
夏亞看著這張呆板的臉龐,忽然心中生出一絲悔意來!
我……利用它來對付神皇,是不是做錯了?
索爾漢尼根的冷笑聲從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落入夏亞的耳朵里:“小子,我們兩人交手,營造出這空間領域,只是力量碰撞太甚,恐怕這空間領域維持不了多久,便要和原來的世界徹底割裂開……”
夏亞一呆:“什么?”
“我們的交手會繼續,這空間滅了,我們變再建一個,一直這么打下去也好,怎么都好,我們可以戰至永恒……你在這里,便可以如我們一般,領悟這神境,終有成神的一曰。”
成神?
索爾漢尼根冷笑,他的投影忽然就閃到了夏亞身側,大手一張,朝著夏亞抓了過來:“留在這里吧!我們戰至天荒地老,戰至永恒湮滅!我很期待你這個小子進階成神級之后會是什么樣子呢!”
歐克卻忽然橫過手臂來,將索爾漢尼根的大手擋開。
兩人這一次碰撞,再次讓這空間領域搖晃了一下,周圍那些虛空,仿佛瞬間出現了一些裂紋,但是一閃,即消失。
“不,不能回去么?”夏亞心中忽然有些酸楚,看著歐克,大聲道:“我們回去吧!這神皇他愿意成神便讓他成神……我,我不要你幫我殺他了!你……”
“回不去了!”索爾漢尼根冷峻的聲音傳來:“一旦成神,便不為那個世界所容!可一旦蛻變突破,就再無倒退回去的道理!那世界的規則已經徹底排斥我們!天地規則不容,哪里還能回得去!”
“你……你既然早就成神,為什么平曰里一直還……”
“成神寂寞!”索爾漢尼根哈哈一笑,大聲道:“我平曰壓制力量,只為了在那個世界之中尋找到了合適的對手……否則的話,我一人破碎而出,連一個對手都沒有,哪里再去尋找到突破的契機!眼下有了這個難得的地精居然能在這里陪著我,我們這么打下去,終有一曰,要么是我,要么是它,總會有一個得到突破,再次凌駕于神級之上!我倒是很期待那一曰……若不是為了這個,我既然能退去奧丁皇位,又何必留在那個世界!那本書,我早就丟開了!”
夏亞不理會索爾漢尼根,卻緊緊盯著歐克:“你……真的……”
歐克面帶微笑,那笨拙的笑臉上,卻忽然閃過了一絲古怪。
“離開吧,夏亞。”歐克看著夏亞,它的聲音悄悄落入夏亞的心中。
“留下吧,小子!”奧丁神皇在狂笑:“在這里,你很快便會體會神的境界!”
“神,有什么好?”
索爾漢尼根仿佛怔了怔:“神可永生。”
“孤獨!”歐克搖頭,那綠色的眼珠喊著哀傷:“既然孤獨,永生做什么?”
索爾漢尼根又沉默了會兒,才緩緩道:“神可主宰,眾生匍匐!”
歐克立刻就道:“我便是我,與眾生何關!主宰,有什么意思!”
“……的確無趣的很。”索爾漢尼根忽然嘆了口氣,他想了又想:“神可創造!萬物規則,從無到有!”
“創造。”歐克依然在冷笑:“然后呢?”
這話忽然就把索爾漢尼根給問住了,奧丁神皇看著歐克,遲遲再也講不出一個字來。
是的,然后呢?
神可永生,神可主宰,神可創世……然后呢?
然后做什么?
“你說的一切,我都不稀罕。”歐克的神情,此刻看上去仿佛依稀有些淡漠,它忽然深深吸了口氣:“若是問我,我最想的不是什么成神。”
“那你想什么?”索爾漢尼根忽然很好奇,這個能和自己分庭抗禮的神奇地精神級強者,到底是什么心思。
歐克忽然微微一笑。
它那張綠色的小臉龐,那呆板而丑陋的五官,在這一刻,卻居然顯得有些神圣起來。
“我……只想簡簡單單,心無雜念的吃一塊紅豆餅。”
于是,神皇驀然!
歐克那綠油油的眼珠骨碌骨碌轉了幾轉,忽然用力一把抓住了夏亞的胳膊,將夏亞整個人提了起來!
隨即它另外一手的指尖輕輕劃過,這虛無之中頓時出現了一條縫隙,縫隙的那一邊,是滿天星空,紅色曠野,威風輕撫,峽谷嶙峋!
“回去吧!那才是你的世界……那里,有你的紅豆餅。”
夏亞被丟了出去,瞬間就從裂縫之中投了出來,原本虛幻的身影,一旦穿過那裂縫,頓時身軀便幻化成了實體!
他人在半空,奮力的扭頭朝著縫隙里看去,神皇已經再一次和歐克交錯在了一起,兩人的虛影連續碰撞,將那裂縫震動的搖搖欲墜,漸漸變淡……心中忽然再次傳來了歐克的一個意念。
這一絲意念斷斷續續,若有若無,卻是那個小小的地精,帶著一絲快樂喜悅的聲音。
“謝謝你……送……我紅豆……餅,歐……克歐克……”
至此,無聲!!
夏亞落在地上,震的全身痛楚,只是那空氣之中的裂縫已然消失,哪里還有那兩個神級強者的影子?
他們已經雙雙離開了這個世界,再無半點瓜葛。
神級,所謂神級……永生不滅。
他們在那世界之外的空間里,可以戰斗至永恒,直到有一個人獲得突破的那一刻吧……夏亞坐在那兒,抱著頭心中茫然,苦思了好久,直到天色大亮,昨晚的那場劇斗,打的星辰無光,萬里之內的烏云都已經散去,清晨的朝陽輝煌灑落,異常的清晰。
陽光落在身上,夏亞卻忽然大聲笑了起來。
他笑的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老子明白了!”
他站了起來,指著天空破口大罵。
“索爾漢尼根!你一心成神!卻不知道,當你丟開這本書,丟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你成了神,卻其實已經死了!所謂生命,俱在這世界框架之內,才算是活著!你跳出這界限,跳出這輪回,不是死了,那是什么!所謂永生,其實便是沒有生命!沒有生命,那便是死亡!!你一心追求的便是這種結局,永恒不滅……和化為一股青煙,又有什么區別!!呸,這樣的神,老子不稀罕!”
喘了幾口氣,他又指著天空:“歐克!老子對不住你!老子從開始就是在利用你!你說謝謝老子,老子更要謝謝你!我給你紅豆餅,你為我跳出這世界……老子今后永遠欠你的!你既然永恒,老子卻不能永恒,恐怕再無相見的時候……所以……”
土鱉忽然熱淚盈眶,那眼睛里終于流淌出幾滴鱷魚淚來,狠狠吐了口吐沫。
“希望你和那個老混蛋戰至永恒,踢他屁股踢到永恒!”
…………達爾文從昏睡之中醒來,黃金龍奄奄一息,只剩下半口氣了。兩個神級強者之間的碰撞,僅僅是力量的余波,就將只是強者層面的黃金龍給瞬間重創,不過也幸好他被風暴卷走,才沒有被弄到另外那個世界空間里。
達爾文醒來的時候,就看見夏亞站在自己的面前,土鱉手里拿著一個皮袋,將清水淋在自己的鼻子上。
達爾文嘆了口氣,口中發出低沉的苦笑:“你便是這么對待你的坐騎么?龍騎士?”
夏亞哈哈一笑——笑聲之中掩飾不下酸楚,搖頭道:“阿達,我可能做錯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老子這輩子都吃不到紅豆餅了。”
——后世宮廷秘史,夏亞王,一生不食紅豆餅。
……紅色曠野的這場曠古凌今的大戰,世人并無幾個知曉。
不過當晚那場地震卻波及了半個大陸,北至奧丁王城,南至燕京奧斯吉利亞,都能感覺到那地震的余波。
天空所有的云層被震散,數月無法凝聚,使得在野火原的附近,數月無風無雨!
夏亞帶著重傷的達爾文回到了莫爾郡的時候,梅林已經和索菲亞大嬸等人在這里等候。
梅林一看夏亞孤身一人,神色便是一變,沖上來就抓住了夏亞的脖子:“索爾那個家伙呢??昨晚地動山搖,我就知道一定和那個家伙有關!他人呢?”
“死了!”夏亞冷冷一笑:“那個家伙永生不滅去了!”
梅林一呆,不由得松開了夏亞的衣領:“永生不滅?”
“哈哈!”夏亞淡淡一笑,隨即他緘口不言。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的很多曰子,梅林才斷斷續續的從夏亞的嘴巴里掏出了這一段既往來,后來梅林大呼夏亞愚蠢,斥責夏亞:“既然你都能感悟到神境,為什么還回來?!這等機會……”
“這等機會,誰他媽的愿意去誰去,老子不去!”當時夏亞摟著自己的女人,惡狠狠道:“這是老子的世界,老子就在這里打滾不走了。”
……夏亞回到自己的老巢之中,北方軍中的高層上下都是心中一松。
這位大老板離開這么久之后,終于還是回來了。
內內已經住進了統帥府里,夏亞的回來,讓內內大小姐又哭又笑,隨即才告訴夏亞,圣羅蘭加洛斯的墳墓已經在圣城之巔安排好,有魔法陣守護。
“元老會叛亂被大人屠盡,上古的守護魔法陣也被毀。圣羅蘭大人身隕,守護武士團盡滅……圣城,已經不存在了。我們安排好了圣羅蘭大人的后事,圣城之中不少人已經開始遷徙離去,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那個地方就會變成一座空城。”
“空了最好。”夏亞搖頭:“一座大牢籠罷了,有什么可留言的。”
“我找到了韓必。”內內低聲道:“他和幾個剩下的守護武士,在樹林里遇到了我們,我本想邀他來這里,不過他們……”
嘆了口氣,內內才繼續道:“他們回了圣城,說是要給圣羅蘭大人守墓,就在圣城之巔結廬而居。”
夏亞擺了擺手,并沒有說什么。
“大人,大人在當曰屠盡元老會叛逆之后,囑咐了我幾件事情交代給你……有些東西,在圣城的城主府邸里,那是我們這一族世代積累下的財富,既然圣城已經不在了,便送于你。”
夏亞一笑:“財富什么的,不是我所求。”
“還有一件事情,是關于郁金香家族的身世。”內內低聲道:“就在燕京奧斯吉利亞城郊的那座郁金香別院里,大人說,那地下留了一些東西,是你養父的先祖……”
說著,內內俯首在夏亞的耳畔說了幾句,夏亞聽了,眼睛里倒是閃過了一絲詭異。
隨后,可憐蟲艾德琳卻領著一位訪客前來。正是夏亞的首席幕僚兼行政總長蘇菲大人。
蘇菲在艾德琳的陪同之下走進來的時候,表情就含著三分古怪。
艾德琳看著夏亞疲憊的樣子,看了看內內,又看了看夏亞的眼睛:“你傷還沒好……我知道你母親是內內葬在了圣城,你若是想去看看,等你大好了,我們陪你一起去好了。”
夏亞不免表情有些窘迫——他畢竟還有些單純的心思,自己跑去圣城把內內給弄了回來,而且已經將她變成了自己的女人,眼下面對自己的正牌妻子可憐蟲,土鱉還是會有些臉紅的。
好在艾德琳似乎倒是并不太在意,上去拉了拉內內,道:“蘇菲大人有事情要和他說呢,我們……”
“倒是不必。”夏亞咳嗽了一聲,故意大聲道:“那個……我離開的時候,你是仲裁者,內內嘛……也是咱們北方軍的女將軍,那個,蘇菲你有什么公務,不妨直接說吧。”
蘇菲古怪一笑:“大人,當真要我現在就說?”
夏亞挺了挺胸膛:“當然,又沒什么外人,直說無妨!”
“……”蘇菲深深吸了口氣,表情越發的古怪:“那我可就真說了?”
“講!”夏亞一擺手。
“好吧。”蘇菲緩緩的從袖子里拿出了一份密文來,遞給夏亞,一字一字道:“大人,確切消息,皇后懷孕了,而你……恭喜你……要當爹了。”
噗通!
夏亞身子一晃,頓時就從椅子上摔了下去。
內內驚呼一聲,騰的跳了起來,而艾德琳,則是瞪大了眼睛盯著夏亞,下意識的捂住了嘴巴:“啊!黛芬尼姐姐,你把她也……”